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祺华喜欢卓正扬的聪明和干劲,但卓正扬有时候就是正直的过了头,不懂变通。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不懂什么叫白手起家,看人眼,教导起来实在费力。
远星的老臣子在他耳边吹的风,有些是挑拨,有些也不无道理。
辛媛一开始并不是他的人,但他对人一向很有手段。他从阑要求辛媛能够像对待卓正扬那样对待自己,自然也不会像卓正扬对待辛媛那样对待她。他有过的人,哪个是因为爱情跟着他?他清楚得很。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这人会舍弃爱情退而求物质,男人要负很大一部分的责任。
“卓开还有两三笔贷款没清,偏偏有人看在卓红安的面子上,恨不得送他印钞厂。”
“他既姓卓,就受得起。”何老示意辛媛去拿墙角的高尔夫球具,辛媛踩着高跟鞋,一溜小跑地过去扛起整套装备。
生意场上,不变不通。他卓正扬再不张扬浮夸,也调白这个道理。
“不过我是不是该说你够本事,把他逼到这种地步?”何祺华捏了捏辛媛的脸蛋。
卓正扬不得不借助父亲的力量,不得不炒作卓开全是拜自己所赐,他身不由己,顺应大流的时候一定在恨着她。这种折磨让辛媛有种隐隐的快感。
她从未爱人到这种境地,纯粹,又不纯粹,爱恨交织。爱的时候哭着喊着要做他脚底下的泥,恨的时候又挖空心思想和他同归于尽。她当着卓正扬的面拿走大力神的图纸,就是希望他生气,发怒,动用一切力量羞辱她,折磨她,甚至毁灭她,那么她就会立刻抛弃何老许诺的一切,扑到他脚下去,痛改前非,死心塌地,跟着他吃糠咽菜也毫无怨眩
她一直明白卓正扬和她是同一类人,爱到极致就恨到极致,摧枯拉朽,毁灭一切。
但是卓正扬没有生气。他只是有些苦恼,苦恼卓开会受到打击,而不是他卓正扬失去了恋人。
试探卓正扬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否则他们定可风平浪静共度一生——全中国十三亿人口,卓正扬想要找到那个令他意乱情迷的人,几率能有多大?
但再给她一个机会,她还要继续挑衅。她不能让卓正扬占尽上风,否则生不如死。
他们出了俱乐部,坐上球车出发,何祺华看来心情极好。
“今天和老杨打球,若有双鹰算你的。”
辛媛露出迷人微笑,何祺华看待钱财十分淡泊,汽车别墅全入她名下,双鹰只是逗她开心的小礼物。
他同杨双全打一杆五十,双鹰十三番,还不够远星一张基本订单。
她自然也要做足这个价位的善解人意。
“看来您还是希望他回远星。”
何祺华哈哈大笑。
“你明日启程,去格陵汽车工业园考察。我会通知沈玉龙接待你。”
自从薛葵毕业后,交由江东方和沈西西负责药用肽的研究。
沈西西是个漂亮的江南子,娇小玲珑,天真烂漫,在父母呵护下长大,颇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江东方一直对她有点意思,碍于薛葵的冷眼旁观,不好下手。现在薛葵走了,两个人又是负责同一个项目,便有些革命情谊,暧昧渐生。白纯几次见到,又不止沈西西这一桩烂事,早对江东方失去信心;江东方书读得越多越清高,只觉和学舞蹈出身的朋友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初初最心仪的纯真活泼变作愚蠢聒噪,感叹薛葵果然眼光毒辣。
所以两个人近乎是翻脸的状态,只是还没分割清楚。
既然没说清楚,白纯要去晶颐看电影,江东方久陪着她过海逛商业区,白纯喜欢热闹,看见晶颐广场门口的擎天柱大模型,尖叫连连,拉着江东方拍了几十张照片。周末本来人流量就大,再加上这全城盛事,摩肩接踵,两人不得不手拉着手以防走散,一时间仿佛又回到热恋状态,十指紧扣,羡煞旁人。
广场上新闻采访车停了好几辆,和那辆十八轮重卡比起来气势实在矮了一大截,白纯又狂拍一通,她面容姣好,身姿优,往人群中一站,光四射,一下子就被电视台盯上。
“下面我们郎访这对情侣。,请问您对变形金刚感兴趣吗?”
“以前不,现在超迷!这卡车太棒啦!哪里来的?我没见过这么酷的卡车!”
“那先生您呢?”
“和她一样。”
两人站在卡车边上十分渺小,白纯跳着想看看观后镜中的自己,手长脚长的江东方一把将她抱高,白纯又箍着他的头笑如银铃,一时间两个人都觉得怎会分手,真是笑话。
等看了电影出来,江东方想起自己还有一批数据放在药理所,于是提议和白纯一起过去拿,白纯说这是吃饭时间,薛葵师未必有空,江东方置若罔闻。薛葵正在关机准备下班,见江东方和白纯一起过来,想起自己曾经骂白纯是白蠢,十分不好意思,尴尬非常,而江东方则是立刻甩开了白纯的手,朝薛葵走过去,又不敢走太近,站在斜后方唤她名字。
“薛师。锡来拿数据。”
“好。白纯,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啦。”
白纯冷冷地点了点头。
“江东方,我到外面等你。”
“不用不用,进来。”薛葵招手示意白纯也进来,“快下班了,这边也没什么人,不要紧。”
江东方一眼看见她换了手机:“薛师,你可算回到信息时代了,号码多少?”
薛葵便把号码告诉他,一面又和白纯没话找话。
“你们到这边来玩?”
“来看电影。”白纯又高兴起来,把数码里面的照片秀出来给薛葵看,“晶颐那边有个这么大的擎天柱模型!超有感觉。”
“确实。”薛葵瞟了几眼照片,“咦,这个被采访的人我好像见过。”
是展开展部长,作为卓开之,他当然也要出席,同电视台合作采访,扩大影响面。
“哦,这人叫展开,还是什么卓开公司的公关部长,那辆十八轮重卡就是他们公司提供的,他还想叫我去做车模呢,多可笑啊,我听说卡车的车模都是胖子哪!薛葵,你这么漂亮,这名片你要不要?”
她把展开的名片一晃一晃地往薛葵面前递,薛葵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空白光碟。
“白纯,你能不能别挡着薛师做事?”
江东方有点恼火,薛葵一边说不碍事一边把光碟放进光驱,烧录数据。
“他们也不是只做卡车,各种特种车型都做,比如消防车,救护车,洒水车,垃圾车,翻斗之类。”
“薛葵,你懂得真多。”
“就这么一点而已。”很快数据拷好了,薛葵把光碟交给江东方,“行了,你再没数据存这儿了,我明天就全部删掉。希望你实验顺利,早发文章。”
“薛师,要不一起去吃饭。”
“心领啦,你和白纯再老夫老,我也不好意思做电灯泡呀!”
“那一起走。”
“药理所的楼梯间没灯吗?非得拽上我?我还得收拾一下,你们先走吧。”
江东方便很窘,看薛葵穿上白大褂继续做实验去了,只好和白纯下了楼,一走出药理所,白纯就把江东方的手甩开,一个人急急地走在前面。
“怎么了?”
白纯恨的要死,不说话。
“去哪吃饭?”
“江东方,我们分手吧。”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本来这次出来,江东方也设想了无数的可能,他是准备要白纯开口,这样显得是她甩了他。白纯是个好姑娘,不做作又大方,但是一想到沈西西,他又觉得和白纯的确貌合神离太久。
但场面话还是要说说。
“白纯,别耍小孩子脾气……”
“得了吧江东方,我还不了解你啊?心里乐开了吧?我和你分分合合也有好几次啦,哪一次你真拦着我了?哪一次不是我自己又巴巴儿地跑回来?我都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这次是真的了,分吧分吧,你累,我也累。”
“白纯!”
“我知道你和那个沈西西不清不楚很久了,别辜负了我的期望,你们两个可一定得成了。反正薛葵也不会喜欢你。”
仿佛一道惊雷劈过,将江东方心底最不为人知的角落照得雪亮,他恼羞成怒。
“白纯,她是我师!”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被我说中了吧?要不是今天到这里来,我还一直以为是沈西西呢!原来一直都不是!江东方,你真窝囊。”
江东方回到实验室的时候,沈西西还在。她很少会留到这么晚,她知道江东方今天和白纯出去了,多半会玩到深更半,但是无论多晚,江东方一定会回到实验室来看看细胞。
她就这样有些失落又有点期待地等着江东方出现,给自己找了一点整理资料的活来做。
她确实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刚进实验室的时候她觉得许达大师兄很不错,而且许达也很照顾她,无微不至,照顾到她都有点误会了,后琅知许达早有朋友,还是生物制药大公司的千金,许达刚毕业,两人就订婚了。
沈西西家教甚严,做不出第三者插足的事情。许达喜欢招蜂引蝶,方圆三百里内凡是长得齐整点儿的都要调戏一下,但是沈西西自觉和他暧昧很掉价——许达再能干,将来还不是要入赘到方家里去?
薛葵每每在实验室和许达针锋相对,互相讥讽,都让沈西西觉得这个师真可悲——那时她已经炕上许达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觉着实验室里的人都面目可憎,献殷勤的只会让她恶心,和她同期的江东方她也压根没有放在心上,不就是个公子哥儿么,在薛葵手底下畏畏缩缩,可怜;走马灯般轮换友,可恨。
但是突然江东方就出了头,接着薛葵的实验做的风生水起,孟教授向来是不爱夸人,但次次例会上都把江东方当作榜样大加赞赏。也难怪,全实验室的人加一起都不如江东方看的文献多,他脑袋里装人,心里装文献,互不干扰。
有一次沈西西做实验的时候酒精灯突然爆了,江东方正好在旁边,二话不说把她推到一边去,自己拿湿毛巾把火扑熄;又有一次她弄坏了薛葵的样品,吓得直哭,江东方替她扛;后来她接着许达的课题做不下去,江东方把自己实验的一部分划出来给她做,一步步想好,计划好,就差手把手地教,孟教授对这种相亲相爱十分满意,鼓励他们两个合作做一篇大文章出来。
江东方是因为同窗情谊才帮她么?她不这么认为。但她和江东方,绝无可能。她等江东方,只因为两人是partner。
九点半,江东方出现了,这让沈西西有点小惊喜。
“江东方?今天回来的早啊。”
她发现江东方面很差,就知趣地没有问下去。江东方穿上白大褂窜到细胞房去做实验,沈西西停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看见江东方完全失魂落魄,移液管几次戳到手,赶紧拍拍他的肩头提醒他注意。
“怎么?和白纯吵架了?”
江东方哪敢让沈西西知道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
“她说分手。”
沈西西顿了一下,默默地走出去。
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是做不成实验了。额头抵着细胞台上的玻璃屏休息了一会儿,依然心乱如麻。突然又悲从中来,觉着实验啊,数据啊,文章啊,都是空的,没意思。
痛彻心骨地恨当年那个冷嘲热讽,叫他回去读三百篇文献再来卖弄的胖人。
他定了定神,穿上外套准备回家去,在电梯口看见沈西西,她还没走,等他。顶上一盏昏黄的灯,照着她细碎的头发,有点江南烟雨的感觉。
她看他出来,微微一笑,十分令人宽慰。
“我看白纯只是说气话,你哄哄她。”
江东方抖擞精神,想要再世为人。
“算了,老拖着她也不好。”
“得了吧,你们男生根本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看白纯喜欢你。喜欢的要命呢。”
“不提她行不行。”
“行行行,你是老大行不行。”
“我本来就比你大。”
这样一来,似乎又有意思了。
第五章
秋高气爽,最是一年中通体舒泰的季节。魏主任大约是荷尔蒙分泌渐趋正常,头发不掉了,心情不郁闷了,薛葵的麻烦也不找了,她便如同一尾鲜鱼般活蹦乱跳,开始熟悉水域。
薛葵和同事们不是关系不好,只是人到了她这个年纪实难再结交密友。本来觉得一同吃饭,一处工作已是底线,再要发展其他,恕难配合;但卓主任一事给她警示不小,吃饭工作固然重要,印象分然仅仅来自于此。
她自信能够扭转劣势。你做多少事,用几分心,总要对得住自己的实力,并非做给旁人看,旁人心底还是有数——年青人难得是不浮夸不张扬,态度端正,节制有礼,如今更是待人热忱,谦恭得体,同事虽然觉得薛葵有些变化,但又说不出这小姑娘特别之处。
想来想去,不过就是初入社会,身上带着些天真灵动罢了,奇的是,这薛葵的身上,炕出年岁痕迹,仿佛时光定格,十年后怕还是这副模样,永远的笑如微风,淡雅如斯。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卓红莉是随风往事,流言渐歇,如今的薛葵已成“亲切温柔,风趣幽默”的技术骨干,三不五时还和同事约着一起逛街,若有心事倾吐,乃是绝佳听众,难得并不搬弄是非;或有男同事示好,一概先谢抬爱,再表立场,绝不拖泥带水。
如此相处两三个月后,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印象深植人心,若非大事,难以撼动分毫。
今日中午共享中心一群人在食堂吃饭,薛葵细细讲起格陵大学附近有家米粉馆,粉条糯滑,牛腩软,更难得是汤汁稠厚,加入牛筋来小火慢熬,价格平,十年不变,是她学生时期常去光顾的老字号。
她并非老饕,但深知饮食男,吃是本能,果然一干同事个个垂涎滴,起哄叫她请客。
“没问题。附赠每人一只外焦内嫩的虎皮蛋。”
魏主任听得众人欢呼,便端着餐盘转过来体察民情。
“什么事这么高兴?”
“薛葵要请大家吃米粉。”
工薪阶层,哪有大吃大喝的道理。小聚一下,图个热闹。薛葵心想既然有人嘴快讲了出来,那怎能不邀请魏主任。
“魏主任,同去?”
魏国栋笑里藏刀。
“小薛啊,你父亲做汽车生意,怎能只请大家吃牛腩粉。”
薛葵就算不知兵临城下,也绝不会妄言:“魏主任您真幽默。只是给人打份工……”
“哪有,姬水玉龙的沈总是你舅舅,你父亲负责运输配送,兄弟两个打天下,了不起呀。”
薛葵戳着米饭,朝众人无奈一笑——心想这是从何说起?乱弹琴。
生物同汽车差十万八千里,所以并无人知道姬水玉龙是什么企业,但隐隐感觉来头不小,便噤声听薛葵如何接话。
薛葵能怎么说?十年前她浮夸无比,在学校里到处炫耀自己的父亲是姬水二汽的副厂长,那个时候有公务车十分罕见,更何况还管着几十辆东风大卡。炫耀的太多次,自己都当了真,真当薛海光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做出一副趾高气昂皇帝模样。
班主任知道了,就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大大地夸赞了一番,激励她成为姬水镇第一个状元,她得意忘形,就替父亲答应了帮班主任搬家。
结果和薛海光交涉未果,直接骂得狗血淋头,薛海光逼着她回学校去告诉班主任,别说没有能力,就是有能力,也不会调度车子来帮忙。老师该一门心思教好书,怎能想着从学生身上拿好处,学生该一门心思读好书,怎能想着拍老师马屁。面对义正词严的父亲,薛葵虚构的世界分崩离析,宛如青天霹雳,不知如何自处。
当时还在游手好闲的沈玉龙听说了之后只觉得外甥傻。
“嗨!你直接来找大舅多好,大舅想办法帮你办成了。”
她还真相信。时间日期都订好,结果沈玉龙突然消失,怎么都找不到。
面对班主任铁青的脸孔,她只好哭着打给父亲——哦,那时有便携电话也颇值得炫耀。
毕竟救心切,薛海光亲自开了一辆大卡来,总算是圆了场。自那以后,她就常常做梦赤身站在公告栏前看成绩,一年一年地往下掉,往下掉,势不可挡。
“魏主任您真太抬举我爸了,这都哪跟哪呀。我爸他就是退了休闲着没事,在厂里帮帮忙而已。”
魏主任哪里肯信,薛葵这话就说的太假。谁不知道姬水玉龙的前身就是姬水二汽?薛海光沈玉龙合伙在破产申报中捞了一大笔,他自认为有义务替天行道——这种靠侵吞国有资产起家的暴发户,不能占尽便宜。
他直入正题。
“小薛,现在所里要搬家,你嘛就想个办法帮帮忙。两辆卡车,足够了。”
建设节约型社会,首要一条就是动用所有的关系省钱么?薛葵哭笑不得。这搬家费所里肯定可以报,魏主任替谁节约呢?
“我做不到。”
魏国栋哪里想到薛葵会断然拒绝,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魏主任,您这是难为我。要不我帮您打听打听物流公司哪家收费比较便宜?”
无需权衡利弊,她知道真的解决了这件事情,魏主任自然对她另眼相看。但食髓知味,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今天借卡车,明天就可能是悍马——那是不是整个药理所的婚丧嫁娶都得她包?
她自觉没有这个能力无限提供车辆。她姓薛,不姓沈。姬水玉龙是沈玉龙打下来的江山,和她薛家一点关系也无。
魏主任脸上便有些不好看——这技术员资历不高,脾挺大。他说了句你们慢吃,拔腿就走。
同事都知道魏主任明显是为难薛葵,但你说这小子看着有个楼梯都不紧着往上爬,岂不是傻的可遥
“薛葵,要不你还是想办法求求你大舅,免得魏主任面子上不好看。”
薛葵拨弄着饭菜,并没有失去胃口。
“不谈那个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吃牛腩粉?”
又过了两个星期,窗外的桂子树映着明媚阳光,依然得浓烈。药理所已经正式停工,整理实验桌,预备第二天的搬家大计。
实验桌总是最后整理的,纸张书籍都打包,免得搬运时候洒出来,还要把易碎物品都裹上海绵装箱,你若炕开,收拾屋祖是又脏又累;若看得开,就时时有惊喜,久已不见的一些零零碎碎,在边边角角里搜罗出来。薛葵搜到一包奶糖,大概是哪个学生四,没过期,就拆开来大家一起尝尝,歇气儿的当口,有人抱怨格陵区政府没事找事,硬要学生物的都南迁,不知是何居心。
“得了吧,我们已经够幸运,想想动物所,上千只鸡,鸭,兔,鸽子,还有猪仔,更麻烦。”
大家就自动开始想象高级知识分子赶着猪仔招摇过市,头上还飞过一群鸽子——那画面真是有喜感。哈哈哈地笑过了还觉得不过瘾。
“薛葵,来讲个笑话吧。”
薛葵正整理试剂公司的名片。
“行啊,听过的捂上耳朵。”
于是就讲个老笑话,短小精悍,正收尾——
“天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三年凑齐一船人,容易么我?’”
大家笑得直弯腰,突然就鸦雀无声;薛葵背对着门口,心知肯定有人在后头,扭过头,见是魏主任。
魏国栋的办公室自然有人替他收拾,照原样给他搬到生物科技园,哪劳他老人家大驾,所有人也只当他今天下午不会出现。
谁知道他一脸阴沉,悄无声息就站在那里。
“小薛啊,搬极司联系好了没?”
薛葵暗惊——你何时委我如此重任?
大敌当前,不可自乱阵脚。
“找了几家不很满意,准备再看看……”
NONONO,这猫如果要找老鼠的麻烦,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撒谎就更是错,职场大忌啊。
“还看看?明天就搬了,你还看看?你还看看?你这人做事太不负责任!”
薛葵这下有点慌,心想前段时间魏主任挖空心思折磨的,明明是卓红莉留下来的心腹刘建军,怎么虚晃一枪又对准了她?
她怎么也是个小子,魏主任就非得这没依不饶?
她哪里知道魏国栋到卓红莉家里去了一趟。
卓红莉抱着孙子心情愉悦,招待他坐——她一向不把魏国栋当敌人,也不当朋友,就一下属,退休了,魏国栋还是她手下,说话口吻就有点端着,问他共享中心情况如何,大家可好,她走之前订的一些零件有没有到货,魏国栋本来是好意探望,哪里承想卓红莉依然踩在他头上,就不太高兴。
不高兴归不高兴,他随口问了一句。
“名字起了没?”
小家伙哇哇大哭,兼之一泡尿撒卓红莉身上,卓红莉一边手忙脚乱地叫保姆拿尿布墨巾,一边嘟哝了一句,魏国栋没听清,追问了一句,卓红莉再说,又没听清,魏国栋不依不饶再问,卓红莉火了。
“阿波罗谢!阿波罗谢!听清楚了没?”
卓红莉最恨这长毛婿吃番茄还要去皮,即使如此,也算是人民内部冲突,但婿要给谢家长孙起个希腊名字,还得随爷爷,叫阿波罗,就激化成了国际矛盾。谢家敏告诉老公,入乡随俗,也要起中国名字,长毛婿不懂事啊,说,中文名字,那就随外公,叫谢伊夫,不挺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