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今天收到的意外已经太多,对于孟冬的这句表白,她说不出话,唯有苦苦一笑。不论这种事情发生多少次,郗羽还是没办法坦然面对异性的喜欢之情。
“如果我告诉了警方‘潘越留在学校是为了和你见面’,你就将铁板钉钉地成为了最后见到潘越的人,”孟冬平静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刚刚对异性表白,“我不想你被人怀疑,所以瞒了下来,没告诉任何人。”
是的,郗羽因为值日晚走了四十多分钟就已经被警方列入了怀疑对象,如果有了孟冬这个强力人证和强力证词,再加上强烈的见面动机和潘越死在她面前这两件已经发生的事情——就算她再怎么辩白自己是冤枉的都没用,她的可疑程度顿时会上升几个级别,如果量化一下,大概会由现在的“潘越之死和郗羽有30%的关系”上升到70%的可能性。
碍于她未满14岁的未成年人身份,警方不可能对她刑讯逼供,也不可能把她抓起来,但人之多言,亦可畏也,她之后的生活……比现在还要难受数倍吧。郗羽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甚至认为自己可能是一个比较心硬的人,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异性对她表白,他们的对她的感情看上去都很真挚,但是她从未对他们产生过诸如此刻的感激之情,她甚至有点觉得麻烦。
“……谢谢。”郗羽后退一步,垂下头,“孟冬,谢谢你……”
孟冬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忽然轻笑起来:“谢哪一项?感谢我当年的沉默,亦或是感谢我的喜欢?”
“都有。”郗羽心绪十分复杂,她凝视孟冬的眼睛,试图把自己最真挚的谢意告诉他。
孟冬似乎是接收到了来自郗羽的善意信号,他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所以,你这是给我发‘好人卡’?”
“‘好人卡’?什么?”
“没什么,”孟冬失笑,“你在国外这么些年,大概不熟国内的这些网络语言吧。”
“是的……我确实不太了解。”
孟冬的玩笑驱散了两人头上的阴云,气氛也稍稍松弛了一些。
“5月11号那天,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和我约好了放学后见面?”郗羽问。
“中午吃过饭后回教室后说的。我看他的情绪看上去似乎比前一天好多了,才问了他‘发生了什么好事儿’,他回答说晚上放学后可以和你见面。”
“你们没有一起吃饭吗?”
“没有。”
“那潘越跟你说过在什么地方和我见面吗?”
“他没告诉我,实际上告诉我他打算和你见面后他就很后悔说漏嘴了,我想询问细节他板着脸闭口不谈。但从后来的情况看应该是约在屋顶——至少他自己以为是在屋顶。”
“也是。除此外,你们还说了什么吗?”
孟冬摇头:“没有了。那段时间我们我们不太愉快,交谈次数屈指可数。”
“为什么不愉快?你们有矛盾?”
“还有什么原因?和你也有关系。”孟冬拍了拍墓碑,就像好友依然在自己身边一样,“因为在此之前,我建议他不要跟你告白。他可能也猜到我对你也有好感,觉得我有点自私,从那时候起我们就有点僵了。我可能是有一点自私的心思,但劝他不要表白也是为他考虑。我当时和你来往比较多,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你的,你们都没说过几句话,你怎么可能喜欢他?后来他果然告白失败,他对我的心情……你也可以想象到。男生对面子还是很看重的。”
郗羽沉重地点了点头:“而且还有那些流言。”
“是的。”孟冬叹了口气。
“那你知不知道谁传播的那些流言?说我拒绝潘越,好像就在现场听到的一样。”
孟冬对着郗羽颔首,冷静道:“我想这件事也很多年了。”
郗羽急切地问:“那你知道吗?”
孟冬在墓碑前踱了几步,思索道:“潘越打算跟你表白,我知道他的计划。虽然我觉得你不会喜欢他,但其实也有点惴惴不安,所以放学离校后还是不太放心,又折回来。我没打算听你们的具体内容,但很想知道进展。你们谈话的那个地方,在学校的荷塘边上。我就远远站在教学楼的角落里等着你们走出来,结果,你猜我看到了谁?”
郗羽的心脏犹如一张弓弦那样绷紧,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是谁?”
“你的同桌。”
郗羽瞪大眼睛:“你说的是程茵?”
“就是她。”孟冬利落的下了结论,语气干脆得好像铁锤砸在钢板上。
“你不会认错?”
“不会。她怎么说也是年级有名的美女,我不可能认错,”孟冬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应该相信我的视力。如果不是因为成绩好,我已经当上飞行员了。”
郗羽瞬间被说服了:“当时你看到了什么?”
“你是最先离开小花园的,背着书包,双手拽着书包带子一路小跑,好像有人在追你一样。你离开花园后,过了一会,不超过三分钟吧,潘越很慢地走出了花园,我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表白失败了。我本来想去安慰他又觉得自己没立场,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出面的时候,程茵随后也从花园里走了出来。”
这番话的信息含量是如此的大,那瞬间浮现在郗羽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的老同学孟冬到底知道多少隐秘的细节。


第53章
说到这里,孟冬语气微妙的一停。
“有意思的是另外一点。当时潘越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我想那应该就是你退回去的那封情书,他没精打采在前面走,程茵则一直偷偷跟在潘越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潘越即将走出校门的时候,忽然冲上去和他说了几句话。”
“什么?!”郗羽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程茵偷偷跟着潘越,还跟他说话?她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她认识潘越吗?”
“这一点恐怕没有人知道了。”
“你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吗?”
“我隔得远,不可能听到说了什么。但总的来说,两人的交谈时间不长,不会超过五分钟,肢体语言也并不激烈。”
郗羽喃喃自语:“我和程茵好歹也当了这么久的同桌,程茵从来没有提过自己和潘越认识啊。”
虽然两人都是同级生,但到底是两个班的学生,在郗羽的印象中,程茵和潘越没有任何认识的渠道。
孟冬缓缓道:“不错,潘越在那之前也从未跟我提起程茵。”
“那之后呢?你问了潘越吗?”
“起初我是没打算问的,因为偷偷跟着自己的朋友不是光彩的事。但第二天中午后,流言已经满天飞。当时在现场的就你们三个人。潘越自己肯定不会告诉别人你们交谈的细节,你也应该不会这么做——显然,流言的传播多半和程茵有关,所以我把‘程茵偷听你们谈话’的事情告诉了潘越。”
“他说什么?”
“他说没有办法,嘴长在别人身上,要传流言也没办法。”
郗羽轻轻问:“他对流言不太在意?”
“不可能完全不在意,这样的流言对任何男生的自尊心都是一种摧残。但总的而言,流言对他的影响不算大。如果说流言的传播突破了他的底线,让他难过到自杀是100分,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忍受是40分的话,他的状态只有10分20分左右,应该就是这个档次的分数。我甚至觉得,他似乎预料到了流言的传播。”
“预料到?什么意思?”郗羽一愣。
“因为他看上去并不太吃惊。虽然他明显情绪低沉……总的而言,他对流言的吃惊程度还不如我。”
“是这样吗?”郗羽喃喃自语。
“你知道他想当作家吗?”
“知道。”
“想当作家的人,感情多半比我们这些普通人更充沛一些。一次感情失败的经历,对他们来说,当然是挫折,但也是素材,可以更好的剖析自己的内心。”孟冬说。
“你这个说法也有道理。”
孟冬看着远方奔流的的长江,道:“其他人会以为流言的传播和潘越坠楼一事有关,但我比较清楚,关系可能不大。”
郗羽凝神想了想,片刻后道,“那你有没有问潘越,5月8号那天下午他和程茵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问了,我还问他是否认识程茵,他只说不关我的事情,”孟冬顿了顿,发出一声叹息,“他说我偷偷跟着他的行为其实和程茵没本质的区别,当然他其实没说错。我被怼了之后也有些郁闷,反正他自己想得开,反正被取笑的人也不是我,那就随便他好了。”
“我在想,程茵为什么要偷听我们的谈话?”郗羽揉了揉太阳穴,“肯定不是为了我才来偷听的。她早知道我会拒绝潘越,对这件事也没特别大的好奇,就算想知道整件事的细节,只要她问我,我也会告诉她。那么,她是为了潘越才偷听的。”
“显然是这样。”孟冬点头,“潘越虽然没能给我答案,但是我后来问了程茵。”
“你找过她?你们说了什么?”
孟冬说:“有意思的是,她承认偷听了你和潘越的话,但否认传播了那些流言。她说她只把那番话告诉了一个人,就是她姐姐。关于她姐姐,她没告诉我太多细节,只说她姐姐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郗羽觉得无法理解的事情越来越多,“……啊?姐姐?她居然有个姐姐?”
“她的确是这么说的。”孟冬看她的神色就知道了答案,“程茵没跟你说过有个姐姐?”
“完全没有。”
她和程茵同桌这几个月,关系也很到位,女生该聊的话题也都谈过,包括一些很隐秘的生理卫生的知识。谈话中郗羽多次跟她谈起自己的姐姐郗柔,但程茵可从来没附和着说“我也有一个姐姐”之类的话——如果程茵有着正常的家庭关系,她不可能不和好朋友谈起这样的话题。
“那她和潘越到底说了什么?”
“她跟我说,她对潘越有些好感,因为知道他肯定会被你拒绝,想去安慰他,顺便刷一下存在感和好感度。”
郗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她喜欢潘越?怎么我从来不知道?”
“我对她不了解,但她的话看上去有一定的可信度。起码我当时觉得她态度真挚,说起潘越时眼眶红红,看上去哭过。”
“……这样……”
郗羽有一瞬间恍惚。程茵和自己谈起潘越时是什么心情,她简直不敢细想。
孟冬同样心怀感慨:“说起来也真有意思。程茵是你同桌,潘越是我同桌……然而我们都并不了解他们。”
“……是啊。”
郗羽又问:“你和程茵的这次谈话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是下一周星期二,重新复课后,我找到她问话。”
亲眼目睹潘越坠楼的惨剧那几天,是郗羽整个人生中最混乱都一段时日,甚至记忆都是碎片化的,直到几年后,当年的一些记忆和时间线才慢慢回归大脑。
潘越于5月11号下午五点四十五坠楼,那天是周四。她看到潘越倒在地上的身影,整个人又惊又惧,浑浑噩噩,最后是周老师打电话给郗羽的父母把她接回去的;当天晚上学校通知初中部学生第二天停课;5月12号上午,整个初一年级的和潘越稍有交情的同学,也包括郗羽在内的几个学生被叫到了学校的会议室里接受警方问讯。随后学生们迎来了两天周末,这两天时间给了学校充足的喘息时间和处理后续问题的时间。5月15号,也就是周一,警方做出了“自杀”的结论;5月16号,周二,学校复课,郗羽因为精神不稳定,暂时没回学校。但孟冬和程茵看来是回学校上课了。
“潘越去世的当天晚上我就知道了,”孟冬说,“那几天我是混乱,一直在想他为什么想不开。”
“是的,我也在想。”郗羽露出苦笑。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你和他说了什么才让他想不开,但你现在说不是,”孟冬皱着眉头,“那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你觉得,我对潘越有这么大的影响力?”郗羽问。
“潘越去世后,我才知道‘不患人不己知,患不知人’的意思,”孟冬伸手抚过墓碑,“但我确定一点,他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郗羽打断他:“喜欢我到因为我的几句话就跳楼?你觉得他是这种人?”
不管怎么说,孟冬很可能是世界上最了解潘越的那个人了,郗羽还是问了他这个问题。
孟冬沉思了一会,慢慢道:“过了这么多年后再回忆潘越,我比当年看得更多一些。我想潘越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更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他善于观察,有非常敏锐的洞察力。他身上感性的成分非常多,但理性的成分也不少。我不太相信他这样的人会自杀,除非受到了难以承受的刺激。这个世界上能给他这么大刺激的人不多,他父母可以做到,你也是一个。”
郗羽唯有苦笑:“我和他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而且那时候潘越也不过十四岁,知道是什么是喜欢吗?”
孟冬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百感交集的笑容:“我觉得,喜欢这种感情和年龄其实没多大关系的,一见倾心梦魂萦绕的事情不是不能发生。生命从来不是一个只有几个自由度可以简单建立的模型,影响一个人的因素太多了。”
郗羽喉咙一哽。她对感情这事儿实在太没研究了,只觉得根本无法接话。
这正是她这些年纠结的根源。从理性上分析,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让一个男生为了自己去死,虽然也有人为她申辩,说“不是她的错”,然而事实发生在眼前,她不得不背负着这个沉重的枷锁前行,连为自己申辩几句似乎都显得很矫情。
郗羽定了定神,从漫长的沉默里回复过来,最后开了口。
“这些年来,你一直以为潘越见的最后一个人是我……但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也没有接到他托人带的口信,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给我一封信。如果不是我的话,你觉得他见了谁?”
孟冬深深看了一眼她,缓缓道:“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有人以你的名义约潘越见面;第二种,潘越让某人带话给你约你见面。无论哪一种,都有一个‘中间人’。但具体的人选,我不知道。”
“那个中间人是怎么和潘越联系的……你知道吗?”
“我想过,但至今没有结论。”
她默默点头,伸手抚上墓碑。
——所以,潘越,在你生命的最后关头,你见到了谁?
自然不可能得到任何回答。
漆黑的墓碑冰冷沉默,就像一双深沉的瞳孔,凝视着她,倒映出她苍白的脸孔。


第54章
“根据我们人才数据库里的资料……孟冬非常优秀,他第一次跳槽后就成了独当一面的基金经理,管理的资金总额超过20亿。两年来,国内的证券公司面临寒冬,他在这种环境下年投资回报也过了百分之十五,可见目光精准。也难怪他老板拉着他出去开私募基金公司还给他股权了。”
狭小的车厢内,年轻的女声交错。郗羽和孟冬的对话从汽车音响里传出来,蒋园坐在驾驶座上翻着电脑里的资料对李泽文发表着意见。
蒋园满意抑扬顿挫念完了资料:“我把他的资料发给你。”
李泽文膝盖上也放着一台笔电,他接到了蒋园通过局域网发来的文件,一目十行扫过,得出了几个结论:相当有自信、有能力、野心勃勃、有极强人生规划的年轻人。
扩音器里郗羽和孟冬的交谈还在继续,孟冬冷不防的表白让蒋园有点吃惊——她吃惊地倒不是“孟冬喜欢郗羽”这件事,孟冬对郗羽的好感简直是白纸黑字那么清晰,而是他恰好到处的表白时机。
“真是个善于打直球的年轻人。”蒋园笑眯眯道。
她用隐秘的目光瞟了瞟李泽文,他对这个表白的唯一态度就是没有态度,随即再次翻阅起笔电的资料。
片刻后蒋园说:“还好,郗羽博士的套话水平比我想象的高,没让孟冬带偏话题。”
李泽文反问:“你以为她傻吗?”
“从智商上说当然不傻,”蒋园说,“但总感觉是那种没什么戒心的类型,被熟人问一句‘你最近研究了什么呀’然后和盘托出,一不小心就被人骗了学术成果。”
李泽文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
“戒心有多种表现形式,她是很单纯,但也有自信。如果她真的告诉别人她的研究进展,那她也有把握别人做不出来。”
“看来我对她的评价又要调高一分了。”蒋园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李泽文转开了话题:“搜一搜孟冬社交网络里的信息,看看他的朋友圈里有没有MIT的留学生。”
“已经开始做了。”
专业人士的素养可见一斑。蒋园早在回答的同时就已经点开了专门用来搜索几个社交网站信息的专业爬虫软件。
数据库里的资料迅速丰富起来,“喏,他社交网络不太丰富,发表言论不多,主要关注科技新闻、经济新闻和母校新闻,但除此外还有点内容。”
一分钟后她眼睛一亮:“查到了,你没说错。”
电脑界面上显示的众多资料是关于孟冬和一个叫钱方堂的人在社交网络上的一些互动。公开资料显示,钱方堂是MIT计算机系的Ph.D,和郗羽同届。孟冬和钱方堂互相关注着对方,互动从六年前开始,两人在社交网络上针对同一件事发表意见五次,互相圈了对方四次,还有合照一张,交情可见一斑。
蒋园看着屏幕上的资料,一脸满足道:“所以我一直认为社交网络是21世纪至今为止最伟大的发明。有了社交网络,我们做背景调查起码节省70%的精力。”
“搜一搜他们交谈的内容,”李泽文说,“用‘羽’‘南极’‘男友’‘女神’当关键词。”
蒋园挑了挑眉梢用“你怎么这么了解”眼神看了一眼李泽文,奈何李泽文并没有解读她眼神的雅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蒋园只好乖乖做事无法吐槽。片刻后她一拍大腿:“又一次被你说准了,孟冬的确暗戳戳的关注着郗羽呢。”
李泽文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
“话说你怎么知道的?”蒋园追问。
虽然两人认识多年极为熟悉,但蒋园也无法随时跟上李泽文的思维模式,好在她素来有不耻下问的精神。
李泽文道:“见面到现在近三个小时,他完全没有问过郗羽目前是否有男友。”
这理由确实说服力极强,蒋园瞬间折服。
显然,孟冬不是郗羽那种对别人的私生活毫无兴趣的类型,以他对郗羽的浓厚兴趣,不第一时间了解曾经喜欢的女生现在是否有男友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虽然我见过形形色色的富有个性的人,但不得不说,孟冬的行为在这群人中也算有代表性了。”蒋园后仰着靠着椅背,缓缓道,“设身处地想一想,我和我好朋友喜欢同一个男生,后来我好朋友坠楼死亡,临死前,她去见了喜欢着的那个男生。嗯,我可能不会认为这个女生动手把人从屋顶上推了下去,但是我好朋友的死和她一定有关系……别说,这事儿还挺微妙的。”
“你会采取什么措施?”李泽文说,“会告诉警方?”
“具体事情具体分析,这得看我对男生的喜欢和了解程度,”蒋园沉思了一会,因为理性思路的缘故,话也说得极慢,“不过,毫无疑问,我还是会告诉警方,我不会把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隐瞒在自己心里。”
“如果你站在孟冬的角度,你是男生,你又会怎么做?”
“这样就有点微妙了,”蒋园的表情渐渐变得郑重起来,“如果对方是女生,还是很柔软、很单纯、很美丽的女生,这个决定就不那么容易做出了。很明显,我的一句话,会进一步摧毁她的人生。”
李泽文说:“所以性别上的差异,会让决定也产生偏差。”
“这么一想,很有趣啊。”蒋园兴奋起来,“你看,这十几年来,他身负重大的秘密——至少从他的角度来看,是足以让他铭记一生的秘密——他的实际举动却完全背道而驰。这么多年,他没有联系郗羽,也从来没有试图影响她的生活,看起来也不会跟别人提起这件事,甚至可以把这个秘密带入坟墓里面去。实际上,根据我们现有的情报可以推测,如果郗羽不主动联系他,看起来他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和她有什么交集。”
李泽文微微抬起下颚,用目光示意她继续。
蒋园得到了鼓励,兴致勃勃往下推论:“每个人都有初恋对象——姑且认为郗羽是他的初恋对象,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会暗搓搓偷窥着人家十四年,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以一种毫不打扰的姿态暗中关注着一个早已没有联系的老同学。仔细想的话,有点《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意思——我爱你,与你无关。当然,对孟冬而言,‘爱’这个字大约过头了,但从他下决定保守秘密的那一刻的想法,应该是基于对郗羽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