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说一个字,东方溯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待她说完,已是铁青欲迸,厉喝道:“这些胡话你是从何处听来?” 
“攻破襄月城之日,臣妾亲耳听到慕临风与贵妃言语。”不等东方溯言语,她又用力一咬牙,发狠道:“陛下若不信,臣妾可以以梁氏一族起誓,绝无半句虚言!” 
东方溯面色阴睛不定地盯着她,梁氏秉性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不至于做出诬蔑陷害之事,更何况还赌上梁氏全族,而且她说的,与慕千雪之前所言,大概也都对得上,难道…真是这样?
“你既早知此事,为何迟迟不说?” 
梁氏垂泪道:“臣妾知道陛下对贵妃情深意重,若是说出此事,难免会坏了您与贵妃的感情,所以…这些日子,无论多么难受,臣妾都一直憋在心里,哪怕父亲夜夜在梦中对臣妾哭诉喊冤,也…”说到这里,梁氏已是泣不成声,单薄的身子颤抖如秋风中的一片黄叶。 
她拉着东方溯的袍角跪下,痛哭道:“慕临风不知悔改之意,一错再错,实在罪无可恕,请陛下还父亲与无数冤死将士一个公道!” 
东方溯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千雪,咬牙道:“秀英说的,可都是真的?” 
在他的注视下,慕千雪缓缓跪下,说出他最不愿听到的话,“臣妾愧对陛下。” 
“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朕?”东方溯厉声喝问,带着帝王的雷霆之怒,他两次险死还生,竟然都是拜慕临风所赐,而千雪…他此生最信任的人,竟然一直在对他撒谎! 
震怒,但更多的是失望!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哗哗响着,不时有雨水打在营帐上,像有鞭子在抽打一样,混着云层中沉沉作响的闷雷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慕千雪抬头,迎着他愤怒受伤的目光,“臣妾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始终是臣妾兄长,也是慕氏一族仅剩的一点血脉,臣妾害怕…” 
“怕朕杀了他是吗?”东方溯厉声打断她的话,目光凌厉地似要噬人一般,“所以为了他,你可以不在意朕,不在意大周千千万万的将士,任由慕临风的屠刀落下!” 
“臣妾知罪!”慕千雪深深伏下身去,泪落如珠;她并非想不到话为自己辩解,而是…在这件事上,她确实存了私心,有负东方溯信任。 
东方溯死命咬牙,压下心底喷薄的怒意,森然道:“传令下去,将慕临风收监,待回京之后,再行处置!” 
杜将军对他的处置并不满意,大声道:“慕临风罪大恶极,末将以为,应该将他就地正法,以平众怒!”说着,他又看了慕千雪一眼,厌恶地道:“贵妃虽未同谋,但屡屡包庇,同样罪犯欺君,理应一同正法!” 
东方溯目光倏地一寒,阴森森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朕做事了?” 
杜将军被他盯得心生惧意,但很快又鼓起勇气道:“末将不敢,末将只是不想陛下继续受妖姬蒙蔽,寒了万千将军的心,也坏了大周百年基业!” 
夏月听得生气,忍不住道:“娘娘纵然有错,也只是错在顾念亲情,并无其它,将军一张口就喊打喊杀,未免太过了。” 
杜将军冷哼一声,不屑地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目无尊卑,满口歪理。”说着,他又朝东方溯道:“请陛下将慕氏兄妹正法,以慰梁将军与无数死去将士在天之灵!” 
东方溯被他说得心烦意乱,喝斥道:“够了,全部退下!” 
众人并没有依言退去,而且齐声道:“请陛下将慕氏兄妹处死,以正国法!”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混着风雨之声,震耳欲聋。 
面对他们近乎逼迫的请愿,东方溯面色越发铁青可怕,寒声道:“朕让你们退下,耳朵都聋了吗?” 
“陛下!”易安痛声道:“不杀慕氏兄妹,大军难安,大周难安!” 
“好!好!好!”东方溯气极反笑,下一刻,他突然拔出搁在架上的三尺长剑,“呛”的一声扔在易安面前,眼中透着杀人一般的凌厉狠辣,“既然你们一个个都认为贵妃罪不可赦,就拿着朕的配剑去杀了她,但朕提醒你们,贵妃有过,但更有功,东凌就是贵妃献计攻下来的,谁敢屠戮功臣,朕——必诛九族!”最后四个字,响若惊雷,盖过帐外如注的暴雨!
众将军面面相觑,包括易、杜二人在内,谁也不敢捡起地上闪烁着迫人寒光的利剑,他们当中不乏无畏死亡之人,但这一剑赔上的不仅仅是自己性命,还有父母兄弟,妻女幼子,甚至亲朋好友,无论自己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九族之内,鸡犬不留。这样的代价实在太过惨重,谁也不敢轻易碰触。 
人…终归都是自私的。 
梁氏死死盯着三尺青锋,几次想要捡起,又生生忍住,心中万般纠结,她做梦都要手刃杀父仇人,但…家中还有体弱多病的母亲,还有年幼的弟弟,她不能亲手推他们去死!
东方溯一一扫过众人,面无表情地道:“怎么不动手了,不是口口声声要诛杀妖姬,以正国法吗?”
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二章 连累
第五百五十二章 连累
面对他的讽刺,梁氏痛声道:“陛下以九族之命相威胁,谁又敢动手?可是…”她泪流满面地道:“臣妾父亲,还有成千上万将士的血帐,又该怎么算?” 
望着泪流满面的梁氏,东方溯沉沉叹了口气,“你放心,回京之后,朕一定会给你与死难家属一个交待!” 
张进蹲在梁氏身边,小声劝道:“奴才知道贵人您难过,其实陛下心里也不好过;现在这样僵持着,对谁也没好处,既然陛下开了金口,您就耐心等等,奴才相信,陛下一定不会让梁将军白死。” 
在他的劝慰下,梁氏终于点头答应,与众将领一起退了出去,在他们走后,东方溯缓步来到慕千雪身前,冷冷道:“你满意了?” 
慕千雪俯身拜下,垂泪道:“让陛下为难,臣妾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东方溯喃喃重复着,化做一抹讽刺的笑容,痛声道:“你明知道梁忠是慕临风所杀,也知道他一心要害朕,竟然处处替他隐瞒,令他有机会再次犯下无数杀孽,而你…却还要朕饶他性命,那些士兵也是人,也有父母至亲在家中等着他们归去,现在他们全部都死了,变成堆积成山的尸体,你竟要朕饶过杀人元凶,公平吗?慕千雪,你告诉朕,公平吗?”说到最后,他已是近乎咆哮。 
帐外狂风骤雨,闷雷阵阵,听得人心里发沉,慕千雪泪如雨下,“臣妾自知对不起陛下,愿听凭陛下发落。” 
“朕若肯发落你,又何至于如此为难。” 东方溯怆然笑着,悲声道:“你一向聪明绝顶,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如果今天秀英不说,你是否想瞒朕一辈子?” 
夏月爬上前,泣声道:“三殿下千错万错,终是娘娘兄长,又身患重疾只有一年可活,娘娘难免心生恻隐,求陛下原谅娘娘一次。” 
东方溯望着垂泪不语的慕千雪,目光一点点冷下去,像银炭燃尽后的余灰,“朕总以为,与你经过那么多事,彼此不会再有任何隐瞒,现在看来…是朕想多了。”他深吸一口气,不带半分感情地道:“慕临风一定要死,至于你…回去好好思过吧,朕现在不想看到你。” 
慕千雪目光倏地一跳,带着凄寒同冬雨的悲凉无奈,她俯身,以额触地,“三哥错事做尽,臣妾不敢为他求情,只请陛下恩准臣妾见他最后一面,也算是赐了他最后的恩典。” 
东方溯垂目望着她,目中掠过难以言说的复杂,许久,他背过身漠然道:“朕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张进,带她去。” 
“谢陛下。”慕千雪扶着夏月的手艰难起身,深深看了一眼他苍凉落寞的背影。 
帐外暴雨如注,尽管打着伞,一路走来慕千雪依旧被淋湿了半个身子,张进在与神机营几人说了几句后来,回到慕千雪身前,恭声道:“奴才都已经交待好了,娘娘您进去吧。”说着,他看了一眼四周,小声道:“娘娘您不必太过心急,稍微晚一些…想来也看不出。” 
“多谢公公。”慕千雪感激地说了一句,却没有立刻入内,转头道:“你去将辛月唤来,本宫有话与她话。” 
夏月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冒去去将辛月唤了过来,慕千雪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辛月眉心豁地一跳,悚然道:“娘娘…” 
慕千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照本宫的吩咐去做。” 
“是。”在辛月无奈答应后,慕千雪带着夏月走了进去,在收起雨伞之时,夏月隐约看到暴雨中有一道人影闪过,然而转头去看时,映入眼睑的只有铺天盖地的雨水,并没有什么人影。 
奇怪,难道是她看错了?
夏月带着几分疑惑随慕千雪进到囚禁着慕临风的营帐中,看到她进来,焦灼不安的慕临风顿时眼睛一亮,忙不迭奔上来道歉,“对不起,千雪对不起,刚才…是我太过生气,才会口不择言,说出那些胡话,并非真的想要杀你,千雪,三哥是知错了,你再帮三哥一次,最后一次;相信父皇母后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看到我们兄妹相残!” 
慕千雪一言不发地拉着他在镜前坐下,又伸手取下他的面具,露出那张被大火烧得狰狞可怖的脸庞。 
慕临风低头,不敢看镜中的自己,“这是做什么?” 
慕千雪取过木梳,替他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发,梳齿划过,带起隐藏在浓黑之下的白发,一根两根…小小一缕头发之中竟是夹了十几根白发。 
她手指颤抖地挑出那些白发,低低道:“我记得三哥以前头发最是乌黑光亮,连女子都羡慕,现在竟有了那么多白发。” 
慕临风不自在地笑笑,“你也说了是以前,这几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不白发才叫奇怪。” 
“当年,我自诩聪明,以为挑了一个如意郎君,结果却是别人一手布置的陷阱,将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引入室中,毁了南昭更害了三哥你,对不起。” 
慕临风猜不透她突然说这些的用意,安慰道:“你也是受人所害,萧若傲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是啊,我一定会将他的人头奉于所有冤死在他屠刀下的数十万南昭百姓坟前,所以…”她重新束好发冠,微笑道:“三哥你看看,我梳得是不是比以前好了?” 
慕临风抬头,默默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与慕千雪,那一刹那,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那段岁月… 
年幼之时,慕千雪与他最是亲近,也最喜欢捉弄他,经常趁着他午睡,溜进房间戏弄。有一次将他头发绑成了冲天辫,他醒来之后不知道,直接走了出去,结果被人一阵好笑。 
然而…所有的美好明净,都毁于那一场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之中,记忆中的美好…终是无法再回去。 
慕临风逼回眼底即将漫出的泪水,点头道:“很好,像母后一样好。”
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三章 奸细
第五百五十三章 奸细
他的夸奖似乎令慕千雪很是高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嫣然的红晕,明媚如盛开在春日里的牡丹,“南昭之仇,我一定会报,所以三哥…你安心去吧。” 
慕临风神色一僵,豁然回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慕千雪,“你——你刚才说什么?” 
“陛下已经知道了一切,回京之后,就会下旨将你处斩。”梳子被她紧紧攥着,印出一个又一个灼烈殷红的齿印。 
慕临风怔怔盯着她,直至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响方才回过神来,暴怒而起,“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要我死!” 
慕千雪淡淡道:“等收复南昭之后,我会将你的尸骨带回去安葬,也算是落叶归根!” 
“你好狠!”愤怒的火焰自慕临风眼底喷涌而出,恨不能将慕千雪烧得灰飞烟灭。 
夏月看不过眼,怒斥道:“娘娘若是心狠,就不会在陛下面前为你百般求情,连累自己不说,还差点把性命也搭进去;你可倒好,问也不问一句就横加指责,真是好没道理。” 
慕临风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只是恨恨盯着慕千雪,“不管怎么说,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南昭,你怎么能为了一些毫不相干的人推我去死?” 
迎着他怨毒的目光,慕千雪绽出一抹冷清清的笑容,“你果然毫无悔改之心,死——并不冤!” 
这句话令慕临风越发红了眼,用力攥住欲要离开的慕千雪,咬牙切齿地道:“你就那么想要我死?” 
慕千雪盯着那张狰狞若厉鬼的脸庞,冷声道:“我只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将你的罪行告诉陛下,令你有机会再次作恶!” 
夏月在一旁不住皱眉,娘娘应该看得出慕临风现在情绪极其不稳,怎么还这样刺激他,仿佛…是故意如此。 
“好!真是好!”慕临风自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下一刻,双目凶光毕露,五指屈如鹰爪,伴着尖厉的声音恶狠狠向慕千雪抓来,“我死你也休想活!” 
“不要!”夏月骇然色变,想要阻止已是不及,眼睁睁看着他钳住慕千雪喉咙,几乎是一瞬间,慕千雪的脸庞就涨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来人!快来人!”在夏月惊惶失措的呼喊中,守在外面的神机营众人急急奔了进来,辛月也在其中,她似乎早料到会如此,连一丝犹豫也没有,抽出随身佩剑刺向慕临风。 
面对明晃晃的利剑,慕临风竟然不闪不闭,硬生生受了辛月这一剑,而他甚至还在笑,仿佛刺得是别人。 
“慕千雪,我们一起下地狱去吧!”随着这句话,他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慕千雪起初还能挣扎几下,到后面,已是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意识渐渐模糊。 
几把刀剑一起刺入慕临风体内,殷红刺目的鲜血自伤口汩汩流出,连嘴角都渗出了鲜血,可他还是紧紧掐着慕千雪,丝毫没有松手之意。 
眼见慕千雪危在旦夕,辛月一咬银牙,狠狠一剑斩断慕临风臂膀,顾不得喷涌而来的鲜血,冲过去掰开那五根手指。 
“啊!”在不甘的吼叫中,慕临风仰面倒去,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他杀了无数人,如今自己也死于非命,或许…这就是报应。 
一滴泪水渗出慕千雪紧闭的眼角,缓缓渗入鬓发之中… 
夏月慌慌张张地冲出营帐,伞也来不及打,一边在雨中奔跑一边不断喊着太医,滂沱不止的暴雨,令她看不清路,摔倒在满是泥泞的地上,在她挣扎着爬起来时,旁边有人扶了她一把,惊讶地道:“夏月?你这是怎么了?” 
夏月隔着疾骤的雨珠,看清来者是易安,急忙道:“易将军,太医在哪里?他在哪里?” 
易安愕然答道:“太医在替几个士兵看诊,出什么事了?” 
“娘娘…娘娘快不行了,慕临风杀她,要杀她!”夏月语无伦次的说着,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易安大惊,“怎么会这样?慕临风不是被囚禁了吗?”见夏月哭得说不出话来,他安慰道:“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医过来,你别急。” 
在唤了一名士兵去请太医后,易安拧眉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月抽噎着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辛月说娘娘伤得很严重,可能…可能熬不过去。”说到此处,她悲从中来,哭得泣不成声。 
“唉。”易安沉沉叹了口气,他虽针对慕千雪,但在这种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将伞递给满身泥泞的夏月,“你回去换身衣裳,好好照顾贵妃,太医应该很快会到。” 
在夏月离去后,易安眸底掠过一丝冷光,快步回到营中,唤过一名亲兵,命他去慕千雪出事的营帐前守着,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浑身滴着水的亲兵走了进来,沉声道:“将军,慕贵妃——殁了!” 
易安目光豁然一亮,犹如黑暗里点燃火苗的蜡烛,“当真?” 
“小人听太医亲口所说,当不会有假,这会儿他们已经派人去禀告陛下了,过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开。”听到亲兵的话,易安大喜过望,抚掌道:“死得好!真是好!” 
亲兵凑到他身边,轻声道:“将军,是否要传信告诉那边?” 
这话提醒了易安,连连点头,“对对对,险些忘了正事,快替我磨墨。” 
随着墨石徐徐磨动,砚中清水渐渐化做浓黑的墨汁,易安执笔醮饱了墨汁,在纸上飞快写着,待得墨迹干透之后,将纸仔细叠好封入蜡丸之中,道:“趁着现在军中混乱,无人顾及,赶紧把信送出去。” 
在亲兵离去后,易安难掩心中的兴奋,在帐中不断来回走着,自言自语道:“慕千雪啊慕千雪,我还以为你有通天的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此时的易安,满面狞笑,哪里还有平常忠厚耿直的模样。 
“将…将军…”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打断了易安的思绪,令他有些不悦,盯着去而复返的士兵道:“怎么了?” 
“将军,她…她…”士兵结结巴巴的指着外面,神色异常惊恐,犹如见鬼一般。
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人赃并获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人赃并获
在士兵一步步的后退中,一道人影在细白翻涌的水汽中缓步而入,当那张噙着精致笑容的倾城容颜落在易安眼里时,后者犹如见鬼一般,连连后退,指了来者颤声道:“你…你…” 
慕千雪悠然拂去沾在广袖上的几粒雪子,笑意盈盈地望着惊骇欲死的易安,“怎么,易将军不认识本宫了?”外面暴雨渐止,开始下起了细细的雪子。 
易安背抵着挂盔甲的榉木架子,面孔苍白欲死,勉强定一定神后,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您…您…没死?” 
慕千雪走到椅中坐下,微笑道:“易将军很希望本宫死吗?”辛月也来了,静静站在椅边。 
“当然不是。”易安急忙否认,勉力笑道:“只是刚才也不知哪里来的谣言,说娘娘您被慕临风害死,所以末将才以为…”说到这里,他赶紧长施一礼,“末将失仪,请娘娘恕罪。” 
慕千雪垂目一笑,青玉竿上垂下来的串珠银线微微晃动,在半空中划过几道迷离幽冷的银光,“若仅仅只是失仪,自不打紧,可惜…并不是。” 
易安心中一跳,小心翼翼地道:“不知末将还做错了什么?” 
慕千雪徐徐轻叹,“本宫一直希望是自己多疑猜错,可惜啊,你竟真是内奸。” 
“娘娘说笑了,末将跟随陛下多年,怎么可能是内奸。”易安笑着,却透出几分慌乱与不安。 
慕千雪睨了辛月一眼,后者微一点头,身形一闪,未等旁人看清,已是来到那名士兵身前,云袖一扬,一柄短剑落入掌中,一刺一挑,从士兵一直有意无意掩着的腰间挑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随即收剑后退,将锦囊递给慕千雪。 
易安脸色大变,强忍着夺回锦囊的冲动,木然站在那里,他不是不想动手,而是他清楚,自己绝不会是出身神机营的辛月对手。 
随着锦囊束绳的松开,一颗蜡丸滚落在素白的手掌间,慕千雪似笑非笑地瞧着面无血色的易安,“将军你说,这蜡丸里藏了什么秘密?” 
“末将从未见过这蜡丸,又怎么会知道。”易安面无表情的说着。 
慕千雪扫过他身侧攥得寸寸发白的手指,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微微使力的手指间传来“咔嚓”一声轻响,蜡丸应声裂开,露出一个写满字的纸团。 
在看过纸团上所写的内容后,慕千雪起身走到易安身前,冷冷盯着他道:“这封信是写给楚君的,向他报告本宫的死讯,在最后,还写了这样一句话——臣等会继续潜于周帝驾前,伺机令他与九王分离崩溃,以助陛下大业!” 
易安神色连变,下一刻,他突然恶狠狠瞪了那名士兵,厉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西楚,害我大周,说,楚君给了你什么好处?” 
士兵跪下连连磕头,易安冷哼一声,朝慕千雪道:“末将糊涂,被奸细混入而不知,多亏娘娘揪了出来,否则非得酿出大祸不可。” 
慕千雪哂然一笑,“将军还真是善于随机应变,这么快就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实在让本宫佩服,可惜啊…”她一扬手中的信纸,敛了笑容道:“上面每一个字都是出于你的手笔,由不得你抵赖!” 
易安被她说得口干舌燥,胸口惴惴如有大槌在击打一般,半晌方才近乎无力地道:“是这贼子模仿末将笔迹,娘娘切莫上了他的当。” 
“行了!”慕千雪冷下脸,漠然道:“别在本宫面前耍你那些漏洞百出的把戏,要是没有十分把握,本宫岂会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