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郭启松当着六爷的面直呼我的名字,让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身旁的房门被人打开了,霍长远紧跟着孙博易走了出来。“陆先生,”孙博易一眼看见了六爷,赶紧过来微微弯腰,然后又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我礼貌的一点头,“孙医生好。”
“博易,情况怎么样,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六爷问出了我最想问的话。“徐小姐身体确实弱了些,但呼吸心跳都正常,刚才的昏睡也是药物所致,并无大碍,只是…”孙博易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脸色不佳的霍长远。
霍长远皱着眉头说了句,“只是丹青脸上的伤痕,孙医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我心里狠狠地拧了下。霍长远眼光一转,对我微笑了下,“清朗,你不要担心,我认识一个很有名的德国医生,他的专业就是烧伤和整形,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的,对吧,孙医生。”
六爷看了一眼孙博易,他点点头,“霍处长说的那个汉森医生,我也见过,虽然不熟,但是他的医术我还是听说过的。”六爷轻握了下我的肩膀,然后对霍长远说,“您有什么打算?”
一时间我没明白六爷话里的意思,霍长远却毫不犹豫地说,“丹青和我走。”“什么?”我脱口而出,“那怎么可以。”霍长远对于我话里的冒犯并没有生气,他面色柔和,甚至带了些请求意味的看着我,“清朗,我保证丹青不会有事,”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还保证过一定会娶她呢!这句话到了嘴边转了又转,我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也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我心里的话。霍长远苦笑了下,“清朗,丹青自己要跟我走。”
“啊?”我愣了下,丹青自己要的?她要干什么,现在霍长远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就算他的感情没变过,那苏家的人又能善罢甘休吗?还有督军,现在还有徐墨染,还有…
我被自己脑海中一连串的还有,弄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刚想伸手去揉,霍长远轻声说了句,“丹青有话和你说,她精神不太好,你赶紧进去吧。”
我瞪着霍长远没有说话,霍长远不生气也不闪躲,就目光温和却执着的看着我。六爷低头凑在我耳边说,“你先去吧,这儿有我呢,”我强笑了下,推门进去了。
门关上的一刹那,原本有些激愤的心情,瞬间被屋里的寂静压了下去。丹青半阖着眼躺在床上,那条淡绿色的棉被衬得她的脸色更加透明。可能是见我久久不动,丹青睁开眼冲我一笑,“清朗,你过来。”
我走到她床前坐了下来,丹青微笑着,她的笑容苍白而柔软,“姐,你…”我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是我要跟他走的,我有我的原因,”丹青很明白我要说什么,见我张口欲言,她虚弱的对我摆了下手,“清朗,这其中的理由,我以后会告诉你的,你已经找到你的幸福了,我,也要去找我的,谁也,不能阻止。”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这几句话,丹青说的甚是虚弱,但话中的意味却坚如磐石,让人感到不可动摇,甚至,不可碰触。见我变了脸色,丹青努力地笑了下,“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现在我有些累,以后的一段时间内,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和你独处的时间,所以,你要踏实的听我说。”
丹青的表情让我不敢拒绝,她刚一说完就有些吃力的喘息了两下,我赶忙帮她轻轻地拍着胸口,又把耳朵贴近了她,省得她大声讲话更费力。
“我爹去世之前,曾经交给了吴孟举一个盒子,说是里面的东西,如果能找到墨阳,就交给他,如果找不到,等你十八岁以后,就交给你。”丹青口中的热气喷在我的耳上,却让我觉得心里一阵发冷,老爷…那个清癯严肃的面庞,迅速从我眼前闪过。
“可是,老爷怎么会把东西给督军,他…”我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丹青快速的喘息了一声,“清朗!”我立刻闭上了嘴。看着我惶惑不解的面庞,丹青笑的有些自嘲,“我曾经以为,我很聪明,看得懂人心,可现在才发现,我不懂霍长远的,不懂吴孟举的,不懂墨阳的,甚至,我连爹真正的心思,都未曾没看懂过。”
“算了,有些事情,是要你慢慢体会的,这世上的事,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对我清冷一笑,“清朗,你看得懂你那个六爷的心思吗?”我一愣,下意识答了句,“不知道,他看得懂,明白我的心思就好。”
丹青怔怔地看了我半晌,突然眼睛一闭,喃喃说了句什么。“姐,你说什么?”我轻声问了句,“没事,我要说的是,那个匣子里,装了一些东西,一些,说明墨阳身世的东西,”丹青缓缓睁开了眼。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墨阳的身世?他不是…”话未说完我已经知道再说什么大太太生的就未免太蠢了,而为什么大太太只疼大少爷,却对墨阳视而不见也就有了解释。
丹青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墨阳自打开了那个盒子之后就什么都没说,吴孟举也只是原话转告,他并没有擅自开过那个盒子。”
越来越多的谜团出现在我眼前,墨阳的身世,老爷这番举动的含义,难道墨阳之前一直都和丹青,督军在一起吗?那他现在在哪儿?还有那个纸条,他让我等着他…
“清朗,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个,是因为爹曾经有言在先,这盒子里的东西你可以看,却没说留给我,另外我无意中看到盒子中的一把折扇,那上面有一个名字,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也许你的六爷会知道些什么。”
“六爷?!”我低叫了一声,丹青轻轻一闭眼,“那扇子上面写了一首词,具体内容我没看见,我只看到落款人写着,陆云起…”说到这儿丹青眸光一闪,听到那个陆字的时候我愣了一下,可丹青后面的话却让我感到浑身血液逆流,“于上海小何园。”
小何园…何园是扬州最有名的园林,而在上海,因为园子景致精巧别致而被称为小何园的只有一个地方…陆家大宅。
清朗?”丹青轻轻唤了我一声,见我回过神来,她有些困倦地闭上了眼,叹息了一声,“若不是看见了小何园这三个字,我也不会往陆家身上想,总之,就算了是为了墨阳,你去问问好吗?”说完,她睁开眼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又问,“那墨阳呢,他现在在哪儿?”丹青不说话,只是默然的看着我,徐墨染的身影突然从我眼前闪过,我脱口而出,“墨阳是不是回老家了?”
丹青闻言微微一笑,转了眼,低声说,“你还是这么聪明。”我苦笑了下,“不是我聪明,是我看见徐…看见大少爷了,今天他去了雅德利,而且,是去见三小姐的。”
“徐墨染来上海了?而且去见徐丹萍?”丹青喃喃说了一句,“唔,”我点点头,对于丹青的直呼其名我并不觉得意外,可心里的疑问越发的多了起来,千头万绪中好像隐约抓住了什么线索,可仔细一想,还是纷杂如乱麻。
“看来墨阳真的动手了,哼哼…”丹青竟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沙哑的嗓音和笑起来被扯动的疤痕让我有些不寒而栗。她一转头,看见我怔忡地盯着她看,她微微一笑,“清儿,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有趣…”我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像长了刺似的扎着我的胸口,我沉声问,“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墨阳回老家到底做什么去了?还有,你知道大少爷来上海的目的?”丹青缓缓地扇动了一下睫毛,却答非所问地说,“你是不是见过吴孟举了?”
我一愣,“是,他跑来见我的时候,我真吓了一跳,后来被六爷看见了,可他们谈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果然…”丹青神情冷淡的说了一句,我正要开口,“扣扣,”有人礼貌地敲了两下门,然后门被轻轻地推开,霍长远稳步走了进来,“丹青,清朗,我来告诉你们,张嬷已经醒了,她没事。”
他边说边往床边走,在我身后站定,先冲着丹青极温柔的一笑,才略弯了腰柔声和我说,“清朗,一会儿我就要带你姐姐回宅子,刚才我已经和那个德国医生联系好了,他今天晚上就会去我家给丹青看诊,你若是不放心,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不用了,”丹青轻声打断了他,我和霍长远都看向她,丹青对我柔软一笑,然后凝望着霍长远,“长远,我答应和你回去,是我自己的选择,以后会经历些什么,我都不会后悔,可是清朗,咳咳…”见丹青咳嗽,没等我靠过去,霍长远已跨上一步,弯下腰,轻柔地帮丹青顺了顺胸口。
“我明白,”霍长远对想要接着说下去的丹青做了个手势,“你是不想把清朗搅和进去是不是,省得苏家人…”说到这儿,他皱起了眉头,“丹青,我告诉过你了,今时不同往日,我既然能把你接回去,就不怕他们找上门来,吃一堑长一智,你不信我吗?”
丹青干涩地一笑,哑声说,“长远,清朗现在过得很好,我不想扰乱她的生活。而你,我,都错过一次了,所以我跟你走,不管以后如何,那都是我的选择,我又怎会不信你。”霍长远嘴唇紧抿,眼圈有些发红,他什么都没说,只虔诚在丹青额头上印下一吻,我转开了眼。
“清朗,这段时间不要来看我,好吗?看我治伤,只会徒然让你难受,我自己也不好过,”丹青认真地说,“况且,你也有自己的事情,别让我担心,明白吗。”
我知道她所指的是墨阳的事,霍长远能带丹青走,最起码六爷是默认了的,那丹青的安全应该无虞,霍长远自有对付苏家人的办法。更何况,要是丹青留在这儿,神出鬼没的督军也是一大隐患,这大概也是六爷同意霍长远这么做的原因之一。
脑海中思绪电转,我只能点头,“好,我明白,你放心,”丹青安慰的闭了下眼,霍长远却以为丹青指的是我的安全,他微笑着说,“你放心,清朗不会有事的,不要说还有我,就是陆城也不会让人动她半根汗毛的。”
丹青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我勉强扯了扯嘴角,霍长远回身轻拍了下我的肩膀,“清朗,你什么时候想去看你姐姐都可以,嗯,平常也可以打电话,所以,别皱着眉头了,我保证她没事,”霍长远话语真诚,“清朗,请你相信我,好吗?”
骄傲如他大概很少如此小心翼翼的和别人讲话吧,我看了看面色平静的丹青,只点了下头,“我姐姐信,我就信。”霍长远怔了下,丹青眼波一眨,隐约泪光闪现,霍长远回身去看丹青,丹青唇边浮上一个浅浅的笑涡,安静无声地与他相望,过了半晌,我只听见背对着我的霍长远轻声却坚定地说,“如再辜负,天地不容。”
眼看着霍长远的汽车绝尘而去,我紧紧地攥住了六爷的手臂,车后扬起的尘土仿佛我现在的心情一样灰暗迷朦,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只能祈祷丹青脸上的伤疤能够彻底的恢复,至于她内心的那道伤疤…我下意识地甩了下头,现在真的不去想,或者说,不敢去想。
“放心吧,”六爷拍了拍我的手,“霍长远现在的势力远非那时可比,足够保护你姐姐,这个人以前书生气是多了些,可经过那件事之后,他的心狠手辣和精明,连苏国华都不敢再轻举妄动,说来姓苏的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被霍长远当作了垫脚石,所以他才跟日本人越走越近。”
我迅速抬头看向六爷,六爷一扯嘴角,领着我转身往屋里走去,“现在霍长远不光掌握着上海的军备物资,记得我们上次碰到他的那个夜晚吗?”我点头,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就在那个晚上,霍长远被任命为上海驻军警备副司令兼任军需处处长,”我微微张大了嘴,六爷耸了耸肩膀,“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让他带你姐姐走了吧,固然是你姐姐自己愿意的,更是因为他现在大权在握,就算是我,也不能轻易对他说不了。”
看我怔怔的,六爷安慰的冲我一笑,“放心,我们是五五开,现在若有冲突,那就是两虎相争,只会便宜了外人,毕竟,我和他的目标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再说,他对你姐姐是真心的,不管怎样,先治好你姐姐的脸最重要,唔?”
不同意我又能怎样,丹青也罢,霍长远也罢,还有那个督军,他们谁会去听我的意见,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们做出决定之后,选择是笑着接受还是哭着接受罢了。
六爷听着我的嘀嘀咕咕,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了,不如这样,以后我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之前,一定会问问清朗小姐的意见,如何?”我咧了咧嘴,没说话,跟着他进了小客厅。
六爷一边吩咐佣人去弄些饮料来,一边对我笑说,“怎么不说话,没听明白?”我坐在沙发上冲他一笑,“听明白了,就是我意见我的,你决定你的呗,”“呵呵,”六爷轻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心里的郁闷顿时冲散了不少,说来奇怪,我和他都不是多话的人,可呆在一起总有话说,就是不说话,彼此也觉得很舒服。
接过佣人送来的果汁,我低头啜饮着,六爷手中的咖啡香味也飘了过来,轻微的苦涩中裹着香甜,一如其人。陆青丝早早就上了楼,可能是去看望叶展了,对于丹青的伤痕,她不置可否,好像全无兴趣。
张嬷虽然身体虚弱,可仍旧执意要和丹青一起走,好在秀娥的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她也算是放了心。秀娥本来十分的不愿意,可张嬷的坚持让她也没办法,我只能安慰她说,回头我去看丹青的时候一定带上她,她才勉强点头。
“清朗,谢谢你帮我照顾秀娥,还有,不管小姐做什么,她心里一直都有你…”张嬷临走之前跟我只说了这一句话,我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头,丹青,墨阳…墨阳!
“六爷,”我一抬头,才发现六爷一直在看着我,“怎么了?”他温和的问了一声。我润润嘴唇,“那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唔,就是…”六爷放松地往沙发上一靠,转了转手中的杯子,“什么样的问题?让你这么吞吞吐吐的。”
想想墨阳的笑脸,丹青的那句有趣,还有徐墨染,徐丹萍的鬼祟出现,我一咬牙问了出来,“你听说过这个人吗?她的名字叫陆云起,应该是个女的。”
六爷一扬眉头,仔细地想了想,“没有,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说完,六爷眸光一闪,稍稍坐直了身子,“陆云起?她也姓陆?你问我的意思是说,她跟陆家有…”
“哐啷,”一声轻响在小客厅外响起,六爷脸色一沉,“谁在外面?”外面安静了一下之后,门被轻轻地推开了,石头有些别扭地笑了下,“六爷,是大爷来了,”说完一偏身,陆仁庆的身影露了出来。
他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儿,六爷和我都赶紧站起了身来,我们这一动,好像惊醒了他一样,他缓步走了进来。站在门外的石头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文明棍,想来方才的响声,就是这个东西落在地上的缘故。
石头正琢磨着要不要递还给陆仁庆,六爷一挥手,“石头,没有重要的事,别让人过来。”“是,”石头立刻伸手带上了门,屋门一关,小客厅的气氛顿时压抑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陆仁庆背着手站在窗前望外眺望,也不说话,我和六爷面面相觑,六爷轻咳了一声,“大哥,你怎么来了,为了徐丹青的事?”陆仁庆好像被惊醒了似的,肩头一颤,他慢慢转回身来,没有看向六爷,而是牢牢地盯住了我。
“清朗,你刚才在问老六…陆云起?”他的语调温和,我却觉得汗毛直竖,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六爷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看看我又看看陆仁庆。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他仍旧不急不缓,我的手心开始出汗,情不自禁地看了六爷一眼,六爷走到了我身边,斜着身子半遮挡着我,陆仁庆给我的压力顿时少了许多,“清朗?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他低声说。
我干干地吞咽了一下,大致说了一下那把扇子,但并没有说这个是和墨阳的身世有关,不晓得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能告诉陆仁庆,最起码在我告诉六爷之前。陆仁庆沉吟了一会儿,他有些犹豫的问,“是这样啊,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许康的人,或者听说过。”
许康?我摇了摇头,“从没听说过,”陆仁庆仔细的观察着我,我也随他看,反正我也没说谎。过了会儿,陆仁庆点了点头,相信我没有说谎,他突然一笑,“行了,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老六,我来是有几件事和你说,唔…”他看了我一眼。
六爷一点头,不着痕迹地捏了一下我的手腕,“清朗,你先去陪陪秀娥,或者去看看老七,我和大哥有话说,快去吧。”“好,”我对陆仁庆行了个礼,他微笑从容地回礼,方才的阴沉仿佛从未曾出现在他
我仔细地关好门,对守在不远处的石头一笑,又指了指秀娥的房间,石头点头表示知道了。我拖着脚步往秀娥的房间走去,方才陆仁庆的反应告诉我,他一定知道关于那个陆云起的事情,难道墨阳会是陆家的人?这个假设让我忍不住晃了一下。
伸手撑住了秀娥的房门,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个个接踵而来的秘密迷雾重重,但又仿佛触手可及。许康…我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他是谁,他跟陆云起有关系吗?那也就是说,或许跟墨阳有关系…
“许康…”我摇了摇头,让自己别再想了,陆云起的问题我已然问出了口,而陆仁庆赶我出来,也许就是要和六爷谈这件事,回头再问六爷就是了。我振作了一下,正想要敲门,大太太的一句话突然如雷击般劈入我的脑海。
腿一软,我“咚”一声撞到了秀娥的门上,白天在雅德利碰到徐墨染的时候,我曾想起老爷和大太太之间关于大少爷的一段对话,那个时候好像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我一直想不起来,可方才…
“清朗?!”门猛地被人打开,秀娥见我跪在地上,她大叫了一声,赶忙笨拙地蹲下身来,“清朗,你怎么了,我刚要开门出去,就听见好大一声,你…”
秀娥的嘴皮子一直在我眼前闪动,可我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只有那句话一直在我脑中回响着,“他喜欢跟女人鬼混那也是遗传!你以前还不是化名去跟那个女人谈情说爱,你不会已经忘了吧?!”
“许…徐…康…广隶…徐广隶,徐广隶…”我喃喃地念着,秀娥稍用力地推了我一下,“徐广隶?清朗,你干吗一直叫老爷的名字…”
血缘(下)
“清朗,来,我扶你起来,”秀娥用力地搀扶着我,我俩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秀娥受伤的腿没有办法支撑两个人的重量,身子一个劲地往一旁趔趄着,可还是不肯松开扶着我的手。
眼看我们又要摔倒,我下意识地扯了她一把,秀娥的额头一下子撞到我肩膀上,她忍不住“哎哟”了一声,顾不得自己,她用手捧住我的脸,“清朗,出什么事了吗,你的脸色白得跟鬼似的,”她仔细地看着我,脸色突然一变,“是不是小姐和我妈有什么不对啊…”
“不是!”我声音大的近乎叫喊,秀娥被吓了一跳,放在我脸上的手指也不自觉地用力,抓得我有点疼。看着她瞪大的眸子,我勉力笑了下,放柔了声音,“不是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张嬷刚才不是好好的走了吗,你胡说些什么呀。”
秀娥眨了眨眼,放松了下来,“也对啊,最近实在是被吓怕了,”说完她放下了手,有些感叹地说,“自从来了上海,碰到这么多事情,虽然也有开心的时候,但是总觉得每次笑不了多久,就被人一巴掌又打了回去,我估计,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还有很多。”
我看了一眼脸上竟带了些许沧桑的秀娥,若是平时,我很可能会笑出来,一向大而化之的她,竟然会有那样的表情。可现在,她这句半含抱怨又仿佛预言的话,让我本来已经沉重的心,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伸手扯了扯她的辫子,“好了,你什么时候变成预言家了。”“什么家?”秀娥听不明白,可她也不象往日那样追根究底,也许她潜意识里对那些未知的危险也有着躲避心理,不想多谈。
秀娥拐着腿坐到了床上,而我则坐在床边的藤椅上,把整个人窝进宽大的椅子里,藤木特有的清香,顿时包围了我,我闭上了眼,命令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清朗?”秀娥试探地叫了我一声,“唔?”我用鼻音应了一声。
“刚才你为什么一直在叫老爷的名字呀?”秀娥的问题让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吊了起来。“没什么,可能是因为看见丹青受伤的缘故,不知怎的,就想起老爷…还有二太太来了,”我尽量表情平静的跟秀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