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怔怔地望着他,停住的泪又一次落下,像连绵的雨珠,她知道胤禛对自己有不忍有怜惜,唯独没有信任,她忽地笑了,挥开守卫的手一步步走到胤禛面前,带着无比凄然的笑容轻声道:“四爷你口口声声说我辜负了您的信任,可是你呢,你扪心自问当真信任过我吗?”不待胤禛回答她已经摇头道:“没有,一点都没有啊,从始至终你根本不曾真正信任过我。敢问四爷一句,若今时今日站在这里的人是纳兰湄儿,你还会这样质问怀疑她?”
“住嘴!”胤禛蓦然抬头,有难掩的惊怒在里面,“不许你提湄儿的名字!何况湄儿也不会如你这般做出丧心病狂的事。”
“为什么不许提!”她大叫,压抑了许久的委屈与悲伤终于在这一刻悉数暴发出来,“你守了她十余年,爱了她十余年,可是她呢,她给了你什么?!你告诉我,她给你什么?”泪落不止,有无尽的悲伤在蔓延,不只是在替自己悲哀更是在替胤禛悲哀。
“我的事不用你管!”胤禛额头青筋暴起突突直跳,显然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纳兰湄儿是他的一块逆鳞,从不许人触及,可凌若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触及这块逆鳞,手几次意欲扬起,皆生生忍了下来。
“胤禛!”于泪眼蒙胧中她第一次唤他的名,没有恐惧与害怕只有深深的悲恸,“你可知你在户部废寝忘食追讨欠银的那些时日,她说你什么?说你刻薄无情啊!胤禛,你用尽一切守候了十余年的女子对你只有刻薄无情这四个字,她根本不曾真正了解过你,可是你宁愿相信她也不愿相信我是无辜的。|这就是你所谓的信任吗?胤禛!”
“大胆!”那拉氏眉心倏地一跳露出少见的厉色,“钮祜禄氏,你怎敢直呼王爷名讳,是想罪上加罪吗?”
“冥顽不灵”胤禛眉心突突直跳,自牙缝中迸出这四个字,最后一丝不忍亦随之化为了乌有,这个女人做错了事还死不悔改,根本不值得他怜惜。
“在那里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还不快将她押下去。”年氏唯恐胤禛改变主意,连忙催促了守卫将人押出去。
“且慢!”有人匆匆奔了进来,正是温如言,她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发钗亦略有些凌乱,想必是一路奔来所致,只见她跪在胤禛面前哀然道:“王爷,能否听妾身一言!”
胤禛尚未发话年氏已冷笑道:“温格格,我知你与钮祜禄氏私交甚好,但眼下她犯的可是谋害皇嗣的大罪,且人证物证俱在,难道你还想替她求情不成?”
“妾身不敢。”温如言低一低头道:“妾身只是想说此事尚有些疑点不明,还请王爷和两位福晋能慎重考虑,以免冤枉了无辜。”
年氏柳眉一挑还待再说,胤禛已抬手阻止道:“让她说下去。”
见胤禛肯听温如言心中一喜连忙理了思绪道:“妾身认为钮祜禄氏若真有心对李福晋不利的话何苦要等到李福晋怀孕七月时分才动手,此时孩子已经渐熟,即便下药滑胎,孩子也有很大可能平安活下来,此为其一;其二,谋害皇嗣乃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必当万分小心隐蔽,怎会有人笨到在自己的地方自己的茶里下药,这样岂非太过明显,只要稍有头脑就不会做此蠢事。”
“也许钮祜禄氏就是因为久久寻不到机会动手,一急之下才出此下策呢?!”年氏睨了若有所思的胤禛一眼冷声反驳。
温如言不理会于她,只一昧望着胤禛,她清楚知道凌若的生死祸福皆在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再者说,王爷当真认为您所宠信的钮祜禄氏是一个会争宠夺爱下毒谋害皇嗣的人吗?”
这一句话令胤禛为之动摇,是啊,与凌若相处的那些时日,她给自己的感觉一直很舒服很淡然,从不见她去争夺什么,哪怕有什么受了委屈也能顾全大局,这样的人当真会狠毒至厮吗?
这一刻胤禛也在心里问自己,他寻不到答案,是以脸上矛盾之色愈见浓重。
“知人知面不知心,莫说只是相处了这些日子,纵是十数年相处下来也未必见得当真了解一人。”
听闻年氏这般说温如言仰头,静静笑意间却是暗藏无限机锋,“年福晋的意思是说王爷对您与嫡福晋也不甚了解是吗?”
年氏没料到素来沉静的温如言会有这般伶俐的口齿,一时为之结舌,好一会儿才冷笑道:“你休要在这里巧言令色。”她转向胤禛道:“王爷,钮祜禄氏下药谋害皇嗣是罪证确凿的事,您千万不要听信温如言的一面之词。”
胤禛迟疑不决,虽然年氏口口声声罪证确凿,但温如言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以常理来揣测确实不该在这种情况下下药,这岂非告诉全天下的人她钮祜禄凌若要害李氏腹中的孩子吗?
这样想着他看向那拉氏道:“福晋,你以为如何?”
胤禛是一个极果决的人,素来说一不二,甚少会征求他人意见,而今这样问显然是内心出现了极大的动摇,不知该如何决断,所以想听听那拉氏的意见。
那拉氏宁静的眼眸中有精光闪过,下一刻她已经敛衣跪在胤禛面前,华丽的裙裾似若安静下来的蝴蝶翅膀铺呈于地,于一室静谧中娓娓说道,“温格格所言不无道理,此事确有许多疑点未明,若此时冒然定罪将之移交宗人府,万一将来查明此事另有内情,岂非白白害钮祜禄氏受苦,王爷心中亦会后悔难过;再者说一直以来钮祜禄氏侍奉王爷尽心尽力,纵然无功也有劳,所以依臣妾愚见,还请王爷对钮祜禄氏从轻发落。”
年氏自是百般不情愿,可胤禛没让她开口,虽心里有如猫爪在挠亦只得强自忍耐。
从头到尾,凌若都没有再言过半句,木然站在那里,木然等待着胤禛对自己的发落,是生是死,她仿佛已经全然不在意。
许久,胤禛终于开口道:“也罢,在此事彻底查清之前先将钮祜禄氏禁足净思居,没我的命令不得私自踏出一步,亦不许人探视,违者以同谋论。你…”于微黯的烛光中他睨了了无生气的她一眼,带着无尽的复杂道:“你就在里面好生反思自己的过错。”
【作者题外话】:有书友问我宝宝怎么样了,谢谢关心呐,宝宝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还在吃中药调理,周六还得再带她去看一趟中医,看完这趟估计就差不多了。
还有一件事忘了说,大家如果对我前面《画像》那一章里的画中女子有好奇的话可以去看看我的另一本书《宛妃传》,塔读也有,讲的是顺治朝一个叫赫舍里清如的妃子。
第八十八章 爱恨难舍

温如言暗嘘一口气,只要不去宗人府那种吃人的地方就好,留在府中就意味着一切还有转机。|见凌若要被带下去她忙又道:“王爷,钮祜禄氏这一禁足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妾身与她不管怎么说也是姐妹一场,能否让妾身再送一送她?”
胤禛有些疲惫地挥挥手,算是允了温如言的请求,让她随那些守卫一道押凌若回净思居,一路上凌若就像是一个失了灵魂的玩偶,任由他人摆弄。
在踏入净思居后,温如言瞥了素云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从袖中取出两锭银子塞到侍卫手中赔笑道:“二位大哥,我家格格想与凌福晋单独说几句话,能否请你们通融一下?”
温如言虽只是一个格格眼下却颇得胤禛喜欢,否则今日也不能凭着一番言语令胤禛改变主意,是以那两个侍卫在惦了惦手里份量十足的银子后道:“那好吧,不过要快些啊,否则被人发现了我二人可吃罪不起。”
素云连忙答应,待他们出去后,憋了半天的李卫等人忙问道:“温格格,怎么说?王爷可是相信我家主子的清白?”正是他们去通知温如言将事情经过悉数告之,包括李福晋以徐太医性命威胁凌若不得泄露她假怀孕一事。
温如言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已经尽力了,但也只是令王爷半信半疑而已,不过好在只是禁足,并没有别的处置,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说到这里她握了凌若冰凉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妹妹,你先委屈些时日,我一定设法还你一个清白。”
“清白…”凌若凝聚起没有焦点的目光,怆然笑道:“姐姐你觉得这对我而言还重要吗?他若要信早就信了,何需去证明什么。”
温如言盯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唏嘘道:“其实这也怪不得王爷,毕竟不论怎么看此事都与你难脱关系,何况你又唯恐牵连徐太医不肯说出李氏假怀孕一事,王爷如今只是将你禁足,可见他对你并非真正无情无信!”她并不曾听到凌若之前质问胤禛的话,只当她伤心皆因胤禛质疑她的缘故,殊不知当中还牵扯到一个纳兰湄儿,只是不住劝道:“若儿,你也要体谅王爷,毕竟你同样有事瞒着他,并不能做到真正的坦然面对,何况王爷身边有那么多人,每一个皆在他耳边说一句,纵是子虚乌有的事也会变成事实。”
凌若不住摇头,涩然道:“姐姐,你不懂,若今日被冤枉的是纳兰湄儿,他一定会信她,一定会!”
“纳兰湄儿?那是谁?”温如言不知凌若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从未听过的名字,纳兰…仿佛八阿哥的福晋就是姓纳兰。
凌若起身站到未掩的窗前,任夜风吹拂在脸上,幽冷的声音在这片远无边幅的黑暗中响起,“姐姐难道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王爷心中藏了一人,而那人便是八阿哥的福晋纳兰湄儿。”随即她将自己在宫中遇到纳兰湄儿的事说了出来。
温如言震惊莫名,万万想不到原来胤禛心中那人会是八阿哥的福晋,她只知道八福晋是将军之女,父母死后养在宫中直至康熙四十三年时嫁给了八阿哥,不曾想当中竟还有此等瓜葛。
“你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输给了一个已嫁为人妇且根本不了解王爷的人?”她终于明白凌若为何会表现的如此心灰意冷,走过去取下她鬓边将落未落的绢花叹道:“你这痴儿,难道不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吗?何况王爷与她相处十余年,论感情自是较你更深一些。就像这朵绢花,它没有鲜花的香气与绽放霎那的动人,但它不会随着时令的变迁而凋谢,永远如此,一如纳兰湄儿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凌若静默半晌,努力压抑心中的悲伤痛苦,温如言说的一切她都知道,可是始终过不了心中那道关卡,她不求胤禛如爱湄儿那样爱她,只求可以信她懂她,却原来连这也是奢求,自己于他,究竟是什么?
温如言强迫她转过身来看着自己,握着绢花的手徐徐收紧,再松开时,本来姿态优美的绢花已经变得皱巴巴一团,她一字一句道:“你看清楚,绢花虽不会谢,却会皱会褪色,终有一天王爷会明白谁才是值得他珍视的人。而你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努力保全自己的性命,求谋东山再起之日,我不想自己费尽心机救出来的是一个斗志全消的废人。何况…”温如言拢一拢被风吹散的鬓发漠然道:“你落得这步田地皆拜李氏所赐,你当真想就此放过她?”
这句话令浑浑噩噩的凌若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瞬时清醒过来。她适才一昧只顾着伤心胤禛对自己的疑心,却忘了害自己的人。
正所谓亲者痛仇者快,她若就此沉沦最称心的莫过于李氏这个罪魁祸首。想到这里她握紧抓在手里的窗棂,眸中露出逼人的恨意,一字一字道:“她欠我的我定要亲自讨回来!”
见她将自己的话听入耳中,温如言欣慰地点点头,总算没有白费口舌,外头的守卫已经催促过数次,不能再久待了,当下拍一拍凌若的手道:“我该走了,你且安心待着,我必设法替你洗清冤屈,还你一个公道。”
凌若想了想将容远在京里的住处告诉了温如言,“李氏不知用何法瞒过了徐太医的问诊,姐姐若是方便不妨找徐太医来问问,也许会有头绪也说不定,另外就是李氏那孩子…”她本想让温如言去查一查李氏的孩子从何而来,话到嘴边突然想起容远无意中提到过一件事,莫非果真是这样?
“妹妹可是想到了什么?”温如言不理会守卫的催促,紧张地盯着凌若。
“也许吧。”凌若握着窗棂沉沉道:“我记得徐太医提过,叶秀怀得可能是双胎,可是稳婆却说她只生了一个女儿,旋即李氏便无中生有诞下一个男孩,会否那男孩根本就是叶秀的?”
温如言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当时我不在,但是听说很混乱,一时半会儿请不到别的稳婆,还是叶秀生下孩子后,又让那名刘婆子替李氏接生的,若说要动手脚倒也不是不可能,这样吧,我回去后立即去找那稳婆问一问究竟。”
“那就一切拜托姐姐了。”在目送温如言离去后,净思居的大门被重重关上,仿佛从此与世隔绝。
凌若环顾四周突然觉得很陌生,净思居,这本是胤禛赐给她独居的地方,可是而今却成了反省自己过错的地方,呵…净思居…净思已过…真是可笑!
也许,在胤禛赐给她净思居的那一天冥冥中就注定了有朝一日她将在这里净思已过。
见凌若神色不豫,李卫等人小心地上前安慰道:“主子,您别太难过了,王爷那么疼您,兴许明日就改变主意放您出去了。”
“放心吧,我没事。”凌若长吸一口气,望着一众关切的脸庞心中暖意流淌,“不论荣耀落魄,至少我还有你们陪在身边。”
是夜,凌若躺在床上眼前不断浮现胤禛的面容,虽恨他对自己的不信任,但若无情又何来的恨,她始终是爱他的。
胤禛…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会否想我,会否想起我们曾经的美好?
爱你,恨你,终是一生一世的事,逃不离割不去…
第八十九章 春日

且说温如言离去后一直记着凌若的话,天刚微亮便遣了身边的小厮祥子去高管家处领腰牌,借看望家人之名去找刘婆子问事,殊知刘婆子已不知去向,问了四周的邻居都说她从昨日起就没回来,可是明明昨日刘婆子就被打发回府了,一夜未归,只能说明她已经遭了不测,果然,祥子第二天刻意去官府衙门处转悠,打听得知有人在河中发现一具女尸,脸被划花了,但仵作断定其年纪应当在五旬左右。|
李氏动作好快,这一招杀人灭口分明是要绝了所有后患。温如言狠狠攥紧了手中的筷箸,直至其中一根筷箸折断的声音惊醒了她方才松开手。
素云递上一双新的筷箸,忧声道:“姑娘,我们晚了一步,而今刘婆子已死,咱们要如何替凌福晋洗脱冤屈?”
本以为是一线希望不曾想却是一条死胡同,温如言抚一抚微微做疼的额头看向祥子,“徐太医那边怎么说?”
“徐太医说要改变脉像并非不可能,只是这法子在前朝就失传了,他当时没料到还有人会,所以也没往这方面想,眼下既有了怀疑他自会想法子去查清楚,看能不能找出会这法子的人来。”
温如言苦笑,虽说这样去寻与大海捞针无异,但此时此刻也唯有寄希望于此了,素云在一旁不确定地道:“奴婢记得李福晋身边的晴容似乎会几分医术,会否与她有关?”
温如言一愣,忙道:“去查查晴容的亲生父母是谁,有什么线索立刻告知徐太医,也许能帮到他也说不定。”
“嗻。”祥子答应一声忽地记起一事来,“徐太医说,小少爷抱出来的时候,他曾见过,白胖结实全然不像七月早产的模样,当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嫡福晋说可能是胎中养的好的缘故,是以比一般七月早产的孩子健壮些,王爷听了也就没再多问。”
看来凌若猜的没错,十有八九就是叶氏的另一个孩子,被刘婆子来了一个偷龙转凤。说起来叶氏倒也可怜,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生下一对龙凤胎,自己却浑然不知,以为只有一个女儿,且刚一出生就死了。
令她不解的是嫡福晋,嫡福晋是生过孩子的人,没理由分不出七个月与足月的区别,纵是胎中再养得好也不足以弥补这将两三个月的差距。
她想的出神竟没发现胤禛进来,直至素云拉了拉她的袖子方才惊觉过来,忙跪下请安,胤禛一言不发地在雕花阔背椅中坐下。
温如言觑了一眼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声问道:“王爷用过晚膳了吗?若没用过的话妾身让人去做几道王爷爱吃的小菜来。”
“不必了,我没胃口。”胤禛挥挥手盯了温如言柔婉的脸庞道:“你送她回去的时候,她说了些什么?”
听他问起凌若,温如言睫毛一烁,轻声道:“妹妹说她很后悔之前因一时冲动而犯下的无礼,希望王爷念在之前的情份上莫要生她的气,至于李福晋母子…妹妹说她确实没做过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望王爷明查。”
一切点到为止,说得多了只会让胤禛以为她在帮着凌若说话,这样反而不好,往后她再想说什么胤禛都听不进去。
胤禛盯了她半晌薄唇轻弯,露出一抹涩凉的笑容,“她这样倔的性子怎会肯轻易说出后悔二字,若真要说当时在含元居上就说了,这话怕是你代她说的。”她若肯服软,自己又何至于一怒之下放任年氏处置。
温如言闻言连忙屈膝跪下,“妾身有错,请王爷责罚。”鬓边垂下梅花珠钗的细银流苏,在曳曳烛光下泛起柔和的光泽。
“我若要责罚你,就不会站在这里,起来吧。”胤禛长叹一声,眉宇有少见的纠葛,艰难地问道:“如言,我是不是真的错怪她了?”
虽然凌若当时提到湄儿时,他很生气她竟拿自己与湄儿相较,但事后冷静下来却不得不承认她问得没错,若是湄儿,纵然众口一词,他依然会选择相信湄儿,可是在换成凌若时他却质疑了。湄儿固然是无人可以替代,那凌若呢?胤禛很乱,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竟然会为湄儿以外的女人乱成一团。
温如言心中泛起淡淡的欢喜,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要身为阿哥皇子的胤禛要问出这一句话是有多不容易,这样的天皇贵胄有无数人阿谀奉承,是以他们从不会也不愿承认自己错。
妹妹,王爷待你也许不及纳兰湄儿,但绝不会差太多,并非你所说的那般无情无信。
温如言仔细斟酌了言语一字一字道:“当时那种情况怨不得王爷会疑心妹妹,只是,妹妹是妾身看着入府的,妾身实在不相信她会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何况此事确有一些无法解释的地方,依妾身愚见王爷应当慎重处置此事才好;既不使一人含冤也不枉纵了小人去。”
胤禛望着外面浓重如墨的夜色没有说话,然在离开此处后却将周庸唤了来,命他暗中仔细调查李氏早产一事,尤其是那名稳婆,在查清楚之前不许向任何人泄露分毫。
李氏之子于满月那日取名弘时,排行第三,同时也是胤禛唯一存活在世的子嗣,德妃知悉后特意从宫中赐下一块雕有双鱼戏水图样的长命锁,以盼其能够无灾无难,平安长大,又赏了许久名贵滋补之物给李氏,让她好生休养。
此事经由李卫辗转落到凌若耳中时,她正在屋中练字,这一个月的时间终于令得她慢慢学会以书法静心养性宁神,若非如此,她至今恐怕都彻夜难眠。
“王爷没有册弘时为世子吗?”她问,手中的动作并未停止,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
李卫是从来送饭的厨子嘴里打听到的消息,拧了拧眉道:“这倒是没听说,似乎王爷暂时还没这方面的意思。”
凌若放下笔,双手提起宣纸,轻轻吹着那个墨迹未干的“静”字,漫然道:“李氏费尽心思就为了能当世子的额娘,眼下孩子倒是有了,世子之名却迟迟未定,想必她此刻心里焦急得很。”
“那个女人心思这般恶毒,活该她做不成世子额娘。”墨玉在一旁怒骂不止,自家主子落得这般下场,皆是李氏一手策划所为,一提起她就来气得很,旋即又担心地道:“不知温格格那边有没有好消息。”
“李氏狡诈多谋,行事极为小心,姐姐想抓她的破绽只怕是不易。”凌若尚不知胤禛已经周庸去查这件事。
风吹过,院中一地未及扫去的落花在明媚的春光下盘旋飞舞,带起一抹独属于春日的绚丽。凌若放下手里的宣纸走至窗边,伸手想要握住一片临近的花瓣,却在抬眸时意外看到了一个人。
胤禛…凌若怔怔地望着那个沐浴在金灿灿阳光下缓缓走来的身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真是他吗?他竟会来这里?以为这一个月的修身养性,可以令自己的情绪不再那么容易因他而紧张欢喜,但真到面对的这一刻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一生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了因他悲因他喜的宿命,也许当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吧,所以这一世要以一生来偿还。
张口,想要说话,却没有一丝声音发现,仿佛有人抽走了她的声音,直至那个爱恨纠葛的身影近在咫尺。
“只是一月而已,便不认识我了吗?”他问,许是今日的阳光格外温暖,令他的眼眸亦染上了重重暖意。
“我…”刚一开口,那个英挺的身影便如泡沫般散去,不复存在,唯有落入掌心的一片落花真实存在。眸光再次黯淡下去,终究只是幻觉罢了,胤禛怎肯来这里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