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之后,就特别怕冷,可是母亲宫中已经好多年没有银炭供奉了,母亲心疼我,就去找内务府总管,想要些银炭取暖,结果被那管事百般刁难,好不容易拿了些炭回来,还是黑炭,一生起来就满屋子烟气,薰得我咳嗽不已,根本不能用,那几日我一直昏昏沉沉的,记不太清那些日子的事情,印象最深的,就是母亲抱着我哭的样子。”
夏月没想到东方溯还有这样心酸的往事,大为同情,“那先帝呢,他就不管王爷你吗?”
东方溯涩涩一笑,“母妃不擅于争宠夺爱,往往数月方才能够见父皇一面,而父皇膝下子嗣足有十几人,又哪里顾得到一个四品容华所生的儿子。”
“那后来呢,王爷病好了吗?”
东方溯回忆着多年前的往事,“母亲为了我又一次去内务府讨要银炭,成妃正好也在,将母亲一顿奚落,更与内务府总管一唱一和将母亲赶走,所幸途中遇到正在赏花的卫贵妃,她知晓事情始末之后,当即去内务府,严辞训斥内务府总管,让他将这几年苛扣的银炭还有其它供奉,全部送到母亲宫中去,一样都不许少,之后又传太医悉心医治,如此下来,我的病方才慢慢好转。”
“王爷口中的卫贵妃,应该就是北周现在的太后。”承帝有两位皇后,一位是少年时娶得元配妻子,与承帝伉俪情深,可惜福份浅薄,册立为后的第三年就因病过世,在后位虚悬数载后,承帝册贵妃卫氏为后,执掌六宫,立其子东方洄立为储君;两年前,承帝驾崩,太子东方洄继位为帝,尊卫氏为太后。
东方溯点头道:“母后也是一个心肠温柔之人,知晓我们母子情况后,很是同情,多亏了她的照拂,我母子方才能够在后宫中安稳度日;还有皇兄,每每有其他皇子想要欺负我,他都会挡在我身前,所以我们的感情,远比其他兄弟要好。”
慕千雪扬眉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如此护着周帝,不许我说他半句不是。”
东方溯哂然一笑,“不是我不许,而是皇兄确实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君主,公主见到皇兄,自然就会明白本王所言非虚。”
慕千雪笑而不语,若东方洄当真那般好,承帝为何不将神机营传给他,反而要传给一个并不重视的庶子?
事情…远不如东方溯以为的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日,谁也没有再提神机营的事,在第三日下午,他们终于赶到了金陵城外,可惜城门已闭,只得在城外找了一家客栈落脚,明日一早再进城。
东方溯问店家要了几捆草料,拿到后院去喂马,结果一到那里,就看到江越站在马厩前,惊讶地道:“江大人怎么在这里?”
江越拱手,一脸正色地道:“下官祖籍河南,江氏一系,父亲希望下官能够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故而为下官取名江越,字‘崇耀’,王爷若是不弃,就唤下官一声‘崇耀’吧。”
东方溯略没想到江越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略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方才点头道:“好,崇耀。”
他的回答令江越露出欣然之色,“下官知道王爷每天这个时候,都会亲自来喂马,所以特意在此等候。”
东方溯心中一动,“可是已经有了答案?”
“是。”江越接过东方溯捧在手里的草料,将它们一一添到马槽中,看着那些马探头嚼着鲜嫩的青草。
正当东方溯暗自揣测时,江越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陛下不会相信王爷单人匹马从西楚宫城之中救出公主;十九姑娘的身份是王爷侍女,也不能提及。”
“你的意思是…”
江越微微一笑,“王爷希望下官隐瞒神机营一事,可不得事先想一个借口,以免陛下起疑吗?”
听得此话,东方溯哪里还不会明白,一桩心事落了地,拱手道:“多谢崇耀愿意帮本王这个忙,本王感激不尽,这份情意,本王当牢记于心。”
江越连忙扶住他,“王爷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当务之急,是想好明日面圣的说辞。”
“江湖上有不少亡命之徒,他们武功高强,但不问对错是非,为了钱财,杀人放火什么都肯做;到时候将十五他们说成是拿钱办事的亡命之徒,救出人后,便离开了,崇耀以为如何?”
第一卷 第四十章 易容变声
第四十章 易容变声
“亡命之徒…”江越摩挲着手指思忖片刻,颔首道:“王爷这个说辞倒是不错,也没什么破绽,应该能够瞒得过陛下。”
在商量了一些细节后,东方溯道:“另外,萧若傲追杀公主的真正原因,也请崇耀你不要与任何人提及,以免招来祸患。”
既然决定了靠拢东方溯,江越爽快地道:“下官明白,王爷只管放心就是了。”
在他们言谈之时,夏月也正在想着这件事,她咬着筷子道:“公主,您说江大人会答应吗?明日一早可就要入城了。”
慕千雪挟着一筷糖醋鱼肉放到夏月碗里,“食不言寝不语,与你说了那么多遍,怎么总是记不住?”
夏月吐一吐舌尖,小声道:“奴婢这不是担心嘛,这都过去好几日了,也不见江大人给个准信,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慕千雪淡淡道:“江越虽不太擅长揣测帝王心术,却是一个聪明人,当不会看不明白。”
夏月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皱着圆嘟嘟的脸庞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要是真想不明白,打算告诉周帝,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麻烦来;要奴婢说,趁着这会儿还没入城,赶紧去问清楚,要真有个万一,也好早做打算。”她想了想,搁下吃了没几口的饭,起身道:“奴婢现在就去请江大人过来。”
慕千雪唤住她,似笑非笑地道:“你这丫头,平日里倒没发现你这么心急。”
夏月一本正经地道:“不是奴婢心急,而是此事关系公主在北周的安危,大意不得。”
慕千雪眸中闪过一丝暖意,“刚才我瞧见江越往马厩那边去了,王爷有亲自喂马的习惯,江越此去,当是为了见王爷,所以你说的那件事,应该很快就有答案了。”
“那…”夏月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敲门声打断,过去开了房门,只见一个的店小二捧着一个红漆托盘站在门口。
“什么事?”
店小二将手里的托盘往前递了递,笑道:“今儿个是小店东家娘子三十生辰,东家高兴,特意让厨房做了十份无火鸡,送给住店的贵客,讨个吉利,您这里也有一份。”
“原来是这样,你东家可真疼娘子。”夏月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托盘放到桌面上。
慕千雪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你说这道菜叫无火鸡?”
“嗯,是咱们这里的名菜,每天都有许多人点,保准您吃过之后还想吃。”说话间,店小二已是揭开了盖子,一投醇厚浓郁的香气顿时在房中弥漫开来,夏月深吸了一口气,惊喜地道:“这菜可真香,比御…呃,比家中俞厨子做的那些菜香多了。”她一时口快,差点将御厨二字给说了出来,幸好及时改口,方才没有引起店小二的怀疑。
慕千雪拿筷子拨了一下软润的鸡肉,疑惑地道:“这鸡分明就是用火煮熟的,何以叫无火鸡?”
店小二笑道:“贵客别看这鸡肉鲜香熟嫩,但确确实实没有用火煮过,无火鸡三个字,如假包换。”
在店小二细细解释了一番后,慕千雪二人方才明白这无火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先选取大小适合的母鸡,褪毛掏净内脏后,将腌雪菜填入腹中,然后用姜、葱、花椒、高梁酒等拌腌半小时;然后用大猪网油和烫软的荷叶将鸡包起来,用小麻绳捆好,将鸡向上埋入生粗壶的灰堆里,浇水后灰堆立即散发出热气,取一个鸭蛋塞入灰中,熟后再放第二个,连续三次,等三个鸭蛋都熟了之后,就可以取出来的,剥开荷叶,里面的鸡已经熟透了,因为所有鲜叶还有香气都被牢牢锁在荷叶里,所以远比用一般方法烧制的鸡肉更加鲜美醇香。
夏月侥有兴趣地道:“这做法听着可真新鲜,就不知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
店小二信心十足地道:“就像小人刚才说的,保准姑娘您吃过一次还想吃第二次。”说着,他殷勤地将筷子递给慕千雪,“贵客您也尝尝。”
“好。”话虽如此,慕千雪却不接筷,反而对已经挟了一块鸡肉到嘴边的夏月道:“你刚才不是说衣裳没洗吗,还不赶紧去洗了。”
“奴婢待会儿就去洗。”夏月一边说着一边张嘴欲咬。
“趁着这会儿天还未暗,赶紧去洗了吧,这无火鸡我给你留着,回来的时候让小二热一热,可以吗?”最后这句话是在问那个店小二。
“当然可以。”不知为何,店小二的笑容瞧着有些勉强。
“那就行了,赶紧去吧。”见慕千雪态度坚决,夏月只得放下嘴边的美味,出去洗衣裳。
在夏月走后,店小二弯了个腰道:“贵客慢用,小的先下去了。”
“且慢。”慕千雪唤住已经走到门边的店小二,凝望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既是来了,何不摘下面具一见?”
店小二身子一颤,头也不回地道:“小人不明白贵客的意思。”
“坐下吧。”在一声轻咳后,慕千雪吐出一个令店小二骇然色变的名字,“十九。”
良久,店小二转过身来,目光阴霾地盯着慕千雪,“你怎么知道是我?”
如果夏月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店小二这会儿的声音与刚才截然不同,竟然…变成了女声,而且还是十九的声音。
“坐下再说。”慕千雪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
店小二盯了她半晌,缓缓走到桌对面坐了下来,慕千雪将碗筷略加收拾后,取过搁在床边架上的帕子,背对着十九拭一拭双手后,方才回到原处,拿起反扣在桌上的茶碗,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这家客栈待客用的茶很不错,尝尝看。”
十九看也不看她递来的茶,冷冷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慕千雪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双手捧着渐渐温热起来的茶碗,“通过人皮面具与一定的发声技巧,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与声音并不难,但自幼养成的习惯动作却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什么意思?”
慕千雪微微一笑,“还记得你刚才是怎么递筷给我的吗?”
“记得又怎么样?”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三月为限
第四十一章 三月为限
“但凡男人递筷,都是并指递过去的,可你不是,你当时小指微微翘起,犹如初开的兰花,一般来说,只有女子才会如此;另外,就算再轻薄精巧的人皮面具,也终归不是自己的脸,神态难免有些不自然,只要仔细留意便可发现其中端倪。”
“就算是这样,也有可能是西楚派来的追兵,怎么能断定是我?”
慕千雪柳眉一扬,似笑非笑地道:“且不说时间上的问题,你以为…萧若傲会派一个女子来杀我吗?”
“是我小觑你了。”随着这句话,她抬手在脸上抹过,手放下之时,已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正是十九无疑。
“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十九目光闪烁地道:“有什么好说的,就是闲来无事,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是吗?”慕千雪自发间取下一枝银簪子,刺入那盘色香味俱全的无火鸡之中,下一刻,银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且迅速往上蔓延,迫使慕千雪撒手。
“咚!”无所依凭的银簪掉在铺着绣有金玉满堂细棉桌布的桌子上,这么一会儿功夫,簪子最后一点银色也被吞噬怠尽,整根簪子散发着幽幽黑光,诡异得很。
看到这一幕,纵然是慕千雪也不禁微微色变,“好利害的毒,神机营真是藏了不少好东西。”
“再利害的毒又如何,还不是没能取你的性命。”十九冷冽的眸色中蕴含着浓重的杀机。
“但你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对吗?”
“不错。”十九冷冷应着,她讨厌这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
在借闫重山之手杀死慕千雪的计划被十五破坏后,她就一直在寻找机会下手,可惜迟迟未能如愿,眼见着明日就要进入金陵,十九终于按捺不住了,想出一个假扮店小二,以东家夫人生辰赠菜为由,在菜中下毒的计策,事后东方溯追查起来,大可以推说是西楚派来的追兵。
至于夏月这个多嘴饶舌,又总爱与她做对的丫头死了也不可惜。
对于自幼在神机营长大的十九来说,易容变声,并不是什么难事;她自觉这个计策天衣无缝,岂料被慕千雪一眼识破,实在可恼。
不过,既然已经动手了,她就绝不会半途而废,今夜必取慕千雪性命!
慕千雪不急不徐地道:“哪怕王爷查出是你所为,也无所谓?”
十九黑幽幽的瞳孔微缩,寒如冰魄的声音自那张饱满的樱唇逸出,“没有人看到我进你房间,所有人都会以为是西楚追兵扮成店小二来杀你,包括…王爷!”
慕千雪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一抹青色伴随着凛冽的劲风迅速朝她袭来,未等看清,一只手已经扼住了她细嫩的脖颈。
十九居高临下地望着慕千雪,唇角微翘,“纵然你有千般智计又如何,一旦离开身边人的保护,杀你并不比杀一只蚂蚁费力多少。”
慕千雪仰头,嘴角噙着一抹令人诧异的微笑,“看来十九姑娘并没有弄清楚眼前的形势。”
“你说什…”十九倏然止了话语,神色僵硬地低头看去,只见一把小弩抵在腹部,比手掌还要短一些的一枝小箭已经扣在绷紧的墨弦上,只要慕千雪手指一动,那枝锋利的小箭就会立刻在她腹间开出一个血洞。
“你说谁的动作会更快一些?”慕千雪笑得一如平常那般云淡风清,仿佛此刻在谈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十九脸色难看无比,她明明一直盯着慕千雪,怎么后者手里会凭空多出一把小弩来。
慕千雪往床架的方向看了一眼,“十九姑娘以为,我刚才过去,当真只是为了取帕子拭手吗?”
这把小弩是祠堂一事后,东方溯特意做来给她防身的,每晚临睡之前,她都会上好弦放在枕下,以防刺客;刚才发现店小二是十九假扮后,她就借着拭手的动作,悄悄从枕下取出小弩藏在袖中。
十九紧紧咬着下唇,狠一狠心肠,“顶多就是舍了这条命,与你同归于尽而已。”
“王爷他们就在隔壁的客房中,在你杀我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呼救,同归于尽…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十九面如寒霜,她不想承认慕千雪的话,却不得不承认,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她确实没有与之同归于尽的资本。
在几乎咬碎了满口银牙后,十九含恨收回手,目光如冰针一般刺在慕千雪脸上,“你想去告诉王爷?”
“与告状相比,我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只要你肯坦然相告,或许我可以替你瞒下这件事。”虽然颈间的威胁已去,但慕千雪并未收回小弩,依旧对着十九的要害,令后者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事?”尽管极力压制,十九眉眼间仍是透出一丝紧张,她终归还是害怕让东方溯知道自己的心思,因为那样一来,东方溯就算不杀她,也绝不会让她继续留在身边。
“为什么要杀我?”
十九一怔,她想不到慕千雪绕了半圈,问得竟是这么一个问题,静默半晌,她道:“你的存在,对王爷来说,犹如一张催命符,实在太过危险。”
“所以你就要杀我?”
“不错,只有你死了,王爷才能平安。”
慕千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或者对你家王爷来说,我是保命符也说不定。”
十九愕然望着她,“什么意思?”
“现在与你说了也未必会相信,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我告诉你为什么。”
十九紧紧蹙了两道秀气的柳眉,她猜不透慕千雪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如果到时候你的答案不能令我信服呢?”
慕千雪展一展袖,“我会待在金陵城中,你若不满只管来取我性命就是了,至于能否取去,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十九死死盯着慕千雪深不见底的双眼,在一番长久的思索与权衡之后,她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我等你三个月!”
复辟南昭非一朝一夕可成,短短三个月,量慕千雪也掀不起祸及王爷的风浪来。
而且…她也确实很好奇,慕千雪为何会自称是王爷的保命符,催命与保命可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意思。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金陵城
第四十二章 金陵城
听到房中传来的声音,临空攀在窗外的十五暗舒一口气,收起了手中的袖箭,自从祠堂一事后,他虽未再说什么,却一直有暗中留意十九,之前见她易容装扮成店小二的模样,猜到她是想对慕千雪动手,故而悄悄潜到慕千雪屋外,观测屋中动静的同时,也在犹豫着要不要救慕千雪。
东方溯是神机营的主子,他们应该无条件遵从东方溯的命令,可是十九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留一心想要复辟南昭的慕千雪在东方溯身边,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他本以为,以十九的能耐足以控制住情形,毕竟慕千雪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没想到最后竟是十九落了下风,这个慕千雪还真是利害得让人害怕,难怪萧若傲要追杀不休了。
若刚才慕千雪当真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东方溯,他就算冒着被发现甚至处死的危险,也要灭了慕千雪这个口,否则十九性命危矣!
十五踩着窗外的瓦片,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屋子,摸黑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烛台,幽微的橘色光芒在照亮屋子的同时,也在十五身后投下一道孤寂的影子…
一夜无语,清晨起来后,众人收拾了东西,往金陵城行去,在离城门尚有一段路时,十五等人齐齐勒住马绳,不再往前一步。
夏月看到这一幕,蹙眉道:“公主,为什么他们不能跟咱们一起回京,只要不将他们的身份说出去不就行了吗?”
慕千雪抚着袖子,淡淡道:“你想得简单了,神机营虽一直隐身在暗处,不为人知,但创立近百年,多多少少有一些事情流传在外,一旦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江越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王爷身边留一个十九就够了。”
她看了一眼似懂非懂的夏月,“还记得我与你说的话吗?”
一听这话,夏月连忙点头,“奴婢记得,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跟随王爷入宫救咱们的,是一群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在将咱们送出西楚边境的时候,就离开了。”
“记得就好,此事关系重大,切不要说漏了嘴。”说完这句话,慕千雪闭目不再言语,不知是在养神还是思索事情。
夏月不敢打扰,掀了车帘好奇地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巍峨城门,总听人说金陵城是这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车水马龙,繁华如锦,远非应天城所能相比,不知道是否真有这么繁华。
这是金陵的南城门,刚刚打开没多久,尚没什么人进出,守门士兵手执长枪肃然立在两边。
瞧见徐徐驶来的马车,两名士兵上前打算拦下检查,为首的小校眼尖,看到了骑在马背上的人影,连忙道:“睿王来了,赶紧让开!”
一听这话,那几名士兵皆露出敬畏之色,躬身退至一边,直至东方溯一行走远后,方才重新直起身子。
入城之后,江越去宫城向周帝覆命,东方溯则带着慕千雪往位于城东的王府行去,在又行驶了约摸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旋即东方溯掀起了车帘,伸手道:“到了。”
即便是在面对成百上千的追兵围捕时,也从容不迫的慕千雪,这一刻却紧张的双手微微发抖,迟迟不敢握住伸至眼前的手掌。
“你在害怕什么?”
慕千雪深吸了口气,努力安抚着慌乱害怕的心,“南昭之祸,可以说是我一手促成,我…”舌尖麻木苦涩,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毁灭南昭的是萧若傲,并非你;这一点慕兄很清楚,否则也不会求我去救你;下来吧,他很想见你。”
犹豫良久,慕千雪终于伸出仍在不住发抖的素手放在那只宽大的手掌中,由他牵着自己下了马车。
十九上前扣门,守门者得知是东方溯回来,赶紧奔出来行礼,激动地道:“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让老奴好生担心,陛下还有太后太妃他们派人来问了好多次,尤其是太妃,每日都会派人过来问一遍,这么多天您究竟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去办些事情。”东方溯随口应了一句,牵着慕千雪的手往府中走去,夏月紧随其后。
直至这个时候,守门人方才发现自家王爷这次回来,身边多了两名女子,他拉住走在最后的十九,好奇地道:“十九姑娘,那两人是谁呀,怎么会跟王爷一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