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吧,那么好的马槊,换了是我也不会还你的。更何况你若是死了,花将军带走什么都是应该的。”同火低声劝他,“反正要不回来,你不如卖个好,就说这把武器是你的,但你愿意献给他。他虽然是‘胆小将军’,可是天生神力,是军中难得的勇士。”
“我为什么送他?”陈节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那是我的马槊!”
“你怎么证明?”那同火咬牙劝他,“你别和他闹僵了。就算我们全部‘战死’在这里,替我们报仇的这支队伍也会得到嘉奖的。”
“你…你是说?”陈节瞪大了眼,“为了一支马槊,我们要被自己人…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一直觉得这位同袍怪怪的,平时处事也很小气,却不知道竟然疯癫到这种地步!
他们要是想得好处,刚才在战场外等他们死绝了再冲锋就是,何必要那么早跳出来,冒着危险杀进敌人之中?!
以后要离他远一点。
“你不信我没事,别拉着我们一起倒霉!”那同火见他有些怒火,在心里也骂了他几句不知好歹。
“那将军若是问我们这马槊是谁的,我们可不会帮你作证!”
听到这话的同火们面面相觑,有几个呐呐出声:“威贵,这不好吧?”
“哼,你们以为军中各个都是菩萨?”
陈节被这同火说的堵得慌,一扭身就往战场正中的花木兰那里奔去。
和其他人不同,除了自己的那支槊,她没有去挑选任何东西。这原本是武将的特权,就如被救的人要等援军先挑完再挑一样,领军的将军也有先挑选战利品的权利。
但他就这么倚靠在自己的马旁,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表情,等着自己的麾下做完该做的事情。I
只是他的手上,还一直握着他的那把长槊。
陈节此时满脸满头都是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这么一团面目都看不清的家伙跌跌撞撞的往自己身边跑的样子实在是出人意料,所以花木兰左右的副将立刻驱马上前,拦住了他的脚步。
“站住!什么人!”
“有话就站在那边说!”
花木兰抬眼看去,发现这一身血污的士兵正是在土坡上看到的那个拼杀的最凶狠的男人。
因为印象深刻,所以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倨傲的表情,只是用略微冷淡地眼神注视着他:
“找本将有何事?”
陈节从看到花木兰并没有急着搜刮战利品的时候,就觉得拿回长槊无望了。这个将军显然看不上这些蠕蠕人破烂的武器铠甲,只对他的武器爱不释手。
这样的情形,怎么会把他的马槊还他呢?
而他之前鼓足的勇气、想要用行动来证明同火都是无稽之谈的想法,在看到花木兰浑身挥之不去的杀气时也都荡然无存。
不是他胆小,而是真的抬不起头来。连他周边的空气都像是凝固成了实质,压的他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陈节在面前武将慑人的气势下嗫嗫喏喏地开了口:“没…没什么…”
陈节,你就是个胆小鬼!
呜呜呜,可是他刚才劈了那蠕蠕百夫长的样子好吓人!若他开口要马槊,会不会也被砍了啊?!
花木兰被他的回答弄的有些发愣。
随即,她有些了然地笑了笑,将声音也放柔了一些。
“有什么事你说吧,不碍事。”
她每次冲锋杀敌时都会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她的精神力会无比的集中,这让敌人的速度在她的眼中也慢了起来。集中精神杀敌的后遗症就是这种杀气缠绕的状态要很久才会消散,这对她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这身煞气确实会吓到不少人。
事实上,在她杀人之后,她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牢牢记得不要迁怒于别人。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任由自己的情绪发泄到别人的身上,这是比失败还难为情的举动。
陈节心里的害怕越来越盛了。任谁看到一脸杀气的将军突然露出能吓死小孩的邪笑(?),问别人到底有什么事的时候,都不敢开口吧?
“你是它的旧主?信不信我让它变成你的‘遗物’哦?”
在陈节心里,这位将军像是下一刻就会说出这句话的样子。
所以他怂了。
“我我我我…我就是想来谢谢您…”他磕磕巴巴的说,“您若没来的话,我们就全死在这里了…”
花木兰不会被他的话所骗到。在她进入“入武”状态时,同样敏锐的还有她的注意力。
所以她意识到这个小兵很可能是为了什么其他事情而来。
会冒着冲撞上官的危险来找她攀谈,一定不会只是“感谢”这么简单。
也许是花木兰打量他的目光太认真,陈节的结巴现象更严重了。
“我我我我没事了,我我这就走!”
“你…”花木兰皱了皱眉,“你是不是…”
“我走了!”
“这马槊,是不是你的?因为看你老是往这边瞟。”
花木兰把话说了出来。
完蛋了!
要杀人灭口了!
要巧取豪夺了!
一时间,陈节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位同火说出的各种可怕猜测。
“这把槊是我的!”陈节的身体因为紧张而簌簌发抖。“不过您才适合这把马槊,所以我愿意…”
“拿去吧。”
“咦?”
花木兰有些可惜的颠了颠手中的马槊。这样的武器在黑山这边是很少见的。
“拿去吧。我之前就有些怀疑。柔然人更爱使用棍棒和锤斧这样的武器,马槊倒是汉将常用的。”
“汉人常说‘君子不夺人之所好’,既然是你的武器,那就还与你便是。”花木兰将手中的马槊一抛。
对她来说,这把马槊虽然用的顺手,但不比狼牙棒粗铁棍好使到哪里去。
“接好了!”
“咦?嗯!嗯!”
陈节手忙脚乱的接过花木兰从不远处抛来的武器,马槊入手的一瞬间,他情不自禁的将它抱入了自己的怀里。
这是他的武器。是他用了十年,全家人费劲心思为他专门打造的武器。他还想用它建功立业、荣耀门楣,他刚刚到底是在想些什么,竟起了将它拱手相让的心思呢?
是因为他觉得比起自己,这位花将军才像是配用它的人吗?
还是他的气势太可怕?
陈节再凝目看去,却觉得这位花将军浑身的杀气都收敛了起来,连眉目间也平和了许多。
他听到花将军笑着说:
“这么一把好武器,以后不要再离手了。”
“是!是!”失而复得的情感是他他泪盈于睫。“再也不会离手了!”
.
这也许只是花木兰从军生涯中的一段插曲,但对于陈节来说,对他的人生和价值观都无异于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在自己那位同火充满怀疑和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取回了自己的武器,并且大声的嘲笑着他是如何的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
对于陈节来说,他取回的不仅仅是马槊,更是袍泽之间的信任、将军对士兵的爱护。
是信念,更是对世道的感激。
他的第一战是如此的艰辛,如此的危险,但却还是得到了更多比战利品更珍贵的东西。
他的祖父为什么不愿意从军呢?
这里明明是这么美好的一个地方啊。
从那以后,陈节就开始关注起了这位“花将军”。他会在花将军每一次来黑营训练新兵的时候踊跃表现,就为了他能注意到他。
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一战弄的太过凄惨,花将军有几次都将目光扫过他去,却没有一次认出他是那个被归还长槊的小兵。
陈节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不甘心。
他要变得更强,变得再强一点,堂堂正正的走到他身边去,报上自己的姓名。
他用尽一切办法往她面前凑,无论是被“手撕”了皮铠,还是被人嘲笑是个谄媚阿谀之人,他都不在乎。
“我叫陈节,请务必让我跟在您的身边!”
花木兰无力地揉了揉额头。
这小子又来了。
“陈节,我拒绝你很多次了。你是很武勇,但我手下不要拼命的勇士,只要能保护好自己性命之人。你一打起仗来就疯的很,你这样的勇士人人都希望收归麾下,为何非要在我这支护军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因为…”
陈节想了想,用最朴实的语言呼喊了出来。
“标下敬佩您是条汉子!”

花木兰懵了。

小剧场:
陈节心里的害怕越来越盛了。任谁看到一脸杀气的将军突然露出能吓死小孩的邪笑(?)
花木兰:(笑)砍了你哦。

第三个火伴(三)
“听说你又去找‘胆小将军’了?”
“不要让我再听到‘胆小将军’的话!”
陈节猛然跳起,揪着同火的领子,将他使劲按在营帐的柱子上,一字一句地警告着他。
“他-是-虎-威-将-军!”
陈节打起架和打起仗来都像是疯子,即使是同火的人也不敢惹他。所以另外几个火伴看到后急忙跑了过来,拉袖子的拉袖子,劝解的劝解,想把陈节和这个倒霉蛋拉开。
几个火伴心中都是暗暗叫苦,明明看起来挺和善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一说到那位将军就变脸呢!
现在带他的百夫长都知道他一心想着进花将军的护军,对他一直不咸不淡的。而几个同火一方面赞叹他的实力,想和他一起杀敌,一方面又因为他一直想着“跳槽”而只维持着面子上的关系。
听说陈节以前就和新兵营的同火处不好关系,到了这边依然像个爆竹,一点就着。
“他就是开玩笑,开玩笑,你别放心上。”
“花将军要知道你又打架,肯定更不想收你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说动了陈节,他渐渐松开了手,那个被他按住的火伴一站直了身子立刻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陈节是有技巧的用指节抵住他的喉咙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敢妄动。
知道这群火伴要么看不起他,要么看不起花将军,陈节嘴里暗骂了一句什么,甩手出了营帐。
“你没事吧?”见陈节出去了,一个同火对着地上啐了口,转身去安慰被吓到的火伴。
“咳咳,喉咙疼。这小子出手太毒了!”
“别再惹他了。同火相斗,要吃鞭子的。”
“我哪里惹他了!大家都这么喊!那种胆小怕死的家伙,白费了一身力气!”他梗着脖子叫唤起来:“还霸占了狄美人!”
“你还嚷嚷,要命不要!”同火都被这个家伙弄疯了。“花将军脾气好,你在背后说说没什么。可是要是被狄将军听到了,你这辈子就只能喝水了!”
军中被狄叶飞敲掉牙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不是每个人都欣赏花木兰的。
对于这种连在战场上都是“点到即止”的家伙,很多人都会在背后窃窃私语,或在心中腹诽。
内容无非是“我若有那把力气如何如何”,或者“我要是他如何如何”。
这是男人们的梦想和童话,就如女人总是幻想着有一位高贵的郎君如何疯狂的迷恋自己一般,男人们也会做着“天下英雄谁敌手”的白日梦。
而真正拥有他们梦寐以求的实力的那个人,居然是个谨慎到让人发堵的家伙。
这种巨大的落差仿佛就像看着一位绝世美人落到了糟老头子手里一般,让许多人都扼腕不已。
花木兰也不知道这个叫陈节的孩子为什么一直想要进她的护军。
她只是个杂号将军,带着几百个人,而且陛下马上就要驾临,她很有可能会被编到其他队伍里去,去做一个正将军的部下。
怎么看,做她的部曲都不算什么有前途的地方。
虽然她的部下死亡数字是最少的,但是,斩首人数也不算多。想要建功立业的都走了,她也不拦着他们。留下的都是家有妻小不想死的,还有各营里胆小怯懦之人被踢出来的。
狄叶飞常嘲笑她,说她是个捡破烂玩意儿的杂牌将军。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带着这些人有什么可耻的。
她不带,总会有人带。只要在军营里一天,他们都逃不了上战场的命运。
他们虽然胆小,却不是懦夫。该出战的时候,谁也不会逃跑。
无论他们只杀了多少敌人,他们从来不躲避出战。经历过同伴的战死、受伤的痛苦,他们不能停止,只能继续前行,否则就回不了家。
在这支护军里,不但有她这个女人,还有四十出头的老兵,无论是刚刚走上战场的年轻人,还是家中已有妻小的男人,所有人在这残酷的战场上,要忍受着一切过去没有经历过的可怕事情,只为了顽强的活下来。
这难道不勇敢吗?
战死有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是即使断了腿、缺了手、没了眼睛后面对的窘境。
花木兰选择部下只有一个条件。
活!
知道为什么而活!
这个叫陈节的小伙子很有资质,即使是身材并不高大的汉人,却也丝毫不比任何鲜卑战士逊色,但他却不适合跟在自己身边。
他并不爱惜自己。
他信奉父辈们“悍不畏死”的信念。
也许他出于什么原因疯狂的崇拜她,但他并不知道跟着她意味着什么。
一个无风的日子,花木兰正在校场教导部曲怎么射箭。
因为她的部下素质良莠不齐,所以她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不少让他们能够安然立于战场上的战法,齐射就是其中的一种。
她发现但凡不想死的人,骑术都学的不错。或者说,被逼着磨练的不错。而弓术这一技能所有的鲜卑军户都从小学习,无非就是本事好坏的区别。
在拉开一段距离后对着敌人齐射,有时候达到的效果比冲杀进去要好得多。即使真是到了不得不冲杀的时候,先齐射一轮也会减弱敌人不少的战斗力。
“不要想着一定射中敌人的咽喉,脑袋,或者什么要害!”花木兰指着草垛道:“只要射中目标就可以了!在密集的箭支下,总会有几根被老天爷送到地方的!”
花木兰的部下哄笑了起来。
“别笑!齐射的目的是压制,我们是护军,进行冲锋的另有主军。就算只有我们,甲乙二队也会在你们压制住敌人的时候成为前锋。在那之前,尽力削弱敌人的数量,无论是射头、射胸,只要按照你最有把握的位置射出去就行了!哪怕没射中要害,只要射中目标就会疼痛,也有不少人会掉下马去,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花木兰一声令下:
“每天拉弓五百次,马上控弦一百次!你们若是不想被敌人砍了脑袋,就要先练好把敌人射下马去的本事!”
“是!”
“没有练好骑射的,就跟我一起做前锋!”花木兰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我想你们会努力的,对吧?”
部下们又一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了,不要光笑。你知道我去帮你们要这些箭支有多么不容易吗?脸面都给丢光了!要是你们给我练不出来,我就送你们去给蠕蠕人磨刀!”
花木兰“狞笑”了一下,“反正军里多得是怕死鬼想做我的部曲!”
“花将军,怕死鬼来了!”一个部下诙谐的应和道,一指不远处悄悄出现的人影,“那姓陈的又来看您练兵了!”
“你们继续!”花木兰吩咐左右副将看着他们,径直朝陈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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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节,我和你说过…”花木兰板下脸正准备把那拒绝的话再说上一次。
“花将军!您先收下我用上几个月!”陈节脸上满是恳求的表情。“若是您觉得我真的不好,您就把我踢出去!”
“军中的好汉实在太多了,就因为我撕了你的皮铠你就觉得我是条汉子?”
花木兰说出这话的时候感觉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花木兰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她觉得陈节有点赖上她的意味,而这让她很不高兴。
“皮铠我已经赔偿给你了,拒绝你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就算你再求我,我也不会…”
“花将军,您救过我的!”陈节打断了花木兰接下来的伤人话语。“两个月前有一次追击蠕蠕人,您带着部下救了我们,您还了我的槊!”
说到那把长槊,花木兰就想起来了。
至于那天那个人…
谁知道那糊了一脸血、嗓子也吼哑了的男人是谁?
“我鼓足勇气找您要兵器之前,我的同火警告过我。他说我的武器是把军中不多见的好槊,若是您真的看上了,不妨让您拿走,否则为了一把槊,我反倒要惹下弥天大祸,连累到他们。”陈节一咬牙,把什么都说了。
“我当时很害怕,因为您看起来不是一位和善的将军。你看着我的眼神,和看着我那把槊没有什么区别…”
“但您把槊还我了,让我知道他的话是错的。”
他们都觉得他是感激与花木兰还给了他那把槊,但没有人知道,花将军同时还回来的,还有他对袍泽的信任、感激以及人和人之间的善意。
若那次他没有要回自己的槊,他就不敢再把后背交给任何人了。
陈节听说这位将军的力气非常大,总是控制不住弄坏自己的兵器。所以很多人笑话他今天拿着剑,明天拿着刀,后天就可能是在哪里捡来的什么长枪长矛一类的东西。
正因为是这样,他的德行就更加让人敬佩。
“将军,不是每个人都像您这样的。您说我傻也好,嫌弃我也要,我只想跟着您!”
“我救过的人不少。我是护军将领,本来就是要护卫同伴的。”花木兰的不悦减轻了一些。但这并不足以说服她。
“不光是这样!”
陈节的双眼有些红,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
“我也见过了不少战死之人,他们的东西都被瓜分了干净。衣服、战马、武器、铠甲,拿走它们的有蠕蠕人,也有自己人。”
“每一个人都是全副武装的进了这座大营,渴望着用手中的兵器建功立业。可到了最后,很多人别说尸首,连能够立衣冠冢的东西都没有。”
“我听其他人说,您的部下死了,至少遗物还会被收拾整齐给送回家去…”
“我只是想跟着一个值得信任之人啊!一个他日我若死了,我的家人至少还能有东西睹物思人的主将!”
他不甘地跪倒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在沙地上晕染出一片片黑褐色的痕迹。
因为角度的原因,花木兰没有看到他的脸,只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圆点出神。
她没有那么伟大的。也没有那么仁慈。
她是个女人,一旦死了,就会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到那时候,面对她的只有不名誉的结局。
她希望她若不幸阵亡了,她的火伴或部下是一个不会翻动她的躯体、扒掉她的衣衫铠甲,能够维持她最后一点尊严之人。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希望能通过她的举动影响到自己身边的人,至少在对待同袍尸骨的态度上,不要和对待蠕蠕人或者畜生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鲜卑人以前都是部落兵,部落兵的主人就是奴隶主,是那些部落里的大贵族。部落兵从牙齿到头发、身上的衣衫手中的武器都是主人的,死了以后被扒个干净再将东西交给下一个部落兵也是寻常。
可如今大可汗已经立了国,朝中有了许多许多的大臣,这些大人们学着汉人的礼仪和文化,开始改变一些陈旧的东西。军中却几十年如一日,不曾有过什么变化。
花木兰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改变什么,但若是她的部曲习惯了、她的朋友习惯了善待别人,无论是生还是死,那这一点善意也许他日能够回馈到自己身上,这就足够了。
她从没想过,即使是这样的小小举动,也会引起别人的死心塌地。
人心原来是这么易得的东西吗?
她很惭愧。
“我很惭愧。”花木兰没有嘲笑陈节的泪水,反倒有些无言以对。“我很惭愧,先入为主的把你当成那种容易热血上头的莽撞小子。”
军中有许多被她的巨力震撼住的士兵,这些人很多都想法子进了她的护军。一开始她是什么人投效都收的,她也有自己的虚荣心。
可是渐渐的,他们一旦发现自己不是他们心目中的那种“英雄”,当初有多么的狂热,就会变得有多么失望和鄙夷。在一次又一次的成为别人眼中的“骗子”、“懦夫”、“胆小鬼”以后,即使花木兰再怎么坚强,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有时候她也想,是不是因为她毕竟是个女人,所以才有那么多的情感,和那么多的失望。
她本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的,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伤心只是一瞬,日子还要继续过,只是花木兰在接受这种“仰慕”和“崇拜”的时候,要冷静和谨慎了许多。
人毕竟不是畜生,相处过一阵儿后,无论是什么原因离开,总会有些伤感。
更何况离开的人大部分都是带着“我被骗了”的想法。
男人们,总是喜欢追随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英雄。
“您…您说什么?”陈节仰起头,露出一张涕泪纵横的脸。
花木兰伸出手去,示意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