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不碍事,前几天不小心撞到的。”辛贵嫔言词闪烁地别过脸,不敢看辜无惜的眼睛,她那样子,别说是辜无惜了,便是阿妩与要阮梅心也看出不对劲来了,这伤…绝不像她说的那样,何况若是撞到又何来的血痕?
辜无惜一再追问,辛贵嫔始终不肯说,无奈之下他将目光转向了红玉:“你一直跟在母妃身边,定然知道她这伤是从何而来,快告诉我。”
“殿下,我,娘娘她…”红玉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更加肯定了辜无惜的怀疑,他目光一凛:“可是宫中有人欺负母妃?”
“无惜,你不要再问了,这事与你无关,母妃自己会处理!”辛贵嫔被辜无惜逼的心慌意乱,失了原先不惊不扰的淡然。
阮梅心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阿妩则来到辜无惜身边劝慰道:“殿下,您先冷静点。”见其暂时安静下来后,又去对辛贵嫔道:“母妃,殿下亦是关心你才如此急切,您是殿下的亲母,若您有什么损伤,莫说殿下心伤,便是我等亦会难过,您若真有什么事,不妨告诉我们,彼此之间也好有个商量。”
辛贵嫔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倒是红玉忍不住开口道:“殿下,曲庶妃,你们就别再逼娘娘了,她也是不想让你们操心。”
“这么说来,母妃身上的伤并不是不小心撞的?”辜无惜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红玉不小心漏出嘴的破绽,言词极是恳切地道:“红姨,我求你告诉我,母妃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姨是辜无惜小时候对红玉的敬称,后来逐渐辜无惜逐渐长大,再这样称呼一个宫女不失身份,且易落人话柄,是以便没有再叫,但他的心中一直将红玉当成亲人那般看待,如今情急之下,不由又叫了出来。
红玉为难地望着辛贵嫔:“娘娘,您应该让殿下知道,何况现在这样也瞒不下去啊?!”
见辛贵嫔低头不语,红玉逐叹着气道:“殿下说得没错,娘娘这伤确不是自己撞的,而是前日里出门散步之时,不小心惊了沈容华养的猫,将那猫尾上的毛踩了几根下来,而娘娘则被那受惊的猫在手臂上抓出了几道血痕,论起来应是那猫伤人不对,偏那沈容华便不依不饶,非要娘娘给她的猫赔礼道歉,还用扇柄敲娘娘的手,我气不过要与她理论,没想到她竟在没帝后旨意的情况下,意欲将我关入暴室之中,娘娘怕她真会为难我,便忍气吞声的跟那只猫赔了礼!”说着说着红玉的眼圈泛起了红,若不是为了维护她,娘娘也不会受那等屈辱。
沈容华?容华不是才正四品吗?怎么敢才比自己高两级的贵嫔如此无礼,还让辛贵嫔对一只畜生道歉,难道她就不怕皇上皇后怪罪吗?阿妩不理解沈容华仗了什么敢这般放肆。
阮梅心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道:“这宫里,位份高低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皇上的宠爱,沈容华最近颇有几分圣眷,所以即使她只是一个小小容华,也有胆不将无宠的母妃放在眼里!”阮梅心毕竟出身相府,知道的事要比阿妩多上许多。
圣眷吗?她们同坐一辆车入京的六名秀女中,自己被指给了六皇子,何氏姐妹被遣返回家,剩余的三人则分别入了宫,不知她们如今过的可好?是否皆拥有不薄的圣眷?
正想着,阮梅心忽又说话了:“沈容华如今虽尚有几分圣眷,但到底不比往日,何况眼下又有大批的秀女入宫,听闻其中有一名福州来的秀女甚受宠爱,短短一月间已是连升两级,如今已被封为慧嫔,据说其为人虽性子冷淡,但恪守本份,循规蹈矩,从不越礼一步,连皇后都对她另眼相看,像沈容华这般狂妄不知收敛的人,失宠只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她的处境只怕会比母妃更惨!”她说的那人无疑就是章敏之,那么齐媛与常笑呢?她们又如何?
阿妩与阮梅心说话间,辜无惜已经知晓了母亲手上伤口的由来,他知道,母亲之所以会如此受人欺辱,皆因其在宫中受冷遇,做为她仅有的儿子,自己又闲散无为,不受父皇半点重视。
子凭母贵,同样的,母也可凭子贵,若自己在朝中受父皇重用,受朝臣敬重,就像其余的几个兄弟那样,又有谁敢轻视了母亲去!
自己真的好没用,先是不能留住心爱的女人,现在又连累母亲受辱,实不孝至极!
“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说它做什么!”辛贵嫔轻斥了红玉一句,她让辜无惜走至近前,伸手握住辜无惜紧握的拳头,一点一点将它掰开,掰完一只掰另一只,眼中含着一抹浅浅的柔光:“无惜,母妃在宫中二十几年,早习惯了宫中的人与事,母妃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不必担心,对母妃来说,你的好才是最紧要的,平平安安的活着,让母妃可以一直一直地看着你,明白吗?”
“母妃…”热泪滚滚落下,男儿的泪每一滴都重似千钧,他知晓自己在父皇眼中的地位,所以他长大后从不与人争与人斗,只做一个闲散皇子,希望可以平安幸福的过完一生。
可事实又如何,他的不争换来爱人的离去,他的不斗换来母妃的受辱,这一生他究竟在为什么而活着?
若是就此碌碌无为的过完一生,他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第58章 初萌意(4)
三人在偏殿里陪着辛贵嫔一起用完午膳,又说了会儿话便辞别出宫,辛贵嫔亲送至宫门口,这一路上诸人都没有再提起辛贵嫔手臂受伤之事,然辜无惜的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那里,他始终记得,在那缠枝描花的衣袖下是触目的伤痕,而一切都是因他这个作儿子的庸碌无为所致!
在辛贵嫔的目送下,阿妩等人由神武门出宫,乘上一直等候在外面的轿子,轿夫稳稳当当地抬起了软轿,亲信长随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只是…这人好像少了几个,原先那几个陪同进宫的嬷嬷呢?怎么入宫之后就不见出来了?
阿妩半掀了轿帘一直在看后面,可就是找不见那几个嬷嬷,倒是被派来服侍她的丫环画儿见她一直在瞄后面,奇怪地问:“娘娘,您在看什么?”
“画儿,怎的不见那几位嬷嬷?”阿妩边问边将手边的丝帕递给了画儿:“给,把脸上的汗擦擦。”夏日里的午后烈阳高照,夏蝉在树丛间不知疲倦地叫着,连风都停住了,热得人直出汗,坐在轿中还好一些,轿夫与跟在旁侧的人却是被晒得大汗淋漓。
画儿愣了一下手只伸到一半便再度缩了回去,垂下头低声道:“奴婢不敢。”布满鼻尖的汗随着她这个动作不堪重负地堕落在被烤得火热的地面上,发出一声疑被烤焦的响声。
阿妩清眸微现黯然之色,复又笑道:“无妨,我给你的尽管拿着。”
画儿原不过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入皇子府又不久,还留着原有的心性儿,眼下见阿妩说的亲切,便不再顾虑,接过那帕子,细细地在脸上拭着:“娘娘,嬷嬷们本来就是宫中的人,昨日殿下大婚,怕府中原有的奴才做事不够周全,所以皇上专门让内务府派来服侍的,眼下大婚已毕,几位嬷嬷自然也就回去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阿妩垂眸喃声轻语,怪不得今晨嬷嬷的态度这么冷淡,甚至还有一丝不屑,原来根本就不是皇子府的人,而是宫中派去的,六殿下不得圣眷也无权势,那些个早习惯了跟高踩低的嬷嬷们根本不将六殿下放在眼中,也就更甭说自己这个庶妃了。
如此想着,阿妩颓然放下了轿帘,一言不发的倚坐在轿中,这便是天家骨肉,非关亲情,一切皆以能否得到高坐于金銮殿上的那位至尊欢心为前提,譬如辜连城,只是郡主而已却比一般的公主更得宠,又譬如六殿下,虽是亲子,却因生母的不受怠见,而使得他自小过的艰辛,甚至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更不堪,唉…
阿妩闭着眼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一股掩不住的倦意突然令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几不欲睁开,昨夜洞房之夜,初行周公之礼,本就未曾睡好,再加上这一大早便起来折腾至今,原先脑袋里绷着个弦还不觉得怎么着,而今一旦松驰下来,顿觉困的很,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倚着轿边闭眼假寐。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间,阿妩突然感觉轿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然后沉落于地,顿时将她从睡梦中拉了回来,听得外面有嘈杂哭闹之声,料来是出什么事了,抬手抚了一下两颊,略振一振精神,启了轿帘软声相询:“怎得停了轿,可是到府了?”
有抬轿的轿夫回话:“启禀庶妃娘娘,适才有一陌生女子突然冲出来,奴才们一时没能稳住,惊了娘娘的驾,请娘娘怒罪!”
“无妨,那名女子呢?”抬了眼朝外看,只见走在前面的辜无惜与阮梅心的轿子也分别落了地,想必是听到适才的动静。
“被奴才们给治住了,就在轿边上。”顺着轿夫手指的方向,阿妩看到了一名身量娇小,面有菜色年约十七八岁的女子,最特别的是她全身都着了素白的缟衣,就连头上也缠了白布,似乎家人中有什么人过世了一般,在几名壮实汉子的压制下,她被迫跪在地上,头却一直高仰着,嘴里还不停地大呼“冤枉”二字,真是奇怪,她自己冲撞了轿子,怎的反而先叫起冤枉来,难道…阿妩再次快速打量了一下女子身上的打扮,心中隐约猜到了几分,也许她这“冤枉”并不是为自己而呼。
想及此,阿妩搭着曲儿的手下了轿,走至那女子面前,信手让那几个下人松了手,女子刚一得到自由便飞扑至阿妩的身前,攥住她的滚边的衣摆不停叩头:“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哥,他是无辜的,贵人菩萨求您救他一命吧!”
阿妩被她这般激烈的举措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尚未开口,旁边一下人已飞起一脚踢翻了女子攥着阿妩衣摆的手:“大胆,娘娘的衣物岂是你等随便能扯的!”
“不要伤人!”阿妩急急喝止还是来不及,女子的手被踢的一片红肿,混着地上的尘灰显得狼狈不已,阿妩委身亲自扶起女子,两侧铺展的衣摆如花绽放:“你有什么话慢慢说。”
女子红肿着双眼将自己的事交待了一遍,她叫小莲,因为乡下遭了灾,父母都死了,所以与相依为命的哥哥一起来京城投靠亲戚,不曾想亲戚还没找到,小莲却先被一个恶霸调戏,小莲的哥哥气不过便与那人打了起来,随便被闻讯而到的官兵双双抓了起来。
原以为这件事错的是恶霸,小莲的哥哥应该很快就可以放出来了,哪想先出来的倒是恶霸,小莲的哥哥一直没消息,几次想探监都被挡了回来,先是收押在顺天府,接着又转至刑部,小莲始终没能见上哥哥一面,直到数日前,刑部突然派人知会小莲可以去探监了,到了那边一看,小莲几乎认不出哥哥,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完好的皮肤,而且神智呆傻,颠来倒去只会说一句:我杀人了,我该死!
同时刑部也出示了文书,表明小莲的哥哥是杀害东直门外尤氏一家的凶手,罪行恶劣,判处斩立决!听到这个消息,小莲简直快疯掉了,这怎么可能,哥哥一向老实,怎么可能杀人,何况这些日子自己一直与哥哥在一起,他如何去杀人?
可刑部的人说在凶案现场找到了从小莲哥哥身上撕下来的布条,而他自己也承认了,数日后就将被处决。
小莲虽是一个纤纤弱女子,却也不甘眼睁睁地看着哥哥白白冤死,四处申斥,希望可以为哥哥平反,可结果却是处处碰壁,眼看着行刑的日子日渐来临,自己依旧无处申冤,小莲心如死灰,为自己缝了一套缟衣,准备在哥哥被斩的当日撞死在刑场之上。
今日便是哥哥行刑之日,小莲在去刑场的途中看到阿妩等人的轿子经过,看那轿子装饰华丽排场及随人皆不差,想必应是哪个高官的。
当街喊冤!这是小莲第一时刻出现在脑海里的想法,也是她上前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奋不顾身的拦住了轿子,根本没想过结果会如何,至于轿子里会出来一个女人倒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更吃惊的是这个女人竟被称为娘娘,她虽是一个村姑,但也知道“娘娘”这个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只有皇帝或皇室的妃嫔才能得此称呼。
听完小莲的诉说,阿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鬓发间的水晶流苏在颊边缓缓晃动,划出令人目眩的光芒,几欲与头顶上高悬的炎日争一丝光辉!
阿妩虽很想帮小莲,但是她的身份只是皇子庶妃,又有何资格去管,别说是她,就是端坐于未央宫的那位皇后娘娘也不可能自己出面去调查这事,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皇子的妃子也一样,她亦是有心无力!
不过殿下也许可以…
第59章 初萌意(5)
阿妩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虽说辜无惜没在刑部挂上一官半职,但过问一下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只不知他是否会答应,低头微一凝思,扬眸对小莲道:“你所说之事我亦深表同情,只是我乃一介女子,实无权过问此事。”就在小莲因为她的话而几近绝望的时候,阿妩又斟酌着道:“不过我可以去帮你问问殿下,若他愿意相助,也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多谢娘娘,娘娘菩萨心肠一定会得到上天保佑的!”小莲再度跪了下来,用最直接的磕头来表达内心的感激。被小莲这一扰,周围不少好奇的民众都停下来观看,不时指点窃语。
阿妩摇摇头,命小莲起来,意欲带其上前去见辜无惜,不想身侧传来辜无惜的声音:“不必了,我已经都听到了。”辜无惜与阮梅心不知何时来到了阿妩与小莲的附近,只是一直未出声。
辜无惜去问小莲关于她哥哥之事的细节,阮梅心则徐步走至阿妩身边,轻言道:“妹妹,这事你鲁莽了,你不应该理会的,咱们管不到这个。”
阿妩面带歉意地道:“姐姐说的是,我原只是好奇她何以会当街拦轿,没想到竟扯出这么一桩事来。”
阮梅心仰了头望向无云的天空,幽幽的声音好似从天外而来:“刑部…那是四皇子管辖的,殿下与四皇子中间已经夹了一个姐姐,再回不到从前那般,我怕殿下这次若是过问此事,只会自讨一个没趣!皇子非授命,不得插手份外之事啊,这是祖训…”
“这个道理想必殿下也清楚,他不要理会小莲之事不就行了。”说这话虽是心有不忍,于小莲也不公,但对辜无惜来说却是最好的。
“若换了平常殿下也许会这么做,但是这次…”阮梅心没有再说下去,然阿妩却是心知胆明,心爱之人被抢,至亲之人被欺,便是泥菩萨也会有脾气,何况是有血有肉的凡人,无惜他心中必然不甘至极,而想要改变这样的情况,就只有一个办法。
两人皆不再说话,只将目光投向辜无惜,他已经差不多将整个事都细细问清楚了,至于是否要插手,他还在犹豫,适才阮梅心与阿妩的话多少也飞到了他耳中一些,他到底该不该允小莲?
整件事听起来,确实有很大的疑点,以四哥向来的聪明睿智,怎的就没发现呢?还是说底下人瞒着他做的?这个可能性很大,四哥近来忙着大婚之事,想来刑部那边顾不过来吧。
辜无惜心中实不愿与辜无伤打照面,兄弟二人素来亲厚,如今却因为一个阮梅落而闹到差点反目成仇的地步,他尽管不想恨,心中却怎么也放不下,每每看到辜无伤,总会想起爱人被夺之恨。
一边是如此想,另一边却是想借着这事做出些绩效来,若能证实这起确实是冤案,并将其推翻,那么自己或许能投了父皇的缘法,令父皇不再如此疏离自己,同时也好让母妃在宫中的日子好过些。
辜无惜左思右想,难下决断之时,小莲一时跪在地上磕头,除了磕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额头早被磕破了皮,弄得鲜血直流,围观的人皆心生同情,窃语的声音比原先大了一些,恰好可以让辜无惜听得清楚,他咬了牙问:“今日你所说之事可都属实?”
小莲听得辜无惜口气松动,忙指了天发誓:“民女今日所言若有一字半句的假话,叫民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完她似觉得不够重又补充了一句:“便是死了也曝尸荒野,叫野狗分食!”
敢将这般恶毒的诅咒用于自身之上,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便是所言确确实实属真;另一个可能就是压根儿便不信天理报应,拿发誓当吃饭一般。
这样的誓言不管是真是假,终是令辜无惜下定了决心,紧抿了薄唇,目光肃然而坚毅,那是阿妩从未见过的模样,刹那间,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无惜,你已经决定了吗?卷入到众皇子争夺圣眷权利的漩涡之中吗?
决定之后,辜无惜不再犹豫,让阮梅心和阿妩先行回府,他则带了几个亲信与小莲一并去了刑场,也不坐轿,就这么徒步走去,轿子还未必有走得快。
想要将这件事了解个透彻,非得去顺天府和刑部调卷阅档不可,只是眼下小莲的哥哥就快被斩了,若是人一死,那说什么都是白搭,因此辜无惜不得不先去刑场,把人救下再慢慢说。
刑场之上戒备森严,监斩官高坐上位,刽子手执刀肃立,刀下跪着一个神情呆滞的死囚,四周都是看热闹的民众。小莲一看到那死囚,立时激动地大声叫嚷,希望哥哥能够回应她,见哥哥始终没反应,她快步冲上刑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分开衙差的阻挡,来到死囚身前,努力地摇晃着呼唤着他,可始终不能令死囚的眼睛乏起一丝生机。
“大胆女子,竟敢擅闯刑场,还不速速退下!”台上监斩官高呼,辜无惜认得此人,乃刑部左右侍郎中的左侍郎魏中方。
魏中方的呼喝并没起到什么作用,眼见着行刑的时辰将近,他示意衙差上前将小莲拉开,可她死死抱着哥哥,压根儿不肯松手,正自僵持之际,辜无惜抬步上前负手朗笑道:“魏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一听这声音,魏中方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顺着声音望去,果然瞧见六皇子辜无惜,只是他来这里做什么,那个死囚的妹妹难道是他带来的?
魏中方心念电转,脸上早已堆了满脸的笑,离坐揖手前迎:“下官叩见六皇子殿下!”说是叩见,也不过是微微弯了腰而已,连膝盖都没屈一下。
辜无惜心中冷笑不已,双手早已扶起了魏中方:“魏大人不必多礼,您乃朝廷栋梁,我只一闲散皇子,哪敢当您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魏中方借着辜无惜这话站直了身:“多谢殿下,殿下乃金尊玉贵之身,怎的来此不祥之地?”他试探着问,面上瞧着尊敬,实际上心里根本瞧不起眼前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子,谁不知六皇子无权无势,在皇帝眼中什么都不是,满朝文武没几个看得起他的。
魏中方眼中一闪而视的轻蔑被辜无惜尽收眼底,他也不说破,笑容反而更盛几分道:“魏大人言重了,我本不该来此,只是适才半路回府之时,遇到这名女子喊冤,我听着她说得真切,觉着可能确有冤情,所以便陪着过来看看。”
“呃?”魏中方微微吃惊,飞快地扫了一眼抱着哥哥不放的小莲,这个女人他曾见过,为了场上那个死囚,她到处去申诉,均碰了壁,想不到现在竟闹到了六皇子那里,虽说自己不怕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子,但人家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得说的好听些才行。
第60章 初萌意(6)
“回六皇子的话,您千万别信她说的话,这女子刁得很,曾到下官这里来大闹过不止一次,非要下官放了他哥哥,可他哥哥罪证确凿,如何能放,他为了泄私愤,杀人满门,罪该当诛,这判决还是四皇子与梁尚书一起拟定的。”
“四哥也知道这事?”辜无惜有些微的吃惊,原以为四哥不知道,哪想这竟是他亲自定下的,难道真是小莲说了谎?
魏中方正颜道:“这是自然,四皇子乃统辖刑部之人,岂有不知之理。”说到这儿,他抬眼望了一下天色,行刑时辰已到,若再不行刑便要错过,他可就要担耽误行刑之罪了:“六殿下,若无其他事的话,下官该行刑了!”
小莲虽一直护着哥哥,可也听到了魏中方和辜无惜的谈话,听得魏中方这话,顿时将满怀期望的目光望向了辜无惜,那样的信任,那样的企盼,那么的热烈,几乎灼伤了辜无惜的眼。
“慢着!”他叫住了魏中方,面带难色地道:“魏大人,我知道如此说可能会让你很为难,但是我始终觉得小莲哥哥之事似还有别的内情,你能否先暂缓行刑,容我调查清楚后再说?”
“殿下!”魏中方的语气比刚才重了些,他掀了掀眼皮,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不耐烦:“殿下,您虽贵为皇子,但也不应随意插手六部的事,这桩处刑是四皇子与梁尚书一起定下的,绝无再翻之理,除非您有皇上的手谕,您有吗?”
魏中方咄咄逼人的言语令辜无惜有些难堪,他喉咙发涩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请恕下官不能遵命了!”魏中方耗尽了耐心不愿与这个不得意的皇子再废话,略施一礼后,转身回至监斩台,取了令牌往地上扔,尚未等他念出“行刑”二字,这令牌便凌空被辜无惜捏住,那厢小莲的剧跳不止的心亦稍稍安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