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行单手扯开领带。直到现在,唐宓才真正看清李知行这一身装束——他扯开深色格子领带,又脱掉西装外套后,下面还有同色的背心,背心下则是贴身的白色衬衣,衬衣笔挺,衬得他腰背线条非常清晰。
唐宓别开视线。
李知行最后解开腕上的手表放在茶几上。
“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随便坐。书房里有书,喝水的话,自己拿矿泉水。”
“好的。”
李知行去衣柜里拿了套衣服进了浴室,只剩下唐宓一个人在客厅里。很快,浴室里传来水声,左右无事,她走到钢琴面前坐下,又顺手打开琴盖。
这还是唐宓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等高档的乐器,琴身线条优美,漆面莹然光,唐宓看入迷了,手指流水一样轻轻从富有质感的黑白琴键上缓缓划过,她没用力气,钢琴自然也没传出任何声音。
手机响了。
她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翻开,是叶一超的短信,很短,只有几个字。
“你到学校了吗?”
离开的时候她如此不快,而叶一超还是发短信来问候。
“到了。”
“那就好。”
唐宓低下头,死死看着手机,就这样呆呆坐在钢琴面前。然后,对方再也没有消息过来。
李知行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恰好见到她低垂着头发呆。他把擦头发的干毛巾放在茶几上,朝着唐宓走了过去。
“怎么了?”
“啊……”唐宓这才回神,慌忙把手机合上,“我只是看看钢琴。”
虽然只有几秒钟,但也足以让李知行看清叶一超的那条信息——毫无疑问,唐宓本来已经稳定下来的情绪就是被这条信息打乱了,假如仅仅是因为叶一超说的话不是她想听的,唐宓也不至于露出这番表情。
唐宓匆忙站起来,要去关琴盖:“不好意思。”
他浑身带着浴室里出来的水汽,头发都还没完全干,就这样站在钢琴一侧,伸手一挡她关琴盖的手,食指中指交替弹了几个音符,很是流畅。
“小时候我就坐在这里练琴。”
“嗯……”唐宓仰头看着他。
“我其实不喜欢学钢琴,挺枯燥的。不过我妈这个人的内心总脱不了那个年代的文艺青年气质,特希望我多才多艺,于是请了老师教我。”
李知行在钢琴前坐下,不徐不疾的叙述让唐宓慢慢回神。
“虽然起初不愿意,但是学了一段时间,才知道,音乐真的是好东西。”
唐宓顺着他的语气说下去:“音乐陶冶心灵?”
“音乐陶冶心灵之类的是大命题,我没什么实在的感受,但有时候,确实对改善思维有好处。”李知行笑着走到客厅墙壁一侧,修长的手指"啪啪”在开关上拍了两下,客厅瞬间暗下来。
夜色中无法视物,唐宓大吃一惊,站起来四下打量:“李知行?”
“别怕。”
李知行的声音穿过月色传来,下一瞬,客厅的窗帘被彻底打开,月色和小区路灯的银色辉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客厅里,唐宓的视力慢慢恢复,她看到李知行端坐在钢琴前,回过头,在夜色下对她比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指了指沙发,微微扬起了笑容。
“你坐好,我弹琴给你听。”
今晚的月色非常充足,这一点唐宓在苍山上就已经发现了。这份月色辉光到了市区威力也不小,居然没被城市的灯光盖住。下一瞬优美的旋律在客厅响起。
李知行弹琴动作幅度不大,身形笔直,只有十指在琴键上跳跃。
他的侧脸沐浴在月光下,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在月下弹奏钢琴,月光模糊了他脸上的细节,唐宓只看到他挺拔的鼻梁,和嘴唇下颌的完美弧度。那一瞬间,唐宓觉得,那优美的音乐与其说是从李知行手指间流淌出的,不如说是这月色弹奏出的。
她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一曲结束,满室安静下来,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她轻声说:“这首歌很耳熟”
“你应该听过的。”李知行的声音含着笑意,“我说过要再弹给你听。”
“嗯?”唐宓茫然地看着他。
月色中李知行的身影有点模糊,但她能看清楚,李知行从钢琴前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LoveStory,高中的时候,学校的新年晚会,我弹过。”
数年的学霸也不是白当的,唐宓的记忆力超过了绝大部分人。在记忆里搜寻一圈之后,她终于想起来了,是有这样一回事的。她曾经说这首曲子很好听,李知行表示要再弹给她听。
“很好听。”她干瘪瘪地说,更美好的评论她是想不出来的,只能加倍称赞,“真的,很好听,谢谢你。”
谢谢你还记得当年的无心之言。
“你喜欢就好,不枉费我有时间就练习。”李知行莞尔,“真要弹其他曲子我也不会了。”
唐宓动了动唇,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她和李知行定下这个约定是两三年前,她忘得干干净净,可他居然一直记到现在?
她看到李知行的身影在月色中移动,他走到沙发旁,重新开了灯。
再次明亮起来的客厅让一切无所遁形,有一瞬间她恨不得还是这样黑下去更好一些。
李知行朝她走来屈膝半蹲在她面前,从她手心里抽出手机,慢慢握上她的手,仰起脸看着她:“唐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唐宓嗓子有些哑,“什么?”
因为李知行比她高,绝大多数时间,她只能抬起头看着他,只有坐的时候可以和他平视——可现在,他半跪的模样让他矮了很多,让她平生第一次俯视这个认识了近五年的高大男生。他刚刚洗了澡,衬衣上带着新鲜的浆洗味道,头发上有着些微水汽,他头发那么黑,如墨一样。
“唐宓,我喜欢你。”李知行凝视她的眼睛,“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在之前的大量铺垫之后,唐宓不能说太意外,但事情真正发生的一瞬,震撼依然半分不减少。
他低下头,以一种很慢的速度吻了吻她的指尖,然后抬起头来,眼神清澈而执着。
她不是没有接受表白的经历,但从来都是冷静以对,只有这一刻,她仓皇失措。
“李知行,你怎么会喜欢我,你弄错了……”
他目光中的浓烈感情就像潮水汹涌而来,几乎要淹没她,她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何为“窒息。”
“我自己的心意,我很明白。”李知行直视她的眼睛,“我没有弄错。”
“你是同情我,又或者愧疚……”她喃喃说,“这不可能。”
“唐宓,我也想过很多次,但不是的。”李知行的话不容置疑,“如果仅仅是这样,我早就可以抽身而退。可还是不行,我最喜欢的,是你。”
“但,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喜欢别人吗?”
“不是的……”
虽然知道和她谈论这个话题很难,但当她真的说出口的时候,李知行还是觉得如遭重击。
“你喜欢叶一超,我知道,但叶一超不是那个陪你走到最后的人。”
她以为她喜欢叶一超的事情是个秘密,她藏得非常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然而此时被李知行这样毫不留情地指出来,宛如被人揭开遮羞布后再被人打了一耳光。
她耳朵里轰轰作响,脸上毫无血色:“你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李知行苦笑,他在她身后看着她那么久,对她的想法怎么可能不了解。
苦涩的心情让李知行嗓音有些沙哑:“我之前并不十分确定,但是看到你现在的态度也就确定了。但这不重要。唐宓,考虑一下我,好不好?”
李知行叫过很多次她的名字,但从未有哪一個如此郑重,那两个字就像鼓点一样猛然落在唐宓心口,突如其来,无法言喻。做了这么多年同学,她知道李知行认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起初的惊愕之后,她想自己不能逃避,必须要给李知行一个答复。
“不,这和叶一超没有关系……”唐宓平静了呼吸,“只是跟你在一起,这不可能。”
她说不好自己的心情,但在她人生的选项中,从来没有“和李知行在一起,这个概念。”
作为唐雪和江凌柏的悲剧结局的下文,舅舅失败婚姻的案例还摆在眼前,她实在做不到忽视或者无视这一切。
“我知道很难,但并非不可能。”李知行说,“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困难总会有的,我会一点点地克服。我会说服我的父母、长辈,我会说服给我们带来任何阻力的人。”
“不是的,没那么简单。”唐宓还是摇头。
李知行几乎是半跪在她面前:“对我有一点信心好不好?”
“不,我给不起信心的。”她垂下眼睛,避开李知行的眼神,“你之前也说过,我何必去想那些纠结的事情,但如果和你在一起,那一切就会变得很复杂。我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无力应付那么多的麻烦。”
我不会让你遇到麻烦。你朝我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全由我来走,可以吗?”
她凝视李知行很久,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她想起自己为英语所苦的时候,他主动提出“补习”的建议;想起外婆卧病在床的时候,他站在医院廊下的身影……林林总总,无法言喻。
她说:“一直以来,你这么帮助我,都是因为喜欢我吗?”
李知行温柔地摇头:“不完全是。世界上的事情很复杂,不能一概而论,而且……我也不觉得帮了什么忙,以你的能力,总能解决。”
挣脱开李知行握住她的手,她站起来顺手又捞过了书包。
“抱歉,李知行。你这么优秀,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对象。”
只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意已定,再说无效。她素来坚强勇敢,连做决定都不可转圜。
“我要回学校。”
李知行一把拉住她的手:“等我一下,我收拾书包,就跟你一起回学校。”
今日变故太多,她压根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李知行从某个房间里拿出个书包,对她颔首。
“好了,走吧。”
他站在玄关处换好鞋,打开门,牵过她的手往外走。
“你当之前这个房间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出了这个房门,我们回到朋友关系。”
从玄关到门有几步距离?
唐宓之前从没想过,现在是彻底清楚了,两步,双脚一前一后,两人就站到了门外。
李知行放开她的手:“回宿舍吧。都过十点了。”
两人站在电梯门口,看着数字一格格跳跃,走廊寂静无人,只能听到电梯运行的轻微仅“嘶嘶”声响。最后停在六楼,电梯打开,里面空无一人。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狭窄的电梯间,电梯顶端散列的多盏节能灯如同星辰闪烁,电梯四壁由金属镜面构成,清晰映出身边人挺拔的身影,一个、两个、三个……数不清。在电梯中,身边都是李知行的身影。
随后她才想起反射原理,哦,虽然是狭窄的电梯间,却有无数个李知行。
这一刻唐宓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命运忽然实质化,幻化成一只巨大的手,拎着她的后颈衣领,把她扔到了人生的转折点上,没给她留下任何思考的余地。
电梯门打开,李知行率先迈出步伐,然后再一次回头看了看落后一步的她——像这些年来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一样。
“唐宓,走吧。”
她跟了上去。
|第三章|不能在一起
唐宓并不是一个喜欢生活中频频出现意外状况的人,可能的话,她希望生活中的一切按部就班,照着既定的路线行走。可生活的变化从来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五月三号下午,数学系一行人结束了这难得的休假回了学校,唐宓估摸着他们回来的时间,准备约叶一超见面,没想到还是被叶一超抢先——他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她,约她出来见一见。
唐宓简直求之不得。她临阵脱逃回了学校,这事儿做得很不地道。在起初的恼火生气之后,尤其认识到自己当时的愚蠢,正渴望找个机会跟叶一超道谦。
两人在宿舍区外见面,两三天的时间也难说有什么大变化,但看叶一超依旧清爽的外表,这两三天他应当还是玩得不错的,至少情绪上没受她离开的影响。
“走吧,去餐厅说”叶一超双手插在裤兜里,跟她说,“我请客。”
“嗯,好的。”
叶一超选的餐厅就在大学旁边,整间店非常雅致,特别适合追求情调的文艺青年。
五一期间,学校人不多,加上时间偏早,餐厅里相对安静。
唐宓素来是语言的矮子,还在斟酌语言时,叶一超就先开了口。
“那天你说的话,我回去后仔细想了一想,觉得你说得对,是我太冒失。我不应该随意评论你的家事。是我自以为是,以后不会这样了。”
说话时,他表情有些严肃,透露出一股深思熟虑的模样。
“不是,当时是我太激动……”她又内疚又感动,轻声道,“叶一超,你说的话都是对的。”
唐宓也很清楚,叶一超从来也不是那种事事为別人考虑的人,只有面对她的时候,会贴心地为她考虑。
“正确的不等于‘合适’。”叶一超说,“我的想法并不适用你。这点我明白。”
唐宓轻轻皱眉,她不是很善于言辞的人,为自己辩解不太容易。但叶一超已经揭过了这一页,往下走。
“唐宓,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
“你……”叶一超严肃地问她,“是不是不喜欢看到我和吕子怡在一起?”
这问题听得唐宓极端吃惊——“啊……你怎么说这个?”
其实这事儿说来话长,唐宓临时从苍山走掉之后,男生们好奇缘故,纷纷玩笑说“因为吃醋,所以跑走了吧”。以往的话,男生们用唐宓和吕子怡来开玩笑也有不少次,叶一超从未在意,但这次他多想了想,直到猛然想起唐宓愤怒离开时扔下的那句“你去找吕子恰好了”,语气中大有怨怼,才有此一问。
“我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叶一超脸上的轻松笑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极端专注的表情,那是唐宓很少见到的,只有在他遇到什么极其困难的題目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他重复了一遍:“你不希望我和吕子怡来往,你有这个想法吗?”
“我……”她镇定了一下,才说,如果我是这么想的……你会怎么办?”
她现在明白,一个人紧张的时候,真的会心跳如擂鼓。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搏动,几乎要从胸口跳出去。
“你要知道我的答案,请先回答我的问题。”叶一超是个特别善于提问的人,此刻他也如同研究数学那样,用提问代替了回答。
唐宓气息急促,她镇定了下,抬头和叶一超对视。
“高中的时候,你几次三番地帮丁霄霄跟我表白,是为什么?”
猛然被问及几年前的事情,唐宓呆了一呆,在她的印象中,叶一超从来不是算旧账的人,或者说,“算旧账”这个概念从来不会在他大脑里生根开花,除了数学外,从来没有什么事情真正让他记在心里。此刻他却不罢休地问起老账来。
她艰难地开口:“因为……她很喜欢你,一直求我帮忙。”
叶一超冷静地继续说:“你可以拒绝的。尤其是在我已经叫你不要这么做的情况下。”
“我没办法拒绝她的要求……”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肆意选择自己的人生,在唐宓无奈的人生经历中,有太多不自由的地方,她被逼无奈欠了丁霄霄的人情,因此不得不以这种方式还债。
“高中的事情,我真的非常抱歉。叶一超,我肆意地利用了你的好意。”
叶一超摇头,对她的抱歉不以为然。
“上学期,和你一起在食堂吃饭的那个男人,李泽文,和你是什么关系?”
也许今天他是准备解决所有老账,所以问题很多。唐宓老实交代。
“李先生是李知行的堂兄,他那次来学校,是来帮我的忙。”
“李知行的堂兄?”叶一超微微眯了眯眼,对这个答案不太意外,“他帮你什么忙?”
在叶一超清晰冷峻的目光下,唐宓没有办法撒谎。
“上学期我遇到了跟踪狂,他和李知行帮我把跟踪狂找出来……”
下一秒叶一超的脸色微变,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跟踪狂?”
“你别担心,没事。我们已经解决掉了麻烦,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唐宓连忙摆手,“叶一超,真的,相信我。”
叶一超深呼吸了一口气,放心下来。就算他不相信唐,也会相信李知行的能力。
“我——”叶一超定定看着她,唐宓,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很不可靠,是吗?和我相比,你是不是更愿意相信李知行?”
“不是……”唐宓艰难地开口。“叶一超,跟踪狂的事情只会让人心烦,要解决并不容,而且,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她发自真心地袒露心迹,却只换来叶一超的轻声一叹:“所以,你还是不相信我。”
唐宓可以发誓,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听到叶一超的叹息。
好一会儿后,他才重新开口:“唐宓,我偶尔也想过,你是不是喜欢我。有些女孩子喜欢我,她们希望和我在一起,会给我打电话、写情书、发短信或者直接约我出来告诉我。从你的举动,我完全看不出来。我想来想去,也没有结论。”
唐宓心跳快得难以承受、叶一超这个人,一直没什么多余的小动作,举止端正,此时他笔直笔直地坐在她面前,双手放在桌上,就这样认真地看着她。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仔细想过喜欢啊恋爱啊,这别人都在说的名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对这种感情并不敏感也不在意。”叶一超继续说,“我喜欢数学,觉得一个人研究数学很不错。但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有时候,别人跟我开玩笑说起你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你喜欢我,我会和你在一起。”
唐宓震惊到了极点,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叶一超,连语言都忘记了。
“你知道我没有开玩笑。”叶一超重复说,“唐宓,如果你喜欢我,我会和你在一起。”
“叶一超……你能和我说这番话,我会记住一辈子……”唐宓深吸一口气,竭力压制声音里的颤抖,“可是……叶一超,我,我不能……”
叶一超微微抬起下颌看着她,直视她的眼神,清晰的瞳孔映出了她的身影,没有任何逃避。
“唐宓,如果我让你不要和李知行来往,你会答应吗?”叶一超忽然问。
唐宓一怔,想起两天前的那个晚上,半跪在她膝前,轻声恳求她的那个李知行。
“你要我不跟李知行来往?”
“是的,你可以做到吗?”
“你知道。”唐宓艰难地开口,“他和我有一点姻亲关系……而且,他也帮过我很多,这不可能。”
“我明白了。”叶一超微微侧过脸去,仿佛在倾听什么神秘的声音一样。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李知行对于你,就像是吕子怡对于我。吕子怡作为同学无可挑剔,平时帮了我很多,我也不可能不和她来往。”
哦,所以说,就是这样一回事了。
“是啊。”唐宓说,“是的……吕子怡很优秀……我原以为自己是女生中数学最好的,可是直到看到她,才知道……自己也有很多不足。”
“不,你始终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叶一超停了停,语气平静,态度平和,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甚至还对她笑了笑,“我们去办公室吧,还有论文要写。”
两个人骑车前往数学系大楼,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继续为论文努力。
两人照样讨论论文里的难点,努力简化和排除,一切毫无异样。
唐宓性格之坚韧,绝非等闲小事可以轻易动摇。
叶一超也是非常纯粹的人,在他的生活里,数学永远排在第一,两人之间那些情感的纠葛恐怕连个像样的涟漪都掀不起,他很快将其置之脑后,开始了计算工作。
所谓尘埃落定大概就是说这种状态了。
就像一个早早听到结局的故事,她早就知道了剧情,而今不过是迎来结局罢了。
叶一超明白清晰地把自己的疑难问题丢出来,没有含糊,没有质疑,没有追问,只等着听她的答案。叶一超已经向她伸出了手,可是她亲自推开了他伸出的手,如同乌龟一样缩了回去。
她想跟叶一超说的,其实有很多很多话,比如她的“不得已”,比如她肩上的责任和负担,比如她的经济压力,再比如她内心的不确信和不自信。
可是话说得再漂亮又怎么样?事已至此,再说其他都是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