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命之下从九重天跌落尘埃,这让他根本就无法适应目前的处境。
王柔花用抹布擦拭着桌子低声道:“刘阿七的娘子改嫁了。”
杨怀玉缓缓抬起头瞅了一眼王柔花道:“与我何干?”
王柔花叹了口气道:“刘阿七的娘子改嫁了,却没有带走三个孩子,家里没了主心骨,一个老婆婆带着三个孩子在街面上讨饭。”
杨怀玉低下头道:“我受惩罚了,我本来用不着受惩罚的,是我祖母逼着我来受惩罚,我脱掉了甲胄来到配军营还要怎的?”
王柔花轻声道:“没说你的不是,你家不是赔了刘阿七六贯钱吗?可是这六贯钱没到刘阿七母亲和孩子的手里,如果有你家赔的六贯钱,他们可以像我一样做个小买卖,不至于流落街头。”
原本有些颓废的杨怀玉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瞅着王柔花道:“此言当真?”
王柔花把杨怀玉吃过的饭碗收起来,指指缩在街边讨饭的一个老婆婆和三个孩子道:“去问问他们。”
杨怀玉的眼睛眯缝起来,三两步走到街角和讨饭的婆婆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哈哈大笑着离开了街边直奔开封县衙…
王柔花啐了一口杨怀玉的背影骂道:“饭钱还没给呢。”
不过,铁心源看她的表情似乎很是愉快,不论是洗碗还是擦桌子都格外的有劲。
铁心源怀疑,老娘恐怕在杨怀玉第一天来吃饭的时候就认出来了他,只是忍着没有发作而已,现在突然拿刘阿七家的事情发难,一定是出于惩罚杨怀玉的目的才去做的,州县的小吏恐怕没那么容易对付。
看着欢快的母亲,铁心源越看越是喜欢,自己的老娘就该是这种腹黑娘子才对,善良的人怎么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啊,自己下毒那种小儿科的东西真是上不了台面。
一个小小的李代桃僵之计,就做到了自己所有想做的事情,一方面惩罚了那些在自家铺子里吃饭不给钱的小吏,另一方面又把配军杨怀玉重新丢进漩涡里去了,实在是高。
这样的佩服之情铁心源只保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因为母亲抱着自己来到刘阿七老娘和孩子面前,放下了五六个炊饼,还对刘婆婆道:“马上会有人把你家的偿命钱还给你们了,六贯钱呢,可以做个小营生过日子,只要平安的把孩子拉扯大,您就算是对得起刘家的列祖列宗了,他刘家的祖宗哪怕在地下也会给您磕头的。”
铁心源看得很清楚,刘婆婆浑浊的眼睛很快就变得明亮起来,拉着母亲的手点点头,然后把炊饼分给孩子们带着他们再一次走向了开封县衙。
母亲回来之后,好像变得更加高兴了,还不时地伸长脖子朝县衙的方向看,似乎非常盼望刘婆婆能够拿到那六贯钱。
铁心源打了一个哈欠,懒懒的趴在母亲的背上,他对刘婆婆的命运一点都不关心,一旦发现母亲之所以会说动杨怀玉完全是出自善良的本性帮助刘婆婆,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算计,这让他非常的失望。
前几日在鸡鸡上插刀子的番僧又来了,可能是胯下的伤还没有好的缘故,他跨立在小店的门口,手里还托着一个硕大的钵盂,满是虬髯的黑脸上依旧带着古怪的笑容。
母亲给了他一碗饭,他摇头不要,母亲又往他的钵盂里面丢了几枚铜子,他依旧摇摇头,把铜钱从钵盂里面取出来,一枚枚的排好放在桌子上,用古怪的腔调说道:“把你的儿子献给我佛吧!”
这句话就像惊雷一样击打在王柔花的脑门上,她抄起还没有清洗的粗瓷大碗重重的砸在番僧的脑袋上。
瓷碗碎裂成无数块,番僧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变,张嘴道:“他本是佛陀座下的童子,如今流落你家,是你的福报,你若归还,佛祖一定会保佑你进入极乐天。”
母亲抄起板凳砸过去,番僧不闪避,母亲又抄起扫帚打过去,番僧依旧不闪避,一边挨打一边道:“可笑世人最难舍弃父母恩,夫妻情,朋友义,却不知世间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幻。如同大梦一场,醒来之后各奔东西。铁王氏,你还割舍不下吗?”
母亲很自然的红了眼睛,这一次操起来的是菜刀,眼看着菜刀砍进了肩膀拔不出来,番僧瞅着哗哗往下淌的鲜血,宣称一声佛号道:“无量寿佛,世人愚昧,老僧十年之后再来。”
说完话就拔下肩头插着的菜刀,放在桌案上,然后就像插鸡鸡的那一天一样,流着血慢条斯理的向街尾走去。
“再敢来,老娘下一回砍你的秃头!”
王柔花手持菜刀站在大街中间威风凛凛地吼道。
母亲的行为让满大街的大宋人轰然叫好。
大宋的律法非常的自私,只要你在东京城里伤害的不是契丹人这种会导致严重后果的种族,没有人会理睬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高丽人,倭国人,番邦人,以及有着各种颜色毛发的异域人都不在大宋律法的保护范围之内。
这些人要是伤害了宋人会被无条件的砍头,如果宋人杀了异域人,那就要看官员的心情了,如果碰到官员心情不好的时候,以无端生事揍上几板子也就了事了。
再加上大宋朝律法对僧人的管理有严格的规定,无度牒者无僧,番僧这样做已经犯了大宋的律法。
因此,王柔花即便是砍的番僧满身鲜血,依旧不肯轻饶此人,唤来坊长说明了缘由,坊长大怒,带着几个粗壮的无赖汉就追索了下去。
不大功夫,那个满身鲜血的番僧就被捉回来了,被坊长装在猪笼里,抬着去了县衙。
番僧路过七哥汤饼店的时候依旧是一副白痴一般的笑容指着王柔花笑道:“你懂得,你懂得…”
王柔花自然跳脚大骂,铁心源却翻着白眼仔细的思考这件事。
自己前世是个什么东西,谁有自己清楚?
西水门边上的小孩子多的数不清,这个番僧为何只认准了自己?在外人面前自己和一岁多的孩子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
即便是有些不同,也不过是干净的过分些,安静的过分些,这样的孩子虽然不多,绝对不是没有,那个番僧凭什么说自己是什么佛陀的童子?
不论铁心源怎么想,这件事依旧是一个谜团,除非自己去问那个番僧,否则不可能得出答案的。
自从出了番僧的事情之后,王柔花就绝对不许铁心源离开自己的视线,后来干脆把他背在身上忙碌,于是,她就更加的辛苦了。
这样的情形维持了几天之后,母亲终于想起来雇佣两个人来帮自己照顾生意了,在她看来,儿子要比赚钱,生意之类的事情重要的太多了。
第六天的时候,就在母亲面试几个打算过来帮厨的妇人的时候,两个消息传了过来。
在等候了几天无果之后,杨怀玉果断的砸了开封县衙,将县衙中的一位主簿的双臂生生的给折断了,十根手指也给砸的稀巴烂。
案子到了开封府,杨家的老太君这一次彻底的站在自家孩子的一方,据说在金殿上不但斥责了几个弹劾杨怀玉无法无天的御史言官,连东台的都御史她都没有放过,被她喷了一头的口水。
于是开封府不得不将前来自首的杨怀玉释放,重新赔了刘阿七家六贯钱才算是把案子了结。
至于被杨怀玉泄怒之时不小心踢断脖颈的番僧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在官府的文书上。
之时民间传言,那个番僧死的时候都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脑袋虽然耷拉着,却依旧显得宝相庄严。
第十三章 起死回生术
铁心源非常有兴趣去把番僧的尸体找到之后,再用火烧一下,看看烧成灰的番僧是不是还能活过来。
说来奇怪,铁心源自己经历了一系列神奇的经历之后,他反道对漫天的神佛持不信任状态,因为在那个神奇的旅程中他没有见到一位传说中的大能,或者神秘的人。
因此,他不相信那个番僧会死的那样轻松如意,从他满脸的涂装来看,这家伙就是一个来自印度的苦行僧,只是不知道这家伙信仰的是印度教还是佛教。
找出根源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非常无趣,所以,铁心源只想把那个骗子番僧真正弄死,和他争斗没有任何的趣味性可言。
大宋人无法理解后世的信息大爆炸的便利和快捷,如果愿意,后世人可以轻松地获得世界任何一个角落传来的信息,这个过程甚至用不着费什么力气。
隔着一条皇城街道,铁家对面住着一户人家,名字大家都已经忘记了,只是管对门的男人叫做铜板,女主人叫做铜板嫂,至于他家那个强壮的如同牛犊子一样的儿子,很自然的就叫做铜子。
他家经营着一家印书坊,所以每天铁心源看到的那一家人的模样都是黑乎乎的,印书的时候总免不了沾染上油墨。
铜板似乎对自家的对门一点都不感兴趣,铜板嫂也只是偶尔好奇的张望一下铁家。
至于他家的胖儿子铜子则对铁心源拥有一只漂亮的狐狸垂涎三尺。
王柔花在汤饼店刚刚开张的时候,曾经邀请过铜板一家去自己的店里吃一顿饭,打算尽一下邻居的义务。
那一天铜板一家三口都来了,拎着一包点心,全家三口在店里整整吃掉了一大盆面条,这才满意的回家了。
想指望邻里之间守望相助那依然是一种奢望,铜板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铜板,只要铜钱进了他家,想要拿出来那是做梦。
铁心源是一个很古怪的人,母亲做的哪怕是非常难吃的东西他宁可皱着眉头硬往下咽,也不愿意分给别人一点。
但是狐狸从皇宫里获得的各种美食,他却是丝毫不在意的,早就发现铜子在偷看自己吃绿豆糕,有时候发现自己毫不在意的把绿豆糕丢到地上的时候,他就咬牙切齿,如果不是知道靠近城墙会没命这条规矩,他早就跑过来抢夺了。
于是,在某一天,铁心源一不小心把一个核桃丢到家门外面了,一直滚到了道路中间,原本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旋风一般的出现了一个家伙,捡起核桃得意的朝铁心源晃晃。
然后就塞进大嘴巴里面,咔吧一声就把核桃咬烂了,吃的香甜至极。铁心源看到了笑的嘎嘎的,害的王柔花特意探出头看儿子到底在干什么。
吃完核桃的铜子就蹲在他家门口眼巴巴的看着铁心源换着花样吃各种美食,有些东西他根本就没有见过。
好在铁心源的手很小,总是握不住东西,免不了有些吃食会掉出去,掉的远了,就会落进铜子的嘴里,如果掉的近一些,狐狸就会懒洋洋的从地上爬起来把那些东西吃掉。
只不过经历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铜子就对狐狸由爱转化为愤怒了,他下意识地认为,凡是铁心源掉在路上的食物,都该是属于他的才对。
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王柔花抱着铁心源进了家,关上门,蹲在道路对面的铜子就会变得非常失望。
不过,铁心源总会在母亲抱自己进门的时候,丢下最大的一块美食,还会朝铜子咧嘴笑笑。
对付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铁心源就觉得一点糕点和一些坚果就足矣让他为自己出生入死了,尤其是在大宋这个物资缺乏的时代里,更是如此。
宋人都秉承着闺女富养,儿子穷养的习惯,再加上铜子有一个吝啬无比的爹爹,一个木讷的几乎不说话的母亲,他想和别的孩子一样享受一个富足的童年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每天傍晚,都是铁心源最不想过的一个时间段。因为这段时间不断地在长牙齿,每天晚上母亲都要把自己的脑袋按在桌子上,用一块绸布擦鞋一样的擦洗牙齿,直到每颗牙齿都熠熠生辉了才会放过…
“牙口好才好吃肉!”
这就是母亲的道理,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是一个吃肉的,而不是一个啃咸菜的,从小就要把吃肉的本钱准备充足,这是她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因为没有族人,没有亲眷,铁心源的周岁礼是在家里过的,母亲煮了鸡蛋,一个吃蛋白,一个吃蛋黄,就算是过了一个重要的庆典,母亲还有些伤感,觉得对不起孩子,铁心源却认为这是自己过的最好的一个生日,这还需要算上上辈子。
婴儿没有话语权,铁心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话语权,田螺孩子当不成了,母亲已经总结出卤汤需要不断填料的经验了,使用的依旧是狐狸弄来的香料,这就保持了铁家老汤味道的一贯性。
那个番僧不可能死掉的,但凡有点智慧的人只要把那家伙的身体烧掉,相信他可能真的就回到佛祖那里去了。
前唐时期就有印度的番僧用成色最差的钻石冒充佛牙舍利的故事,结果被大唐的名臣傅奕用羚羊角给砸烂了,从而破了一个骗局。
如今,又有番僧来中华,这一次他们做的更加隐秘,起死回生术估计就是其中的重头戏。
选中自己作为引子,无非是看在铁家是皇家唯一的一个邻居,如果真的出了神奇的事情,就很容易上达天听。
铁心源一点都不喜欢被人家利用,而且还被人家利用的如此恶心,大宋朝此时算得上是万国来做生意,距离万国来朝还差一点,万国来朝如今只属于契丹人。
因此各色的人等都会在东京城出现,好几次铁心源都看到黑猴子一样实盘地国(埃及)使者带着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去朝拜皇帝,据说,得到了非常多的赏赐。
铁心源悲哀的认为,那些人连埃及人是不是黑皮肤都不清楚,如何能够拆穿印度番僧的起死回生术?
想要否认自己眼睛看到的真实事件,一需要超凡的智慧和勇气,第二,需要的就是比常人厚实的脸皮。
在这个自然科学还没有展开的时代里,拥有超凡智慧的人一般都不会轻易地开口,他们喜欢看见别人被那些比他们聪明的人愚弄,然后在背地里嘲笑几声,把自己和那些愚昧的人分割清楚。
脸皮厚的人大宋很多,官场上尤其多,可是因为番僧伤害的是所有人,因此在他们私人利益没有收到侵犯以前,他们绝对不会利用自己的厚脸皮去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铁心源也不在乎大宋皇朝那群傻子被人骗,他在乎的是那个该死的番僧想利用自己,这样会伤害到母亲。
至于朝堂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啊,说不定皇帝明明知道自己被骗了,反倒喜欢被骗,远国遣史奉上贡献,表示臣服,这样至少可以说明自己王化成功了。
万一皇帝恼羞成怒不杀骗子专门杀帮他揭穿骗局的人那就惨了。
铁心源需要一个说话的渠道,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说的话没人会听的,即便是自己的母亲会听,也会当成无忌的童言。
对门正好是一家印书坊,印书坊的铜板家恰好有一个愿意为了一点吃食什么都敢干的小子。
因此,铁心源就把目标放在这个小子身上,如果能利用他们家的印书坊,自己立刻就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渠道。
如果能从这家伙的手里弄出来一套简单的活字,自己这漫长的婴儿期才不会变得那样难熬。
第十四章 幼兽的世界
有一个骗子,知道你家比较富裕,十年前在你家的东墙下埋了一些不好的东西,然后他就蹲在角落里慢慢地等。
这一等或许就是三五年,或许就是十年,等到你遇到磨难的时候,骗子出现了,一副高人的模样,等他从你家落满灰尘的东墙下起出那些不好的东西的时候,你你心里会怎么想?
他等待了三五年,或者十年,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只是这一桩生意就能让他吃上十年。
番僧是不可能等够十年的,这本身就是骗子骗人的一个切口,十年之后人们都已经忘记了番僧的模样,谁还会关心你死而复活的事情?
铁心源以为,这家伙很快就会出现的…或者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出现,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铜子经不起美食的诱惑,给铁心源拿来了七八个磨损的很严重的木活字,不过好歹还能辨认出来,铁心源非常的满意,一袋子胡桃想都不想的就递给了铜子。
从此之后,铁心源隔三岔五的总能收到几个木活字,渐渐地,他的木活字已经积攒了一小袋子。
这些字都是些常用字,只有常用字才能有这么高的磨损率,铁心源把这些字按照偏旁部首整理了一遍,把重复的,生僻的字还给了铜子,他很担心让铜子这样偷盗下去,会被他爹娘发现。
铜子家印刷最多的就是佛经,很多在家修行的善男信女,需要大量的佛经来诵读,也因此催生了铜板家这样的小型印刷作坊。
大的印刷作坊使用的还是优美的雕版,这东西印刷出来的书不但美观而且字体优美,即便是不读书,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后世价格昂贵的宋版书,指的就是这些雕版印刷的宋书。
那些用活字印刷出来的乌漆吗黑的书籍,虽然销量很大,但是价值就比雕版印刷的低的太多了。
毕昇创造了活字印刷,却把整个印刷业拖进了万丈深渊,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那些家里收藏了无数雕版的雕刻世家不但从精神上想要摧毁毕昇,同时也从肉体上对他进行了无情的打击,至今,毕昇还被关在沧州牢营里做苦役。
“他就是一个瓜子!”
当铜子学着他老爹的不屑口吻说这句话的时候,铁心源的心就刺痛一下,然后就决定,一旦自己发明了什么,改良了什么,一定要束之高阁,留给自家用,至于造福社会的事情,上辈子都没有去做的事情,这辈子更加的不可能。
人家使用活字的时候是一排排的用,铁心源使用活字的方法是把这东西当印章一个个来用,这是一种极大的退步。
听到街道对面传来铜子凄厉的哭声,铁心源叹了口气,就捧着一大块枣糕走出了屋子。
这是母亲特意给自己留下的,让自己饿的时候吃,现在,母亲去店铺里的时候,已经不再带上铁心源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儿子真的是非常的听话,不让走出家门,就绝对不会走出家门。
铁心源身为幼兽,绝对有幼兽的自觉。
现在不出去不成了,铜子这家伙的坚强程度取决于美食的种类和数量,不快点把枣糕拿出去,那家伙会毫不犹豫的出卖自己。
果然,铜子看到枣糕之后,哭泣的声音顿时就变小了,不管老铜板的鞋底子怎么抽,都一声不吭。
这让老铜板有些疑惑,活字这东西家里还有好多,身为印书作坊,不备上十几套字,那根本就没办法运转,这次缺少的都是快要淘汰的老字,那东西拿出去用处不大,是不是自己冤枉儿子了?
出于当爹的尊严,又狠狠地抽了两鞋底子之后,就把铜子丢在门口转身回家了。
四处不见人,铁心源就挪出家门,来到一颗大树下,铜子抽抽搭搭的也来到树下理直气壮地伸手问铁心源要吃的。
“下次不要再拿活字了,记得要拿点调好的墨。”铁心源把枣糕给了铜子,小声道。
铜子一边狼吞虎咽的吃,一面点头,他对铁心源这个小孩子可以这么流畅的说话已经不稀奇了。
有一个衣着破烂的汉子从远处走了过来,铁心源叹了口气,就离开大树回到了家里,坐在门内冷冷的看着那个乞丐打扮的汉子。
汉子也站在街道上不住的巡梭铁家的小院子。
狐狸就卧在门口,像是一堆雪,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是只公狐狸的话,铁心源一定会认为这家伙总有一天会成精的,它似乎知道有人在打它的主意,故意站起来走动几步,眼看着就要走出十步范围之外了,它又停下脚步往回走。
如果不是那个汉子警醒的早,停下了扑向狐狸的脚步,守在城上不怀好意的侍卫早就激发弩箭了。
杀一个闯皇城的贼人,他们是有奖励的…
恼怒的侍卫大骂着要那个乞丐快点滚,乞丐心有余悸的瞅瞅铁家小院里的铁心源和狐狸,一溜烟的就跑的没影了。
狐狸见达不到目的,打个哈欠就趴在铁心源的脚下,理所当然的享受那些侍卫献上的如潮谀辞。
自从家里的店铺上有了帮工之后,母亲回家的次数就非常的勤,远远地看到儿子和狐狸乖乖地坐在院子里玩耍,心情非常地愉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赚钱的缘故,她的头上多了一支明晃晃的银簪子,插在她乌黑的发间极为醒目。
惯例抱起儿子亲了一口,又踢了狐狸一脚,风风火火的进了家门,翻箱倒柜的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找了出来,放在那里一串串的数。
数完了就有些黯然,看样子钱的数量还是不够。自言自语的道:“马行街的铺面拿不下来啊。”
铁心源从母亲给自己的一个小箱子里取出一套精美的银饰,这是由一个银锁和两只手镯组成的好东西,是自己满周岁的时候母亲花了大价钱特意打造的。
王柔花瞟了一眼儿子,重新把银锁吗,银镯子放进小巷子里,在铁心源的额头点了一下道:“这个可动不得,走远点,老娘烦着呢。”
铁心源又从狐狸的窝里翻出来一块银锭子放在母亲面前。
王柔花瞅了一眼,看看银锭子底下的官印,叹口气丢给铁心源道:“拿去玩吧,上面有官家的印鉴,也不知道是谁在害人,这样的东西用不得,抓到命都没有。”
铁心源把银锭子重新塞进狐狸窝。
全家三口人,狐狸的地位竟然是最高的,因为脖子上挂了一块寿山石雕刻的牌子,王柔花特意去县衙给狐狸上了户籍,因为上面写着,“吾国吾民”四个大字,落款还是内府。
因为和皇帝扯上关系了,县衙里的书办捏着鼻子帮王柔花办了户籍,以铁心源为户主的铁家就多了一口人,或者狐狸,起名字的时候王柔花想了很久之后才给按上了一个叫做胡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