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大哥说:“以前张口闭口都是代码溢出、系统安全。我以为你对电子芯片之外的事情都没有兴趣,难得你会注意到这么多细节。”
这就是行业的问题,我们兄妹的本质差不多一样,恨不得整个社会都是数字化的,由严谨的数学组成。难怪娱乐圈的人大都能能言善道。
“也太小看我了!”我抗议,“我偶尔也会八卦一下下的!”
“原来在现场看电影这么有趣?”姚瑶听完却来了兴致,“我还从未去过摄影棚,阿梨可以带我进去吗?”
“哎…?”我吃了一惊,“啊,这可不行。”
然后我跟她解释说邹大导演的片场是何等的严密,如何的难以进入。
姚瑶掩口笑:“我只是随口一说,不用放在心上。
我很感谢她的善解人意。如果她一定要去片场,却也不是没有办法。进入摄影棚的有一张出入卡,卡上有内置芯片,芯片的序列号独一无二。破解出入码对我来说不是难事,只是没必要这样做。

第五章(下)

虽然说戏份不是最多的演员,但乔希宁三天两头也要去拍戏。去剧组的时间多了之后,我和沈钦言有时候也会在停车场啊化妆室一类的地方碰面,他都会冲我略一点头算是招呼。数次相遇事件后,乔希宁表示莫大惊讶。
“原来你们关系好到了这个程度?”
我说:“他人非常好。”
敏姐瞥我一眼,拿手指敲我的头:“杜梨啊,你看在这个片场,除你之外,沈钦言还会跟哪个助理级别的人招呼?”
“怎么敏姐你说得他挺冷酷无情?”我咋舌,“我想他外冷内热吧。上次我跟乔希宁说的关于邹大导演的那些话,就是他告诉我的。”
“是吗?”敏姐若有所思,和乔希宁交换了一个我看不明白的眼神。她轻轻咳嗽一声,又看着我,用一种微妙的语气道来:“阿梨啊,不论你在网络上多么厉害,生活里真是毫无心机。安露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他到底是人家的男友。”
这句话,我脑子里转了好几转才明白她的意思。
“啊?敏姐你是担心我?”
她伸手拍我的肩膀,轻轻说:“话说多了惹人厌。世上好男人很多,但已经有女友的就完全是别人的。”
我这时方觉得肃然一惊,心里沉甸甸有如一块铅。不知不觉间,我和沈钦言的关系在别人眼底变得这样暧昧了。
我又不会因为别人长得俊美就爱上他,生活又不是小说。
敏姐如此委婉提醒,想来也是看不下去,让我避嫌。
只是,只是——我和他本就不是一类人,这部电影结束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吧。这部电影的拍摄周期是三个月,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快两个月,眼看着就要结束了,即将转移到外景地去了。
电影的外景地在静海市外的一座小岛,因其地处静海市的南端,故而叫做南岛——我自己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敷衍之嫌,南边的小岛数十上百呢。剧组在码头乘坐游艇到岛上,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岛小而精致,正是夏天,整座岛上盛开着红色的凤凰木,环绕一圈不超过两个小时。
南岛有着极其美丽的海岸线和白色的海滩,金子般的阳光垂直洒下,清蓝色的海浪温柔的卷上岸边,拍打着海滩上的晶莹细沙。
听剧组的人说,这漂亮的岛屿有1/3的面积是某位大富豪的私人领地,剩下的部分大都是岛上本来的居民。南岛的名声犹如小火苗般不温不火,不是大热的旅游地,但也不乏游客。岛上渐渐修建起了三家旅馆,所有的房间提前被剧组全包下来了。
这家庭旅馆房间太少,每人一间单独的套房显然不可能,这就造成不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导演演员都必须挤着住。除了剧组的职员之外,几位主要的主演可以带一位助理,我于是就跟着乔希宁一起上了岛——我和宋亦涵住在同一间屋子,而她的新助理,一个小男生则和乔希宁住在一起。
这次拍摄,乔希宁大概会在岛上呆一个星期,所以出门时我带了行李。
宋亦涵的行李可真是多,房间本就不大,若干个大箱子更是占了除了床之外的不少地方。
她跟我说抱歉,我笑着摇头。
“我东西不多。”
对我来说,唯一重要的行李就是我亲爱的电脑。
在岛上的日子十分滋润,除了拍摄辛苦之外,我来这个岛上更像是休假——我只是乔希宁的助理,伺候好他就足够了。但鉴于我们的关系,他基本不会让我跑前跑后的忙碌,我似乎成了整个岛上最闲的人。
我觉得这种日子简直是度假。我琢磨着,当演员也有好处,可以走遍很多很多地方,见到很多很多人,的的确确比我以前常年坐在电脑前强得多。
大抵剧组也有同感,拍戏效率非常高,接连两天剧组收工都特别早,晚上十点就完成了拍摄。我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例行公事的戴着眼镜敲着键盘。
临床的宋亦涵从浴室出来,忽然说:“你的框架眼镜不合适你。”
“习惯了。”我脑子里百分之九十都是代码,剩下百分之十的线程处理环境带来的因素,含糊地回答。每个程序员都有自己的怪癖,我的怪癖就是编程的时候必须戴着眼镜而不是隐形眼镜。
“你眼睛很漂亮。”
啊!被人夸奖总是好的,尤其是被美女夸奖。
我抬起头,又惊又喜:“是吗?”
宋亦涵笑一笑。我这几天和她接触多了,知道这位新晋的女演员性格比较直爽,而她也没必要敷衍我。
我脸一红:“从来没人这么说过我!”
“大概你每天都在电脑前,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我发自肺腑地说,“宋小姐,我算什么漂亮,你才是最漂亮的。”
她半躺在床上,伸手盖住眼睛,疲惫之色一望即知。
“我远不如你,”她轻轻叹一口气,声音十分落寞,“有一张好看的脸,却不靠这张脸吃饭,才是最好的。”
我觉得她话中有话,刚想说安慰她,她手机响了起来。她每通电话的时间都很长,想了想,抱着电脑去旅店大厅。
旅馆的大厅人不多,吧台上倒是围了一圈人,都是剧组的成员,兴奋地大声聊天,大抵是这群人被工作折磨地够呛,聊天内容几乎没有与电影相关——反而是父母棋子孩子。我抱着笔记本躲到角落,全神贯注的开始打字。
我今天要写的不是程序代码,而是技术文档,这是一件比写代码还要让人觉得痛苦的事情,你要用清晰的、极有条理的、具有雄辩力的语句写出每个人都可以看懂并作为参考的技术文档——每次写分析报告和技术文档对我来说都是一场艰苦的战役,需要精神高度集中,不可有半点马虎。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吧台附近已经没了人。
我摘下耳机,伸懒腰,抱着笔记本站起来,坐在电脑前,浑然不知时间流逝。摇摇晃晃准备回房睡觉,视线一转,看到角落的沙发处还有一朵灯光,和大厅尽头处的吧台的橙色灯光摇摇辉映。
还有人跟我一样这么晚睡觉?我好奇地走近几步,看到笔记本屏幕荧荧的光落在一张沉静俊美的脸上。
如玉的肤色,笔挺的鼻梁,薄薄的唇,长而浓密的睫毛——啊,是沈钦言。
他微微勾着头,专心致志地盯着膝盖上搁着一台超薄的白色电脑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似乎不耐地敲击着,“啪啪”两下拍着键盘,又“啪啪”两下显示屏。他和所有对电子产品搞不定的人一样,总觉得电子产品是宠物,拍一拍就会更听话。
我怔了怔,下意识朝他走过去。
脚下疏忽,居然撞上了沙发,“嗡”一声闷响。
沈钦言抬起头,明亮的视线朝我扫过来,略微诧异之后,跟我点头。
“是你。”
我揉揉撞得生疼的小腿骨,尴尬到了面红耳赤,小声说:“沈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他拍了一天的戏,现在应该躺在床上休息才对。天知道当演员是多么耗费体力的一件事。
他看着我,“还没睡?”大抵是因为窗外夜色融入他的眼眸,他声音也有些低沉。
“没有,”我说,“刚刚在写上一个工作结束后分析文档和测评报告,真是累死了…”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沈钦言也够累的,至少肯定比我累,未必有心情听我的工作感受。
他“嗯”一声,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把膝上的笔记本随意放到桌上。
我注意到他的电脑屏幕没有任何界面,只有一片宛如大爆炸之初的惨白,那惨白的光芒闪烁数下之后彻底消失,屏幕全黑。
我小心翼翼地说:“沈先生,看起来,你电脑出了问题?”
“是,这段时间一播放DVD就会出问题,连重启都不行。”
我自告奋勇:“我帮你看看。”
他表情温和地对我点头:“那有劳你了。”
我在他身边坐下,把自己的电脑放在一旁,拿过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分飞。
他的笔记本外形精致,薄而且轻,携带方便,价格昂贵——就像每一样华而不实的奢侈品一样,最大的问题,兼容性极其差。
“这种型号的电脑华而不实,太追求屏幕的感观的而忽略了系统性能,兼容性差得令人发指,很容易发生数据溢出,显卡常常过热死,会造成电脑卡死甚至更严重的问题。而且用的时间越久,问题越多。”
我絮絮叨叨的边说边侧过头去,谁知看到他微微凝住的额角和迷惑的脸,显然我刚刚说的话,他基本都不懂——他和我不一样,不吃这碗饭,当然没必要懂得。
“哈…哈…我真是写代码太久了…”我掩饰性笑了笑,继续说下去,“总之,这款电脑一直以来批评都非常多。但也有改进的地方,你可以换掉显卡内存和接线,型号我都写给你…嫌麻烦的话,更可以考虑换一台电脑,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娱乐功能强大的型号。”
沈钦言不置可否,问我:“你很擅长处理电脑方面的问题?”
他的气息就在脸颊边,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道,不是我之前闻过的任何一种香味,就像——阳光的味道。
难得他会问我什么问题,我连忙回答:“其实我更擅长处理软件问题,至于硬件就要差点,但普通困难也不在话下,”说完看到他略带疑惑的眼神,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工作。”
他看着我,“工作?”
我说:“我是系统安全顾问,做电脑安全技术方面的工作。”
他显得有些困惑,“系统安全?哪方面?”
“系统安全是个宽泛的定义,包括许多方面,比如数据库防护系统,防火墙安全、身份认证、访问控制协议等。”
他未必听懂了,略一沉思后说:“就像黑客的反面?”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而且还要求比黑客更为高明。安全工程师需要检查整个系统,包括我上面说的方方面面,找到黑客可能攻击的弱点,再当机立断修复漏洞。当然,这也是个长期的过程。漏洞总是堵不完的,各种各样的泄密事件总之无法停止…”
说话间,我敲了下Enter键,笔记本屏幕亮起来。
我把笔记本推过去,“沈先生,电脑好了。”
沈钦言对我颔首:“谢谢。”
我很高兴自己能帮到他,摆手笑:“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在意。”
他把视线投到屏幕上,一个个程序载入,从刚刚终端的数据恢复界面,最上的界面,是播放器的。显然,在这部电脑死机的前一秒,它正在播放着一部电影。
电脑从来是很私人的东西,看别人的电脑并不太礼貌,可现在屏幕上那一幕实在叫人印象深刻。
界面还停留在中止的片段,我看到一个个衣服上满是血污留着大胡子的男人跪在血迹斑斑的甲板上,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满脸痛楚,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他是那样的悲伤。那样深刻的悲哀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把他的身心尽碎,唯有那么一点点余光残留在眼底,那是复仇的眼神。
“这是什么?”
我盯着屏幕,好奇地问。
“十多年前的一部电影,”沈钦言回答,“《约法三章》。”
“好像…是听说过。这部电影好看吗?”
他真的诧异了,“你没看过?”
“我几乎不看电影,”我嘟嘟了嘴,“没有时间。”
十多年前的我对计算机的痴迷到达了一个新的程度,浪费整个下午的宝贵时间只是为了看一场无聊的电影?开什么玩笑!不去不去。完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沈钦言点头,说:“这是一部非常好的电影,哪个角度说,都无可挑剔。”
“这么高的评价?”我绞尽脑汁想了想,“演员是不是有顾持钧?”
沈钦言指了指屏幕上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我大惊失色:“啊,他怎么是这个样子?”
“他应该是怎么样子?”
我有些激动:“开机仪式那天我看到过他,他那么英俊,风度也好,怎么是这个样子?你看这个人,这么潦倒这么痛苦这么悲惨,那么可怜。”
我想我的发言有些幼稚,沈钦言却没有笑,开口说:“这是他在戏里扮演的角色,和平时的他不是同一个人。”他说话时声音总是低沉,没有太多情绪,但此时,却藏了复杂情绪。
“完全看不出来。”我老老实实说,“化妆的原因吧。”
沈钦言不语,看着屏幕上静止的画面片刻,才回答我:“不是化妆的原因,是演技。”
“噢…”我傻乎乎点头,“演技这种东西我不太懂,但我看过你的电影,觉得你演得很好。”
沈钦言转过脸正对我的视线:“你不是很少看电影?”
“呃,”我不好意思的笑,“你的电影,我前阵子都看了。”
他侧过脸看着我半晌,近在咫尺的气息轻轻荡到我的耳廓旁。半晌他后“嗯”了一声,转了话题:“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顾持钧有几场对手戏,所以在看他的电影。”
我恍然大悟:“呀,考前突击?
他一怔,伸手重重扣上笔记本电脑,“你没有说错,我现在的举动和临时抱佛脚无异了。”
我呆住了。咦咦,他在笑吗?真的在笑?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的笑容,恨不得把这一刻刻成光盘存入电脑里永远保存。
他轻轻靠上沙发,轻轻呼出一口气,又说:“我进这个圈子的时候,顾持钧恰好退出影坛,我们擦肩而过。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跟他演过对手戏,不知道跟他演戏是什么感觉,很紧张。让你见笑了。”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我有些感动,忙忙说:“你肯定比他演技好。他十多年不演戏,早就生疏了。演技也是一种技术,和我们程序员是一样的,别说十年,哪怕是十个月不关注,也会被主流圈子淘汰。”
“演技和信息技术不能相提并论,”他轻轻摇头,“更何况,这剧本根据顾持钧的一出舞台剧改编的。”
“咦?”我很惊讶,“有这回事?”
沈钦言点头。
我肃然起敬,“我还以为他只是长得好看呢。”
“他是全才,这些年他写过不少剧本,都是舞台剧,在维也纳的舞台上演过,”沈钦言揉了揉太阳穴,“《众里寻他》这部电影,邹导在瑞士住了一个月,才从他手中拿到授权。”
“啊,原来是这样,这个故事一定很好看。”
“是。”他简单地说,一锤定音。
我“噢”了一声,不知道如何接话。
“剪辑完成之后,你就可以看到了。”
我来片场多次,但说实话,对这部电影的主线还是一无所知,好像是爱情故事,但感觉却不太对头。沈钦言必然是知道电影的用意和主线,但他自然不会跟我提起来。
他拿起笔记本站起来,又低下头看我,“一起上楼?”
我连忙点头,跟着他站起来,上了楼回了房间。

第六章飓风
头顶的灰色云层在卷动,海水不复几天前的安静,海浪轰隆,奔涌在天地之间,咆哮着持续不断地打在沙滩上,声音愈来愈响,犹如雷鸣。

正如沈钦言所说,第二天一早顾持钧就乘船来到岛上,他似乎是赶着时间到的,然后和邹导交谈着走进了化妆间。剧组的工作人员统统挤在附近,试图一睹当年影帝如今的风采。他已经十多年没有出现在大屏幕上,这是第一次。
但人一多,总有不同意见。比如顾持钧的戏开拍前,我听到好几个剧务场记私下说“他这么多年没演戏了,现在演技还成不成”“我不看好”之类的话,不过怀疑并不能阻拦大家的热情,现场平添了更多期待。
我和乔希宁挤在拍摄现场的角落,同样满怀着好奇地等待——两个时代的影帝的对手戏,想想都让人激动。
打板声一响,所有人统统都闭嘴了。

剧组把摄影棚的道具都搬来,在海边搭建了一排临时的小楼房。
那幕戏大概是说,宋亦涵追寻着那位黑色大衣的男人,在马路的尽头消失不见。沈钦言饰演的心理医生一路追随而去,他长跑穿过迷宫一样的街道,无数门牌号在他眼前掠过,在街上行走的男女,他们统统面无表情,渐渐消失,整个城市融化、消失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中——这部分场景需要电脑特技来制作。
但心理医生浑然不管,朝着那栋房子奔去。
薄暮时分天气阴沉,最后一点阳光干巴巴地挤进屋里。
老旧的房屋,昏暗的书架,在凝固的时间中,书桌后的作家恍若不觉自己的大门被推开,连头都没回,还在奋笔疾书,像是在写一封信。
心理医生的视线在屋子里巡弋,桌子上的书,案头上的笔迹,积了灰尘的电脑,角落里老旧的电视机正在放着熟悉的音乐,镜头上的年轻人弹着吉他,唱着悦耳的歌。陈旧灰暗的布景,却有惊人的张力,莫名的气氛在空气中盘桓,远处海浪的呼啸声随之而来——他虽然是第一次来,可一切却是似曾相识。
“我来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摄影棚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是那样的从容,仿佛这个世界的消失与他毫无关系。
心理医生平息了喘息,质问:“她在哪里?”
坐着的男人置之不理。
心理医生边走边问:“我问你,她在哪?”
作家慢吞吞地放下笔,转过身,隔着眼镜看着门口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又微笑了。
“啊,想不到你能找到这里。”
他一边说一边慢吞吞地摘下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作家穿着件皱巴巴的长袖T恤,套着条灰色的牛仔长裤,脚上是一双破烂的塑料拖鞋,看上去简直就是街边的游民。可他摘下了眼镜,露出了一双湛然有神的眼睛。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两个人一站一坐,在老旧的房子里对峙。
作家对他的怒气倒很平静,他勾了勾嘴角,微微笑了,“很多年没有人拜访我了,你能找到这世界上的孤岛,有意思。”
“别废话,她在哪里?”
“先不谈她,说说看,你怎么找到我的。”
两个人以平稳的语气针锋相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想特效制作后电影会更加好看,但此时现场虽然普通,两人之间却回旋着那种微妙的感觉——我想这就是气场,在于无声处。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只需要几个动作、几个表情,一点点说话的腔调,就让人身临其境。
人的言语是如此贫乏、无用的事物,我甚至不能很好地将我所见到的震撼表演带给我的刺激述说清楚。演技就是这样一种东西,让你激动,让你嗟叹,让你感同身受,根本感觉不到这是表演。他们是在你身边的平凡人,有着喜怒哀乐。
而顾持钧到底不负传闻,他当年盛极一时是有理由的。在息影十多年后,再次出现在片场还是光芒四射,举手投足都是戏,每个眼神,每句话都是。难怪沈钦言之前心怀忐忑,我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他了。
这一幕结束之后,我看着沈钦言从镜头后走过来,一言不发走进角落里,他的助理递给他一瓶水,他仰起头,喉结轻轻滚动,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对我来说,事情忽然变得多起来了,满足顾持钧的要求,邹导更改了不少戏的拍摄顺序——因为顾持钧从来不在岛上过夜,不论多晚他都要回家,所以他的那些戏大都是在白天拍摄完成的。
而且邹小卿和顾持钧在一起时,两人总有许多火花迸射,改剧本也是常事,临时起意修改的台词十分密集,预计半小时的拍摄会变成两个小时甚至更久。
工作人员面上不太好抱怨,但私底下都说,幸好顾持钧的戏份少。
而我也体会到了导演对完美的追求。
眼看着已经过了七月中旬,这个时候的海洋上最容易发生的就是飓风,在两天前就有了通知说,一场十二级的飓风可能从我们所在的岛屿掠过,我和乔希宁还为此忧心忡忡,担心不能回静海。但邹导却认为,飓风来临的末日景象和电影中几幕关键场景相得益彰,他认为再好的特效也不如真实的拍摄效果好,于是要演员们顶着飓风拍摄,当然,也要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