长生回家后,窖里的水烧开了实在难以下咽,又喝不惯家中苦涩厚重的廉价茶叶沫子,就一直用家乡特产的沙棘和晒干的小雏菊泡茶喝。周厚纯看了一眼小声地问:“菊花苦,有没有加爹从山上采的野蜂蜜?”
玉生点点头,一屋子的人都再不言语,长生心里一动,喝了一口,菊花和野蜂蜜混在一起的味道清甜香郁,十分适口,心情顿时松驰下来,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了些。
在宫里八年,虽然刻意丑化自己,但因为天生丽质,时时生活在被主子赏与别人为姬妾或者被老皇帝相中的恐慌中,好不容易过去了,她最怕的最不愿的,莫过于被送人为妾,所以才反应如此激烈吧,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己在宫里练就的忍功怎么一回家就全废了?没问清情况就大怒,又赌着一口气,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下来。
周王氏看着长生平静下来,脸上似有歉意,明白她的意思,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只剩下老夫妻俩和长生,掩上门说:“你这孩子,也不小了,怎么脾气比小时候还火爆了?好歹也等我和你爹把话说完再做理论对不对?”
长生负气地说:“说完了又能怎样?还不是要把我卖给财主做小老婆?”

第38章、缓兵之计

“你这孩子,就是性急等不得把话听完。董财主嫌子嗣稀薄想纳一户清白人家的女儿做妾室,不知听谁说了你之后很中意,就央人探你爹的口气,本来儿女婚事都由父母做主,我和你爹商量着你不是小孩子,还是征得你的同意好,这件事本来就没定,你不愿意就算了,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这个时代儿女婚事全都由父母作主,能征求她的同意已经算是很特殊了,长生吸溜着鼻子说:“我不是生气,我是听到爹娘把我卖做人妾心里难受。”
周王氏最见不得儿女这样,连忙拉她坐在身边安抚着说:“家里以前连饭也吃不饱都没卖了你们哪一个,现在日子好到哪里去了,还能卖女儿?虽说名份是妾,但不签卖身契,正经地请媒人说合,以平妻之礼下聘,嫁过去正式入族谱,一辈子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听说董财主生得又精神又显年轻,又识文断字,不会委屈你。你爹说了,为了不让你进门后被人轻视,聘礼都一文不留做嫁妆,若真是贪图钱财还能这样?”
长生闻言真真正正愣住了。
周厚纯慢慢地开口了。“你回来这些天爹也瞧出来了,你在家里确实生活上受委屈了,连家里的茶都喝不惯,还说其他?现在时间短还好,以后没有你的月银资助,家里生活还会差些,你更受不了。咱家日子在周围算好的,你若嫁到穷家哪里受到了?如果你年纪小还好说,慢慢在镇上或者殷实人家给你找个婆家正经嫁过去做正室,可你的年龄实在不好找,所以爹才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长生有些释然,虽然他们让她为人妾,却如同周厚贞说服她嫁与穷酸秀才薛博文为妻一样,都是为她好,只是与她观念皆然不同而已。在这穷苦的乡间,最好的生活莫过于穿绸着缎、吃香喝辣了,他们就是这样认为的。
出宫前她就想到自己的终身问题,当时只想找个可心又一心一意对她的,若不能称心哪怕不嫁。以为自己最不济也是在乡里找一个虽暂时贫穷却有出息又真心对她的人,夫妻俩齐心协力定会过好日子,却从来没想要与人为妾,她若愿做妾,也不会等到现在。
她从炕沿上下来,扶父母坐正,敛衽整衫,如同在宫里一样,恭恭敬敬地朝他们福了身,缓缓地开口了。
“爹、娘,我知道你们是为长生好,这次我太性急了,你们别往心里去。不过长生却下决心哪怕不嫁也绝不为人妾,嫁与穷人尚有过上好日子的机会,若为人妾一辈子低贱,就是董家以平妻之礼下聘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以后连带子女也被人轻视,所以长生绝不!”
周王氏忍不住插话:“可是长生,咱们这穷地方,若嫁与普通人家,你也看了,虽不是至冻饿,但肯定要受穷受苦,遇到灾荒还吃不饱,乡里净是粗人,你又相不中,到了董财主家虽是做妾,却一辈子享福,你可要想好了。”
“娘,我若愿为妾,早在宫里时就做了皇上的妾,那是何等的地位和富贵你们可想而知,还会稀罕一个乡下土老财?”
周厚纯夫妇惊讶得合不拢嘴,皇上的妾,可不就是宫里的贵人?对他们来说,皇家如同神佛一样高贵不凡不可想象,他们只有顶礼膜拜的份,长生居然有给皇上做妾的机会?
再看到长生荆钗布裙掩不住的美丽和身姿,这样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出众品貌被皇上看中是极有可能的,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周王氏蓦地想起长生回家后第一次洗澡时,故意用来掩盖身材的层层缠裹,这才明白了她的心意。当时只以为她是个奴才身份,怕太过出色被主子忌讳才这样,原来还另有深意。她连皇上的妾都不愿做,又怎会与董财主做妾?
长生继续说着:“皇上已经六旬,就算他太老了,女儿还有好几次机会可做年貌相当的皇子姬妾,可是长生都千方百计避过了,哪里还会给年已四旬的乡下老财主做妾?长生不是小孩子,懂得为自己打算,求爹娘尊重长生的心意。”
周厚纯夫妇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既佩服女儿有志气,又嫌她心太大了。“可你已经不小了,乡里和你一般大的,哪个不是抱着孩子?再耽误下去越来越大怎么好?我和你娘不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死!”
长生安慰他们:“爹娘放心,反正长生已经老大不小了,再拖到年后也无妨。我好不容易回家,只想在爹娘膝下承欢,也好弥补这些年没人疼的遗憾。我暂时不想嫁人,亲事能否等到明年开春以后再说?”
周厚纯夫妇俩对视一下,反正离过年也就个把月了。“你既如此说,爹也不是养不起你,明天家里来客,后天爹就去回了金媒婆。你放心,家里不会再有任何人逼你嫁,你且安心住下,等开了春再打算!”
第二天大清早,周厚纯父子一个去后院抓鸡,一个去镇上买茶沽酒,周王氏带着两个媳妇添好炭盆烧热火炕,屋里屋外打扫干净就在厨房忙开了,长生则亲手给玉生和侄子侄女们梳妆打扮。
半中午,院里酒肉飘香之时,李家父子挑着木炭提着红漆礼盒来了,因长生尚未嫁人,同客人只见了一面就被娘亲勒令照看孩子不许再出屋。
就这一面,她已看清玉生的未婚夫李克勤身板结实、五官端正,双目有神,看起来十分老成懂事,与玉生堪称良配,而玉生又羞又喜象是很中意这个少年,长生放下心来,玉生是她心爱的妹妹,她不能让她嫁给不可靠的人误了终生。
心里却有些感慨,如果她也同玉生一样是个真真正正乡间长大的女子多好,没见过前世大都市的现代文明,没见过今世皇宫和京城的富贵繁华,由爹娘作主寻下一个靠得住的夫婿,简简单单过一辈子也好。
可如果长生不进宫,又怎会感染风寒早逝?自己又怎么能穿越到她身上?前因注定,她这一生不可能象玉生一样。

第39章、恶有恶报

大清早周厚纯就带着安生给金媒婆回话去了,却一直到了傍晚两人才愁眉苦脸地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神色疲惫、嘴唇干裂。
原来金媒婆见他们一大早来了,以为事情成了,想到董财主丰厚的赏钱就要到手,顿时无比殷勤,听了实情之后却立即翻脸,说这件事她做不了主,得问过董财主才行。
周家父子不想得罪有财有势的董财主,就同意在她家等消息,并好言求她给好好董财主解释一番
谁知金媒婆一直把他们晾到下午,不给吃不给喝,也没一个人进来问一声,要不是火盆里还有炭早冻得不行了。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居然说董财主放出狠话,说不过因为长生是宫里调教出来的他才不嫌年龄大,居然不给他面子,那就等着瞧好了,看看十里八乡谁敢聘娶周长生。
长生先是惊愕,又嗤笑一声,她的终身大事,可不是给不给谁面子的问题,这个董财主也太过份,开始说了只是探口气,连议婚都算不上,好象谁还非给他做妾不行。董家不外乎就是造谣中伤,她才不怕,过了年爹娘一定会劝她放低条件聘人,她正愁不知该怎么应付,这不刚好,对方就替她解决问题了。
周王氏气得戳了她一下:“你傻了?还笑得出来?他以平妻之礼纳你为妾的事早被金媒婆传的到处都知道,就是他不中伤你,方圆几十里谁敢得罪他聘你?以后保管没有媒婆敢上门!”
长生不敢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半真半假地说:“娘别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几句谣言怕什么?经过上一次的事情,我相信大多数人心里是清楚的。随他去吧,咱们等年后再说,女儿心中自有主张。”她的镇定让爹娘多少心安了些。
接下来几天都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周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十几日后,不知从哪传出了更为恶毒的谣言,说是长生在宫里耐不住寂寞,和小太监不清不白做什么对食,让皇上发现了,把小太监活活打死,念在长生是女子,责其回乡,永不许入京。
这个谣言实在太具刺激性,很快在十里八乡飞快地流传开来,势比燎原之火,等到周家人知道,外面已经传得不成样子。
周王氏当时就背过气去,长生恨得咬牙切齿,她虽不怕谣言,却受不了别人这样恶心她,可目前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对付这个地头蛇?就是自己想法报了仇一走了之,周家人怎么办?
一筹莫展之际,姑姑周厚贞慌里慌张地来了,进门就说巧生的姑爷葛有德在贩鸡的路上被人给暴打了一顿,手下得很重,葛有德没有半年时间将养不好。
长生听了只觉得心里无比舒坦,这个无耻之人,终于得到了报应。周王氏夫妇听了一会儿哀声叹气说巧生命苦,一会儿又恨她帮着葛有德想害长生,到后来,周王氏到底数落了周厚贞几句,不许她再过问巧生家的事情。
长生明白她内心是很担忧的,不过上次被他们气极了,又怕自己心里不痛快,才做出这般绝情样。她也很想知道是谁打了葛有德,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就趁娘领着两个儿媳去做饭,悄悄拉了姑母问话。
原来葛有德被打之后,巧生吓坏了,又不敢回娘家,就悄悄去了姑母家哭诉,周厚贞怜她被娘家除名,又不敢明着去,就趁夜去了趟,却见葛有德真的被打惨了。脸肿成了猪头,一只耳朵被削掉了,一条腿自膝盖以下断了,可以想象,在这缺医少药的年代,他要受多少苦伤口才能长好,真是活该!
周厚贞不解地说:“听说打他之人言语中似有为你出头之意,说什么让他以后老实点,不要老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说以后再毁人名声就再打断他另一条腿,再削掉一只耳朵,所以他才疑上了你!”
长生愣住了,似有为自己出头之意?可这件事真不是自己做的呀?除了家人,她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哪里会有人为她出头?
轻嗤一声说:“说实话,要不是看在几个外甥女的份上,我倒是想教训他,可哪有这个本事?爹和大哥又是老实的庄户人。他大概老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老在背后乱嚼舌头,所以得罪了不少人吧,明明自己心里有鬼却怀疑是我。说来我还要谢谢打他之人,总算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周厚贞想想也是,哥哥和侄子都是老实的庄户人家,长生一个姑娘家,哪有这个能力?再说葛有德到底是巧生的姑爷,他们一家不会这么绝情的。
又过了几日,那个曾经想娶长生又觉得委屈自己的穷酸秀才薛博文也出事了,他收了学生的束脩之后,就去镇上一家小饭馆要了几个菜改善生活,谁知吃完饭却找不到荷包了,偏偏还口出狂言说是伙计偷了,被老板一顿饱打撵出去,回村之后学生家长嫌他丢人,都改送子弟去另一家学馆,薛博文丢人现眼又失去唯一的生活来源,只好卷起包袱去外地谋生了。
长生听说后暗暗称快又称奇,那个让人恶心的穷酸秀才终于遭报应了,为什么得罪她的人都要这么倒霉?可董老财不是好好的吗?也许只是巧合罢了。
谁想年关将至,董老财开在县城正街的瑞福祥绸缎庄忽然夜半失火了,刚好他想趁着过年大赚一笔,花大笔银子进了一批贵重绸缎衣料,全都烧得一干二净,铺面也烧完了,连累左邻右舍的脂粉铺和首饰铺子也被烧得七七八八,还好没出人命。虽然不至于让他倾家荡产,但绸缎庄的损失加上赔付别家的银两,家财一下子去了大半,听说董财主已经大病不起了。
这一次不仅长生一家疑惑不解,村里也有了闲言碎语,说是长生命硬,在宫里又多少沾了龙气,得罪她的人都会遭到报应。
周王氏疑惑不解地说:“如果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哪来这个能力和胆量,娘还真怀疑是你找人替你出气。也许是娘这些年平安天天烧香拜佛,感动得神佛显灵了,让不怀好意之人得到报应,要不然也太巧了吧?”
长生哭笑不得,说是巧合也太巧了,不过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巧合。刚好他们三个都得罪了自己,也刚好他们三个又都接二连三遇上了倒霉事,只能这么解释了。

第40章、招聘启事

几天后,不知何故谣言却平息下来,变成了长生提前回乡的原因是皇上和娘娘恩典,不忍误了宫女的青春,特许年满二十岁的宫女回乡嫁人,还发了大笔的银子和首饰做嫁妆。
村人再联想长生回乡时穿金戴银的样子,还有周家刚买了那么大一块地,都信了这句话。若果真如谣言所传,她回来时肯定灰溜溜的,还能那么风光?那些诽谤她的话肯定是别人不服气才造谣生事的。
周王氏越发觉得神佛显灵,长生暗暗称奇,这一切都没有动摇她的离意,家乡虽好但并不适应她生活,难怪人说大隐隐于市,她要得过得清静,城里比村里更合适。
渐渐年关将至,又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天气越发寒冷,又因为水窖结冰,每次打水前都要用一根干净的长木棍使劲戳个冰窟窿,这种条件下当然没法常常洗澡了,长生也只得忍耐下来,离意越发强烈。
这天因天寒地冻久未露面的舅舅忽然来了,长生喜得赶紧下了炕去迎,她是急盼舅舅来的,还指望他带自己出去逛逛,说不定就能找到机会,
如她所愿,舅舅是来接她和玉生的,他明天刚好去云州办事,想带她们和女儿金花一起去逛逛。
长生和玉生顿时欢呼雀跃,虽然大唐对女子的禁锢并不厉害,但是她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女子,想进一次县城都不容易,何况是云州府。
只是见了外婆又要被她唠叨着婚事,一想起这个长生就头疼。周王氏知道她的心思,塞给她一两私房银子买东西,又气又笑的戳着她的额头骂道:“死丫头,枉你外婆这么疼你,提起逛云州府就乐得不行,要见她老人家就拉下脸?放心,我给你舅舅说过了,让他叮咛你外婆说你答应过了年就聘人,让她先不要唠叨你,这下放心了吧?”
长生一边撒着娇儿一边乐得不行,又偷偷取了几两私房银子,换上新衣和妹妹一起坐车走了,出去一趟可真不容易。
只是表妹金花那双过于精明灵活不安份的大眼睛让她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她对宫妃们的衣服和首饰妆容极感兴趣。在宫里有不少这样的女子,无一不是心比天高,无一不是用尽一切手段往上爬,幸好她不是自家人,不过偶尔见一面而已。
舅母王曹氏表面对两个外甥女倒十分亲热,外婆这次真的没再提及她的亲事,只是对长生回家后总共只看了她一次,还不肯留下来陪她住几天的行径十分不满,拉着她坐在身边絮絮叨叨不肯放手。
长生何尝被人这么当做三岁小孩一般疼过,方才觉得自己一直躲着怕见她的行为有多么没良心,心下愧然的同时,就想着法子逗她开心,看得金花暗里直撇嘴。
第二天三个人很早就被唤醒起床梳洗,天刚朦朦亮就出发了,因为去得早了可以多逛一会,巳时(上午十点左右)到了小小的云州城,看着长满苔藓的青砖拱门,三人兴奋极了。
已近年关,进城置办年货和做生意的极多,云州城十分热闹,两边客舍酒馆林立,绸缎庄首饰胭脂铺杂货店应有尽有,还有数不清的小摊小贩。
王春发很快办完了别人所托之事,寄存了马车,领着她们来到专卖低档衣料和首饰脂粉的街上,金花和玉生无比艳羡地看云州女子的穿戴,一头扎进铺子出不来。
这些低等粗糙之物长生如何能看得上眼,她只是想散心而已,另外想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离家另谋出路。
很快她的目光被一堆人群吸引了,隐隐约约地捕捉到几句话,心里一动,凝神静听起来。
“真排场呀,有丫头和老妈子服侍还不行,还要找个女先生……”
“听说已经张贴一个多月了,去了不少人都不满意,当官的就是挑剔!”
“算了算了别凑那热闹了,左不过官宦人家的事,与咱平民有什么关系?”
长生神色中有一抹不异察觉的兴奋,就要往前凑看个究竟,被王春发拦住:“长生不可任性,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家别挤那热闹,若是好奇,舅舅前去打探清楚告诉你!”
“好吧,舅舅快去,一定要打听清楚,我看到哪里似有一张榜,你不识字,可向旁人问清楚。”
好大一会儿,王春发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摇摇头说:“也没什么,不过是晋阳守将谢大人想给女儿招聘一个教养姑姑,说白了也就是女先生,乡里人没见识,以为是什么稀奇事,其实在晋阳倒是常见的,富贵人家的女儿一般从小都请女先生教导。”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激起了狂澜,富贵人家给女儿聘教养姑姑,不就是相当于现代的家庭女教师?自己一心想离家谋出路,却忘了在宫里曾听说过,地位高些的宫女年长出宫后,如果误了嫁人,又不想做女牢头和教坊嬷嬷,还可去富贵人家做教养姑姑,教导人家女儿礼仪举止,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能力和机会,做教养姑姑须是二等以上且是役满由主子恩准出宫的宫女才行,犯过大错或者被贬被撵的都不行。这个招聘启事,也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晋阳是卧虎藏龙之地,那个谢大人既是晋阳守将,招聘启事又怎会贴到小小的云州?可如果不是贴到云州,自己又怎能得知?长生已经顾不得细想了,一把拉住王春发的袖子:“好舅舅,带我过去看仔细!”
王春发以为她不过小孩子家好奇心重,劝不住就点头应了,嘱咐金花和玉生就在一旁的胭脂铺子里等他们,只带长生过去看。
他们费力地挤进人群,霍然看到青灰色的砖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招聘启事。
“谢府欲聘教养姑姑一名,有意者请来晋阳谢将军府应聘。”
短短的一句话,具体要求条件和薪酬待遇全然不提。要聘人就得有个条件呀,或年轻能干或年长老成,或者识文断字,或者精通琴棋书画,或者熟识规矩礼仪,总不能什么也不提只说聘人,哪有这样聘人的?

第41章、再赴晋阳

正思索之际,王春发有些明白她的心思,心里一急喊到:“长生切不可再离家了!富贵人家待遇虽高,但你年纪耽搁不起了,过了年正经聘户好人家才是正理,此事听着虽好,却会误了你的终身!”
长生已经瞬间做出了决定,她曾在宫里生活了八年,虽然地位不是很高,前世却是中文系的本科生,识文断字不说,宫规礼仪无不熟知,教养一个小女孩应该足够了吧?在这个时代,她没有好的家世,又没有经商的本事,又不愿做女牢头和教坊老鸨,这大概是最适合她做的工作了,成与不成总要试试。
不顾王春发的劝说抓住他的衣袖,满目乞求:“舅舅,长生实在在家里呆不下去了,也不想随便在乡里聘了人,可又无路可走,这倒是一次机会,成与不成就带长生去看看吧,要不然我老惦记着,试一次我就心甘了!”
王春发叹口气,长生回家后的种种不适和委屈他都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这乡里确实容不得她,可富贵人家有那么好混吗?“长生,富贵人家家大业大事非大,有才貌俱佳的公子,也有吃喝嫖赌的酒色之徒,你又生得这样出色,难保日子久了别人不起心思,你一个孤身女子只怕身不由己,可要想好了!”
舅舅的态度在她的意料之中,就胸有成竹地解释道:“舅舅放心,长生发过誓绝不为人姬妾,我不是三岁小孩,懂得为自己打算。你也知道我回家后不但受委屈,还给家里添了许多麻烦,亲事上更是高不成低不就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思前想后不如另找出路。给你说实话吧,就是没有这个招聘启事,我也打算年后离家的!”
王春发没想到她竟有这种打算,想起她面对高守仁的逼迫毫不退缩的样子和她回家后的种种遭遇,郑重地点点头:“舅舅答应你,但是今天不行,先回家告诉你爹娘一声,得他们同意方可,去晋阳来回得几天呢!”
得到了他的支持,长生安心了一些,家里除了娘,别人未必真想留自己在家,只要能瞒着娘去晋阳,先悄悄应聘了,不成功自然乖乖回家了,如果成功了,谁也拦不住。
回家后,因为赶路风尘仆仆,再加上存了应聘的心思,就求了娘同意她和玉生洗澡,当香澡豆的幽香散开以后,长生很快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