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暖暖的好作者:皎皎

一辈子暖暖的好/明珠皎皎他无法看见那些他原来只看见其阴影的实物。
他眼花缭乱,有人告诉他,他过去惯常看到的全然是虚假。
求你将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
因为爱如死之坚强。
他在时光流域的港口徜徉,来了又离开。
他是绝望的人,说话得不到回音,得到过一切,又失去了一切。
他的世界,满是她离去后的寂寞。
在他荒凉的土地上,她是最后的玫瑰。
她在时间里复活,纤细而沉默。
她把额头置于深沉的海浪之间,采撷了爱慕的露珠。
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爱情的脉络历历可见。
大四最后一个学年,女生孟缇遇到了两件事情,一是认识了新老师赵初年;二是青梅竹马曾经爱慕的大哥郑宪文回国。
孟缇出身良好,父母都是学校的教授,还有一个大她十二岁的兄长。她漂亮大方,性格开朗,赵初年对她非常有好感,两人慢慢接近,很快就熟悉起来;而郑宪文对这段关系并不以为然,他认为赵初年接近孟缇是别有用心。
孟缇和赵初年慢慢疏远,直到赵初年救她于危难,随后的一系列事件让两人愈发亲密。
孟缇逐渐爱上了赵初年,也渐渐发现,赵初年虽然对她极尽温柔,但两人的感情却不是一回事。
大四下学习,孟缇出国探望父母和兄长,却得知父母不打算让她回国。赵初年知道,极为震惊。
等到回国答辩时,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逐渐发生,孟缇才知道自己的人生完全是无数个骗局组成,她被锁在套子里,不论是家人还是从小照顾她的郑宪文,都骗了她。
读《一辈子暖暖的好》,仿佛身处一个偌大的人生舞台,亲情与爱情,自述和他说,扑朔迷离。各色各样的人物和线索最终汇聚在一起的时候,拼凑出的那幅画卷,不禁让人松了口气。他的迷惘,她的忐忑,不过是爱情给予每个人的历练罢了。所幸他们安然度过,从此岁月静好。


第一章孟缇(上)

九月的晚上,因为秋雨刚过而气温微凉。天空是深深浅浅的墨色,好像扯开的一袭华丽幕布;远近的教学楼在夜色中灯火通明,大扇大扇的玻璃窗带着让人震惊的亮度,远远看去,好像镶嵌的幕布上的宝石,华美而瑰丽,宛如串起来的珠链。略带潮湿的水汽扑进三楼走廊尾部的阶梯教室,跟两百多人呼出的气体奇妙的融合在一起;在搅拌上一点说话声,呼吸声,书页翻动的声音,就构成了大学教室里最基本的味道和气氛。
三百人的大教室几乎满的,人头一个挨着一个,几乎找不出空位。对这门叫《现代文学赏析》的选修课而言,这个出勤率简直高得让人觉得可怕。
相比身边热血沸腾的同学们,数学系大四女生孟缇十分地镇定且疲惫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虽说新学期开学才两个星期,但她这么勤奋的人自然不会觉得开学的那段时间很轻松,昨天晚上写完了作业,又捞起了刚买的小说看起来,一看就是三个小时,到凌晨两点才睡下。今天一天不用说都是昏昏欲睡,熬完了一个白天想回家去睡觉,结果被同班同学兼室友王熙如死拉活拽的扯到教室里上选修课。
她用“你这个人真是令人发指”的眼神地看着她,然后拍拍她的脸,用严厉但只有身边人可以听到的声音指责:“睡啥!起来!你平时不都很认真的吗!”
孟缇还是趴在胳膊上,只是把面对桌子的脸朝右转了九十度,有气无力地说:“不是还没上课吗,搅人清梦是不道德的行为。老师来了再叫我——”
王熙如的手臂从她脖子后绕过去,捧住她的脸,强行把她的头板起来面向讲台,才说:“已经来了!自我介绍这个环节都过去了。讲台有这么个大帅哥上课,你居然睡得着。老师看了你若干眼了你居然一点自觉性都没有,真是匪夷所思。”
时间果真是“逝者如斯”,她才趴着睡了没几分钟,居然都上课了。孟缇揉揉眼睛,顿时挺直了腰板,换上标准的正襟危坐的姿态。虽说是无关紧要的选修课,但毕竟是第一堂课,坐在教室的第五排的中间位子睡觉,自然是引人注意的。受良好家教影响,尊敬师长的观点深入骨髓,孟缇对大学里课程有一种微妙的态度:实在没办法上课也就罢了,一旦坐在教室里,就要好好听课。
果不其然,讲桌前还真有一个穿着白衣长裤,面如冠玉,身段修长匀称宛如模特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他站得笔直,用低沉悦耳的声音照本宣科。
“按照现代文学史家的观点,整个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是发展的第一期。新文化运动之后,鲁迅的小说集《呐喊》、《彷徨》和郭沫若的诗集《女神》问世。这些作品成为现代文学的奠基石,而鲁迅、郭沫若则成了现代文学的奠基者……”
他手里拿着厚厚的课本,三分之二的时间看着书,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则看着课堂,孟缇单手支着头,盯着他看的时候,他清亮的眸子也恰好扫到她身上,幽深如海,转眸间闪过的光彩透露出某种微妙但细究起来找不到痕迹的信息,让人恍惚有种错觉,好像他眼底只有你一个人。
“我说他在看你吧,”王熙如趁机低语,“就这个眼神,你睡觉的时候,看了你好几回了。大概是才到新学校当老师,面子薄,不好意思叫醒你。”
“你怎么也现在才叫我!”
王熙如摸了摸下巴,“我推了你两次,你不醒啊。”
孟缇对帅哥其实是有免疫力的,但再怎么克制,惊艳之色还是不知不觉地流露出来。侧头低声问:“他叫什么名字?文学院还有这样的老师?为什么以前从没见过?”
言谈间眼角余光看到老师转身过去,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刚刚提到的两个名字。他身材修长,肩膀宽挺,腰身紧致,有着一双笔直的长腿。孟缇盯着他的背影想,长得太好真是罪恶啊。
“他刚博士毕业,才来咱们学校,自然是第一次上《现代文学赏析》这门课,”王熙如指了指黑板一角,“看来还是没睡醒,黑板上不都有吗,赵初年赵老师,仔细看。”
黑板上果然写着的他的名字,办公室电话,电子邮箱。孟缇赞赏地看着那首漂亮的粉笔字。那笔字明显是练习过的,也许还练过多年,颇有欧体风格,风流倜傥,挥洒自如;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也相当不错。不过作为一个选修课老师而言,他留给学生的信息实在太多了。对选修课这种无关轻重的课程,大家关心的只是考试问题。
课已经开始了十分钟,孟缇不得不打强精神听课。可他讲课的质量跟他出色的外表几乎成反比,基本上是照着课本念一念,连简单的抑扬顿挫都没有,就跟现代文学本身一样枯燥。若不是那完美的音色还有相当程度的吸引力,否则教室的一半人都睡着了。
文学这种科目,喜欢的人自然会用心,用整个灵魂来爱;不喜欢的,怎么灌输都是无用的。
好容易熬到一个多小时,眼见即将下课,孟缇倒是振作了一点精神。
赵初年环顾教室一圈,走到讲桌后方,站在黑板前放下课本,从桌上拿起另一份文档模样的东西,从厚度和模样判断,是名册。他这个举动让每个同学都异常吃惊,因为一般来说,老师都是在上课前点名,他居然反其道而行之。
坐在前排的某个女生高高举了手,大声问:“老师您是要点名吗?”
“对。”
教室里有了轻微的骚动,赵初年于是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化解了本来可能引发的说话浪潮。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桌面,随后示意同学们保持安定,不紧不慢开口:“我点名,不是为了记同学们的迟到,只是纯粹地想认识大家。在我看来,认识我每个学生都有必要的。我看过名单,你们基本上是理工科的学生,也许会对文学欣赏这样的课程没有兴趣,我完全能够理解。而这并不是重要的选修课,期末也是开卷考试,只要大家会翻书就能过,所以大家不必担心。”
王熙如摇摇头,感慨地叹息:“就算是选修课,这老师也当得太轻松了。”
“更轻松的老师也不是没有。”孟缇笑了笑,支着头看讲台上的那个人。
时间掐得正好,点完了名,下课铃声准时响起。王熙如回了实验室继续忙她永远忙不完的数据,孟缇觉得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在教室再上会自习再回家,于是没挪位置,把桌上的课本从《现代文学欣赏》换成了数学专业书。
毕竟刚刚开学,功课不紧,上这门选修课的大都是大二的学生,显然都没有上自习的欲望,两百多人就像加热的酒精般一样逃逸挥发,教室很快空了大半,只有几个女生留了下来,围在赵初年身边问东问西。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子甜美大方,一个个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眸子里盛满了期盼,问题一个接一个,爱慕之心丝毫不加掩饰,坦坦荡荡得孟缇自愧不如。
赵初年课上得不怎么样,对付女孩子却很有一套。从容得体,有进有退,并且没有半点不耐烦,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情况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别人问“赵老师,可以随时找你问题吗”,他回答“关于这门课的问题都可以问”,问“赵老师,您经常看邮件吗”,他回答“肯定看,不过只回复有关于课程本身的”,打太极打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真是每句话不离课程,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得到了张三丰的真传。
孟缇时不时抬头他们看一眼,在听到“赵老师,你有女朋友没有”这个问题时终于没忍住,扑哧一笑,人就趴在了桌面,笑得肩膀瑟瑟发抖。这剧烈的一笑,使得她没听清赵初年的回答,笑够了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最精彩的一幕显然已经过去了,只看到那几个女孩子撅着嘴唇,面露遗憾之色,然后沮丧地离开了教室。
看来这位赵老师肯定是有女朋友了。小女生灰心丧气成那个样子,看上去也十分可怜。这些微的同情心在脑中刚一闪过,看到赵初年明显松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又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自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过来。
孟缇眨眨眼,下意识回头朝教室后方看过去,看看自己身后有没有什么人跟赵初年认识,当然除了一排排空位置她什么也没发现;满心诧异扭头过来,赵初年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双手撑在临近走道的课桌上,用恰到好处的语气跟她招呼:“你是孟缇同学?”
“啊,我是,”孟缇惊讶地睁大眼睛,“赵老师,您找我有事?”
她大脑高速运转起来,想着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引起了这位年轻英俊的男老师的注意——莫非是上课时睡觉的行为引起他的不满?王熙如说他看了自己好几眼来着。不过他看起来十分通情达理,不会睚眦必报到这个地步吧。
赵初年低着头,不动声色的往她手上的书页上一扫,脸上的微笑更深了些,“刚刚点名的时候忽然发现,你和另外一个数学学院的同学是选这门课的唯一两个大四学生,我有点好奇。恰好看到你下课了没有离开,所以跟你打个招呼。”
这件事情简直是孟缇的心头恨,每每提到简直恨不得以泪洗面。念到大四才莫名奇妙地发现自己选修课的学分没有修满,这对从来品学兼优勤奋刻苦的她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她嗓子发干,纠结地笑了一声,“其实我选修课学分没修满,我同学是陪我一起来上课的。所以随便选了一门据说容易过的。”
“原来如此。”赵初年微微颔首,很了然的模样,孟缇愣是觉得自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点失望和遗憾的味道。
这种表情孟缇从小到大见得多,老师经常会有这样的感慨——好容易发现一个可造之材,结果不是适合自己需要的木料,难免觉得心有不甘。
所以赵初年说:“难怪你一上课就在睡觉。”
“对不起!我知道老师备课上课很辛苦,”原来他真的记得,孟缇窘迫得手足无措,刚想站起来,可桌椅间的空间实在太过狭小,才一起身,腿就撞到课桌,又跌坐了回去,她满脸都是难堪,“下次不会了!我那时候不知道已经上课了……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的,你坐好。”赵初年微微挪了下脚步,朝她再走近一点。
远看赵初年时就觉得这个人很高,估摸不会低于一米八;走近了才觉得他绝对不止这个高度,孟缇几乎要仰着头看他。他低着头,白炽灯光从上浇下来,几乎是把他的脸劈成了半明半寐的两半,分明的五官竟然有了一种浓烈的色彩,宛如油画里的人物。陷在暗处的那双眼睛幽幽的亮着,动人心魄。
想起老师站着自己坐着似乎有点不合常理,但如果邀请他坐下或者站起来就是一幅促膝长谈的模样,也有点不太好;她大脑里天人交战,几秒种过去了,赵初年看着她盯着自己眸光闪烁,像是在为什么发愁的模样,就说:“怎么了?”
孟缇有点尴尬,想着自己居然一眨不眨的看着老师这么久,真是太不礼貌了,连忙说:“没,没什么。”声音都结巴了。
赵初年笑意深了些,说:“虽然你是逼于无奈选的这门课,但是文学本身来说,我觉得是有学习的价值的。”
“我没有说没价值,实际上,”孟缇情绪松懈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回答:“我虽然学数学,文科成绩并不坏,未必输给文学院的同学。”
“是吗?”赵初年展颜一笑,仿佛发现某块稀世珍宝,高兴的情绪一点没藏,“孟缇,有纸笔吗?”
孟缇手忙脚乱的把手里的钢笔递给赵初年,又从笔记本上取下一张活页纸顺着桌子递过去一点。
现在这个年头,大学生用钢笔的还真不多,赵初年握着纤细的钢笔,沉甸甸的十分压手,笔上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他下意识的把笔握得紧了点,弯下腰,在纸上写上自己名字,邮箱,手机号码。
赵初年把纸笔交还给她:“虽然是无关紧要的选修课,如果有学习上的问题,随时找我都可以。”
想起他上课的水准,孟缇抿了抿嘴角不让笑意露出来:“啊,好的。”
赵初年单手扣在桌面上,没有离开的意思,彬彬有礼地问:“基于礼尚往来的道理,你的手机号呢?能不能告诉我?”
大概这短短的几分钟已经吃惊了太多次了,甚至淡然得不需要想理由了。真不愧是学文的人,要个电话号码也如此斯文有礼。孟缇低着头无声地笑了笑,重复他刚刚的动作,也扯过纸写了手机号码给他。
赵初年收好号码,直起身来,微笑:“那我们下堂课见。”

第一章孟缇(下)

赵初年离开后若干分钟,孟缇还在云里雾里没缓过劲,一会想想赵初年离开的背影,一会低头下意识去看纸上那排蓝黑墨水的字迹。字如其人未必对每个人都适用,但用在赵初年身上还真妥帖极了。字迹潇洒好看不说,那串手机号码显然是经过挑选的,十分好记。不是不纳闷,赵初年的行为,到底算什么意思呢?举动实在做得太露痕迹。被人搭讪她并不陌生,但被英俊到这个程度的男人兼老师搭讪主动还是第一次。
忽然很庆幸幸好教室没什么人,如果王熙如同学在场,恐怕早就兴奋得大呼小叫了。
作为大四开学初的第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插曲,孟缇被这件事情搞得有点心绪不宁,干脆提早结束了自习回家去。她基本不住学生寝室,并不是不喜欢,实际上她很喜欢集体生活,不过实在被宿舍的曲畅同学逼得没办法。曲畅是有任何光亮和声音都睡不着的人,对孟缇睡觉之前必看半小时书的行为深恶痛绝,并且还用很愤怒的语气说:“你的习惯也是习惯,我的习惯就不是习惯?你爸妈都是学校的教授,家就也在西门外,为什么不回去住,要跟我们这些外地人挤宿舍制造麻烦呢!”
孟缇只能灰溜溜地在开学一个月后回了家。在一个地方长大,在一个地方念书的最大后果就是你对这个学校的一草一木甚至比对自己手心上的纹路还要熟悉。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闭着眼睛从教学楼骑回教职工宿舍区。
宿舍区楼房都是一个样子,整齐划一,很具有迷宫的效果。连聪明如王熙如第一次来时都险些迷路。
房屋并不高,不超过六层,掩映在一片片树林之中。道路上异常安静,跟学校这个时间的热闹完全是两个概念,偶尔有骑车自行车醒过。
孟缇漫不经心也飞快骑着车,也不管风吹得头发乱飘,她伸手把吹散的头发压倒耳后去,单手握着车把一拐弯,发现林荫道旁停车场上某辆辆熟悉的车刚刚熄火,因为曾经坐过若干次的缘故,一眼就认出来是楼下郑家的车,随后她看到郑柏常从车子里走出来。
郑柏常是本校文学院院长,五十岁出头,但并不显老,戴着眼镜,因为书读得太多的原因身上有骨老牌知识分子的儒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涵养也绝对是一流水准。从有记忆开始,他们两家就楼上楼下的住着,郑家三楼,孟家四楼,平常互通声息,关系极其好。孟缇父母不在国内这段时间,也托了他们照顾。
记忆中的郑柏常从来都是准时上下班,今天晚上这么晚才开车归来,孟缇有些意外,忍不住多看了车子一眼,竟然看到副座上走下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三四年不见了。
她整个人因为震惊和意料不到都凝固住了,下意识握紧了车把上的刹车,呆呆停在了路中间。
她知道这段时间他会回来,却没想到,居然是今天。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就狭路相逢。
柔和的路灯光芒照亮了道路,也把那个人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幽黑的背影在灯光下缓缓地移动,先打开背后车厢,再取出两个行李箱和一个旅行包,目光猛然巡弋过来。
“阿缇?”悦耳并带着冰晶一样质感的男声传过来。
孟缇浑身一个机灵,浑身顿时解冻,试图让自己露一个美好的笑容。她深吸几口气,推着自行车走过去,手心沁出了汗水,几乎连把都握不住,她听到自己心口“扑通扑通”的响声,好像要震碎耳膜。
明明觉得自己几乎坚持不下去,还假装镇定自若地招呼:“郑大哥,你回来啦。”
郑宪文扶着行李箱把手,对她温柔微笑,说:“是啊,我回来了。”
孟缇也跟着一个笑,不想也不敢多看他的脸,一边把车推到楼下的车棚子里,背过身去锁车,一边转头看向驾驶位上下来的郑柏常,用平日的态度跟他招呼闲聊。
“郑伯伯,刚刚还想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呢。原来是去机场接郑大哥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宪文提前回来了,事先都不说一下。”
孟缇跟着父子俩一起走进楼道,还帮着郑宪文拎起了那个旅行包,看起来装得鼓鼓的,但怪异的很轻。这一片房子都不高,最高不过六层,因此没有电梯。三个人的脚步声音不会太低,加上说话声,声控灯应声而响,橙色的灯光在扶手和楼道上静悄悄的游浮。
离家三年多的儿子终于回国,郑柏常十分高兴,跟孟缇说:“今天太晚了,明天给郑宪文接风洗尘,你柳阿姨亲自下厨,小缇你下了课就早点回来吃饭。”
从小到大,在郑家吃饭的次数根本数都数不清楚,而且孟缇也十分怀念柳阿姨那一手堪比饭店大厨的手艺。但因为郑宪文也在,孟缇平生第一次对去郑家吃饭产生了畏惧心里,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然后又为了使自己的话显得可信,编了个理由:“郑伯伯,我恐怕来不了,我明天晚上有选修课——”
“逃掉逃掉,一节课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老师真要扣你学分让他来找我。”郑柏常挥了挥手,那个态度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他就是传说中犹如罗刹般严厉的郑院长。
基本上是一锤定音的口气,孟缇默了默,说了句“好”。
郑宪文瞥一眼她,小姑娘眼神僵硬地直视前方,手里的旅行包一会换到左手一会换到右手,手指死死并在一起,抓着袋子不松手,用力太大,几根手指都有些苍白。
她一紧张就这个坐卧不安的样子,几年过去,这些小细节还是一点没变。郑宪文拍拍她的肩膀,伸手过去拿过她手里的包,指了指自家的房门:“已经到了。阿缇,要不要进来坐坐?”
“暂时不了。”孟缇说得很真诚,虽然郑家从来没把她当外人,但现在人家一家人摆明了要团团圆圆的庆祝一番,自己在那里戳着总不是那么回事,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也好,我现在也是一身糟,”郑宪文看到她后知后觉的哆嗦了一下肩膀,像是在逃避自己手掌的温度,微微一怔,才说,“明天记得早点过来,我给你带了礼物。”
“嗯,好的。”
孟缇闷闷跟郑家父子道别,再上了一层楼回家,拿出钥匙开门。家里自然是没有人的,她洗了个澡回到卧室,拿着课本《数论》看了会,扯过练习册做了几道题,又背了会英语单词。才把因郑宪文回国而略微有些起伏的心情平稳下来。趴在床上,打开床头灯,继续看昨天晚上未看完的小说。
小说叫《逆旅》,据说也是她痴迷的作家范夜的作品之一,也是她昨天才在网上买到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