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看。手怎么不涂了。”他记得回国后第一次见她,手指也涂着大红色,伸出廊下去接雨水。
上次指甲劈了之后她再也没有涂过:“做事麻烦。”
“你觉得麻烦的事情就请家政助理来做。”聂未道,“每天做顿晚饭就行。不想做饭,下饺子,馄饨都可以。”只要她做的,他都爱吃。
闻人玥嘟哝:“天天做还把你喂瘦了。真不如吃医院的营养餐。”
“……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瘦了?”他附耳,她脸红,他总结,“秋天就好了。”

他的脚趾一直抵住她的脚趾;她想跳舞不是这样的,就朝后退,他一把揽紧她的腰,贴近自己,脚趾一拱一拱地把她小小的脚撬起来。
然后她就踩着他的脚背了:“我——”
“不要再问我你重不重。一米六九,一百零六斤。我很清楚。”
闻人玥大惊失色。她一向对外宣称一百斤整:“你你你怎么知道……”
他是大国手,一看便知。只是术业有专攻,不能像身为麻醉师的沈最那样误差控制在200克以内:“负担不了的重量,我不会扛起来。”
寥寥数语,便已经说得十分动人又贴切。
“其实我只是想说……”她觉得他这句话和眼神一样有深意,“这首歌不像英文歌。”
他选的是一首德文歌《Bedingungslos》:“家里也有陈淑桦的精选集。”
(不要看到有beding就乱想好吗!自己去查吧!)
“或者你唱一支来听听。”
“……讨厌!”

“你是不是想家人了。”看着她带着淡淡愁苦的小圆脸,聂未终于问了。
闻人玥瞬间被击中:“嗯!最想妈妈。”
每每此时,聂未便无计可施。他也思念父母,十几年来从未间断。
但因为知道不会再见,所以不像她这样,有求不得的烦恼:“阿玥。今天晚上不要想。”

她实在晓得他想要什么,于心不忍:“嗯。不想了。说别的。那个……你缝过最细的血管有多细?”
他摸了摸她垂到腰际的头发:“和你的头发一样。”
她微微睁大眼睛:“那怎么缝,针穿过去就破了。”
他并不觉得这种技术有多值得炫耀,但见她眼中有惊讶与赞叹,不由得又补了一句:“要均匀缝十二针。”
“哎呀,你上辈子是苏州的绣娘吧!”他的飞针走线比她厉害多了。
聂未嘴角一抽搐:“你呢。上辈子是什么。”
“……作恶多端的大坏蛋!”
“强占绣娘为妻?”
她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了,只得笑笑:“也许吧。强占完了,还在外面眠花宿柳……”
他箍在她腰上的手臂一紧:“这辈子不行。”
“嗯……”闻人玥一眼瞥见一扇紧闭的房门,聂未对她说过这间客房不能打开,“不然就把我杀死在那间密室里,和小师叔的前任女朋友们呆在一起吗。”
“……你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他没有前任女朋友。
“小师叔别紧张,我开玩笑呢。”

其实在聂今的婚礼上,他就想和她跳舞。
晃着晃着,经过琴房。
钢琴上放着一张聂家的全家福,闻人玥看了好多次。
每看一次都会笑昏——十几岁的小师叔又黑又瘦,好像一道从非洲射来的光呢!

“看什么呢。”
“小师叔会不会弹琴?”
“会一点。”他对音乐没兴趣,不过是为了让父母高兴才略学一学,“你呢。远日第一私立小学的音乐课很严格。”
“据说我也会一点钢琴。”
“据说?”
“据说请过老师。”闻人玥道,“太小了,没有印象。保姆对爸爸说我很讨厌老师,讨厌极了,总拿东西扔他。但是爸爸又说我那时候对人表示亲近就是随手抓到什么就乱砸。老师断断续续教了一段时间,就走了。”
“还想学吗。”
“还好。”不觉得自己学过就不想。
“我教你。”
他那么忙,应思源说他给自己定的计划是一年要做七百台手术,怎么可能有时间教她:“心领啦。小师叔不会有空的。即使有空,还是多吃多休息吧。”
不,一定会有时间。只是——做不到包教包会:“教不会就只好……”
肉偿了。
两人同时想起秋千架,心中均是一漾。
明明是距今不到一个月的事情,可是回忆起来许多暧昧细节已经融入血肉之中,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聂未俯□去想温习教学内容,闻人玥突然又问:“你遇到过最年轻的病人有多年轻?”
“40天。”
“年纪最大的呢?”
“87岁。”
“有没有印象最深刻的病人?”
“有。”他的嘴唇就在她颊边厮磨,“她正在和我跳舞。”

想想也是。
大家都说她是他的得意之作。

其实得意之作也没什么不好。

皮格马利翁爱上了自己雕刻出来的象牙少女伽拉泰亚,继而请求神赋予她生命,结为夫妇。
伽拉泰亚不仅仅是皮格马利翁的得意之作,更是他的灵魂伴侣。

不是谁都能成为皮格马利翁的伽拉泰亚。

他的吻越来越绵密,越来越浓烈。她站立不稳,他的手移向她的大腿,开始将裙摆扯上来。
裙子滑落在楼梯上。
内衣挂在栏杆边。
内裤也扔到床下去了。
她全身上下只剩下那条腰链,冰凉,垂在肚脐上方。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一迭声地唤她的名字:“阿玥。阿玥。”
她知道他的意思。
于是温柔地解开,一件又一件。
他的肌肉结实富有弹性,她的肌肤细腻而光洁。
裸裎相见后,他还不放过她,把她的手牵引到自己小腹下面去握住。
那里灼热得烫手,仿佛有生命一般,一搏一搏地跳着。

自从和她在一起,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每周七次,每次一小时这种服药打针一般机械而仓促的做法一定令她委屈了。
今天他想慢慢地调一调情,用最笨拙来取悦最心爱。
“你上班的时候会不会想我。”小手滑腻而柔软,他觉得安心极了,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想他?
没有时间。但也总是见缝插针地想他。
一个女高中生买了第一个零钱包,她高兴坏了。差点拉住人家一起合影,还想彩信给他——小师叔快看,这是我的第一个顾客啊。
一个中年顾客留在店里请教绣法,无意中叫了她一声闻老师,她又高兴坏了——小师叔听见没有,这就叫术业有专攻。
脑袋里冒出什么新的想法,总想着第一时间告诉他就好了——小师叔,我在绣一个有船锚图案的海洋风手提包。
这样挽着小师叔的时候,大风大浪也不怕。

闻人玥并不觉得职业分高下贵贱。但开口对聂未讲这些琐事,大概他会觉得很无趣,只好自己偷着乐。

见她不做声,他又低声道:“我总想着你。”
只要一空下来就会想。她甜美的笑容,浓黑的长发,忙碌的身影,轻俏的声音,柔软的身体——饭菜很可口,她也很可口。
头一次在大外科会议中走神,是因为想到了她。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想知道她在干什么。
想她想到心口发痛。只有她能止痛。

真想把她藏在办公室里,随时随地见面。
因为她在家,一下班就要飞奔回来。
放假了,不想打牌,也不想出海。
这些都是以前没有的牵挂。

因为有她,做什么都充满干劲。
想给她最好的。想给她更好的。

他的感情仿佛被放出笼的饿狮:“我明天休息。”
今天可以放纵一夜。
哦。他明天休息。闻人玥心想,两个星期休一天,真是敬业。

他轻轻拉扯她腰间的链子,强调了一遍:“我很想你。”

他脸发烫,手心也发烫。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小师叔的体温也会升高,在等她回应的同时。

“你想我啊。”闻人玥轻声道,“怎么想呢。想什么呢。”
她的小手开始轻轻□:“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呗。”
她听见他笑了一声,大概是她的轻浮令他愉悦了:“遵命。”

他真的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聪明人的想象力果然很丰富。
闻人玥一边配合,一边喘息。

可是这样下去只有一个结果。
死无葬身之地。

前戏做得好,她就能跟得上他的频率,也觉得愉悦,甚至会对他提出关于姿势,力度和角度的要求。
他真是好脾气,她要怎么样都可以,还会问她疼不疼。偶尔也会轻佻一把:“原来阿玥喜欢这样……那这样呢……”
两个人合力摸索最愉悦最销魂的姿势。
她有时候促狭得紧,他也会没奈何地笑,然后吻她,密密吻过最羞人的地方。作为医生,手指灵活是肯定了,没想到他的唇舌——还以为那张嘴只会会说恶毒的话呢。
闻人玥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她总是不告诉他,为什么哭,为什么笑,“告诉我。你笑什么……”
她一边断断续续地笑,一边断断续续地呻吟:“大国手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他有一双健康且得天独厚的手,可以将病人自死亡线上拉回,也可以紧紧抱住爱人。
他轻轻捻扯:“别淘气。”

鲜艳的蔻丹在他眼前不停晃动,伸直,又紧紧蜷起,似猫瓜般蹭着。

大概是因为她说过了那么多的甜言蜜语,刚才跳舞和调情的气氛又很好,闻人玥敏锐地感觉到今天晚上格外不一样。
事后他像一张人肉垫子一样从后面抱着她,吻她耳垂与脖颈,低声抚慰,喃喃示爱,而不像之前那样做完就立刻清理,然后分开两侧睡觉。
“阿玥。”他声音温柔而蛊惑,“别走。”
那一刻,她简直觉得他真是爱她的,自己真是幸福,堕落也值得:“我没走呀。”
“别回澳洲。”他很清楚,她在他身边的快乐不及她父母所给予的十分之一。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想放她走,再自私也不放她走了。没有她,一分一秒也不能容忍,“留在我身边。”
“好。”
“国庆长假我陪你回去探望他们。”
“好,都听你的。”她应付地回答,蜷着身体,手臂贴近脸颊,喃喃自语,“聂……唉,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开始第二轮索求:“我知道。”

我爱你。她已经说过一次,一次足够。
有多爱?她当然和他爱的一样多。
只要她爱他,他就不会让她改变,不会让她离开:“我知道。”

知道?他不可能知道。
她伸出手去摸他近在咫尺的脸庞:“……你不知道。我从来都爱着你。”

纵然错过,亦未变过。
而你没有。

同船游客聊起了格陵风物,对指挥家智晓亮赞不绝口,竟又拨动了聂今的心弦。
“虽然嫁给了鲁明忱,可是听到那个人的消息还是会有点惆怅。可能要刷爆你给我的附属卡才能平复。不,当然爱老公才嫁给他。可是初恋太强大,就会很难忘……咦,哥,平常我罗嗦到这个时候,你早挂电话了。你睡着了?”

像聂未这样的男人,不可能容忍爱人心中有一个智晓亮那般的人物存在。
他的伽拉泰亚不仅是爱他,还是从来都爱着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表白令他非常高兴。

从未如此激动过,他狠狠抵着了她体内最敏感的那一点。
惊呼出声,她脑中一片空白,小腹一抽一抽地难耐,咬着下唇,无法发泄,在他一次又一次存心的冲击中,狠狠抓伤了他的小臂。
“……不要抓这里。”她的反应亦绞得他欲仙欲死,用仅存的那点理智对她说——倒不是痛,“手术的时候消毒很麻烦。”

闻人玥一恢复理智,就想起当年阑尾炎发作时好像也抓伤过他的小臂,颇有些抱歉:“……对不起。”
手垂下来放在身体两侧,她习惯性地去抓床单。
今天铺床单的时候没考虑周全,四角都掖在棕垫下面,绷得紧紧,根本抓不住。
“别的地方都可以。”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声音沙哑,“不要紧。”
这语气倒是求着她给他留下点爱痕了。
她低低地唔了一声,还是垂下去紧紧地抓着腰间的链子,手肘磨得疼了,就稍微挪动一下。
他继续请求:“阿玥,抱紧我。”
她停一歇,开始乱叫,一声声娇柔得好像能滴出水来一般。
于是他停不下来了。
虽然她根本不碰他。
除了两人交合的地方之外,她根本不碰他。
箍着她的腰,扣着她的十指,抚摸她柔嫩的肌肤,都是他的主动,她根本不碰他。
随着他渐入佳境的律动,她难耐地皱着眉毛,樱唇微启,哼着,扭着,表情,声音与体内有许多反应,就是不碰他。
他情动难耐,大力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腰上——只停一秒,立刻慢慢地滑下去紧紧扯着腰链,就是不碰他。

总不至于腰链比他更可靠。
他喘息着将她从床上拉起,手绕到背后将腰链扯断抽走。
两人四肢交错,她茫然无措地摸索。
所到之处,怎么都有他的手。
拿开一点吧。会抓伤你的。
两个人绞来缠去,你逐我躲,最后的姿势便很可笑了,她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两只手肘上。
做完了之后,她的手肘都磨得发热发烫。
他心痛了,正想有所表示,她却说了一句没事,自己慢慢地揉着。

餐桌上,床上,他真是越来越难以讨好。
指甲要剪剪了。

一个原本可以浪漫激情的夜晚,却因为该死的职业惯性给破坏了:“生气了?”
“没有呀。”她干瘪喑哑地回了一句。
全格陵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因为不让在□时抓小臂,高中肄业的女朋友摆脸色了。
然后这位高智商的男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哄只有平均智商的恋人:“阿玥。”
她嗯地应了一声,摸着自己的手指甲。
所以说,不要和女朋友一般见识。否则她就要你长长见识。

他想起她有时候像小孩子一样,会故意扑上来招惹他。戳一下,捏一把,他问干什么的时候,她就傻笑:“你也可以啊。来啊来啊。”
他当然不会像孩子一样报复回去,最多把她的手挡开。
现在想想,挺不解风情。

他靠上去,不轻不重地咬了她的脖颈一下,想引她来咬自己,她却只是挪了挪肩膀。
得不到她的回应,他又咬了一口。这次有点狠,她不禁哎哟了一声。
“咬疼了?”
“还好。”
他将小臂箍在她的胸前,低声引诱着她咬一口:“你也可以。”
她一摸——不仅抓破皮还肿了起来。好了好了,她已经知道自己把他抓得有多伤了:“别咬了好不好。”

怎么她挑逗起来就那么自然。

他不是这个意思。聂未心想。
确实是他不对。那种情况下,没有人能自控。
“我错了。我不该说你。阿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抓哪里就抓哪里。”他把她紧紧揽入怀中,轻轻磨蹭,“我们重来,重来。”

 


第三十七章

重来?从哪一步重来?人生的每个十字路口,他们都有交汇再分离的可能。
是十二岁的懵懂初遇,是十五岁的冷淡重逢,是十八岁的失败手术,还是如今的同床异梦?

重来十二岁的懵懂初遇。两人一见倾心,在长寿山别墅的后花园定情。一封封白字连篇的情书寄向明日号。他的回信,一半篇幅在帮她改错别字。
三年役满回归,他全身心投入工作;她有了同龄的小情人。

重来十五岁的冷淡重逢。他倾听她所有委屈,亲身去教训毛手毛脚的美术老师。
美中不足,匡玉娇反对女儿与年纪差距太大的男□往。伍宗理更是与他断绝师徒关系。
可是越反对,越想证明真心难求。
情到浓处,他们在不恰当的时间偷食禁果。她恶心难堪,他灰心尴尬,从此再不相见。

重来十八岁的失败手术。他坦然告知老师的病情,热烈回应她的吻。她积极治疗,病愈后进入护理专业学习。两人一起送伍宗理离开。
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一个天赋异禀,一个碌碌平庸;一个沉静内敛,一个任性乖觉。无暇珍惜,无暇交流,愈相处差距愈大,终变作一对怨偶。

重来如今的同床异梦。既然她不想碰他——他把她翻过去,扣着她的腰,让她跪在床上承受——闻人玥顶顶憎恶这样!
于是大力打开他的手,整个人都紧紧地蜷了起来。聂未没料到她会抗拒,可毕竟是有反应了,竟然可怕地高兴起来。于是哑着嗓子问她:“怎么了。”
闻人玥听见自己无比冷静地表示:“我不喜欢这样。”
两人倒在床上,他将她的头发挽在耳后,伸手去摸她的耳垂,只有一点点。
“阿玥喜欢什么姿势?嗯?”轻佻追问,他决意要谄媚到底,“你说。”
不知道为什么,闻人玥突然笑了一声。就好像一朵昙花突然裂开一样,美则美,可是短暂:“我什么姿势都不喜欢。”
她终于后悔。他终于误会。
她不仅是不喜欢这个姿势。更加是不喜欢这项运动。绝对不喜欢和他做。

多么可耻。多么可悲。
即使如此,还是想要。

架着她的腿,大力揉捏着她的胸脯,他草草冲刺了几下就结束了。
快速抽离,逃进浴室。
她毫无生气地躺着,然后伸手去摸床头的MP3。

重来只会更糟,不会更好。
这不是小学生写作业。错一个字就罚抄一百遍。重来没有任何意义,玩不出什么花样。
对待你想共度一生的人,不应该操之过急。

明天放假。所以他打算不睡了?
明明已经快四十岁的人,每天都在超负荷工作,怎么还能……她可是每节生理课都津津有味地听进去了。
不科学。还是人类在她昏睡的六年中取得了进化上的大进步?
对一切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闻人玥都心存敬畏,自省其身。

不让抓就不抓好了。为什么耍小脾气。
住在小师叔的家里,躺在小师叔的床上,享用着小师叔的肉体,还要对小师叔甩脸色。
这得多不懂事才做得出来。

她不是那个不懂事的闻人玥了。所有以上的可能均未出现。
重来的这一次她乖顺极了,仿佛被催了眠。要躺就躺。要坐就坐。要接吻就伸舌头。要拥抱就箍着他的背。要十指相扣就张开手。要反应就依依呀呀地乱叫。

什么?你和一个没有归属感的人谈自尊?
不如和一个没有祖国的人谈民族气节。

床笫之间,闻人玥真是聂未的启蒙老师。
一旦启蒙,他比谁学的都快。

他不是不解风情的聂未了。所有以上的可能均未出现。

“啪”一声,床头灯被拧亮。闻人玥下意识遮住了眼睛,又慢慢张开指缝。

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时,总有他送来一道白光。
在“火花塞”手术为她的世界送来清醒的那一刻,她已经无所遁形。

这一刻,面对面地望着,裸裎又陌生。

“阿玥。别因为一句话闹得不愉快。”聂未低声道,“好不好。”
只不过是一句不合时宜。
太颠簸,她头晕倦极,压根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只是本能地嗯了一声。
不满意?没什么不满意。他已经很卖力了。她的身体非常满意,满意的都快溢出来了。
今天晚上不好过,又要等两个星期才能好好爱她:“别这样。”
她以更低更婉转的声音回答:“没有啊……你好棒。”

醍醐灌顶。聂未突然明白,这些床笫私语完全不是真心话。以前也从来没有过真心话。

他隐隐觉得他们之间有些磕磕碰碰,遮遮掩掩。但至少在床上坦诚和谐。
也许他有些贪婪冒进,但总能进步。慢慢来,还有大把时间。
可原来全无默契可言。

这次他在浴室呆的时间比较久。闻人玥正要睡过去的时候,聂未绞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回来。
他摸到了她颈侧的耳机线。不知为何一股无名火腾地升起,立刻扯开。
她猛然睁开眼睛,看着他。他今天已经表现的非常像恶棍了,不在乎多这一次:“我不想说第二遍。”
“……我自己擦。”他坚持自己动手,帮她擦拭所有汗渍污迹。医生的手势很轻柔很专业:“要不去洗洗。”
她摇头。擦拭完了,他握着毛巾,坐在床边。
“应师兄约我明天晚上吃晚饭。我们一起去吧。”
闻人玥猛然清醒,赌气翻个身:“不。我已经约了别人。”
聂未没了声音。闻人玥思来想去,似乎从来没有人敢忤逆过他,正想怎么圆场才好,他又开口了。
“阿玥。我不懂怎么哄你。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就直接说出来。”

原来求一句真心话这样难。
原来想一句真心话这样难。
求和想之间的距离,这样远,这样近。

闻人玥伸出手来拉着他:“可不可以——抱着睡。”
“当然。”他很快回答,“当然。”
聂未翻身上床,一伸手将闻人玥揽入怀中。
相拥而眠听起来很美,实施起来很麻烦。碎发会拂得鼻腔痒痒吗?埋在颈窝里会不会呼吸不畅?手臂枕在哪里才舒服不会被压麻?紧紧箍着还是松松搭着?腿呢,是放对方的肚子上,还是□两腿中间?伸直?曲起?
聂未打了个喷嚏,伸手将她的头发拨到一侧胸前,挽到耳后。好容易调整到了双方都满意的姿势,很快又有新问题。
“好热。”
相贴的肌肤升温,沁汗,又粘又腻,干了,又出一层。
冰山原来有一颗滚烫的核。紧紧贴在一起时,她觉得自己要融化了。
可是不想松开。
“许昆仑的女朋友和你同年。”
“嗯。”猛然听到海泽表哥的师父的名讳就这样自然地从他口中说出来,闻人玥有些奇怪的感觉。
“想不想和她交个朋友。”聂未道,“还有几位大国手的夫人,比你大不了几岁。”
“不想。”闻人玥更觉奇怪,“我有朋友。不想去认识完全陌生的人,而且也不会有话题。”
“随你意。”聂未低声道,“只要你高兴。”
“唔,大国手……都比你年纪大吧。至少也会有个十来岁的差距。”
“嗯。”
“然后夫人和我差不多大——老牛吃嫩草啊。”闻人玥道,“不过我发现,现在成功的专业人士娶年轻老婆好普遍。”
她抬起头,发现聂未正乌沉沉地望着她:“你介意?”
不知为何,闻人玥突然想起曾经对海泽表哥说过的玩笑话:“没有。其实一辈子并不是很长。到了七老八十,一身皱皮,一模一样。”
聂未笑了一声。闻人玥又道:“上辈子是苏州绣娘。这辈子做了大国手。小师叔的下辈子,不知道会是哪个领域的杰出人物。小师叔的每一世,额头上都刻着‘业界精英’四个字。”
她总是感性得出奇。聂未紧了紧搂住纤腰的手臂:“你呢。”
“我?”闻人玥闭着眼睛,“我没有修来世……只求阿弥陀佛,不要把我投生到兵荒马乱的地方去。”
“别迷信。”停一歇,他低声道,“那我去做无国界医生。”
“小师叔还想做医生呀?好累。”闻人玥奇道,“我都不是很想做人呢。变成一只猫一只狗也不错。”
“兽医。”
他的眼睛也闭上了。怀里的小美人儿终于开了窍:“如果我下辈子是一颗蛀牙——”

牙医。
当然。
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保护你。

体温调节合适了,她一直往他怀里钻。睡意像无边无际的夜空,覆着无边无际的夜海,轻轻地晃着。她嘟哝了一句什么自己都没听懂。聂未顿了顿,开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
闻人玥满意之极,在怀抱的更深处呜呜地说着什么。
聂未一边拍一边头大:“不会唱。快睡。”

闻人玥睡得很香,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时,聂未并不在床上。
抱着的枕头上面还有他的味道。
窗帘仍拉得紧紧,光线幽暗,难辨几点几刻。
人呢?已经去赴约了么?
不要!闻人玥翻身坐起,摸着了手机就拨聂未的电话。
未几,电话在楼下响起。

电话的主人在阳光普照的琴室里。闻人玥从未见过他以这样懒散的姿势,坐在地板上看相册。
听见脚步声,他便淡淡地望向门口。
闻人玥突然觉得不太妙。
到了期末,看着满江红的成绩,老师要和她清算的眼神也是这样——是你学的不好,还是我教得太差?
别,别装作若无其事。别,别以为卖乖就可以抵消。来,好好谈一谈。
“醒了?”聂未合上相册,“见你睡得很沉,就没有叫你。”
他每次起床都会立刻拉开窗帘,从不管她是否还在酣睡。今天算是体贴一回。越体贴,越心惊:“……我收拾一下就回去了。”
聂未起身趋前,挽起的袖口下是她抓出来的伤,没有上药:“你和同事约在哪里见面。我送你过去。”
“同事?我没有约她们啊——”甫一出口,闻人玥便知道穿帮了,脸色大变。

想要做到最好。却总是走的更远。

“小师叔……”
不置可否,聂未经过她身边,走进厨房。
“先吃点东西。”

这是闻人玥第一次看聂未做鸡蛋三明治之外的食物。
“把番茄切一切。”他拿起一块仔姜,咦了一声,“很像你的手。”
闻人玥捧场地笑。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笑得出来。终究是被自己内心的犹大给出卖了。吃完这最后的一餐,最卑微的那部分就要被钉在十字架上。
很快意大利面连同蔬菜沙律做好,端上桌:“小师叔不吃么。”
“不饿。”聂未在她对面坐下,倒了一杯薄荷绿茶。
闻人玥吃了一口,赶紧溜须拍马:“小师叔出品,必属佳品。”
唉。忘了他素来不吃这一套。这次更是连“当然”两个字都欠奉。空有秀色可餐的脸,却摆出消化不良的姿态。意大利面再好吃,也没有胃口来装。勉力吃了小半盘,她便放下叉子。
聂未也放下茶杯。
“阿玥。你和我做,一次……”他问,“也没有吗。”
闻人玥整条胃都翻了起来——他刚才是在说那两个字?
这个可以用在任何具体或抽象事物中表示精彩顶点的中性词语,只有用在房事中,便带了重重的淫靡气息:“你说什么?”
聂未心一沉。
原来她真的不知道。竟然能伪装的那样好——还是他太忘我?
于是打算先给她科普一下:“就是……”
闻人玥心乱如麻,胡乱摆着手:“不用解释。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知道和感受是两码事。”
她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去了:“知道就是知道。别再说了!”
那就是有了:“有多重……吗?”
他怎么还在说这件事情?!还加了多重两个字!
闻人玥彻底崩溃,本能地反攻:“别光问我,你呢??你有没有??”
这回击非常傻。
“我有。”乌沉沉的眼睛抬起来深深地望着她,声音有些沙哑,“每次都很好。甚至有时候必须要控制,不能碰你,不能太投入——”

光是听他这样说,她都有点受不了。双膝无力地站了起来,往客厅方向走:“我听不见。听不见。”
“这种事情需要双方都感到愉悦。”聂未几步赶上,拉住她,“如果有一方并不觉得享受,那就一点意思也没有。”
是技巧问题?是说了无趣的话?做了无趣的事?他知道自己是个乏味的人。“你不喜欢的,要告诉我。你喜欢的,更要告诉我。”
一抱她,嗅到她的发香,又有些情动。
“阿玥,宝贝儿……我喜欢和你做。我只喜欢和你做——”

她拥有唯一一把通向他灵魂的钥匙。
睡美人的第一个吻,就已经吻醒了王子。
他是她一个人的。她也必然是他一个人的。

全乱了套;她的眼睛水汪汪地,双颊绯红;他觉察到了一丝蹊跷,不顾她拼命反抗,单手探入裙底——

被抱起来的时候,闻人玥拼命挣扎。聂未双手一松,作势要摔,她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睛。
“你要掉下去了,为什么不抱着我。你这么敏感,两三句话都能有反应,为什么不享受。”
为什么要享受?没有一个姿势好看。闻人玥梗着喉咙回答:“我不喜欢身体的这种反应。这,这是饱暖思□。”
两人姿势如同在秋千上一样。她感觉得到他很想要,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长驱直入,而是不厌倦地一遍遍抚摸亲吻,唤她的名字。
这不是原罪。这是极乐。“我装不出来。阿玥。”聂未喃喃道,“我装不出来。你也别装。”
她一直渴求这种纯粹的,肌肤碰触的感觉。
聂未在没有得到她的同意之前,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若是重来——大概只有从秋千那一次重来,男追女守,循序渐进,水到渠成,才会有好的结果。
闻人玥渐渐放松,像一只猫般,连最脆弱的肚皮都愿意露出来:“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需要道歉。”聂未道,“我也没有。”

昨天聂未还没有回家,闻人玥戴上顶针,从针线包里取了一根针,走进卧室,打开床头柜。
戳几个洞的话——怀孕的几率会很大吧。
如果怀孕了——小师叔一定会负责。
那就可以赖住他一辈子了。
应师叔会痛心疾首;表哥表姐会嫌恶失望;妈妈说不定又会暴揍自己一顿——先不想这些。

如果和小师叔结婚,不管其他人怎么抵触,她一定会对他好。
她那么爱他,怎么会舍得对他不好。
她要没大没小地叫他聂未。喂。喂!聂未!

反正是幻想,先不要想两个人的学历,能力,眼界——只想两个人在一起。

如果嫁给聂未。她会每天都做很丰盛的晚餐。包很多美味的粽子放在办公室里——全方位地照顾他的衣食住行。
哦,别忘了要尽力去讨好那个骄傲的小姑子——不对。闻人玥,你总是分不清轻重。如果嫁给聂未,首先要把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
抱紧见贤表姐的大腿不松手,她心软,最终还是会帮自己的。
闻人玮就是她带大的。她可以胜任母亲的角色,完全没问题。

如果嫁给聂未。那就要和他一起面对生老病死。
生,生一个太孤单。他那么忙,而她又喜欢热闹的家庭。再生一个,两个——她要攒钱买一台七人车来开。工作日送老公上班,孩子上学。周末的时候,准备好野餐篮,全家去郊游。
当然,孩子的名字由他来起——其实她一直很喜欢“顺”这个字,希望孩子的一生可以顺顺利利。
可是聂顺这个名字也未免太难听。
老,他年纪比她大,但是到了七八十岁,大家都一个样。吃饭会打嗝,耳背,眼花,说话走路慢吞吞——要提醒他适量补钙和每天清洗假牙。
病,无论从医生还是病人的角度,他们都有经验。就算生病也会保持乐观心态,积极治疗。
死,先走先等——谁也别想把她闻人玥的丈夫葬到仰止园去。

想到这里,她竟然笑起来——这一世,小师叔好沉默。

安全套回到床头柜。针回到针线包。
未能亲密接触的两样东西分开了。

因为爱他,所以不能骗他签下这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契约。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很美很美的事情。”
“阿玥。我不会说甜言蜜语。”聂未低声道,“我只有一句——凡是我有,你都可以拿去。凡是我无,都愿意为你拿来。”
闻人玥大为震动,久久不能言语。
终于,她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叹息:“可是我会舍不得。”

“我答应了应师兄去吃晚饭。”腻歪了好一会儿,聂未道,“你去换件衣服,准备出门。”
闻人玥不置可否地摸着他的耳朵,轻声细语:“小师叔,你几乎每天都呆在医院里。但你不会知道住院部楼下最好吃的馆子。不会知道有一家文体商店总是溜上来发锦旗广告。更加不会知道病区的保安养了一只八哥,会说好多话,可受病人喜欢了。”
每一则绯闻都长着腿从你眼皮底下跑过去,每一条流言都在你耳边敲锣打鼓。
可是只要你没兴趣,就可以完全不受干扰。
那我,是不是也不应该打扰你的心无旁骛:“我只想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想去应师叔家吃饭。”
“好。”没想到他直接答应。闻人玥微微吃惊;聂未看了看腕表:“还有半天假。你想做什么。”
“我——”闻人玥懊恼道,“假期总是这样短。没有早上,中午也混过去了!好急人,好多想去的地方都来不及了。”
不着急,大把机会。
今天不如去看看会说话的八哥,然后尝尝号称最美味的饭馆:“怎么样。”
闻人玥软声道:“那我就只好去订一面锦旗,写上‘全世界最完美男友’,送给你啦。”
她低下头去亲他。接完吻,聂未又问:“那只八哥会说些什么。”
“嗯——你来啦。你好。你好漂亮。谢谢。不客气。你走啦。再来!”
聂未笑了:“很有礼貌。”
“哦,还有,我爱你。”
“我也爱你。”
“……八哥说的啦。”
“别淘气。”

桑叶子坐在餐桌旁玩手机。
应思源和桑晓莹面面相觑。
聂未早已打电话告知不能出席。但她仍然固执地做了一桌菜出来。
聪明人学什么都快。作为厨艺初学者来说,算得上色香味俱佳。
“叶子。我们吃饭吧。”
“等一下。”她抬起头来,“就这样吃掉,太可惜了。”
她拍下精心准备的食物,编辑了一条彩信发给聂未。
聂医生,好遗憾……
六个字足够。心意应该传达到了。

等到晚饭结束。等到回家。等到她打电话把伍思齐骂至痛哭。等到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等了很久很久。聂未都没有回信。

 

番外(未完)

作者有话要说:别激动。只是番外……

父亲真的生气了。
他叫我滚回格陵度暑假,眼不见为净。
我照例要和他顶嘴:“你都不回去,为什么叫我回去。”
真不幸。在世界顶级大学做教育工作的人,却教育出我这样顶心顶肺的女儿。
好在弟弟很乖巧。至少不会像我这样给面色铁青的父亲再补上一刀:“你和你的父母也处不好,我这是遗传。至于驳嘴,是变异。”
用他的专业知识来攻击他,多么大逆不道。
这次母亲也没有帮我说话。她很伤感。日本女性的温顺贤良我一点也没有遗传到,据说我也不像我们家任何一个人。
这很好,我才不要像某某某。

行李很简单。一条裙子,几件T恤短裤,一些现金,两张卡,他们就这样赶我上了飞机,叫祖父母头疼去。
在格陵的国际机场是祖母和一位林姓哥哥接我。
他们并不怕我认不出祖母。毕竟老人家上了年纪之后容貌就很难改变了——我们位于巴尔的摩的家里,有一张十年前的全家福一直放在壁炉上。
那张全家福摄于十年前弟弟刚出生。照片上有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我,弟弟,姑姑,姑父,表弟,表妹,一共十个人。
记得那天祖父还没有来的时候,摄影棚里吵极了。我和表弟两个绕着场地乱跑,抓到什么都朝对方乱扔一气。然后弟弟哭了,咬着奶嘴的表妹也哭了。父亲一脸淡淡地,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我淘气得更起劲儿了。母亲一会儿奔向我,一会儿奔向表弟,中文日文混杂,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姑姑抱着表妹,和姑父一起陪祖母坐着——我想祖母一定头疼死了,况且她还得一直安抚哭闹的弟弟,所以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然后,祖父来了。
他来时我背对着门口,正在和表弟比赛谁的海豚音更尖锐刺耳。突然整个人腾空而起,我吓得浑身汗都冷了。那两只伸在我腋下的手,不需要任何语言,我丝毫不敢动——真的,差点尿裤子。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所有人都暂停了。呼吸暂停了,哭闹暂停了,动作暂停了,思想暂停了,一切都暂停了。除了父亲之外,母亲,姑姑,姑父都是愣了好几秒才纷纷喊出“爸爸”来,并且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简直就像军人家庭一样肃然有序。
祖父的威严,可见一斑。
“聂则明。”祖父将我交到父亲手臂中,然后在祖母的身边坐了下来,替她拢了拢披肩,又接过满脸泪痕的表妹。
“开始吧。”
等祖父用了半个小时。拍照只用了五分钟。等祖父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吵闹,拍照的时候,只有祖父和祖母可以交谈。
“这样可以吗。”
“自然一点比较好。不笑也可以。”
整个拍照过程中,我都垫了个小木箱站在祖父身后,但我根本不敢看他的后脑勺——匆匆瞥了一眼,最先看到是祖父头顶发旋中的一根白发,然后又陆陆续续地看到星星点点的白发丝。
这就是我和祖父母唯一的相处。

随着年龄增长,我越来越怕和老人相处。他们总有许多含糊的话想和你说,而你的回答他们又往往听不清,这真令人捉急。
但是久别重逢的祖母让我觉得很亲切。老人怕冷,我穿一件无袖上衣配热裤,她却穿了一身过膝的连衣裙,外面罩一件铁锈色的开衫,胸前挂了一串项链。
她的白发比全家福上多得多。但我的想法和十年前一样,毫无疑问,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所以一头白发,满脸皱纹也还是老美人。
况且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冲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奶奶!”
啊,她也没有老人味。倒是有股淡淡的香气,我觉得是从她的衣服传出来的。
祖母很高兴我的到来,即使差点被我冲倒。她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我,然后在我的脸上亲了一记:“长得越来越像你姑姑了。你爷爷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爷爷才不会高兴。他和爸爸都是不会笑的男人。我嘻嘻笑:“那么我是姑姑的私生子,这件事情没有错咯?”
祖母明显吓了一跳:“当然不是!”


结局简介

许昆仑等人在应思源家中打桥牌,看出了聂未和闻人玥之间的异常,只有应思源蒙在鼓里。桑晓莹在回家路上也看到了两人的亲昵,为避免丈夫受到类似“格陵之花”的打击,桑晓莹决定带丈夫出国避暑,借桑叶子来拆散二人。
闻人玥巧妙地让桑叶子知道了聂未的女朋友就是自己。桑叶子大怒,拒绝相信。闻人玥在聂家招待桑叶子,后者不得不面对闻人玥已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这一事实。两人在餐桌上针锋相对,桑叶子败下阵来。
心有不甘,桑叶子的表白短信终于让闻人玥下定决心离开聂未。
度完蜜月回来的聂今发现家中有蹊跷,却没办法抓到现行,气急败坏之下,聂今的剖白令聂未茅塞顿开,决定重新追回闻人玥,等她下班,请她吃饭,逛街,看电影,送礼物等等正常情侣会做的事情,而不是在床单上滚来又滚去。
正当闻人玥感受到了聂未的诚意,从德国传来令人心惊肉跳的消息——火花塞手术的第一位病人死于脑卒中……
大难不死的闻人玥感受到了亲情的可贵,忽略了聂未的感受。聂未又气恼又无奈。两人一起飞赴德国开会,在这次旅行当中闻人玥知道了当初聂未一声不吭离开两年的缘由。两人打开了所有的心结。但没等两人完成甜蜜的德国之旅,聂未就被召回格陵做一项左手移植手术,而病人正是一位久未谋面的故人。
故人回归,伍家兄妹各怀心思。甚至觉得闻人玥与故人重修旧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而闻人玥这时突然怀孕,杀得众人措手不及;随即孩子父亲的身份,更是令众人吐血不止。
虽然碎了一地的眼镜和心,虽然并没有许多人看好,闻人玥和聂未还是举行了婚礼。想要绝地反击的桑叶子,也因聂未的一席话彻底心凉。
看到了新婚夫妻的互动,以聂今为首的反对派渐渐都被温柔可爱的新晋大国手夫人给收服了。这样温馨地过了几个月,在这个其乐融融的小家庭即将迎来一个新成员之际,于璧飞突然出现,带走了聂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