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陆续地来着,小言戴着洁白手套的手已经握过了上百只手,脸上的笑容也在开始僵硬。终于到了婚礼开始的时间。
大厅里宾客满座,热闹非凡。台上早已给装饰得缤纷喜庆,婚礼将像节目一样地在上面表演给大家看。
沪妮坐在亲友团的席位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台上的一切。她被气氛感染着,心情激动。婚礼进行曲奏响了,新郎先站在了台子的中央,他的旁边是个穿了亮闪闪的衣服的男人,是个夜总会的主持人,据说是重庆夜总会这个行业的金牌主持人。本来是想要请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来做司仪的,但那个时候电视节目主持人还不懂搞笑,所以放弃。
小言被她的爸爸挽了胳膊带到台子上,很缓慢的脚步。小言爸今天也穿了一身西装,很名贵的品牌,穿在他身上,也就像在夜市上淘来的几十块一身的货色。小言笑着,由衷地,向一样由衷地笑得脸都笑烂了的张勇慢慢地走去。小言爸也笑着,由衷地,笑得极其灿烂,眼睛里有星光点点,从今以后,这个女儿就嫁出去了。小言爸把女儿的手放在张勇的手里,小言的奶奶笑着,开始抹眼泪,小言妈明媚的眼睛里也星光涌动。
以后的节目就开始有些无趣了,事实上大概只有沪妮觉得无趣,别人都在笑着,很开心的样子。那个穿了今光闪闪衣服的主持人开始了他的“搞笑”。他让沪妮和张勇吃吊着的一颗糖,让张勇在观众席上煽动了手臂,像个蝴蝶一样的朝小言“飞去”。他让张勇和小言表演猪八戒背媳妇,沪妮看着小言洁白的婚纱,和她惊艳的脸庞,感到有些悲伤。婚礼不应该是这样的。
到了双方父母发言的时间,张勇爸木钠地站在话筒前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小言爸的发言又把婚礼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他自己写的贺词几乎可以叫作打油诗,他一本正经地用了重庆味很浓的普通话来朗读,台下的人笑着,前仰后合,几个女孩甚至很响地拍了桌子笑。主持人终于宣布张勇和夏小言正式结为夫妻。
小言换了一身衣服,红色的吊带晚礼服。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她今天计划是要换五身衣服。小言挽了张勇一桌一桌的敬酒,手里端了一个小小的酒杯,在嘴边碰一碰,就算是个心意了。碰到爱闹的客人,就非得把一杯全给喝掉。沪妮看了看这个庞大的场面,应该有好几十桌吧,她都为小言感到辛苦。
桌面上开始狼籍起来,客人们的脸也带了油光地红起来,酒宴开始散场,客人陆续地离去。留下的都是新郎新娘的好朋友,他们准备在四楼的卡拉OK去唱歌,或打牌,等到晚上,好给新郎新娘闹洞房。喝多了的新郎新娘开了一间房,睡觉去了。
沪妮向小言的父母和奶奶道别,然后离开。
不想晚上去闹洞房了,不知道怎样加入的好,小言的朋友很多,而且,都很陌生。
匆忙地搭上公共汽车,匆忙地走过那条小巷,匆忙地收拾好东西,有一班七点到广东的火车。
把妈妈的照片用塑料纸包好,放在贴身的口袋里,一并放入口袋里的,还有从银行里取出来的一千块钱。
沪妮拿上自己全部的东西,走到门口,停住回头观望,她应该要记住这里,她要记住这里。沪妮转身,锁好门。
隔壁坚硬的女子穿了一件皱皱的绵绸睡衣出来,坚硬地看了沪妮一眼,然后很响地下楼。她没有锁门,应该是去这条小巷尽头的公用厕所。
沪妮走到楼下,房东太太看见沪妮就笑了说:“妹儿现在就走了?”
沪妮把钥匙递给她,说:“是啊,您要不要上去看看?”
房东太太一脸堆笑地说:“没得啥子好看的,没得啥子好看的,你走就是了。”
厨房里飘出一阵阵的香味,是房东儿子的老婆在为晚上的面摊做准备。胖胖的女人端了一盆漂了油花的水,向外面摇要谎晃地走来,沪妮赶紧侧着身子给她让了一条道。女人走到门口,把手中的盆往外一倒,一盆污水就倒在了地上。
“张家屋头的堂客,你啷个又把脏水倒到外头来了哦!啷个没得耳性得哦!说过你好多次了哦?就是不听!你那个水好脏哦!污染环境嘛!”戴了红袖箍的老太婆在外面叫起来。
“哎呀刘婆婆!天气这么热,我洒点水降一下温,好心好意的,还用的是自家屋里头的水呢!”胖女人说着就回了厨房,她正在忙。
刘婆婆不依不饶地跨进了屋,沪妮走出去,把吵闹声抛在了身后。
老屋边的剃头师傅正在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修剪头发,花白的头发散了一地,老头低了头,半眯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一声惊呼把他从睡梦中惊醒:“李老头儿!等会儿吃了饭要和你再来一盘,啷个说都要赢你一盘!”
老头想抬起头来,却被剃头师傅按了头,修剪脖子根的头发,他只好低着头斜了眼很牛气地说:“张老头儿!让你一个炮,一个马,你也赢不了我!”
站在一旁的一个剃着光头的老头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呸!我让你一个马一个炮还差不多!”
沪妮继续向前走着,树阴下还没有唱川剧的老头,现在时间还早。屋外依旧有人躺在躺椅上乘凉,肚皮上放着的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放着川剧。两个不大的孩子追逐着跑过沪妮的身边。沪妮把背上的包耸了耸,包里因为有一些书所以很沉。
走出小巷,来到繁华热闹的大街。沪妮把包放了下来,驻足等待,脚边的行李是一个铺盖卷和一个不太大的帆布包。
几分钟过去,一辆中芭车在沪妮的面前停住,一个女人扯了沙哑的喉咙吼着:“妹儿纳,火车站走不走?”
沪妮弯身拿上行李,跳上了中巴车。
还没坐稳,中巴车就迫不及待地开足了马力向前奔去,沪妮一个踉跄,卖票的胖女人一把抓住沪妮的胳膊,说:“妹儿坐稳!”
沪妮坐下来,来不及把自己的汗擦一下,先把钱掏给了那个在自己旁边等待着的女人。
中巴车浮躁地在这个炎热下午的街头行驶着,沪妮低了头,昏昏欲睡,汗水湿漉漉地粘在她身上,一个夏天,都是这样地粘着,似乎都已经习惯了。闭上眼睛,昨夜几乎一夜未眠,但却是怎样也睡不着的。赶火车,怎样把自己安顿在另一个城市,未来有太多的为可知的因素,让沪妮不安。沪妮甚至有些犹豫,也许像小言说的那样,在这里找一个不错的人嫁了,就不用再出去飘荡。但是有太多的理由足以让沪妮放弃这样的念头,预想里有太多精彩的东西还没有体验。而且,向来沪妮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卑。
漂亮朋友(十三)
金子
火车站,和炎热的天气一样的热闹。沪妮混在凌乱嘈杂的人群中,匆匆地向排了长队的车门走去。
上车,寻找自己的座位,把东西放好。一切安顿下来,汗水如注。沪妮把水和食物放在桌子上,再拿了两本书下来,漫长的旅途,没有东西来消磨时间是不行的。
沪妮终于把自己放在了座位上,还好座位是靠窗的,一坐下来,沪妮才想到了伤感。沪妮认真地不能阻挡地伤感起来,还有太多的忐忑不安。第一次一个人坐上从上海到重庆的火车时,沪妮多少是带了对未来的塌实憧憬的,她有一纸大学录取通知书让她对未来有足够的信心,至少她的安身之处她是不用担心的了。而现在,未来的一切都是不可知的。沪妮突然地感到害怕。但她却不能不硬了头皮继续她的旅程。因为不管在哪里停留,都是需要勇气的,一个没有家的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感觉,一种没有根的感觉。
热。满车厢无边无际的热还有闷,车厢里所有的窗户都大开着,头都吹晕了,还依旧地热。沪妮的口很渴,她忍耐着不去喝水,洗手间外面的队伍太长,而且,车上没有水,能够不去那个地方就不去的好。有婴儿剧烈地哭起来,年轻的母亲抱着他来回地在车厢里摇晃着,哄着他希望快点止住令人更加心烦气燥的哭泣。
天渐渐地黑了,沪妮旁边的一对年轻男女互相支撑着对方的头睡着了,嘴张得大大的,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他们大概也是出去找工做的,沪妮羡慕他们,因为他们是两个人,他们不孤独,也有人来分担彼此的勇气。
沪妮对面的一家三口农民模样的人也开始在寻找好的睡觉的方式。男人钻进了座位的下面,把身体很舒展地放平了,很快地响起了呼噜。女人坐在座位的最外面,六、七岁的小男孩在座位上把身子躺平了,把头枕在妈妈的腿上,睡着了,嘴角开始流出黏液。女人也歪了脑袋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沪妮趴在窗台上,看着漆黑的车外的世界,陌生的原野不断地闪过,火车车身发出有节奏的轰隆声 。在这样陌生的景致和持续不变的声音里,沪妮突然地觉得累了,她真希望火车就这样一直的开下去,那么她就永远不会去面对即将面临的一切。
在火车的颠簸中,沪妮昏昏地睡去,再昏昏地醒来,窗外依旧地黑暗,然后再昏昏地睡去,反复许多遍以后,天蒙蒙地亮起来。
旅途还很漫长,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非常地珍惜着车上的安闲和淡定。下车以后的所有情形,就都是未可知的了。
天尽头的怅茫(一)
金子
在海南的新港下了船,沪妮就真的叫很茫然地不知所措了。码头一派热闹景象,许多大陆人还在潮水一样地涌向这座在这几年间有许多神奇的制富传说的岛屿,这里遍地是黄金,随手就可以撅到一桶。但此刻沪妮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给自己找一个安身的地方。
上了一辆公车,不一会儿沪妮被吐在了海口的街头。站在陌生的街头,沪妮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一切。这里没有传说中的繁华,没有漂亮的摩天大楼,但有装修富丽堂皇的酒店和夜
总会等娱乐场所。没有足够宽敞漂亮的街道,但满大街都跑着高档次的小车,其中不乏奔驰,街道上已经很多的出租车,居然还被路人抢着上,几个人拦了出租车,跟司机激烈地还价,谁出的价高谁上。这是个正在建设中的城市,随处可见正在修建中的楼盘,到处都是工地,到处都是机械和灰尘,充满了希望的感觉。当然,城里也没有令人向往的椰风海浪,不过有久违了的碧蓝开阔的天空。周围有许多的人来来往往,似乎可以证实这里确实是售票员所说的,“海口最繁华的地段”。不久,沪妮就会从这些人流中分辨得出那些是本地人,哪些是大陆来撅金的人。
沪妮拎了东西慢慢地走着,还没有安定下来,就感到了这里浮躁的空气,或许这样的烦躁来自她本身也未为可知。
走过一家旅店,比较老的房子,小小的楼身上做了大大的招牌:XX宾馆。但估摸这样的“宾馆”价格一定是低廉的。沪妮走进去,她只是想赶紧地放下沉重的行李,然后痛痛快快地把几天未洗的,满是灰尘和汗水的身体好好的洗一洗,把已经发黑的白色T恤换下来,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宾馆”几乎没有大厅,在进门处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里面的人负责登记,就像一个小小的旅馆一样的。这样的陈旧和简陋给人安全感,这里一定是不会很贵的。
里面皮肤黑黑的女子用很生硬的普通话问沪妮要大铺的还是套间,沪妮要套间,她想像不出一大屋子人挤在一起有多可怕。价格出乎意料地贵,沪妮还不明白,那个时候的海南,是个可以叫做挥金如土的地方,物价自然是不便宜的。沪妮踌躇着,还是决定住一天。
交了押金,沪妮跟了那个普通话都说不明白的女孩,上了狭窄的楼梯,穿过狭窄的没有灯的走廊,进了二楼的一间房间。房间小小的,就放了两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没有空调,还好有一把风扇,一台小的黑白电视。房间有一个小小的洗手间,没有浴缸的简易洗手间。
洗澡,洗衣服,把洗好的衣服挂在洗手间里。把风扇打开,沪妮却怎么也不想躺到这张散发着陌生人气味的床上。沪妮决定出去,认识一下她即将生活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发生一天就把工作找到的奇迹。
街头,太阳没有一点遮掩地晒在人身上,却比起重庆的热来温和了许多,因为这里有风,沪妮茫然地向前走着,一个男子迎面走来,走到沪妮面前时很大方地问了一句:“小姐,包一晚多少钱?”沪妮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于是恶心加愤怒齐齐地涌了上来,她瞪了他一眼,匆匆地离开。
当她看见满街穿梭的或风骚或扮淑女的,眼睛不停闪烁的女子时,明白了刚才那个男人那样唐突的理由。“在北京嫌官小,在深圳嫌钱赚得少,在四川嫌结婚结得早,在海南嫌身体不好。”那个时候的海南,绝对是男人们是乐园。
买了一份当地的报纸在街边的椰子摊上坐下看起来,上面的招聘广告不多,而且大多是跑业务的。沪妮继续向前走着,没有忘记记住来时的路。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沪妮往回走去,今天她当然一无所获。在路边看到一个米粉摊,坐下来,要了一碗番茄鸡蛋粉。沪妮的旁边座位上是两个黑瘦的年轻小伙子,穿着很普通,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们大口地吃着碗里的米粉,不断地发出“扑呲、扑呲”的声音。
米粉端上来,很大的一碗,却没有什么味道。沪妮管不了那么多,把没有味道的米粉吃进去一大半,吃饭对她来说,早就不是品味的意义,而是最现实的:填饱肚子了事。
回到住的地方,再冲凉,已经又是一身的汗了。
冲完凉依旧地不想睡觉,把电视打开,却收不到一个好看的节目,就放弃了,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波澜不惊的夜景,几乎没有什么亮点的夜景,心里的失望终于掩饰不住地狂泄而出。这里根本不是传说中想像里的模样,甚至找不到一点亲切的感觉。这里是一个刚刚被开垦的原野,但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轻易退缩。不是有那么多人发迹的传说吗?或许这个刚刚开发的地方,真的蕴藏了许多的机会也未可知。
天尽头的怅茫(二)
金子
找到工作是在一个星期以后,沪妮搬离了那家“宾馆”,暂时的在办公室里容身。老板答应她可以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将就”几天。
沪妮的工作是做老板的秘书,工资不高,至少不比在大陆高,但沪妮急需要工作,也就接受了。整个公司就几个人,在龙昆南路的一栋小楼里,一套两室一厅的商品房。老板是个很不得志的香港人,赶着政策来海口投资的。他四十开外,长得黑瘦,却透着小生意人的奸
猾和敏感。
沪妮把自己简单的行李搬进了公司。坐在经理室外面的办公桌上,沪妮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老板已经交代了让几个同事帮她物色房子,她的正常稳定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沪妮冲了凉,躺在沙发上,翻开一本小说看起来。不确定的生活带来的动荡感稍稍地得到了一点安慰,心里开始有些慢慢地放松。
或许,明天同事们就会帮她问到房子,真正的拥有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生活,会重新开始。沪妮想象着未来,已经不敢有太多自己主观愿望的想象。
门那里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沪妮的寒毛立了起来,她紧张地盯紧了那扇防盗门,门上的插销已经被她插上了。门被很没有耐性地推了推,然后被很响地拍打起来,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梅沪妮!你在里面吗?开门!我拿一点资料!”是老板港味很重的普通话。
沪妮起身,有些不安,但却不能不开了门。
老板进来,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沪妮坐在沙发上,等待老板办完事出去。
老板手里拿了一点东西出来,沪妮站起来,说:“您走了!”
老板却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点燃一只烟吸起来。沪妮僵立在那里,预感到埋伏的危险。
老板把一口烟喷出来,脸上笑眯眯地,他用手很随意地拍了一下沙发说:“坐啊!站着干什么!”
沪妮踌躇了一下,在沙发的边缘坐了下来,然后又起身说:“我给您倒杯水吧。”端茶倒水,是这种小公司的秘书要做的事,沪妮知道这一点,也可以接受,谁让自己在这里做秘书呢。
老板没有阻拦,笑眯眯地看着沪妮接了一杯水给他端过来。
沪妮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就又站在了旁边。她已经地感到,自己就要失去这份工作了。
老板依旧笑眯眯地,用他戴了硕大的镶了绿色宝石的黄金戒指的手再拍拍沙发,说:“坐啊!”
沪妮犹豫了一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不怕他了,大不了一个走字。
老板的身体凑上前来,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烟味,酒味,体臭味还有混杂的香水味,让沪妮本能地向后避了避。老板把夹着香烟的手放在了沪妮的腿上,正想要说什么,沪妮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危险已经步步逼近,但沪妮没有冲出去的勇气,已经夜深了,也许外面更加地危险。恐惧像夜色一样袭来,铺天盖地的。
老板的行为被中途打住,不由愣了愣,居然笑了一下说:“你就不要再装了,出来捞世界的女人,还不就是那样一回事,你跟了我,以后就不用这样辛苦地做了,保你吃好穿好,用好还有的钱给你家里寄。我可以给你租一套很好的房,你每个月的收入远远不止现在这个价。”然后他紧盯了沪妮问:“你有什么样的建议?可以提嘛!”老板是个粗人,就像要买一只母鸡一样地坦率和直接,但她还是很讲究地把“条件”说成可“建议”。
沪妮犹豫了一下,这个老板不是个蛮横的人,沪妮耍了一下小小的聪明,说:“我考虑一下,明天再答复你吧。”
老板答应了,脸上有一片迷糊的笑容,令人恶心的样子:“好!你好好想一想!相信你也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的呐!”然后老板把烟摁灭在烟缸里,站起来,在沪妮的脸上摸了一下说:“那我明天等你的好消息!”然后就拎着他的包出去了。
把插销插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沪妮明白自己只有一条路好走了。
在公司仅仅呆了一天,沪妮就拎了自己的行李又走在了街头,沪妮咬着自己的牙齿,要自己不要哭,不要哭,没有人在意你的眼泪,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一个缺少温情的真实的世界,不要奢望太多。是的,不要把这个世界当成了格林童话里的世界,这里极其现实。
街头依旧地喧嚣浮躁,尘土飞扬,赤裸裸的太阳没有一点顾虑地直射着地面。沪妮累了,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不知该何去何从。把包放下,一屁股坐在了背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高档低档的车流,和这个陌生的城市,眼泪终于执着地向地面奔去,和汗珠一道,用不可抵挡之势滚滚地向地面奔去。
沪妮还不知道,在海南,有多少抱着一腔热情去的大学生因为找不到工作,去卖报,在大学生餐厅打工,或是做椰树壳工艺品,还有多少人在弄到一点本钱以后,找到一点门路以后,开始走私彩电和录象机。有门路的,就倒卖土地批文,或这样那样批文,奇迹般地暴富,然后面对突然拥有的巨额财富急速地自我膨胀,挥金如土。钱来得太容易了,出租车司机,开饭馆的,都高兴客人的出手大方,更不要说夜总会的歌手和小姐。那个时候去海南的老外都感叹,海南的“小姐”,是全世界最贵的“小姐”。
那里是冒险家的乐园,奇迹在每一寸土地里蠢蠢欲动,寻找它冒险的主人。一个蠢蠢欲动的传奇城市。
沪妮在那里却没有容身的地方。
未来的一切,都未为可知。
天尽头的怅茫(三)
金子
不能再去找旅馆,太贵了。沪妮走在博爱路上,整段路的房屋都带着西方建筑的样式,但是是古旧的,房屋也已经破旧了,带着班驳的痕迹。这样的地方就是沪妮寻找的地方,古旧的房屋,房租都是便宜的。
挨家地问有没有房屋出租。不久,她看到一个招租的小纸条,上面有电话号码。沪妮把号码抄下来,拎着已经十分沉重的行李,找到一个个公用电话,满怀希望地拨过去,对方告
诉她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广告上的日期不是昨天吗,昨天才贴的纸条,今天房子就给租了出去。沪妮悻悻地放下电话,打起精神,继续向前走着。现在已经没有一点退路了。
空气里流动着异乡陌生的气味,一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很蓝的天空,不时可以看到的椰子树,都让人感觉到这里真的是一个孤岛,一个离太阳很近的地方,一个靠近天边的地方,一个如火如荼的地方。
不管喜不喜欢这里,留下来是最重要的,谁让自己选择了这里。
中午,沪妮在路边小店随便地吃了一点东西,又开始了漫无目的地寻找。路上,非常地想念重庆,那个算来已经熟悉的城市,那个城市里的小言,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那段日子,在重庆解放碑居住的那段日子十分地令人怀念,而且感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