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晋自是死了,所谓逃到邻郡,不过是李世民为了不让老妇人伤心而编造的谎言罢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妇人喃喃说着,自从那一场惨变之后,她无日无夜不在担心阿晋的安危,如今一颗心总算是勉强落了地。
在安抚了老妇人后,李世民道:“志宏,带老人家去济园,告诉那边的人,好生照顾。”济园除了派米施粥之外,偶尔也会安置一下孤苦无依的老人,让他们可以过一个安稳的晚年。离开之前,老妇人一再叮咛李世民,一有阿晋的消息就立刻告诉她。
在他们走后,赵氏牵过阿奴的手道:“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阿奴乖巧地点点头,在经过李世民身边时,睁着水灵的双眼好奇地道:“二公子,武梅雪是那个姐姐的名字吗?为什么你们要抓她?”
李世民低头抚着她的脑袋道:“不是,韫仪才是她的名字。”
“韫仪…”阿奴低低念了几遍,甜笑道:“我喜欢这个名字,比梅雪好听。”说着,她挥手作别,随着赵氏蹦蹦跳跳的离去。
李世民站在那里,脑海中出现那个令他又恨又…的身影,她并非他们所想的那般冷酷无情,她放过阿晋的母亲,甚至…她真的有想过要放阿晋一条生路,可惜,为了不让阿晋将她的名字说出口,最终还是杀了他!
不管如何,他只放过她这一次,下回再见,他们之间只会有一个结局——不死不休!
且说韫仪那边,沿着武老三所指的路,一路往东,饿了就摘野果吃,渴了就喝山水,山路艰险,走得极为辛苦,所幸这一路上,再没有遇到过追兵,走了整整半个月余月,终于走出了连绵的山脉,也走出了弘化郡的范围。
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再回弘化郡刺杀李渊,寻了一匹马后,一路往洛阳奔去,此处距离洛阳路途遥远,纵日夜赶路,也费了十来功夫方才赶到洛阳,一踏进城门,筋疲力尽的韫仪在说了一句“我要见内史侍郎萧瑀大人”后便晕了过去。
等到韫仪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在一间熟悉的宫室之中,正是她自小居住的长生殿,宫女瞧见她睁开了眼,欣喜地道:“娘娘,您快看,公主醒了!”
一名身着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的美妇人快步来到榻前,抚着韫仪苍白的脸颊,怜惜地道:“可算是醒了,让母后好生担心。”此人正是杨广的萧皇后,也是韫仪的生母,她容貌与韫仪极为相似,犹如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只是她看起来更加雍容沉静。
看到半年未见的萧皇后,韫仪眼圈顿时红了起来,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哽咽道:“母后…”
萧皇后抚去她眼角的泪,声音温柔地道:“母后在,莫哭。”
宫女插嘴道:“公主您不知道,您昏迷的这三天,皇后娘娘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您身边呢。”
韫仪亦看到了萧皇后眼下的青黑,内疚地道:“都是韫仪不好,让母后受累担心了。”
“最要紧的是你没事,母后受些累不打紧。”说话间,宫人端了药过来,萧皇后亲自喂着韫仪喝下去,在替她拭去唇角的药渍后,道:“好些了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萧皇后
“你这半年去哪里了,怎么满身都是伤?幸好城门吏告诉了你八叔父,否则这会儿母后还见不到你。”萧氏脸上满是心疼之色,韫仪是她嫡生之女,身份尊贵,就算宫里有一些非议,也不过是口舌之尤,无人敢动韫仪分毫,至多就习武之时曾受过一些伤,但都是小伤,结果这次回来,竟然满身是伤,尤其是肩膀那道伤痕,虽已痊愈,但从其残留的痕迹来看,那道伤必定深入肩骨。
当日,韫仪只给她留了一封简单的书信便带着墨平走了,她以为韫仪是在宫中待得无趣,所以想去宫外走走,她派人在洛阳四处搜寻,始终都不见韫仪踪迹,这半年来,她几乎可说是日夜担心,如今亲眼看到韫仪归来,总算是可以心安了。
韫仪沉默半晌,对那些宫人道:“你们都出去吧。”
待宫人皆退下后,韫仪稍稍坐起一些,神情复杂地道:“母后,您只有儿臣一个女儿吗?”
萧氏被她问得一怔,“当然,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来?”
“因为…”韫仪咬一咬唇,轻声道:“儿臣在弘化郡遇到了一个与儿臣长相一模一样之人。”
“弘化郡?”萧氏面有惊讶,她若没记错,那里应该是唐国公李渊的驻守之地,没想到韫仪竟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这么说来,她身上的伤都是在那边得的?
韫仪点头道:“不错,最奇怪的是,她不止与儿臣长相一样,连生辰也是同一天甚至同一时。”
听得这话,萧氏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天下之大,容貌相似之人并非没有,但既相似,又生辰相同,这似乎有些太过巧合了,难道…自己当时怀的是双生胎,除了韫仪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女儿?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便被她否认,虽然临盆之时,她曾痛晕了一阵,但孩子出生时,她已经醒了,当时确确实实只生了韫仪一个孩子,不可能是双生,这般想着,她道:“那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父母是何许人?”
“她叫武梅雪,是弘化郡一个叫武老三的人从虎窝中捡来的。”提及武老三,韫仪目光微黯,过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她不知自己父母是谁,当时一道捡来的,除了一张写有生辰八字的纸之外,还有一个襁褓,上面…”韫仪缓缓吐出四个字,“绣有金龙!”
萧氏惊呼一声,金龙?素来只有皇家才允许以龙为图,那个弃婴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襁褓?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萧氏追问道:“那个襁褓可还在?”
韫仪摇头道:“襁褓因为没有妥善保管,被老鼠给咬得不成样子,从而扔了,但武老三亲口说,他看到上面有祥云、仙鹤,以及一条金灿灿的四脚蛇,武老三一直待在弘化郡中,未曾来过没见过龙,以为是一条四脚蛇。有龙,相貌相同,生辰也相同,这当中的相同未免也太多了一些,所以儿臣在想,会否…”
萧氏打断她的话道:“但母后确实只生了你一个,这是毋庸置疑的,总不至于母后连这个也分不清楚。”
“那看来真是巧合了。”韫仪虽也觉得不太可能,但不亲口问萧氏一声,心里总是有个结在。
萧氏掩下眸中的异色,道:“那位姑娘住在弘化郡哪里?”
韫仪摇头道:“没有,去年十月之时,她在太守府不小心被人害死了。”
“十月…”萧氏眸光一动,道:“可还记得具体日子?”在听韫仪说出具体日子后,她低头未语,不知在想什么,直至韫仪唤了几声,方才回过神来,摇头道:“母后没事;对了,你还没告诉母后,为何要去弘化郡,还有墨平呢,他不是与你一起去的吗,何以不见回来?”
韫仪低声道:“墨平…他死了!”
萧氏皱了好看的双眉道:“韫仪,你老实与母后说,到底去弘化郡做什么,为何会弄得一死一伤;而且听你刚才的言语,似乎去了太守府是不是?”
“儿臣…”韫仪目光闪烁地道:“儿臣常听父皇说唐国公了不得,所以…一时好奇,就想过去看看,哪知道途中遇到强盗,以致弄成这副样子。”
萧氏静静地望着她,良久,沉声道:“韫仪,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对母后撒谎?”
“儿臣不敢。”韫仪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萧氏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母后所生,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母后最清楚不过,绝不会为了一时好奇或贪玩离开这么久,更不要说是远去千里之外的弘化郡,再者…”她眸中掠过一丝异色,“母后也从未听你父皇夸过唐国公了不得。”
“母后…”韫仪无奈地唤着,萧氏拍着她的手道:“告诉母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韫仪沉默片刻,轻声道:“去年八月之时,儿臣去乾阳殿给父皇请安,无意中听到父皇在与方士安伽陀说话,父皇做了一个梦,梦见杨花尽,李花开;安伽陀为之解梦,说此梦是预示着李氏将会取杨氏代之,成为天下之主;而且民间也有类似的传歌谣‘桃李子,莫浪语,黄鹄绕山飞,宛转花园里;若父皇想隋朝安稳,就当杀尽天下姓李之人。”
萧氏沉默片刻,道:“李浑、李敏等人就是因此而死?”
“应该是,事实上,也确实有姓李之人谋反。”这般说了一句,韫仪又道:“除了母后提及的两人之外,安伽陀还特意提了一个人,就是唐国公李渊,说此人握有兵权,一旦梦应在他身上,必会危害大隋安稳,让父皇赶在他尚未谋反之前,将之除去;但父皇顾及关中局势稳定,迟迟未曾决定。”
“或许唐国公真的没有谋反之意,又或许梦中所说的那株李花并不是指李渊,但他的存在,对于父皇,对于大隋来说,始终是一个危险,一旦造反,不止关中,整个天下都会为之大乱,生灵涂炭,无数百姓、士兵,都会死在这场战乱之中,堆起无数白骨;既然父皇下不了这个决心,就由儿臣来替他下,替父皇除了这个心腹之患。”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杨广
听到此处,萧氏已是明白她的意思,骇然道:“你去弘化郡,是为了刺杀李渊?”
“不错,儿臣与墨平以仆婢身份潜入太守府,也就是在那里,儿臣见到了武梅雪,可惜儿臣失手,未能杀了李渊,后来更被他识破了身份,好不容易才逃出弘化郡。”
萧氏更要说话,一个冷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你好大的胆子,不止偷听朕与方伽陀说话,还私自出宫,行刺朝廷官员!”
随着这个声音,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待得走近之后,可以看到是一个面容英挺,但神色阴沉的中年人,在其身后,跟着一个手执拂尘的太监,正是乾元殿的大太监郑英,也是杨广的心腹。
“父皇!”韫仪轻呼一声,眸中闪动着慌意,她实在没想到杨广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且会听到自己与萧氏的说话。
杨广冷笑道:“原来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朕还以为之前对你太过放纵,令你早就不将朕放在眼里。”
韫仪对杨广素来又敬又畏,见他误会自己,急忙撑起虚弱的身子道:“儿臣知道不该这样擅作主张,但儿臣这样做,都是为了父皇,为了大隋,对父皇绝无半分不敬。”
在韫仪低头之时,杨广眸中掠过一丝厌恶,冷声道:“知罪吗?”
韫仪身子微微一抖,苦涩在嘴里蔓延,她一心一意想帮父皇稳定大隋,甚至不惜满身是伤,不惜丢却性命,结果换来的只是这三个字吗?看来不论自己做什么,始终换不来父皇的一丝怜悯与眷顾。
她努力忍着眸中的泪水,低声道:“儿臣知罪,请父皇责罚!”
一直不曾说过话的萧氏起身道:“陛下,韫仪才刚回来,伤势未愈,有什么话不妨等她伤好了再说。”
杨广眉头一皱,道:“皇后,之前不管你如何纵容韫仪,朕都由着你,但这一次,她做出如此过份之举,难道你还要护着她?”虽然仍有责问之意,但语气温和了许多。
萧氏神色平静地道:“韫仪所做,或许是过份了一些,但她的本意是为了大隋与陛下,甚至不惜冒性命之险,而今才刚回来,陛下就要兴师问罪,是否有些过了?”
杨广眼角微微一搐,紧紧抿着薄唇,郑英缩了缩脖子,纵观紫微宫中,敢如此与陛下说话的,也就皇后一人。
杨广瞪了韫仪一眼后,语气僵硬地道:“既然皇后这么说了,就等她伤愈之后再说。”说罢,他拂袖离去,在将要踏出宫室之时,脚步一顿,恻目道:“李渊可知你身份?”
韫仪急忙摇头道:“儿臣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没有泄露半点身份。”
“嗯。”杨广神色微松,收回目光带着关英出了长生殿,在他们走后,韫仪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滴在紧紧攥起的手指。
萧氏轻柔地替她抚去泪水,“怎么又哭了?”
韫仪抬起蒙胧的泪眼,哑声道:“母后,儿臣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父皇喜欢?”
萧氏扶着她躺下,替她掖着被角道:“你父皇怎会不喜欢你,只是你这次擅作主张,他才有些生气,过几日等你父皇气消了就没事。”
韫仪未语,每一次她问这个话,母后都说父皇是疼爱她的,可是她在父皇身上,实在感受不到一丝疼爱或者喜欢,不论她为父皇做多少事,付出多少辛苦,父皇永远都是毫不在意。
虽然难过,但终归是父女,她拭干了泪水道:“母后,儿臣在弘化郡半年,虽然未曾找到李渊谋反的证据,但他很得人心,尤其是这次征兵,郡内百姓对他可说是奉若神明,您让父皇一定要小心这个人,一旦他真的谋反,必会成为大隋的心腹大患。”父皇对母后从来都是爱重有加,只要母后肯说这句话,父皇多少能听进去一些。
萧氏望了她半晌,忽地道:“韫仪,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韫仪疑惑地道:“为什么,万一…”
萧氏打断道:“如果杨花尽,李花开是天命,那么不论你怎么做,这件事都会成为现实,你何曾听说过天命可改?如果不是天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梦,那么做这些就没有任何意义。”
韫仪惊讶于她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会儿道:“只要杀了李姓之人,天命自然就可改。”
萧氏淡淡一笑,“天下间李姓之人何其多,岂能够一一杀遍,至于李渊、李密等人,不过是众多李姓之中的一个罢了,不见得就是覆灭大隋之人;再者…真正令杨花尽的,并不是李姓之人,而是…”她没有说下去,转而道:“总之你答应母后,不要再过问这件事。”
韫仪攥着身上柔软的锦被,神色有些迟疑地道:“母后可是想说,令杨花尽之人,是父皇?”
若换了以前,她一定不敢做此猜测,可是在弘化郡半年,她亲眼目睹了百姓的艰难与悲苦,一场对高句丽的征伐,令那些百姓家中几乎都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这还是相对好一些的弘化郡,其他地方,怕是更加不堪。
萧氏淡然道:“是与不是都好,总之这一切与我们无关。”
“母后,儿臣也是姓杨的,大隋兴亡,怎会与儿臣无关。”韫仪对她的话难以理解,是了,她想起来了,一直以来,母后对大隋的事情都不甚关心,更不会主动过问,仿佛…大隋的兴亡,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可她明明是大隋的皇后,是父皇的妻子啊!
“你我是女子,岂能管前朝之事。”不等韫仪再言语,她又道:“你才刚醒过来,不要说太多话了,好生歇息,母后明日再过来看你。”
见萧氏不愿再说,韫仪只得答应,望着萧氏离去的背影,始终思之不解。
且说萧氏那边,出了长生殿,快步往她所住的昭阳殿行去,跟在她身后的宫女红鲤面露惊异之色,萧氏一向仪态雍容,很少走得这么快,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追查
在这样的疑惑中,他们踏进了昭阳殿,在宫人的行礼中,萧氏一路来到位于正殿后的寝宫,踩着凳子从紫檀顶柜的最上面,取下一块金黄色的布,看得红鲤等人心惊胆战,唯恐她摔了。
红鲤扶着她下来后,道:“娘娘怎么把小公子刚出生时穿的襁褓给拿下来了?”
萧氏抚着手中虽历经十几年,依旧崭新如昔的襁褓,轻声道:“你还记得这是韫仪小时候穿的。”
红鲤笑道:“奴婢怎么会不记得,娘娘总说小公主裹上这块襁褓特别可爱,当时还特意让画师画了一张,并赏了绣坊的那些人呢。”
“是啊,韫仪打小就特别衬金色,裹上后玉雪粉嫩,每一个见了她都说好看得很。”这般说着,萧氏忽地道:“红鲤,这样的襁褓,绣坊当初是做了一件还是两件?”
红鲤愣了一下方才道:“这个奴婢倒是不清楚,娘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萧氏在示意红鲤以外的宫人退下后,道:“刚才韫仪告诉本宫,她在弘化郡遇见一个与她容貌相同的女子,最稀奇的是,竟然连生出年月时辰都分毫不差。”
红鲤惊呼道:“竟有这样凑巧的事?”
萧氏徐徐道:“本宫当时也以为是凑巧,可是韫仪说,那名叫武梅雪的女子被人捡到之时,身上所裹的,就是一块与此相同的襁褓。”停顿片刻,她又道:“可记得去年十月末之时,本宫突然胸口发闷,心痛难忍之事吗?”
“奴婢自然记得,皇上得知娘娘身子不适,将太医署的众位太医都给传来了,但无人诊出娘娘所得为何病,为此陛下还发了太医署好大一通脾气,幸好后来娘娘心痛之症渐缓,否则众位太医怕是都要人头落地。”
萧氏颔首道:“不错,就是在那一天,武梅雪死了。”
听到此处,红鲤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满面惊异地道:“她死之时,娘娘无端心痛,难道武梅雪她真是…”话说到一半,她已是摇头道:“这不可能,稳婆明明说娘娘只生了一个孩子,双生之事,她从未提过。”
萧氏捧着襁褓走了几步,缓声道:“本宫记得,本宫怀胎四月之时,腹部已是明显大于寻常孕妇,当时为太医令的赵太医为本宫诊脉之时,曾说所怀为双生胎,但隔日再诊之时,又说是误诊,本宫腹中只有单胎,之所以看着大,是因为羊水过多之故。”
“这件事奴婢也记得。”停顿片刻,红鲤试探道:“娘娘可是怀疑…赵太医撒谎?”
“本宫也不知道。”萧氏轻叹一口气,转而道:“红鲤,当年之事,你当真一点都不知情吗?”
红鲤摇头道:“娘娘开始阵痛之时,陛下便命奴婢与其他宫人去佛堂中为娘娘祈福,直至娘娘平安诞下公主,奴婢们才回来。”
“祈福?”萧氏缓缓念着这两个字,素来宁秀温和的面容上忽地露出一抹讽刺之色,“恐怕他是故意遣开你们。”
“这个…”红鲤猜到了她心中所思,迟疑地道:“陛下一向爱重娘娘,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
陛下…他是什么样的心思,本宫最清楚不过。”说着,萧氏似乎不太愿意提及杨广,这般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红鲤暗自叹了口气,道:“是否双生,娘娘您自己难道毫不知情吗?”
萧氏摇头道:“本宫当时痛晕了过去,醒了之后,生下韫仪,这些年来,本宫也未多想,可如今回想起来,会否…在本宫昏迷这时,已经有一个孩子出生?”说着,她低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襁褓,红鲤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倒是想起一事来,“对了,奴婢记得娘娘怀公主的时候,容华夫人正好也怀了身孕,只是她运气不好,六个月的时候早产了;既然宫中有两位娘娘怀孕,那么…两块一模一样的襁褓,未必没有可能。”
萧氏神色一凛,道:“立刻去传尚服局的洪司衣来见本宫。”
尚服局掌管宫中后妃、内命妇、女官的各种服饰、器玩等等,其中司衣专门掌管衣裳与饰物,这块襁褓正是出自洪司衣底下的绣娘之手。
“是。”红鲤应了一声,快步去了尚服局,不一会儿,一名五旬左右的妇人随她走了进来,正是洪司衣,恭敬地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免礼。”待得洪司衣起身之后,萧氏并未急着问襁褓一事,而是和颜笑道:“本宫今日心血来潮,翻看起晋阳公主年幼之时的衣裳,发现这块襁褓虽已放置了十六年,但依旧新如昨昔,上面的刺绣更是栩栩如生,可比如今这些绣娘的绣工要精致许多。”
洪司衣听得这话,以为她是觉得如今那些那些绣娘绣工不济,从而问罪自己连忙道:“请娘娘恕罪,如今这批绣娘年纪尚轻,绣工略有不济,不过奴婢已经在加紧督促,相信很快会有所改善。”
萧氏笑一笑道:“本宫并无怪罪之意,只是一时感慨罢了,说起来,当年容华夫人与本宫先后怀上龙胎,你们可有替容华夫人绣?”
洪司衣虽不解萧氏为何突然问起十六年前的事,但并不敢多问,如实道:“回娘娘的话,尚服局当时也给容华夫人的孩子做了一块相同的襁褓,可惜容华夫人早产,龙胎刚一出世便殁了,未能用上这块襁褓。”
“这么说来,那块襁褓如今还收在尚服局?”面对萧氏的问话,洪司衣摇头道:“没有,那块襁褓早在十六年前就被皇上身边的郑公公给取走了。”
“郑英?”萧氏心中一颤,连忙道:“他取去做什么?”
“奴婢也不清楚,郑公公当时神色匆忙,只说了一句有用便走了。”话音未落,萧氏便道:“这是哪一天的事情?”
事隔十六年之外,洪司衣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了,想了许久方才道:“仿佛…就是娘娘临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