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仙儿觉得自己如同墙角一棵卑微的小草,她瑟缩在李姑姑身后,暗恨着、自卑着、羞愧着、绝望着、也悲哀着。
此刻他却无视她一眼,祖母身边的一个丫头而已,打扮得再妖艳,也不值得他一个公子爷理会,仙儿垂下头,一幅娇羞柔弱的样子,暗中指甲已经快把衣袖掐烂了。
“若水,你总算来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再不让你受苦,奶娘,快吩咐上茶,让他们都上来给少奶奶见礼!”
严妈和李姑姑相对愕然,一个通房也能叫少奶奶吗?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错不能再犯下去了,会害了若水的,被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不知又要起什么轩然大波,而且仙儿就在眼前,她的事情也要有个交待。
李姑姑狠下心打断他们:“二公子,老夫人让我给你带话!”
奉直这才醒悟过来,满院子的人,他刚才有些失态了。连忙往吩咐看座,祖母身边的人,就算是奴才,也要给几分薄面。
李姑姑连忙谢绝:“二公子,老夫人让我送人过来,再带几句话。”
“老夫人说了,二公子届已成年,尚未娶妻,为了绵延子嗣,今将身边的两个伶俐乖巧的丫头若水和仙儿送过来服侍,今晚就在这里摆下酒席算是正式收房,以后就叫仙姑娘和云姑娘,明个就不必去见她了,公子未有妻室,带她俩去给夫人磕个头就行了。”
说完一看奉直没有反应,告辞一声就飘然而去。奉直和若水惊呆了,半晌才醒悟过来,什么仙儿也送过来?不是说让若水做通房吗?这个仙儿算怎么回事?这也太荒唐了!
若水的心再次沉到谷底,原来刚刚心里的隐忧和害怕都是真的,只不过她自欺欺人不愿相信罢了。
她踉跄着扶住桃花树,满面悲伤和绝望,似乎这几天流了太多的泪,她没有了眼泪。
“不,怎么会这样,这太荒唐了,我不要那么多女人,我只要若水,我要去找老太太,把人退回去,除了若水我谁也不要!”
奉直醒悟过来,大声拒绝,连忙去追李姑姑,严妈死死地拉住他,吩咐小厮快去关了院门,老夫人赏的人,怎么能退回去?这不是让她们更讨厌若水吗?说不定以此为借口赶出去。
仙儿羞愧极了,世上大概没有比一个男人当面说不要自己,当面说要把自己退回去更让人无地自容的事了。她深深地垂下头,浑身轻颤着,面对着满院的奴才或诧异或耻笑的目光,恨不得立即钻进地缝。
奉直被强拦住,想想确实没法再退回去。他恨恨地瞪了仙儿一眼,转身心痛地看着若水,百般无奈,甚至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突然想到将要娶进门的正妻,成了自己的通房丫头,真的就没人再伤害若水吗?
自从进得这京城,自己带给她的只有一次一次的伤害,为了做他的女人,她承受了一切所不能承受的侮辱和伤害,以为从今天后,一切都会过去,可是更深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狠狠一拳砸在树干上,粉色的花瓣如雨一般落下,将两人罩在里面,奉直扶着若水柔弱的肩,深深地看着她,满脸怜惜和自责,满脸的无可奈何。
仙儿站在漫天的花雨外面,垂着头,轻颤着,仿佛被满院的人剥光了衣服一般,她不能流泪,不能呼吸,不能言语,不能行动,不知何去何从,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严妈又急又窘,这两个不管不顾,仙儿被晾在一边万分羞愧,老夫人赏的人怎么也都得先安置下。
忙上前轻轻拍拍仙儿的肩,吩咐小丫头带她和虹儿下去休息,等会再安排住处,仙儿如遇大赦,眼泪顿如泉涌,羞愧而感激地看了严妈一眼,快速跟小丫头下去了,连一句感激的话也说不出。
奉直和若水无视任何人的去留,两人依然站在桃花树下,相对无言。
严妈怜惜而无可奈何地看看他们,叹了一口气,带丫头小厮们轻轻退下了。
院里就只留下奉直和若水。
这是他第一次见若水作妇人打扮,一色粉色的衣裙被她穿得容光明媚,风情万种,可惜满脸泪痕,满目凄楚,象刚被雨打风吹过的桃花。
“若水,对不起,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若水抬起泪眼:“我很怀疑,我们真的能一生一世相守吗?我已经卖身为奴了,只想在正室进门前,让我们有一段独处的日子,就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没有任何人碍在我们中间。可是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们真的错得很离谱吗?”
奉直心疼地擦去她的眼泪:“即使我们错得很离谱,也是两个人一起错,我绝不会让你一个承受,横竖都要在一起。你放心,老夫人送再多的丫头也只是摆设而已,我虽然不能拒绝,可也只当白养着她罢了,不过多碗饭而已。”
奉直的话让若水眼睛亮了下,可是想起仙儿妒恨的目光,她的心又沉了下去,这个女人能甘心只做个摆设吗?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一、通房(三)
想到仙儿忌恨的目光,若水一个寒颤,可是她刚才羞惭娇弱的样子,怎么都不象是个厉害善妒的,好象自己倒成了欺负她的人。
她也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子,已经是奉直的女人了,真的能让她只做个摆设?就是她和奉直能狠下这个心,老夫人和夫人,这个府里的其他人,能容许吗?
若水摇摇头,不想再说什么,在这之前所受的种种羞辱和难堪,不就是为了今日俩人在一起的日子。现在才明白,即使忍受再多的羞辱,也得不到自己和奉直想要的。
她抬起头,桃花落在她的乌发和肩头上,悲哀而无可奈何:“她已是你的女人了,即使你我自私一点,这满府的人真的能容她只做个摆设吗?长久以往,你真的能狠心让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子一辈子如同虚无吗?”
“若水,相信我心里只有你,老夫人的赏赐我是不能推拒的,以后就只当她是个丫头好了,老夫人总不能连这也管!”
若水推开他的手,退后几步,眼神虚无,淡淡地说:“你能当她是摆设,能当发妻是摆设吗?我累了,不想再说了,也不想再想了。”
奉直不顾她的推拒,用力抱紧她:“若水,别想太多了,总算我们在一起了,你就想想我们的孩子,谁也不能再把我们三个分开!走吧,我带你去休息吧!”
小心地扶着若水进了内室,奶娘早已秉退其他人,只有她和虹儿等着。
“奶娘,你吩咐人把外面的点心和果子端进来,再找细心的人把若水的衣服行礼搬来安置好,虹儿过来服侍你主子洗脸梳妆,让她睡一会。”
严妈吃了一惊:“公子,你是要让云姑娘住在你的房里?”
奉直有些不满,若水本来就该住她房里,妻也好妾也好通房也好,总算是他的女人了,现在嫡妻还没有进门,当然要好好待她,也好弥补这么长时间的相思和她受到的伤害。
“是的!奶娘,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你让人把若水的衣服行礼搬来安置,让她梳洗一番好好睡一觉,不许再让她哭了,我现在出去有点事,晚饭前回来。”
严妈为难地看看若水,若水明白过来,经过了这么多事,她还能再象以前一样单纯吗?总是等伤害已经来临的时候才能知晓,然后没有防备地承受,让自己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奉直,不要为难奶娘了,是不是我不该住在这里?那就听从奶娘的安排吧!不要再为我生事了,我好累,只想好好休息。”
奉直定定地看着她,心痛而又自责:“别这样若水,你本就该住在这里,何况现在还没有主母,就我们两个,好好地呆一段时间吧!”
若水苦笑一声无奈地说:“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不是还有仙儿吗?以后再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了,也不知将来你我之间还要隔多少人。两个人的时光从我们进长安城的那一天已经永远过去了,就听从奶娘的安排吧,我不想再起风波了,好累!”
“可是,我好想我们俩好好地处一段时间,再说若水住哪,只要没人说,老太太和娘又怎会知道?等到以后也许会越来越身不由己!”
若水内心苦涩无比,他若身不由己,那自己又能由得了谁?是不是要象那没根没基的浮萍,风来了随风飘,浪来了逐浪流?
“还是听从奶娘的安排吧,我相信奶娘是处处为我们着想的。”
严妈感激地一笑,苦劝道:“公子,就是为着云姑娘好,也不应该让她住这,这院里人多嘴杂的,难保不传了出去又给云姑娘添麻烦。别说老夫人、夫人不同意,就是她们同意了,你这样做也会害了云姑娘,如果以后正室进门,知道你把一个丫头安置在卧房里,即使不是个厉害的,也恐怕不会待见云姑娘,难道你还时时守着不行?你这样会害苦了她呀!”
一句害苦了她,重重地打击了奉直,若水都为自己遭了什么罪,受尽侮辱,卖身为奴,自己以后真的能护得了她的周全吗?
想到仙儿恨恨地说:“那个仙儿如果敢给老夫人告状,看我怎么收拾她!”
严妈怕他歧视仙儿激怒老夫人,虽然不会对亲孙子怎么样,到头来账还不是算到若水头上,再说仙儿那丫头看起来也挺可怜的,既成了公子的人,好歹也要给她留一条活路。
“放心吧,老夫人还能把不好的人送给你?我看那仙儿也还乖巧懂事,定不会乱说的,你不理她也罢,好歹也看在老夫人面上,不要太苛责了!”
严妈看他心有所动,又苦苦劝道:“再说了,现在没有主母,云姑娘的住处另安排也不过规矩上好看些,你要天天让她过来服侍,谁还能管住这个?”
奉直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奶娘,就按你说的吧,只是不要亏着她了,选一处宽敞明亮、能见上日头、花草树木多的偏院,让她住的舒舒服服,再从我这里挑几样摆设搬过去,被褥帐子从库里挑最新最好的,总之都要最好的。”
严妈无奈点点头,只要他答应让若水另屋住就行,其他的好说,以后再慢慢劝吧。
想到仙儿又迟疑问:“那仙儿姑娘呢?明面上都是老太太赏的,也不能太说不过去了,让老太太寒心。”
奉直心烦地说:“你看着按规矩办吧,差不多就行,不要在我面前总提她了!”
转头轻轻揽住若水的肩:“阿若,总算我们在一起了。你不要想太多了,洗把脸好好睡睡,我现在出去一下,晚饭前我会赶回来的。”
严妈见状正要出去,奉直叫住她:“你吩咐人去看看碌儿的伤长得怎么样了,这么些天也该好了,晚上还有事!”
若水和虹儿相视不解,这才想起自从进得这门还没见过碌儿,原来是伤还没好。
“碌儿在哪里养伤?我和虹儿去看看他,一路进京,我都当他是自己人了!”
“云姑娘不可,你现也算是服侍公子的人了,怎可随意去一个小厮屋里?就是探病也不行,等他伤好了自会来向你请安,别又落到有心人眼里让你不得安生!”
若水满脸失望,虹儿灵机一动:“小姐,要不我去吧!我是一个奴才,不怕别人说什么,我去替小姐看望他!”
若水心下安慰,点头答应,严妈瞪了虹儿一眼,不满地说:“不是刚才都说了以后别再小姐小姐的,要叫云姑娘,你这样不长记性可要给云姑娘带来麻烦的!”
若水知道严妈心肠好,连忙拜谢:“若水如今孤苦无依,又是个天真不谙事的,虹儿年幼也不懂人情世故,以后全凭奶娘提点。在这府里嫌弃若水的人很多,就怕连亲爹娘也会嫌的,还请奶娘不要嫌弃我们主仆二人,有什么不对的只管告诉我们,免得又给公子添麻烦!”
说完眼泪漱漱落下,虹儿也抱着她哭起来,奉直轻轻拉开她们,拭去若水的泪:“傻阿若,别说这样的话了,我已经让你受大罪了,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严妈也慌得连忙推辞:“拆煞老奴了,姑娘是公子的屋里人,老奴自当尽心服侍,哪敢说什么嫌弃!”
说完拭去眼泪,笑着对奉直说:“这院子本来就是为公子成家后住的,里面偏房很多,我这就挑一处最好的让姑娘安置下,公子晚饭时可要准时回来,晚上要置办酒席,云姑娘和仙姑娘要向公子敬了酒才算正式收了房。”
若水勉强笑着:“公子快去吧,走一会儿都不放心,若水不是成了你的负累?有奶娘在,你就放心吧,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睡上一觉,等奶娘收拾屋子,晚上还要给公子敬酒呢。”
奉直无奈,转身辞过叫了两个小厮匆匆离去。
若水吩咐虹儿把桌子的点心和果子带一些去看望碌儿,正待躺下休息,却见严妈一幅迟疑的样子。
连忙问:“奶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若水知道你一心为我和公子好。”
见她不再叫奉直,而是改口叫公子,严妈心下宽慰,想想又硬着头皮说:“云姑娘,老奴多嘴,你不要见怪。这大院里套着八间偏院,东西各四间,本就是夫人为二公子预备下纳妾的,有四间大的,四间小的,本应按照公子的要求给姑娘预备一间最好的,可是姑娘现在的身份只能住小的,老奴担心姑娘住了大的,倘若日后主母进门不待见姑娘,公子又不能天天护着……”
若水淡淡一笑,经过了这多么事,她还会在住处大小上计较吗,点点头说:“若水信奶娘,奶娘就按规矩办吧,不要一昧听从公子的,麻烦安排人收拾下,若水晚上就搬过去。”
见她懂事,严妈连忙道:“云姑娘这么懂事,日后定会慢慢好起来。放心,老奴一定安排妥当,让姑娘住得舒服。其实这大点小点也无所谓,让老奴看都挺好的,小的还精致些。”
若水点点头,就径自睡去,她实在太累了。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二、通房(四)
虹儿提着点心果子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后院,推开门,碌儿正百无聊奈的趴在榻上,房间虽然简陋,倒也设施齐备,干净清爽。
小厮退下后,虹儿静静地站在门口,看到他的惨样,想到回长安后的种种,心下难过,泪水一滴滴地打在地上。
半晌,碌儿才感觉到有人,扭过头,惊讶地发现是虹儿提着食盒站在门口。
“虹丫头!是你?云小姐进府了吗?侯爷和夫人是不是同意了?”
终于见到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虹儿这些天来满腹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小姐虽然进府了,却是签了卖身契做通房丫头的!路上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这里的人有多心狠!”
碌儿惊呆了:“你说什么?通房丫头,还签了卖身契?这怎么可能?我还以为侯爷和夫人打公子一顿出出气,好歹也要让云小姐做个姨娘,可是怎么成了这样?”
虹儿依然哭着:“我家小姐也是富家小姐出身,虽然跟着公子来不好听,可好歹也给个姨娘,竟然让做了通房丫头!就是有什么不好,也是两个做下的,为什么侯爷、老夫人、夫人一个个的就只知道欺负小姐!这下好了,小姐成了奴才,我就是奴才的奴才!”
碌儿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想起在蜀郡时云家富贵阔气的宅子,还有满身金玉锦绣的若水,怎么也接受不了。
满腹的委屈有了倾泄之处,虹儿不敢放声哭,小声地抽噎着,泪如泉涌,好象要把些天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
“虹儿,这番话以后再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说了,这院里人多嘴杂,传到主子们耳里,不但你会被赶出去,还要连累云小姐!”
“我现在只能叫云姑娘了!我已经叫了十几年的小姐,现在竟不能叫了!”
“虹儿,不要再哭了,这富贵人家就是规矩大。你也要想开点,只要云姑娘进来了,以后事事小心,谨守规矩,千万不可犯错。等将来生了小小姐或者小公子,就是为着孩子的出身好一些,也要升姨娘的,那还不是夫人一句话?回去好好劝劝姑娘,等我好了就去给云姑娘请安!”
听得他也喊云姑娘,虹儿气得一跺脚,把点心胡乱放下,也不告辞就走了。
走了几步又想到自己和小姐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信赖的人,如果把碌儿也得罪了,日子更就难过了,他生下来就在侯府,对自幼跟在公子身边,对情况最熟悉,如果有他的相助,也许小姐日子能好过些。
又停下来走进去,恨恨地扶碌儿起来,倒了杯茶,把点心递给他:“你快吃吧,这可是小姐的心意,吃了快好起来,我们以后还要靠你!”
看到她不情不愿、心有不甘的样子,碌儿忍不住笑了。
夕阳西下的时侯,若水睡醒了,在虹儿的服侍下梳洗一番,顿时感到精神好多了。
严妈遣人来报住处安排好了,请她去看看还有什么不合适的,若水明白住处已安排好,奉直又不在,自己不再方便呆在这里,还是回到自己的院里呆着于大家都好,她实在怕了再有什么事。
慢慢地整好衣裳走出屋子,已经落日即将西沉了,太阳红红圆圆的没有了威力,照得院里的桃花柳树、假山碧池都似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扶着廊柱站着,若水也沐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粉裳轻盈,罗裙曳地,带着刚刚睡醒的懜懵和寂寥,美丽得出奇。
仙儿隐在假山后面,恨恨地看着她,下午所受到的羞辱,让她简直生不如死,她当然不会去记恨奉直,而是把一切都记在了若水头上,若水却浑然不觉,稍稍地站了片刻,就由小丫头领着去看住处了。
沿着回廊转到后院,又是另一番天地,也是处处花木扶疏、青石铺地。
靠后墙是一溜低矮的厦房,大概是小厮丫头们的住处了,东西两边墙上,各开着四扇红漆门,皆有回廊与主屋相连,应该就是奶娘说的八个偏院了,是不是奉直以后连同自己要有八名妾室?
小丫头领着若水和虹儿来到东北角,推开门,是两棵依依垂柳,院子小小的,青砖铺地,有一个花圃和石桌石凳,共两间主屋,两间厢房,一间门房,是小小的两进院子,倒也精致整齐,收拾得干干净净。
严妈带人把若水迎进主屋,只有一里一外两间,里面是卧房,外面是客堂,陈设虽然简单倒也齐全,帐帷被褥坐垫皆是簇新,自己带来的衣物行礼皆以安置好,可以看出严妈确实费了一番心思。
严妈见她面色如常,知道还算满意了,忙道:“云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老奴好叫人准备。”
“奶娘费心了,一切全凭你老安排,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辛苦了!”
严妈笑笑说:“只要姑娘满意就好,院里没有主母,老奴也是没办法才硬着头皮管事的,等主母进门,我也就闲下来了。”
若水知道严妈是在提点自己,连忙点头致谢,严妈扶她坐下:“姑娘当心身子,先仔细看看,以后可就要长住着这里了,有什么不妥贴的就告诉老奴一声。按照府里规矩,这院里除了虹儿应该还有一名粗使丫头,我明个挑个好的带过来,门房晚上有守夜的婆子轮值,姑娘看如何?”
若水明白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忙不迭谢了,又从手上褪下一个金镯子塞给严妈。
“奶娘那天为了我不但被老太太跟前的婆子欺辱,又把镯子和金箍子送了她,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和公子好,这镯子是若水从娘家带来的,是我的一点心意,全当孝敬长辈了,请奶娘一定要收下,不收就是以后不肯帮着若水了!”
严妈推辞不过,只得先接下:“老奴如何敢自认长辈,姑娘见外了,我疼公子就象自己的亲儿子,对你当然也一样的。这个镯子老奴先替你存着,等小公子或者是小小姐出生了,好给他戴上,外祖家的东西保佑小孩子可灵验了!”
虹儿揭开卧室旁边的帐子,是一个小小的隔厢,里面只有一张床,被褥齐全,奇怪地问:“我以后要住这吗?”
严妈耐心地说:“按说你正经的住处在西厢,这隔厢是贴身丫头轮流值夜时住的,可现在只有你一个,住哪都无所谓,等以后有两个贴身丫头了,就会轮流值夜。粗使丫头和婆子一起住在门房里,姑娘看这样可好?如果没什么吩咐老奴下去看看晚上的酒席准备得怎么样了。”
若水一一谢过,送她出去,呆呆地坐在贵妃榻上不言不语。
严妈走后,虹儿四下打量一番,心里极为不满,小姐在娘家时住的地方比这里大了十倍还不止,家具摆设更是比云家差远了,而且只有一名粗使丫头,和自己两个人怎么能把小姐服侍好了。
忍不住说:“小姐,这地方也太小了!院里还没转一大圈就完了,而且只有一个粗使丫头服侍,这怎么行?小姐以前可是要十几个人服侍的!你看看这些家具,比以前差远了!连一张琴也没有,小姐想弹琴怎么办?”
若水耐心的听虹儿发完牢骚,淡淡地说:“虹儿,别再提以前了,以前是千金小姐,现在只是一个奴才罢了。两个人服侍尽够了,人太多我还嫌烦,只要有一块自己的地方就行了,我不想再见什么人,也不愿再想太多的事,以后尽量少出去,就呆在这里吧。琴又不是衣食,缺了它一样过活。”
见她神色萎顿,虹儿暗自后悔,强笑着说:“小姐说的是,虹儿鲁莽了。这地方倒也精致,严妈安排得很妥当,我看什么也不缺,住着也算舒服。”
想想又不甘心地说:“公子不是说从他房里挑几样摆设吗?严妈可能忘了,要不我去提醒她一下,反正正房里那么多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