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并不是代总找人炒热舆论。
出得起价钱,什么稿子我都会写。
写了那篇稿件之后,收到了一笔不菲的润笔费和这支笔。
因为那篇文章的前瞻性得到了业界的一致认可,间接促成了老饕门和万象资本的对赌条约。
老饕门开始借贷扩充,准备上市。
格陵政府发布关于三公经费的新条文,中高端餐饮进入冰河期。
老饕门资产缩水,上市失败。
对赌条约启动,老饕门被迫清算。
辛律之接手。
缤纷闪烁的商业灯牌,嬉笑奔闹的无知孩童。热情奔放的音乐声中,中年男女翩翩起舞。
姜珠渊双脚发凉,那股凉意一直延伸到小腿。
同学会上,辛律之帮助了她,所以他是友好的。
辛律之和成少为是朋友,所以他就算不站在成少为这边,也至少会保持中立。
如果她前期对于他的假设都是错的。
那他对她——是不是也在筹划什么?
不可否认,她认为他和云政恩有些关系。她之所以没有去问,是因为她感觉自己还没有做好迎接真相的准备。
这个真相可能会很荒谬,很狗血,又或者很苍白,很无趣。
无论如何,考虑到云政恩的英年早逝,这不会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
说来也可笑——她一直想要知道云政恩死亡的真相;可现在却在另一个真相前裹步不前。
如果说她觉得自己通过和辛律之的相处,多了一份揭晓的勇气,现在却又退回到了原点。
辛律之不是绅士,不是朋友。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人。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被偷窃者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报仇。偷窃者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赎罪。
但这一定就是真的吗?他也在那列火车上,为何毫无印象?若说是年纪太小,为何他又记得在生父身边,屈辱又折磨的两年。
他今天接收到太多讯息,是真是假,一时无法确定,又或者无法面对。
所以他没办法回答姜珠渊的问题。
“你记不记得你以前的事情。”
“以前?中学时候?”
“小时候,五六岁。”
“深刻的话,应该记得。”姜珠渊想了想,“都是食物的记忆……”
“食物?”
“最近有一篇文章说,人早期的记忆是因为神经元飞速生长所以被埋藏起来了。如果遇到熟悉的刺激,就会激发起记忆。文章里用的是电击,我想用食物的香味也可以——这不就是万食如意的宗旨吗?”
食物的香味。
成少为突然起身,四周张望了一下,撒开双腿朝一个方向跑去。

第四道热菜 清蒸老鼠斑06

姜珠渊望着他疾奔而去的背影,想了想,拿起包跟上。
他的目标是最近的超市,一进去就直奔生鲜食品区,在货架上扫荡着猪肝、豆芽、香葱等等食材,又拿了胡椒、麻油、细盐等调味品。
每样他都拿了好几种,一点也不像是穷光蛋的作风。
姜珠渊提醒他:“组长,好像是你的电话在响。”
“帮我推着。”成少为把手推车推给姜珠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我不在家。……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那边似乎不紧不徐地劝着他,又或者用什么引诱着他,终于他同意了:“好。我把定位发给你。”
他挂了电话,也不做任何解释:“你有想吃的东西吗?去买,然后一起买单。开发票,列明细,抬头是老饕门饮食股份有限公司。”
“知道了。”
“到了这个地步,我一分钱也不会替辛律之省。”
在走出超市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住,看了看手里一大包的食材。
近情情怯。
叶公好龙。
这一包可能连接起过去记忆的食材,突然成了烫手山芋。
他瞥一眼身边正在整理票据的姜珠渊。
“你会做菜吗?”
“会一点。”
“会做豆芽肝尖汤吗?”
“说说看。”
“用肝尖、豆芽做出来的汤。起锅前放葱花、胡椒,淋一点麻油。”
“听起来不难。”
成少为松了一口气,放心地将刚买的食材塞给了姜珠渊:“用这里的食材做一做。”
姜珠渊打开塑料袋清点了一下,又仰起脸来问成少为:“组长这是在委托我做万食如意的案子?”
“哦。”
“没有背景资料?单从食材入手?这里面的食材,品牌、产地、品种、处理方法,排列组合起来,也有不少可能了。”
成少为有些不耐烦,想早点结束这段对话:“那就都试试。”
他原以为她会提出这个困难,那个不便,没想到姜珠渊只回答了一个字。
“行。”
见她准备走,成少为又喊住她:“你去哪儿?”
“回公司。”
“不急。我还有件事情问你。”
“什么?”
“听说你数学好,知道科赫的雪花吗?我上网查过,但不太明白。”
“如果网上的解释您看不懂的话,我也不一定能讲清楚。”
“试试看。”
姜珠渊只得放下袋子,腾出手来,用手机搜索出“科赫的雪花”的词条:“这是一个叫科赫的科学家发现的曲线,它的大体轮廓是六角星,所以叫做雪花曲线,具体做法是这样的……”
成少为一头雾水地听她讲解,末了突然来了一句:“会不会有人用这种方式来切割钻石?”
“切割钻石?”姜珠渊奇道,“六面体不是切割钻石的常规方法吧——啊。”
“你想到了什么?”
“科赫的雪花的奇妙之处在于,它的面积是有限的,周长是无限的。无限的周长包围着有限的面积,这本身是一个悖论,但完美地体现在了雪花曲线中。”姜珠渊道,“如果用来切割钻石,寓意就应该是‘我无限的爱意拥抱着你有限的人生’吧。”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成少为,不掺杂一点杂质:“我以前觉得美拉德反应很浪漫了,没想到数学家浪漫起来更是没法抵挡。”
成少为默默地听着,没有回应。
辛律之向他母亲索要的戒指叫做科赫的雪花,是纪永姿的遗物之一。
如果这枚不知所踪的戒指真的有姜珠渊所说的深刻含义,那么事情就更加奇怪。
照戚具迩的说法,Albert Shin,辛家明是七年前去世的。二十五年前,他应该正当壮年。
既然要用无限的爱意包围妻子有限的人生,那么让她一个人在孕晚期搭火车,无论如何也不符合逻辑。
但这种推断的依据太薄弱了——一个真相还没解开,谜题却越来越多。
姜珠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
“科赫曲线还有一个特点,曲线上的任意两点之间的距离也是无限长。”姜珠渊道,“如果真的讲究起来,戴上这种戒指,恋人之间天各一方的可能性也挺大。”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封建迷信思想还挺浓厚。”
姜珠渊撇了撇嘴。正在这时,街上传来一声喇叭,一台挂着8888牌照的奔驰保姆车静静地停在路边,漆黑的车身似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那个女孩子是谁?”车内的戚具迩朝窗外望去,“这么快有了新目标。”
司机窦飞也朝外看了一眼,淡淡道:“就一个世界刚刚被颠覆的人来说,他看起来心情不坏。”
戚具迩道:“我见过他情绪最激动是在今天下午的签约现场。能这么快恢复,要么已经接受现实,要么已经有下一步的计划。”
“你的意思是,那个女孩子和他的下一步计划有关?”
她见成少为和那女孩子交谈了几句,做了几个手势,然后分开,他独自朝车走来。
戚具迩打开门,笑着请他上车:“和女朋友逛街?我有没有妨碍到你们?”
成少为简单明了:“有什么事?不妨开门见山。”
窦飞道:“戚小姐,你们慢慢聊,我下去抽支烟。”
窦飞下车后,戚具迩看着成少为,笑着叹了口气:“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
成少为伸手打开车上的迷你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来。
“具迩,你知道,我现在并不需要求着你了。所以大家还是快点给出有用的信息,然后结束这种尴尬的场面吧。”
虽然被这么冷淡的话兜头砸在了脸上,戚具迩倒没有特别生气。看着他无与伦比的喝水的侧脸,她又感觉到了那种平静的力量。
真是她命里的克星。
“我们要买的那家互联网公司,本来一直在磨价格。但刚才他们突然让价五千万,就在瀚海签约后。”
“你的签名一向很值钱。”
他语带讽刺,而戚具迩不以为意:“我不确定辛律之这样做,是否有离间你我的意思。与其将来让你知道,不如现在由我来告诉你。免得你从别的渠道得知,反而怀疑我和辛律之合谋。”
“所以万象资本也是受害者?”
“这样说的话,难免会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戚具迩道,“不过他确实欠万象资本的——你记不记得他说过一句话?他说老饕门上市的概率,四年前就算得清清楚楚。”
“现在回想起来,四年前媒体造势,财经学者唱好餐饮股,掮客为万象资本和老饕门牵线——表面上水到渠成,实际上每一步都落在辛律之的计划内。”
“有证据吗?”
“需要证据吗?最符合逻辑的可能,就是真相。我们都在这个局里。”
“如果不是政策有变,老饕门上市几乎是铁板钉钉。即使是在政策改变后,老饕门也仍然有上市可能——他为什么要走这步险棋?”
“险棋?”戚具迩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上次给你讲的故事,要听结局吗?”

第四道热菜 清蒸老鼠斑07

那对喜欢举行派对的夫妻,命运开始变得很好。
丈夫得到了一个很难得的晋升机会,妻子成为了社区活动的名人。
总之和死者家属相比,他们过得越来越风光,自然也越来越张狂。在当地,越来越多的家长开始讨厌他们这种不负责任的教育方式。
死者家属遵循辛律之的交待,不再和对方接触,不再公开场合抗诉,而是积极投身各种慈善事业,看上去已经从失去儿子的痛苦当中解脱出来。
原本平静的社区在一年后发生了巨变。
首先,当地通过了一项以车祸中丧生的男孩子命名的法案,明确了家长在这种21岁以下聚会中对酒精饮品以及青少年饮酒后一系列举动的监管责任——一旦失职,将会面临六个月至一年的刑期,而不再罚款了事。
然后,喜欢举行派对的夫妻被人匿名举报,成为了第一对因此法案入狱的父母,刑期一年。
因为是名人,所以闹得很凶,审判期间受到了舆论的一致讨伐,被社区列为不受欢迎的居民。
最后,他们失去了工作、地位,声名狼藉。出狱后,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搬离当地,再无音讯。
当然,换个州,他们可以从头来过。但是这次牢狱经历想必会令他们再也不敢放纵。
“我不想神化辛律之。但无疑他有掌控未来的能力。我非常佩服他能对时局有这样一份洞察力。”
“他很喜欢说一句话——一切问题,归根究底都是数学问题。”成少为喃喃道,“我想,有些人是可以将所有信息数字化,通过加权和计算,得到未来走向的各种可能概率……”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这倒让戚具迩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
“之前代总打算买来上市用的壳,通过非法手段隐藏了债务。下周一就会爆出来。今天签约时就想告诉你来着,结果——”
她摇摇头:“你知道隐藏的债务是多少吗?核数师算过了,不多不少,6.7亿元。”
又是这个数字。但成少为已经不那么惊讶了:“所以……即使上市概率很低,他还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你也听到了,如果不签字,老饕门会在未来半年内拆分出售,那样最终的价格可能会比6.7亿元更低。”戚具迩道,“如果借壳上市成功的话——这6.7亿怎么还?”
二十五年,代喜娟从零开始,又变成一个零。
“所以今天签约虽然痛苦,但对你,对代总来说是最好的决定。我不知道他下一步还会不会做什么,但你一定要小心。”
成少为满嘴涩味。他的人生原本是开挂偶像剧,突然变成狗血八点档,现在又成了烧脑悬疑片。
“需要小心的是我吗?反正已经一无所有,我还怕失去什么呢?现今的环境下,买了老饕门的辛律之才更有可能亏本吧。毕竟6.7亿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看来他还不明白。
“没有人真的会拿这么大一笔钱出来收购,往往都会顺手做一个杠杆处理。我向闻柏桢打听过,辛律之实际上只是私人拿出七千万来买瀚海控股这只壳。今天签约后,瀚海控股就会与老饕门合并,合并后85%的股权抵押给银行,用银行的放款来支付给万象资本。日后老饕门的现金流水用来支付银行的利息。”戚具迩道,“所以,辛律之说的没错,老饕门需要一个优秀的职业经理人。我听说他和雷再晖是大学同学,很大可能会请对方来做事。”
戚具迩语气中带着赞赏的意味:“其实……欧拉基金会虽然有着雄厚的资金基础,但并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商业组织。这是辛律之第一次打收购战,就——咳咳。”
真是完美。
戚具迩娓娓道来的过程中,成少为一直支着头,眼神盯在车厢的某一处,仿佛那里有什么别人看不到的秘密。他的表情也一直在改变,从平静到不甘,到愤怒,到沮丧,到惆怅,最后又恢复平静。
“好。谢谢你全方位的分析,让我知道辛律之是个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对手。”
戚具迩方才说话时一直脸色严肃,这时露出一种对小孩宠溺般的微笑:“不服气?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比较的意义。当然,一定要比较的话,美貌和智慧本来就不能并重呀。”
成少为拍拍腿:“说完了吗?说完我走了。”
他下车后,戚具迩想想,又追上去:“少为!”
瑟瑟秋风里,她只穿了一条连衣裙加一条羊毛披肩,脚上是一双软缎底的便鞋。
成少为脱下夹克,给她披上:“小心着凉。”
“我建议你就此终止万食如意。”
“为什么?”
“少为,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他要伤害的人,总能伤害得了。他会用最快的刀,直□□你心脏,昨天还是朋友,今天就成为敌人——这种痛苦,我不希望你再尝一次。”
成少为替她紧了紧衣襟:“今天你也在场。你听见了,他的报复不是无中生有。他认为是我妈先犯了罪,甚至于有人因此去世。”
戚具迩本不想提到这事,既然他提到了,她又不得不安慰道:“你那时候还小,不是你的错。”
成少为摇了摇头,转身面向广场上的人群。
“具迩,你不知道。他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我以前总觉得哈姆雷特是无病□□,现在我想的比哈姆雷特还多——辛律之说的是真相吗?是真相的话,为何他好像全程在那趟火车上,而我却一点印象没有?不是真相的话,要不要报复回来?如果报复,我能做到吗?能做到哪一步?能做到像他一样克制吗?他和我做朋友,也是报复计划的一部分吗?那他为什么要把他弟弟的事情告诉我?还是说,他觉得上一代的恩怨不必牵涉到下一代,所以我们的朋友关系并不应该受到干扰?他的情商真的低到难以置信吗?我控制不住自己,一直都在想这些,想得我的头都快炸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劝你终止万食如意的原因。”戚具迩长叹了一口气,“不过看来,你仍然不会听我的了。”

第五道热菜 焗扇贝01

健身房聚会后,贝海泽独自开车回家。
贝中珏和伍敏还没睡,关了灯,在客厅看一部老电影《英国病人》。
门外有脚步声,伍敏最是敏锐,立刻道:“儿子回来了。”
她向来对家人的脚步轻重一清二楚。果然紧接着就听到钥匙□□锁孔转动的声音,随着大门打开,贝海泽走了进来。
客厅未开灯,黑漆漆的,只有银幕发出来的幽幽光芒;他伸手摁亮了玄关处的小灯,将钥匙放在鞋柜上的玻璃碗里,打开鞋柜,找出自己的拖鞋,在鞋凳上坐下来。
“你回来的正好,快来帮我们看下这个投影。”贝中珏道,“怎么不对焦?你妈也不会调。”
贝海泽换好拖鞋,走过来,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对着投影仪按了几下,发现没用。
伍敏靠着沙发扶手,瞟了一眼儿子——她时常告诫自己,儿子大了,不要正面干涉他的生活;若换了别的妈妈,闻到儿子身上一股酒味,感觉到他情绪低落,岂有不立刻发问的道理?
原是拿错了遥控器。贝海泽换了一个,在设置里将焦距调好,又打开自动对焦选项。
他轻轻放下遥控器,上楼;伍敏听见他打开房门,然后关上。
她又陪着丈夫看了十来分钟,便起身去厨房,做好一碗醒酒汤,送进儿子的房间里去。
即使在青春叛逆期,贝海泽的房门也从来不反锁;伍敏为了尊重他这一份体贴,每次也都是敲过门,得到儿子的许可才进去。
房内静悄悄的;她不紧不徐地敲了两声,确定儿子能听到,却没有得到回答。
纵是伍敏这样开明的家长也着急了,直接转动把手,将门推开。
房内黑黢黢的,只有街灯从窗帘透进来隐隐的微光。
伍敏打开壁灯。
贝海泽穿着外套坐在床边,头低着,双手捂着脸。
伍敏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贝海泽有轻微洁癖,从小非常注意个人卫生,其中有一点就是在外面穿的衣服不上床。
她印象中贝海泽只有两次从外面回来后穿着外套坐在床上发呆。
一次是表妹闻人玥被医生诊断为PVS。
一次是他打了三百多个电话随访五年前的肝癌患者,得知有两百多位患者已经去世了。
她将茶杯轻轻放在书桌上,又咳了一声。
贝海泽这才放下手,但并没有抬头:“妈,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连声音也不对了。她听得出他声音不是平时那种亲和而稳重的语调,明显带着烦躁和不安。
伍敏将茶递到他手里:“喝啤酒了?把这喝完。”
一直等到他喝完,伍敏才重新开口:“发生了什么事?”
见儿子似乎没有对她坦白的意思,伍敏语气变得更加温和而有力:“儿子,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对妈妈说的。任何事妈妈都站在你这边。”
贝海泽将茶杯捧在手里,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被告知许度是当红网络小说作家时,他还说了几句激励她的话。
无外乎是既然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好地坚持下去,不要再和父母斗气。
当时她捧着脸颊,看上去就像一个被肯定了的好孩子。
“是的,海泽哥哥。不谦虚地说,现在的我有健康的体魄,有喜欢的事业,有交心的朋友,有良好的生活方式——这一切都要谢谢你,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这样充实过。”
他的回应,自认没有任何逾矩之处。
“你现在年纪还小,将来还会有更多更快乐的事情等着你。”
“海泽哥哥,你真是个很棒的医生。你不仅仅能治好一个人生理上的病,也能治好一个人心理上的病。”
许度这样夸张的赞美,贝海泽平时听得也太多了。
“为了当得起你的赞美,我也要更努力才行。”
一直到这里为止,还都是正常的交谈。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声情并茂地读着许度成名作里的经典片段,心想她虽然年纪小,但写的小说能受到这么多人欢迎,很了不起。如果师父知道,一定会又惊讶又自豪。
咦,情节有点熟悉啊——
这不是珠珠借给我看的那本书么?
啊,珠珠。
一想到女朋友,他就开始心猿意马,啥也听不见了。
啊,珠珠,我的珠珠。
等下找个借口早点走。周五的晚上,不能和女友约会简直是一大酷刑。他现在就想给她打电话定位,然后飞奔到她身边去。
方才聚餐时大家都喝了一点酒,让他想起和她一起撬窨井盖的那个夜晚。
不知为什么,他和她在一起,总会做一些幼稚又轻佻的动作。
如果她现在就坐在他身边,他真想故意用酒气哈一哈她,看她有什么反应。
大概会皱眉推开他的脸:“警告你,别乱来。”
她被他的出格惹笑惹毛时说过:“贝海泽,你属狗的吗?工作像威风凛凛的黑背,私下像温顺的金毛,偶尔又像没头脑的哈士奇……还有泰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