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炜感慨,“这个小伙子真是难得,谁说‘久病床前无故人’呢。”

正在看病例的秦蓉抬起头来,摇摇头,“这才几天啊,当然可以坚持了。这么多年我见过太多了。她刚入院的时候也有个年轻男人经常来看她的,坚持了一年多,董再冰那把小提琴就是他送的,不过这两年也来得少多了。”

薛苑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端倪,前段时间谭瑞疯狂寻觅知道董再冰的过去的人,但成效率几乎为零。好容易得到了线索,薛苑立刻问:“那个人是谁?是董再冰的朋友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秦蓉写着病历回答,“其实我也只是偶尔看到几次

为那个男人实在长得英俊,所以有印象。”

薛苑颇感遗憾。董再冰在四年前发生的一切事情,甚至连董再冰远在

的父母都不知情,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可能知道过去的人,线索却断掉了。

她犹自感慨,秦玮的目光落到了她的手上,那无名指上的亮光让他吟

惊,忽然开口,“你手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薛苑停了停,正视他,回答:“师兄,我要结婚了。”

尽管已经猜到,但是听到她亲口证实,却又是另一番感受。秦玮就那么站

在走廊上,片刻之后才说话,“这么快就结婚。”

“是啊,正宇他……我男朋友很着急。”

秦玮于是半开玩笑着开口,“我记得上次你说一起出来吃饭的,带他来让我

看看。拣日子不如撞日子,如果方便的话,就今天吧。”

“我问问看。”

只要是薛苑的要求,萧正宇自然方便,餐厅是他定的,餐厅外梅花盛开,餐厅内环境幽雅,而且远近闻名。薛苑的本意是叫上谭瑞和秦蓉,但谭璀临时有重要的事情,她不好强拉过来,而秦蓉则说她要跟柳子舜一起吃饭而婉言谢绝。但事有凑巧,柳子舜和萧正宇订的餐厅恰好是同一家,并且位置毗邻。

几个人落座后面面相觑,同时笑了。大家都是跟人周旋习惯的了,介绍寒暄了一通就很快坐在自己原来的位子上。

薛苑起初隐约担心这顿饭吃下来恐怕会尴尬无比,但无论是萧正宇还是秦炜都表现得很得体,风度十足,简直没人能比他们做得更好。两个人端着酒杯互相敬酒,红色的酒液在杯子里晃来晃去,气氛如此和谐,仿佛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两个本来不熟的男人唯一的话题就是薛苑,于是很自然地,秦炜跟萧正宇聊起薛苑上大学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薛苑在学校多受欢迎啊,”秦玮说,“我们整个系,不,整个学院,对她虎视眈眈的男生起码有一个排那么多。不过她也真难得,压根儿不谈恋爱的事情,天天都在读书,人好像在图书馆生根发芽了。当时她已经被选为了交换生,马上就可以出国深造,可惜退学了。现在想起来,真是遗憾。。”

萧正宇听得认真,又看了一眼薛苑,微笑着开口,“是吗?”

“师兄,不遗憾不太可能,”薛苑轻轻摇头,“但是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秦玮的眸子里有光闪了闪,“对的,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了。”

他们三个人气氛和谐地说笑吃饭,偶尔秦蓉也会坐过来一起聊天。秦容脱掉白大褂后非常活泼,谈笑起来大家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顿饭吃了很久,大家都喝了点儿酒,走到门El被风一吹,立刻清醒了。薛苑记起来萧正宇也喝了一点儿酒,稍微有点儿担心谁来开车的问题,不过念头刚刚起来一个苗头,她却被秦蓉拉到了饭店大门后的阴影里。

“秦医生,你有事吗?”

秦容迟疑片刻,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柳子舜,在他的目光示意下,她终于开口,”薛苑,虽然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但有件事情,我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应该告诉你。”

薛苑笑意盈盈,“秦医生,没关系的,我听着。”

“今天下午你不是问我董再冰入院之后经常去看望她的那个男人是谁吗?当时我说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那个人就是萧正宇,你现在的男朋友。”

薛苑愕然地张大嘴,瞬间呆若木鸡。

秦容顿了顿,“我猜你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也许会怀疑我看错了,我的答案是,绝对不可能看错。你应该知道,你男朋友这样的男人,很少有女人看了会忘记的。我今天观察了他一个晚上,绝对没有错,就是他。”

秦容说完,仔细观察薛苑的脸色。她生得极美,真正的明眸皓齿,此时她却在抽搐,双手抽筋似的发抖。这么美的女孩子震惊起来,让人觉得分外可怜,秦容似乎都有了罪恶感。作为专业的精神分析医生,秦蓉知道此时她心底是何等震惊。

她拍了拍薛苑的肩膀,试图传递一点儿鼓励过去。

“恋人之间需要的是坦诚和信任。我看得出来,你们认识的时间并不太长,在这个基础上说信任还是勉强了一些,所以不妨跟他谈一谈。就算他跟董再冰有什么过去,但记住,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他,很爱你。”

薛苑那个晚上都在严重地走神,最后跟秦家两姐弟和柳子舜告别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

萧正宇初以为她是累了,可是回到家后她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终于觉得不对,探一探她的额头,温度十分正常。

她坐在沙发上就不动了,他在她面前半蹲下,柔声问:“怎么了?从吃完饭你就心不在焉i?在想你的秦师兄?”

“不是。”薛苑抬起眸子看他,秦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她鼓足勇气,心平气和地开口,“正宇,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要老实回答我,一个字都不许骗我。”

萧正宇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苑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我这段时间经常和谭瑞去医院探望一个女孩千,之前我没告诉你详细的情况,实际上我们去的医院是市里的仁康医院,探的病人是谭瑞的一个朋友,算是他的高中同学,也是前女友,叫董再冰。”

说话时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萧正宇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果然,他眼底闪过一丝轻微的错愕,并不夸张,还在情理之中。

她继续说:“今天跟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秦医生就是仁康医院的医生。她跟我我说,你在董再冰入院之初经常去医院探望,她的小提琴还是你送的。”

萧正宇不急不恼,微微点头,“难怪你今天晚上都心不在焉,原来是在想这件事情。”

“我就知道这么多。而且,我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萧正宇坐在她侧面的沙发上,重重一叹,“没错,我认识董再冰。因为这件事太久远了,而跟我们的关系也不大,所以我没有跟你提起来。不过你既然知道了,再隐藏下去也毫无意义。”

“你说。”

薛苑抿了抿唇,一副等待下文的样子。

萧正宇顿住声音,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两口,平静的说起往事来。

“我是四年前在美国认识董再冰的,她学音乐,是我一个朋友的女朋友,坦率地说,我那个朋友不是对感情专一的人,她有很多女朋友,董再冰知道后很生气。那期间在她身上又发生了不顺心的事情,学习跟不上,生活又不习惯,她情绪不稳,闹过好几次自杀。她不愿意留在美国,父母也不管,因为我们都是华人,我那个朋友就托我带她回来,没想到回来后情况更糟,她的情绪彻底崩溃,我实在没办法,只得送她进了仁康医院。”

他讲得非常慢,表情和声音恰到好处,有遗憾,有惋惜,还有自责。

薛苑觉得立刻松了一口气,“只是这样?没有别的?”

萧正宇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地说:“只是这样。薛苑,我刚到美国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儿麻烦,就是那个朋友帮我解决的,我欠他一个情,我想不到他的女朋友精神那么脆弱,我也没有及时劝她跟我朋友分手。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我尽我最大的力量在救治她,董再冰在仁康医院接受着最好的治疗,病情也慢慢有所好转了。”

了解了真相,薛苑轻松下来,仿佛是一块大石头从身上卸了下来。她朝沙发后背上一倒,“原来是这样,只要跟你没关系我就放心了。”

“你没有怪我?”

如果说刚刚他说故事的时候语气还跟平时无异,但此时,他搁在膝盖上的手都在轻微地发抖,他是真的在紧张。

薛苑难得看到他这个样子,探身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试图让他平静下来,“我怎么会怪你,她精神失常不是你的责任,我们都没有预知的能力,不能完全做到避祸就吉的。我不会连这个都分不清楚。”

萧正宇眼眶一热,又怕她看到,于是揽她入怀,下巴压着她的肩膀。

她的身体很柔软,他抱着就不愿意放开。是的,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只要她相信他就可以了。

这段时间薛苑都住在萧正宇家里,两人还像旅行时一样分房而睡。萧正宇睡客厅,她睡卧室。她自从搬过来之后一直睡不好,又或许是因为惦记着刚刚他们交谈的内容,总之她刚刚沉入梦境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因为睡不着,她坐起来去客厅倒水喝,客厅没有光,但阳台上灯光却是

亮着的。萧正宇独自坐阳台外的扶手藤椅上,头微微偏向一边,手搭在扶手上,

旁边的茶几上扣放着一本厚厚的书。

既是冬天又是半夜,外面的寒冷可想而知。落地窗中有一条窄窄的缝隙,

冷风灌进来,吹得整个客厅都是冷的。她放下水杯,掀开窗帘,拉开落地窗,

叫他,“正宇,怎么还没睡?天气这么冷,也不怕感冒吗?”

萧正宇以电影慢镜头回放的速度慢慢回头看她,惊讶和迷茫一闪而过,随后微笑,“的确是,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冷了,进去吧。”

说完他惯性地牵她的手,他的双手冷得跟北极飘过来的冰块一样,冻得

薛苑打了一个冷战。然而屋子里也不暖和,于是薛苑开了空调,把萧正宇推到

暖气口对面的沙发上,拿起沙发上的被子裹住他,随后没好气地教训:“你也

真是,大半夜出去吹冷风,感冒了怎么办?是仗着自己身体好吗?”

萧正宇好脾气地听着她的教训,说了句“以后不会了’’就掀开被子,一把搂过她,“你来给我取暖就好,你比被子暖和多了。”

薛苑回头瞪了他一眼。其实不光是手,他身上也完全是冰冷的。睡衣是冷的,睡衣下的身体也不暖和,寒气一点点从他身上蔓延出来,带着一点冬日空气特有的湿寒味道。

薛苑忍不住摇头苦笑,:“你到底在外面坐了多久啊?”身后的人没回答,只有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来,环绕着她的腰。萧正宇一直喜欢从背后抱住她,他知道他这是故态复萌,任凭他整个人都贴在他后背上。

今天晚上他表现异常,跟平时好像换了一个人。薛苑不解,诧异地回头问了一句:“正宇你怎么啦”,话音一落,紧挨着自己的那个身体忽然滚烫起来,薛苑心一惊,不小心瞄到他的眸子,那双眼睛里都是火。

他在他耳边低语,“我不想睡书房了,怎么办?”

薛苑“嗯”了一声,“那我们换一换吧。”

"不要。我一个人睡不着。"

萧正宇声音低哑,带着明显的诱惑。薛苑一听之下险些走神,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香味和贴在她睡衣上游走的双手让她忽然明白过来,脸顿时通红,她咬了咬唇,去扳他的手,但是怎么比得上他的力气。她费力的回头,想要看清他的脸,说:“正宇,你不是说结婚前都会尊重我吗。。。。。。。。”

动作微微一滞,萧正宇微微笑起来,笑容里什么都看不出来,甚至有点儿孩子的俏皮,“你不答应吗”?

"不是你今天一个晚上都很奇怪,"薛苑摇头,伸手抚上他的脸,“是不是我问你董再冰的事情,你觉得我在怀疑你,你生我的气?我保证我再也不怀疑你了。”

很普通的一句话,愣是震得萧正宇半边身子发麻,他的脑海里有千言万语,但却无法一一说尽,只好说:“我也希望是这样。但是,如果别人跟你说了什么,或是别的事情发生时你有会怀疑我了。”

“不会”

看着薛苑那张纯真的脸,萧正宇眼眶一热,捉住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把她的手钳在自己的手心里,深深地吻了上去。

“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嗯“

两个人偎依在一起,萧正宇也规矩起来,只是拥着她。他们的身体轻微的摩擦着,薛苑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觉得自己就要睡过去,忽然有热气灌进耳朵,就像是催眠一样,“要不要出国去念书?学语言最好的地方还是在国外。”

薛苑昏昏欲睡,压根儿没听清她说的第一句话。萧正宇重复了一遍,这次她听清楚了,拒绝脱口而出,“不了”。

“今天听到秦炜的话我才知道,你曾经有公派出国的机会,后来错过了,真的不后悔吗?”

是可惜,”萧正宇在她耳边用催眠般的语气继续说:“你应该回去继续念书,你嘴上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你很遗憾。你根本就不死心,你在美术学院这四年,从来没有丢下外语。你很想回到学校,想得要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薛苑困得要命,迷迷糊糊地开口,“我出国念书了,你怎么办?”

“我自然跟你过去,”萧正宇在她耳边低低呵着热气,“别人是夫唱妇随,我是妇唱夫随。”

“可是我没钱。”

“家里的钱都在你那里。这个搪塞的理由太差了,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理由。”

薛苑这下子终于睁开眼睛,被人打扰了睡眠总是心情不好,她茫然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双手搅在一起,无奈地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萧正宇伸手盖住她的眼睛,低下头安静地吻她的额角,“薛苑,你在我心中是什么地位你还不清楚?你真的要因为这是谁的钱而放弃求学的机会吗?不要说我们以后是夫妻,就是普通朋友,帮个忙也不算什么。”

薛苑双眼不能视物,耳边只有他的声音,字字句句都像刻在了脑子里,“但我只有一个艺术类的毕业证,可能申请不了太好的学校。”

“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申请不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话太有说服力,薛苑慢慢地觉得自己如果能继续学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仔细想想,应该说简直是好到极点。尘封已久的愿望被这种亲昵的语言揭开,一瞬间就发酵膨胀,下一个瞬间,她已困意全无,甚至开始仔细地构思这个可能的未来。

萧正宇见她眸子里一缕一缕地溢出光彩,知道她动了心,立刻说:“明天准备一下,把你的资料给我。”

“嗯。”

“你想去哪个国家?”

“说英语或者法语的国家都可以。”

“那样选择就太多了。”

她听着萧正宇的计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困意再次袭来,她听到他说了句什么,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再次睡了过去。

虽然那天晚上有这样一个意外,薛苑却睡得非常好,一觉睡到了太阳照亮整个房间。她看着明媚的阳光,自嘲地想,大概只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才会觉得没有工作真好。穿好衣服,她来到客厅时发现萧正宇已经出门去了,桌上有豆浆、油条、茶叶蛋、糯米团,还有他写的一张纸条,说他出去了,大概下午回来,让她中午不用等他吃饭。

早饭已经冰凉了,油条都硬了,她刚把食物放进微波炉,忽然门铃响起。

以薛苑在这里住着的几天所了解的情况,萧正宇对个人的空间极为看重,也很少有什么朋友能过来拜访的。

她略带意外地打开房门,更意外地发现,门外站着费夫人和岳万里。

真是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门外的两人看到她,也同样震惊,不过都是一瞬的表情。岳万里那张脸向来没有表情,而费夫人到底见过世面,也很镇定,很平稳地开口,“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啊,当然,费夫人,您请进。”

这套房子并不大,客厅里多了两个人就显得稍微拥挤了。费夫人在沙发上坐下,视线挑剔地在薛苑身上一扫,薛苑低下头,发觉自己穿的是一身睡裙,虽然样式保守,到底不正式,跟费夫人那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套装比起来,自己仿佛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样。薛苑尴尬得几乎想撞墙,连忙说:“二位稍等,我去换身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肺腑二年微倾身子,视线恰好从茶几上的那张留言上抬起目光,瞥了她一眼,冷淡地说:“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正宇的屋子,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冷淡,这话更显得有些刺耳,薛苑怎么都感觉不到其中的礼貌,但对方毕竟帮过她而且还是萧正宇的母亲,于是薛苑极客气地解释,“费夫人,这段时间,我暂时没有住处,正宇就建议我搬过来住在这里。”

费夫人听完,挑挑眉毛,“你到是比我想象中的更随便更开放啊,随随便便就搬进男人的家里,也不知道‘流言猛于虎’这句话是怎么写的吗?”

薛苑垂下视线,忍受着尖刻的讽刺,仍旧礼貌地回答:“您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我们准备马上结婚,所以……”

“什么?结婚!”费夫人声音豁然抬高八度,几乎要离座而起,“谁让你们结婚的?”

薛苑的心咯噔一下。她原以为萧正宇既然告诉了李天明他们打算结婚的消息,也会告诉费夫人,但以费夫人的反应看来,她完全不知情。

还没结婚就遇到了伤脑筋的婆媳问题,又不能不解决。一跟萧正宇在一起,薛苑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各方面一定会有压力和阻力,但是若是连费夫人这关都过不了,恐怕他们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无论之前的二三十年费夫人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儿子,但她毕竟是他的生母,对他而言,是个没办法取代的人物。更让她意外的是,没想到费夫人是真的那么不喜欢她。

“没有人让我们结婚,我们自己想要结婚的,”薛菀谨慎的开口,“实际上我们刚刚决定这件事情没几天,正打算这两天就告诉您,再听取您的意见。”

“如果我不找上门,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我还可以提出意见。”

“不是这样……”

“我们不谈之前的事,”费夫人忽然打断她的话,“既然我知道了,就肯定要过问。很简单,我不同意你们结婚。”

薛菀很奇怪自己听到这句话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也丝毫不生气,她甚至还觉得这一幕非常富有喜剧感。想起萧正宇说过她的丈夫是何等人物,而她在费先生身边若干年并能继承他的全部财产,必定是不容小视的人物。

薛菀略一斟酌,不卑不亢,沉着的开口,“费夫人,上次在英国承蒙您的照顾,我真的很感激。我的家庭情况您很清楚,如果您像扮演电视剧里阻止儿子娶一个贫家女的母亲角色,我能理解您,也没有别的话好说。您不喜欢我,我一直知道。坦白说,我对我跟萧正宇之间的婚姻也不是那么有信心,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但我愿意试一下,我没必要为了某种可能性放弃我爱的人。结婚和感情不是做买卖,也不能用金钱来做判断。”

“钱,我还真不担心这个,”费夫人听到这番话,慢慢笑了,“你这番话让我想起你妈。没错,我恨了她一辈子,但现在想起来,也不得不佩服她,清高骄傲,聪明伶俐,有能力,有毅力,她跟我完全不是同一类人,男人对她来说,就是无所谓的附属品,有没有都没关系,照样活得很好,我就不行了。薛菀,你跟你妈妈一个样,如果钱能打发你,我也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做梦没想到费夫人这样评价自己的母亲,薛菀微微一怔,那点儿反感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真挚的道谢,“谢谢您把我跟我妈妈相比,我远远不如她。”

“某些方面也的确不如,你继承了她那张漂亮的脸,却不如她聪明。”费夫人轻轻拍了一下手,“起码你妈妈知道什么人可以爱什么人不能爱,很英明地选择了你爸爸,一辈子没有走错路,而你就做不到。”

薛菀终于动容。

屋子里出现了片刻的安静。费夫人瞥了她一眼,这个年轻女孩子比同龄人稳重得多,基本上不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想法和情绪,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清澈,但转眸之间,还是遗漏一丝不安的情绪。

费夫人换了话题,“你知不知道萧正宇以前是什么样子?”

薛菀迟疑片刻,才回答:“那跟我无关。我只需要知道现在的他就好。”

然而这短短的停顿和一闪而过的错愕神色已经透露出足够多的信息了。费夫人悠闲地看了一眼薛苑,“你有没有看过他的相册?”

薛苑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就说:“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