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迟到了许多年 作者:金陵雪
原名《终有一爱》 作者:金陵雪
有多久没见你,以为你在哪里,原来你就住在我的梦里,陪伴着我的呼吸。
曾经人人都当她是玻璃罩里的玫瑰,
童话破灭了许多年,她竟似野草般活到今日。
爱,爱,爱……
这世间的爱于她而言,曾是阳光雨露、蛋糕蜜糖一样唾手可得的东西。
直到剧情瞬间坍塌,星光陨落。
他的出现,是她平静生活里的狂雷闪电。
梦中纠缠多年的无脸人被赋予五官,却愈加狰狞。
一个大信封,果断地断她生计,却又峰回路转,与她合演一场险象横生的戏。
她久无风浪的心,开始因一个约定而摆荡。
他是何时认出她,或许仍在试?
无脸人唇角竟漾出笑意,他向她伸出手,是梦境的接壤,抑或另一段故事的伊始?
好多好多年过去了,她都忘了,被那铺天盖地毫无道理的爱包围的感觉。
她曾经被宠坏,又跌至谷底。他年少动荡,早已忘却温暖的滋味。
终于,在迂回的迷藏中找到彼此,轻轻问一句:
咦,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就算世界无童话,如你信爱,废墟中亦能开出花来。
第一章 小白领与精英
蚁族与菁英
格陵大肖记牛肉面每天的营业时间是早上七点半至九点半,傍晚五点至七点半。等位的永远比吃面的人多。
利永贞站在一旁看iphone,余光瞥见一人已经吃完离座,立刻眼疾手快右腿勾过来一把凳子,添在自己身边。
“钟有初,有位子了,快来!”
肖记欣欣向荣,带动周边饮食业蓬勃发展。叫做钟有初的女孩子,正在隔壁摊位买无糖豆浆:“来了。”
桌上是刚才那人留下的半份当日报纸的娱乐版。利永贞折一折,垫在钟有初拎来的豆浆下面:“快坐下。老板,来两份牛肉面!”
钟有初和利永贞并不是朋友关系。
钟有初和利永贞怎么可能是朋友关系?钟有初是月薪四千的中级行政小白领,利永贞是年薪三十万的高级电力工程师。钟有初老家在距格陵两个小时车程的云泽县,住八百每月的小单间,灯泡坏了要自己换,马桶堵了自己通;利永贞是格陵原住民,工作时住公司高级公寓,有中央空调,集中供暖,休息时回家,爸妈供暖。钟有初闲暇时上网玩玩虚拟斗地主,利永贞偶尔打麻将二百元起庄。钟有初身高一米六五,在网上买中号衫,中号裤,裤腿折起两寸打褊;利永贞是时尚纸片人,盆骨窄小,可以轻松穿下每一件衣服。钟有初旅游去青要山露营看星星,利永贞在大溪地买珍珠。
以上是经济差距。经济基础决定追求层次。钟有初为劳动节只放一天假郁郁寡欢,利永贞为去黄河科考站的唯一名额全力以赴。
利永贞一月只放假三日,难得今天有空,和钟有初猫在街边吃牛肉面,还在膝头放iphone翻看企划书。忠言逆耳,但钟有初仍出声提醒:“利永贞,小心消化不良。”
利永贞一边往碗里加辣椒油,一边道:“我分秒必争。”
哦,对了。利永贞有天生宿敌——和她同为高级工程师的封雅颂先生。钟有初没有见过这位封先生,利永贞直接用“一山不容二虎”解释,多么简单明了。
人人皆可为难中级行政秘书,但谁会耗精力与她为敌?所以钟有初没有死对头。
吃完面走到街上,利永贞伸出手来捏钟有初肚上肥肉:“哇,你这里的肉摸起来好软。”
利永贞常去变电站野外作业,有时也亲自爬上爬下,所以身形矫健;钟有初久坐办公室对着液晶屏幕,肉全堆在肚子上。
“哎,不要乱摸。我的懒筋正盘在这里。”
利永贞兴致勃勃:“我们来制定一个运动计划——每天早上抽半个小时睡觉时间去晨跑。”
“晨跑?不适合我。嗯,说到睡觉,我昨天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梦?什么梦?”利永贞立刻无比羡慕,她总是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从来不知何为发梦,“你总是有梦可做呀。”
钟有初一哂:“我梦见好多人在室内BBQ,我站在烧烤架边,看见解冻的鸡翅血水滴到炭火上。门口的高凳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穿一件左胸上有三道明黄色横纹的深红色衬衣,深咖啡色的灯芯绒裤子。他突然走过来向我求爱。”
“这场梦哪部分让你害怕呢?”
“那男人没有脸。像一颗剥了壳的鸡蛋安在了正常的身体上。”钟有初语气如常,听不出一点沧桑,“这不是我第一次梦见无脸人。我梦见过他和我赛跑,梦见过他手持国旗站在大使馆前挥舞,也梦见过他长出几百只触手——次次梦见他,都会有大事发生。”
钟有初是格陵千千万万小白领中一员。她毕业于一所专科院校,后进入百家信公司工作,起起伏伏,迄今已有八年。
百家信是董氏贸易在格陵的子公司,专营各类高档保安系统,远销至全球各地。其办公地址位于格陵滨江区区标鼎力大厦第十八层,近可瞰海伦路,远可观百丽湾,风水极好。
时近中午,何蓉在EH即时通上喊钟有初:“有初姐,快来文印室救命哇!”
咋咋呼呼的何蓉是钟有初的小徒弟,两年前刚到公司时分配在钟有初手下学习。不出三个月,就因显示出惊人酒量调到了总经理蒙金超身边工作。
“来了。”
钟有初转做人力资源部档案秘书工作四年,从未升迁,从未降职。总经理蒙金超从来不表扬她,但也找不到她的错处,于是好事坏事都不给她机会。
她安之若素。
公司出外旅游,映合照她站最边上。尾牙庆典她不写名字投进抽奖箱。尽量不请假,尽量不加班,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天白领打一天卡,典型的职场橡皮人。
无论前辈晚辈都连名带姓喊她“钟有初”。只有何蓉一直恭敬而又不失亲密地喊她“有初姐”。
何蓉正在文印室里手忙脚乱,见钟有初进来,示意将门掩上,立刻大倒苦水:“梁安妮勾搭上九楼的一位设计师,很不着调!十一点就去吃饭,两个小时还不回来;谈晓月看医生看了一早上;还有这影印机,又给我闹脾气,只能一张张地印。”
总经理蒙金超身边围绕四朵金花:负责涂指甲油的梁安妮,负责煲电话粥的谈晓月,负责拼酒的何蓉和负责大小一切事务的丁时英。
说着她便挥拳咚咚咚敲影印机:“梁安妮说拍两下就好的……”
女人总相信一切电器拍两下就会好,就像她们相信一切负心事骂两句就会雨过天晴。梁安妮是总部遣来的高级秘书,在百家信地位超然,年年都是她陪同蒙金超回美国总部汇报兼旅游。可怜丁时英跟了蒙金超十五年,没有离开过百家信半步,劳心劳力,还被蒙太当众掴过两巴掌。吃了这么多亏,还常常被蒙金超骂得狗血淋头。
钟有初立刻动手帮她整理文件:“我们分工,抓紧时间。”
何蓉不愁工作枯燥,只愁没人和她八卦:“有初姐,你知不知道——四月份有个澳洲农场主订走价值六十万澳元的报警器,用信用证交易。”
她刚到公司搞不清楚什么是信用证,是钟有初言简意赅告诉她:“信用证就是大人用的支付宝。”
钟有初一边复印一边道:“四月份澳币跌得厉害。”
“可不是,发货之后就一直跌跌跌。结算时利润少了百分之十六。公司今年流年不利,后来陆续几笔出口生意都吃了亏。”
百家信实习员工在董氏上海分部洗脑,哦不培训时曾一再受到谆谆教诲——企业与个人荣辱观,价值观,道德观要保持高度一致。何蓉就是标杆人物。
她继续恨骂道:“企宣部炒外汇的那几头白眼狼,一听说接了国外订单,即刻抛售手上外币,还戏称蒙总是铁公鸡风向标。”
“人民币今年一直在升。市道如此。”
何蓉叉着腰,活灵活现地学大董先生在越洋电话里的语气:“总部哪里管这些?劈头就骂蒙总:‘不要解释,不要找理由!凡事找个借口就能解决?你,你,你不要做这个总经理了,你做梦去吧!’”
大董先生一激动就有口吃毛病,可见确实气极。
“更何况多张订单都是蒙总使尽浑身解数,不惜以本伤人,从求是科技手上抢来。”何蓉提起楚求是这三个字简直咬牙切齿,“这年头,小赚即赔。楚求是明摆以退为进,设计蒙总。”
楚求是本来是百家信销售主管,原总经理闻柏桢的亲信,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闻柏桢离职,蒙金超上位,楚求是的地位变得十分尴尬,索性和蒙金超闹了一场,拉走不少客户出来单干。
“为表清白,蒙先生主动提出百家信应该开源节流——哎呀,真该打,我说漏嘴。好吧,只告诉你一个呀,有初姐。”
何蓉是一员八婆,勇猛无双。她若说“我只告诉你一人”,那大可放心不需保密,因为这事估计早已传开。
“听说总部聘了雷再晖过来做事。”何蓉神秘道,“你知道雷再晖吧?”
啊,是令所有职场白领都闻风丧胆的骨灰级人力资源顾问雷再晖。
谁没有听说过雷再晖的大名?他有名到了去哪个企业做顾问,哪个企业的工作效率就会飙升的地步。
据说在有些公司,如果手下不听话,总管只用威胁“再不好好工作,我便请雷再晖来做事”,效果立竿见影。
有人说他正当壮年,有人说他垂垂老矣。有人说他出身于下岗工人家庭,面目可憎,仇恨社会;有人说他是多国混血,风度翩翩,十分绅士。有人说他精算牌司法牌建筑牌潜水牌电工牌,应有尽有;有人说他高中辍读,全靠自学。有人说他阴鹜大伤,妻离子散;有人说他家庭美满,儿孙满堂。总之他出道十年,还在一团迷雾中。
当然,见过他的人都领了大信封。你总不能去问一个垂头丧气的人,炒鱿鱼请你吃的雷再晖,到底属哪类传说?
你的牙医长得再帅,想必你也希望和他永不相见。
“哦,就是那个传说中,”钟有初故作正经,掰着手指一样样数,“可止小儿多动、挑食、夜啼、尿床的雷再晖?”
何蓉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手里却有条不紊,显是受过良好文秘训练。这份功劳,应当记在她的师父钟有初头上。
“可不就是他!他已经为总部制定一套瘦身计划,甩除不少赘肉。前不久才出了秘一级MEMO,我在梁安妮那里看了两眼——说是大董先生要退下去,小董先生仍在外放中。总部裁员百分之十七。营销和企宣两部合并,两个部长又都是元老级人物,闹得不可开交。”
钟有初讶道:“不是吧?金融风暴已过很久,怎么现在开始顶不住。”
“近两年在风投那一块蚀得厉害——梁安妮说的。去年回总部,她和小董先生出过海。”
“雷再晖刚出道时就已经风传要请他来为公司瘦身。以前……”钟有初顿一声,继续道,“年年都恐吓员工说寄资料给他。年年喊狼狼不来。管他来不来?做好自己的工作就万物生平。”
正说闲话时,丁时英从外面回来接手,赶她们两个去吃饭。
“年轻人吃饭要定时定点。长命功夫长命做。”
丁时英今年三十六,打扮得却像四十六。常年挽一个大髻在脑后,暗喻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又常年皱紧眉头,暗喻自己很纠结。
“时英姐,公司是不是真要请雷再晖来做事?”
丁时英不以为意道:“行啦!年年喊狼狼不来。管他来不来?最重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万物生平。”
“嚯!刚才有初姐也这样说。”
丁时英便抬头望了钟有初一眼,对何蓉道:“这是老话了。我在百家信用影印机的时候,你还背着书包上学呢!”
钟有初对丁时英笑一笑:“我们俩在这里老生常谈,她们已经听不懂。”
钟有初入职时是丁时英带她,至今八年。八年里出了多少跌宕起伏的事?丁时英已经记不起自己八年前恨嫁的心情,而这妖女还是当初刚入公司的模样。
只有一次她在聚会上喝多了两杯,坐在昏暗的包厢里,用那有些斜视的左眼,轻佻,嘲弄,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师傅:“时英姐,人人都说你和蒙金超有一腿……依我看,不见得呢。你的困境,只怕比做小三更惨。为什么说到职场女人可怜,总觉得是被一个情字套牢?真浅薄。”
她原来神清目明!那为何又非要做这低眉顺眼套中人的假象?凡此种种,令人心生隔阂。
“做好自己的工作——我总嫌这话老套,但打了这几年的工,愈发觉得受用无穷。”何蓉老气横秋道。
这曾是闻柏桢的口头禅。
闻柏桢在百家信做老大的时候,常穿各色针织毛衫办公,墨绿,藏青,浅灰,砖红,杏黄,内衬万能白衬衫;现在蒙金超做老大,每天打红色领结,穿黑色双排扣西装,挺胸收腹。闻柏桢长了一张清秀窄脸,眼睛细长,猿臂蜂腰,就连拿文件从办公室走出来叫人影印的姿态也很认真;蒙金超眼泡总是肿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苍蝇会跌跤。闻柏桢说话语速较慢,声调偏沉,发音特别,只说一遍就具有强大的压迫力,每个人都能听懂兼做到;蒙金超说到激动时声调会不自觉升高,像一根尖锐的铁丝,串着两三个无意义英文单词,例如“我办公室的view一定要很好看,要有fantastic 的sunset”——当然后来西晒的厉害,又换了房间。闻柏桢笑时会先略低一低头,唇角微微一挑——批评也淡淡的,嘲讽也淡淡的,鼓励也淡淡的,称赞也淡淡的;蒙金超无论什么情况笑起来都是一嘴的四环素牙争先恐后往外龅,好像和你很热络。闻柏桢在时,百家信的产品曾远销至英国的世界博览会,受过特别行政长官表彰;蒙金超天天和销售部开会,业绩也没有上升迹象。业界都叫闻柏桢闻狐,业界都叫蒙金超懵懂。闻柏桢过生日,全公司自发凑钱买一件竖条纹彩虹色的名牌马海毛针织毛衫给他;蒙金超过生日,梁安妮直接扣全体员工当月工资的百分之五做派对用途。
一朝天子一朝臣。闻柏桢的高级秘书是钟有初,蒙金超的高级秘书是梁安妮。
“我们去吃饭咯。”
钟有初和何蓉都是带饭一族,比在外面吃便宜又卫生。两人去茶水间热饭,看见桌上放着一碟吃剩下的肥肉。
何蓉使劲嗅两下:“一定是席总管又带自家熏的腊肉来佐餐。又酸又辣,闻着就有食欲。”
钟有初笑道:“真应该去开馆子!他说每年做四十斤腊肉,被我们免费吃掉一半。”
一会儿技术部的李欢也来泡方便面。
“李工,怎么也这样晚?”
“刚从客户那里回来。”李欢是个身板单薄的小白脸,长一脸青春痘,说话时眼神总是闪闪躲躲。他站在那里拆调味包腿就不自觉地一直抖,一直抖。
何蓉好心道:“你可以下馆子,算工作餐,拿发票回来报就可以。”
“吃泡面可以长生不老。”李欢这样回答,端着泡面走出了茶水间。
何蓉耸一耸肩:“怪人!有初姐,我们刚才说到哪里?有初姐?”
哎呀。钟有初暗叫不妙。
她刚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屏幕上正对雪龙号准备第五次远航北极做专题报道。此次科考汇聚从各省各地选拔而来的菁英人才共五十三位,整整九个月呆在世界最北端进行大气,生态,物理等多方面科考工作。
“来自格陵特别行政区的封雅颂工程师将对中国北极黄河科考站的整体电力系统进行维护和升级,务求为科考工作提供更好的研究环境。”
第二章 一山不容二虎
封雅颂和利永贞吵了起来。封雅颂手下一名女工程师兰宁在变电站工作时遇到电流互感器失火事件,汇报完调度居然撒丫就跑。调度得不到具体失火间隔器编号,不得不整体拉闸,导致整个变电站全停近一个钟头。
在处理方案上封雅颂和利永贞产生巨大分歧,分管生产的总工程师屈思危不得不出面干预。他的助手小单跑下来的时候,两人正在互骂女权斗士和沙文猪。
“封工,利工,总工叫你们上去。”
到了屈思危面前,两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上演刀光剑影。
小单刚参加工作时就听说这两位高工吵架是家常便饭,但他们在此事上所持立场叫她大吃一惊。
封雅颂:“师父。我记得你第一次带我们下变电站,第一个指给我们看的就是灭火器的位置,第一个学的就是灭火器的使用方法。我认为连这都记不住,趁早滚蛋。不要连累大家。”
利永贞:“师父。有人运气好,一次事故没遇到过,说大话气都不喘。兰宁出事的变电站条件很差,迄今使用的还是干式TA。派谁去都要先拜拜电母。”
封雅颂:“如果出了事只晓得跑,为什么入这行?一旦整个变电站爆炸烧光,牢饭够她大吃一顿。”
利永贞:“兰宁已经悔恨到要做心理辅导,何必雪上加霜?”
“师父。我从没有要求组员野外作业要当烈士,但分内的事情总该做好。”
“师父。我认为有人性别歧视。电母还是女的呢!”
“你可算说出心里话了。”屈思危望向爱徒,“小利,我派小封去北极,算不算性别歧视?”
封雅颂立刻钉住利永贞从不会说谎的眼睛。他瞳仁很黑很亮,聚精会神盯着你的时候便生出两个黑洞,要将你吸进去。
利永贞还以白眼。她一双眼睛黑多白少,翻起白眼来又毒又狠。
“小利,我对你说过,你的黄河电力维护升级计划书写的确实比小封好。这也为什么我向局里申请你做小封的远程支援。上级不派你去主要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你记得吧?”
“我记得。”
封雅颂眼睛望向别处,喉咙里笑了一声。利永贞面挂冰霜。
“你记得,就想办法改进。”屈思危和起稀泥:“小利,下次有去南极长城站的机会,我优先考虑你。再接再厉!”
利永贞已失一城,负隅顽抗:“那兰宁的事情怎么办?”
“停薪一年,闭门思过。复职后交给你来管——封工,你看这样处理可以吗?”
“合情合理,有据有节。”
“利工呢?”
“我没问题。”
利永贞和封雅颂从总工办公室一齐退出来,一齐进了电梯。
他们两个中学地理课上就已经对极地心向往之。渴望和冰天雪地亲密接触,亲身体验极昼极夜极光,冰原冰海冰川,最爱动物就是北极熊和企鹅。他们甚至曾经头对头,趴在地上绘海报,试图走上街头抗议爱斯基摩人捕杀海豹。
“利永贞,十年后去极地旅游一定不是梦想。我们一起去啊!”封雅颂拿着一支沾满褐色颜料的毛笔,忽悠比他小两岁的利永贞。
“说好了,别不算数!”彼时的利永贞还有婴儿肥,双颊粉红,好像一枚小桃子,“我要去看开在北极熊粪便上的小黄花!”
言犹在耳。时至今日,封雅颂独自一人跑到了前头去。利永贞的梦想活生生被腰斩。
封雅颂绞起双臂:“利永贞,就你那小身板,一阵风就能吹散。极地不是你这种纸片人该去的地方。”
利永贞靠在电梯壁上剔起指甲:“别太嚣张,你不过是靠体型上的优势。”
其实封雅颂也不是五大三粗。他生得周正,一向皮肤白净,眼神纯真,手长脚长,十足一副学生样。工作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职位升高,身上的肌肉也一块块都练了出来。皮肤变作黝黑,眼神变作锐利,因为毛发旺盛,索性在唇上留了淡淡一层胡髭,鬓角也留长,变成雅痞一枚。
封雅颂曾为这层俏皮的胡髭非常得意,捎带着连桃花都旺了起来。只有利永贞不以为然,对钟有初说:“世上只有一个男人留胡髭好看,就是克拉克盖博。其他人统统是东施效颦。”
钟有初表示同意。她看男人眼光比利永贞更挑剔。
“嚣张好过阴险。你几时学会从别人计划书里偷概念?”
利永贞敢作敢当,正要承认,电梯门突然打开。
“总工叫我来按电梯。封工利工都到四楼,对吧?”小单利落地按了键,电梯门再次关上前,她好奇地问,“电梯半天没动,你们都没发现?”
封工利工均不理她,电梯终于开始下降。
小单对主公佩服的五体投地:“您真是料事如神!果然他们俩站在电梯里谁也不动,谁也不去按掣。”
“你才来不知道。这种事情发生过数次。”
“我不明白,利工和封工不对盘,怎么又会为他的徒弟求情?封工对底下人真是绝情啊。”
“他们俩都对事不对人,帮理不帮亲。小利比小封有人情味,小封又比小利果决。”
“他们老是针锋相对,您一定很烦恼吧?”小单有点讨好地说。
“小单,你思考方式太片面。”屈思危饮一口茶,“利永贞恃才傲物,封雅颂目下无人,可他们都是业界顶尖的人才。人才总是有点小毛病的。我们要辩证地看待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