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服出来,很随意地照照镜子,抵挡着小言夸张地赞美。然后进更衣室把衣服换了。

  “怎样?不好吗?”小言不解地问把衣服递给服务员的沪妮。

  “走了,一般的,不怎么喜欢。”然后沪妮在小言的耳边轻声说:“太贵了。”

  “几千?”小言惊讶地问。

  “六百多。”沪妮感到自己的底气不足。

  小言把眼睛翻到了天上,做出一副打死也不能理解的样子,就像她生来就穿六百多一件的衣服一样。然后回头,让服务员开票。当然,沪妮是不允许自己的朋友给自己付钱的,绝对不能允许。

  拎着计划外突然添置的一件“贵”的衣服,心里有占有的喜悦,也有一些自责,这个月的银行卡里,毫无疑问地要少六百多块钱。

  “找个老公吧,你又挣不到大钱,找一个人来让你变成有钱人,这绝对是一条捷径,比你读一百个在职MBA都管用。”

  “我还想找一个呢,但是也不能什么人都要啊,至少找一个过得去的吧。”

  “你眼睛长到天上去了?你也不看看你,都快三十的人了,现在的小姑娘一代一代地冒出来,比你漂亮的多了,还那么挑。我带你看的那几个,绝对配你绰绰有余,你倒好,一竹竿全给打死了。那几个人可都是有房有车的”

  “……我就是对他们没有感觉。真的,不是我硬要抵触,就是没感觉,不骗你。”

  “或许你该去医院看看?”小言很认真地说。

  “看什么?”

  “看你是不是性冷感,如果不是,你应该是需要男人的啊,那样你对男人的要求就不会太苛刻。”

  “你才性冷感呢!”沪妮有些恼火小言说这些事就像说一只猫一只狗一样地随便。

  “生气了?不会吧,越来越小器了。”小言看着沪妮坏坏地笑。

  “……这里的东西样式都太规矩了。”小言说。

  “那你还买了那么多。”

  “总可以淘得出一些东西的嘛。唉,这么大的一个城市,购物都没有特别集中的地方,没有特别密集的商场。……现在重庆变化可大了。”

  “是吗?我好久没有去过了。”

  “解放碑那一块好多大型商场,修得好漂亮,要逛,怕是几天都把那些商场逛完。……以后我老了,还是得回重庆,天天吃重庆火锅和小吃。”

  出了天虹商场,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车里,一人手里拿了一个冰激凌,往华强北里面走,在有精力的时候,步行可以发现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个小乞丐粘了上来,用脏手来拉扯沪妮的胳膊。

  “干什么!滚一边去!”小言回头厉声呵斥。

  小乞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琢磨得出人的心思,拉着沪妮的胳膊嘴里发出一些不知所云的声音。沪妮对乞丐的同情心已经所剩无几了,但还是摸出一张零钱,被眼疾手快的小乞丐一把抓了过去,一溜烟跑了,回头露出调皮的笑。

  “干嘛给他钱!我最讨厌伸手向别人要东西的人了!要钱自己挣去啊!做鸡的都比他们这种人强一百倍!”

  “还不是想让他赶紧走开,粘着人,多烦啊,再说,他好小呢,靠什么挣钱啊。”

  “不会去捡垃圾卖报纸啊。”

  路旁传来很蹩脚的黄梅戏唱腔,是一对眼瞎的夫妻,丈夫坐着拉二胡,妻子拄着拐杖,她只有一条腿,然后很卖力地唱着《天仙配》。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走过去,放了一张钞票在他们面前的碗里,似乎是要针对刚才对待小乞丐的行为,说明自己其实是有同情心的一样。然后,小言说:“怪可怜的,而且,他们也是在靠劳动吃饭呢。”

  沪妮笑笑,为她这个感性的漂亮朋友。

  没有目的地向里面走着,看旁边专卖店的衣服。手里的冰激凌舔完了,就抱了两份爆米花,边吃边走。

  越是走在人头涌动的街头,越是感到两个人的亲密。

  深圳看上去是年轻时尚的,不止是因为它效果图一样漂亮的街景,还因为到处年轻而且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一到休息日就白开水一样泛滥的“休闲”情怀,自制的“休闲”激情。大的压力之下,找着一点缝隙,难免夸张地发泄一下。

  裹杂在这样的一群人里,难免感到空气的躁动。失业,就业,金融危机,偷盗,抢劫,杀人,强奸,都暗藏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把它浮躁的气味散布出来,所以城市的气味,永远地丰富、光彩、晦暗。

  两个女子很自得地走在大街上,为一点小小的事情开怀大笑,再为一点小小的事情大声地争论,然后惺惺相惜对方已经不是特别年轻的美貌,在对方摇晃的湖水中窥到自己的投影。

  沪妮常常地感觉,如果没有小言,这座城市就是苍白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两个女子兴致勃勃地走进一家音响店,想要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找到可以让自己露出或“金庸”式或“琼瑶”式或“王朔”式的神情的音乐碟。

  随着货架慢慢移动,小言在不远地地方散发着香奈尔的味道,还有她嘴里爆米花微弱的脆裂声。

  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摸索,沪妮不自觉地抬头看去,对面,划破时空的注视,来自回归夜的那个孟秋平,来自少年时代的英俊少年。突然地,一切都安静下来,像电影里黑白的背景,生动的,只是对面的男子和呆立的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时空像高速列车一样错乱地穿梭,过去,还有未来,仿佛就被他们这样看进了彼此的眼睛里。

  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又回到了原地,仿佛宿命的安排。


突然成长的过往(一)
金子

  电话铃的声音在黑暗中特别的尖利。沪妮蹲在那里,看着显示屏发着绿光的手机,呆在那里,不敢上前。现在的他,还是以前的那个秋平吗,经过那么多的时间,还有多少东西是没有改变的。沪妮突然地感到悲凉,为什么要让她在这么多年以后才遇到他,为什么要让她在这么多年以后还要遇到他。无奈和悲伤的过往,齐齐地涌上心头,化做冰凉冰凉的水珠,从眼睛里流出来,滴落在她茫然的脸上。


沪妮依旧蹲在那里,看着那小块绿色焦躁地闪动着。她知道只要她走过去,按一下那个接听键,她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但她就是没有走过去的勇气,或许希望比现实是更柔软的。电话铃响过以后,一切都归于平静,静得出奇。

  沪妮慢慢挪到床上,看到手机上一个陌生的号码。悠悠地叹口气。

  慢慢地下楼,想着昨天他还拉了她的手,在这个楼道里摸索地攀着,心里有一些的欢悦,但不乏沉重。毕竟是事过境迁,今天的太阳比起十几年前的,应该是新了许多的。沪妮眯缝着眼看着刚刚升起,还不是很晃眼的火球,感觉自己仿佛是经历了许多年的老人一样,今天的她,也不再是昨天那个系着小辫穿着花袄的小女子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地不会回来,找不回来的。

  沪妮叹了一口气,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向外面走去,低了头,大步地走着。

  “沪妮!”一声低唤,像是从梦中发出的声音。

  沪妮顿住了,她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用自己的感觉来确定声音是否真实。

  “沪妮!”陌生的却也熟悉的呼唤。

  沪妮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转回头去,秋平站在那里,很固执的姿势,就像那年他站在山顶上的姿势。沪妮注意到他换上了整齐的西服,很干净整洁的一身,上班族的标准形象,一个这座城市到处可见的普通男人,不同的是,他是秋平。

  “这么早?”

  沪妮说:“是啊。”

  “我们一起。”秋平走上来,看着沪妮说。

  沪妮把眼睛移开,他和少年时的秋平总是有一点接不上轨,但他明明又是秋平。沪妮转身,慢慢地向前走着。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没有烟味,也没有香水的味道,是干净的太阳和甘草的味道。

  “我昨天晚上回去以后给你去了电话的。”

  “……我没有听到。”

  “我想也是,都这么晚了,你应该睡了……”

  “……”

  “我今天早上一定要见到你……不然我心里不塌实。”

  “……没想到你住得这么近。”

  “是啊,这两年我们竟然住得这么近。”

  很近就到了街边,这里有204路车可以坐,沪妮没有停下来,继续朝着深南大道的方向走去。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已经在出汗,手心里,也是湿漉漉凉冰冰的汗水。

  “你还好吗?”秋平问。他们的话不多,莫名其妙来的拘谨,让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嗯,还好。”沪妮把眼睛从路面的石板上收回来,转头很轻松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下。秋平的胡子刚剃过的,下巴上青青的一片,他已经长大了。沪妮有些怅茫地想。

  “叔叔阿姨还好吧?”沪妮问,她喜欢自己的这个问题,这是他们共同经历过后才会有的问题。

  “好……上个春节回去他们还念叨着你,说不知道你现在怎样了?……”秋平转过头看沪妮,却看见她眼睛雾蒙蒙的一片,就把话打住了。

  走上天桥,沪妮笑着问:“你记不记得刮台风的那天?”

  秋平疑惑地看她。

  “在天桥上。”沪妮微笑着提醒。

  “那是你吗?”秋平惊异地问,那天他没有注意那个女子的容颜。

  沪妮点头说:“我听见你的同伴叫你的名字。”

  “那你怎么不叫住我?”

  “……我没有反应过来。”沪妮低了头说,然后笑笑。

  秋平也笑了,说:“是啊,太突然了,我那天听见别人叫你,我都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沪妮笑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笑起来。走下天桥,等车的人还非常的少。刚好有一辆113大巴开过来,沪妮就上了车,秋平也跟了要一起走,沪妮忙说:“你不用送我的。”

  “我也是这趟车。”

  沪妮红了脸暗自责怪自己的自作多情。


突然成长的过往(二)
金子

  花团锦簇的市政府门前,两个石雕的奋力拉犁的牛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态。秋平指了石雕说:“你看,这就是深圳人,深圳就是被许多这样的人建设起来的。”

  沪妮看着石雕,心里有一些感动,秋平还是那样的单纯,带点正直的单纯。

  今天的路程似乎特别的近,秋平一再地说时间还早,就跟沪妮下了车,穿过马路,在一
座大厦前停下,沪妮说:“你该去上班了,时间不早了。”

  秋平看着沪妮,眼睛里有那样令人心碎的温柔,他说:“我看着你进去。”

  沪妮笑笑,走上墨绿色大理石的台阶,拐弯处,回头看,一个她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一个气宇轩昂的英俊男子,转身向车站走去。

  进了电梯,心还在快节奏地跳动,深深地呼吸,让它慢慢地平复。

  办公室里还没有人,实在是太早了。沪妮赶紧站在窗玻璃前面,看着楼下能看见的地方,人来人往,她发现不了秋平。慢慢地坐下,心里有些惶惑的幸福,却也是不安的。

  中午时分,小言的电话来了,电话里小言打着哈欠问:“昨天你那个帅哥怎样?表现不错吧?”现在起床,对小言来说太正常不过。

  “什么话?”

  小言轻笑,说:“你不要瞒我,他都送你回去了。我不想打搅你们的好事,昨天才没有给你电话的,怎样嘛?还不错吧?一看就是那种比较有‘实力’的男人。”说完,又是一阵轻笑。

  沪妮有些恼了,很好的感觉,小言让它变得猥琐起来。沪妮说:“你再这样说,我挂电话了!”

  “真生气了?”

  “你说呢?”

  “算了算了,算我没说……”

  在这座城市里,非常盛产的是未婚男女,和泛滥的一夜情。小言的态度沪妮不能太过不满,事实就是这样。一个避孕套,一杯红酒或咖啡,一次平淡或不平淡的邂逅,一点想要放纵自己的欲望,一对有些寂寞的男女,一句“不知道谁玩谁呢”,成就了这座城市里多少的激情故事,或激烈的,或乏味的,充斥了城市的各个角落。……但沪妮不想要这些,在经过肖文以后,她珍惜自己犹如珍惜处子之身,不要和谁玩儿,不再和谁玩,不要那样的游戏。她没有那样的功力,来玩感情游戏,所以,她只有珍惜自己。

  只是,她还有能力接受孟秋平吗?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下班的时候,手机突兀地响起来,铃声足以把疲惫的心击得支离破碎。

  沪妮在自己的包里摸索着,越急却越是摸不到那小小的一块。好容易摸出来,看见上面果然显示的是那个已经熟悉的号码。沪妮已经坦然了许多的心,突然地又被撩拨了起来,期待,不安,激情涌动,她的身体里,几乎不能承担这样复杂的情绪,她想要崩溃。昨天初见秋平时的勉强的淡定她已经没有了,经过一天的回味,经过一天的等待,经过一天的挣扎,少年时就隐隐藏着的情愫,在没有他的时间里反复咀嚼的有他的过往,都引发着她对他的渴望像火山一样的喷发出来。但她还得忍耐,痛苦来自她必须忍耐。

  “喂?沪妮?是你吗?”秋平遥远却明明又近在咫尺的声音。

  “是我。”一天徒劳的挣扎,让沪妮有些虚弱。

  “你怎么样?还好吗?”

  “好。”

  “今天我要加班……”

  “哦。”无端地感到释然。

  “没有别的事,我改天再给你联系。”

  “好!”挂断电话,看着遥远的天际,如果真的就这样停下来,该有多好。


突然成长的过往(三)
金子

  躺在床上,眼睛却看着不能够黑尽的黑暗。近来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也让人感慨万千,突然地就有了要倾诉的欲望。好久没有动笔写过小说了。

  因为太多的感慨而无从下笔,先取名字吧,书的名字,一个很古旧的故事,从山里出来的故事,从昨天一直到今天,昨天像燃烧过后的灰烬,在今天的阳光里漂浮。《时间灰烬》,对,就叫时间灰烬。


沪妮起身,打开灯,打开电脑,坐在椅子上,可以用心潮澎湃这几个字来形容,却写不出一个有意义的字来。

  灯光下,手机突兀地响起。沪妮看着它,站起来,抓起在墙角充电的手机,那个她已经熟悉的号码。

  “秋平。”

  “沪妮,你还没有睡?”秋平透着成熟男人味的带磁性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的楼下,我看到你的灯亮了。”

  沪妮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不大的空地上,秋平站在那里。

  “你出来好吗?我想看看你!”秋平的声音低柔轻缓,像施过魔法的薄雾,让沪妮轻飘起来,模糊起来。

  沪妮摩挲着打开房门,走到走廊上,她还穿着白色的,带蕾丝花边的睡衣。她看见了那个在山顶上伫立的少年。

  关了手机,什么也不想去想了,她向楼下奔去,童年温暖的延续,少年萌动的情愫,现在无法抵挡的让人不安的诱惑,她奔了下去,不管了,什么也不管了,只要这一刻吧,就当老天只给她这一刻吧,她要珍惜,哪怕就是这一刻啊。

  拖鞋在楼梯上发出“踢踢塌塌”的声音,穿着拖鞋的脚[跑起来有些吃力,可是秋平在下面等着的啊。依旧地狂奔,似乎这一生都在等待今天的奔跑,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没有迟疑,她也没有迟疑。他抱住了她,她投进了他的怀里,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好象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深深地拥抱,似乎要把彼此拥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吻她,吻她流着泪的脸,吻她冰冷的唇,她感觉到他的唇,很感性很体贴的唇。她闻到他身上陌生的气味,男人的气息,干净的,透着阳光和薄荷的味道,她深深地呼吸,这是她等待了太久的气息。

  他低下头,用下巴在她的头发上摩挲着,喃喃地低语:“沪妮,我找到你了。”

  沪妮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胸前,茫然地,不想思考。有晚归的人经过他们的身边,很惬意地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来表示他们的惊喜和惊讶。

  月光依旧温柔地洒在已经开始慢慢安静的城市,秋平用手摩挲着沪妮的头发,低声地说:“回去吧,好好睡个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沪妮把头仰起来,看着这么近的秋平,这么近,多么不可思议的幸福。

  “回去吧,乖!”秋平把手伸进沪妮的头发,把她的头凑过来,在沪妮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走到楼梯口,转过头来,看见秋平站在那里,月光下高大挺拔的身躯。“我明天给你电话!”秋平说。

  沪妮跑上楼去,站在走廊上看下来,秋平依旧站在那里。沪妮躺在了床上,想着有一个人在那样地守侯着自己,心里暖得几乎又要哭出来,把灯拉灭。然后轻轻地下床,走到窗边,小心地撩起窗帘的一角,看到站在那里的秋平。秋平慢慢地退后了两步,然后转身走了。一直到看不见。

  许久,才慢慢地睡着。沪妮看见了波光粼粼的大海,海水清澈温暖,透着太阳照射的波纹,沪妮应该是在海底的,还有秋平,现在的长大了的秋平,他们手拉着手站在海底,看着五彩的小小的海鱼从身边游过。他们观赏着,感叹海底的世界是怎样的美丽啊。突然他们站在了海边,奔跑着,是少年时的模样,他们笑着,很大的声音,水里看到小小的漂亮的银色海鱼……


突然成长的过往(四)
金子

  事态似乎是进展得很顺利,一切顺理成章一样地自然。

  夜里,沪妮躺在床上,看着手机的绿色荧光一闪一闪地,巴巴地发出等待的信号。沪妮知道他是不会来电话的了,一过十点半,他就不会再来电话。

  他会和别的人在一起吗?这样的想法有些猥琐,但她忍不住地这样想,因为她见过多少
不忠的男人,她没有信心。男人,该给他多少的信任才不算多呢。沪妮艰难地克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重新打开电脑,写出来的东西还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但心里的情绪明明是涌动的。

  她知道自己在盼望他,像一个饥渴的人渴望水和面包一样地渴望。

  但是,自卑永远是沪妮最大的敌人,一个残缺的女人,结局会是什么样的呢。

  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四十了,沪妮起身,没有开灯,慢慢地走到窗户边,小心地撩起窗帘的一角。楼下的空地上,空无一人。深深地失望如同这夜的黑暗,让沪妮无法挣破,索性坐在了窗台前的书桌上,点燃一只烟,慢慢地吸起来。耳边有烟雾飘过的寂寥的声音,空洞的。

  其实今天秋平是肯定不会来的,他现在在另外一个城市,他说的,他去出差了。

  再一次撩了窗帘的一角看着楼下的空地,秋平曾经在那里守望过她的。

  秋平,秋平也是个男人啊,他也有男人的“品质”吗?沪妮想起了肖文,现在她想起他还是很痛,深入骨髓的痛,他给了她太深刻的记忆,还有他最后的懦弱,他让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因为他给了她怎样的痛,身体的和心灵的,他在她身上留下了永远的痕迹。沪妮发誓不会再陪谁“玩”。到今天她不得不认为当年的举动是荒唐的,是不值得的,对,就是不值得,他不值得她为他牺牲掉那么多。秋平不会是这样的。不会的,即使天下所有的男人都这样,秋平是特别的,他是这个世纪仅留的好男子,一个善良淳朴正直不染风尘的男子,他是一块金子。

  但是,或许他已经有女朋友了,甚至结婚了。沪妮叹口气,或许那样是最好的。没有压力,不用自卑。

  看着那个闪着绿光的手机,心里有一种冲动,想要听听他的声音。这种冲动已经压抑很久。但和肖文的经历让她对给对方联系有惯性的克制。她还在克制着自己,说不清楚理由。

  香烟还在指间燃烧,慢慢地,虚耗着它的生命。只留下渺然的轻烟,渐渐地飘散。

  沪妮突然地把烟摁灭,跳下桌子,拿起枕头边放着的手机,没有一点犹豫地拨下了那几个数字。却终究没有按下那个可以接通对方的绿色小按键。这样地重复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地伏在被子里啜泣起来,和肖文的经历给了她太大的影响,她不敢轻易地打搅到谁的生活。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她还保持了这样的隐忍。可她终究是不想在要那样的经历了的啊,重重地按下了绿色小按键,把手机凑到耳边,紧张地听着。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