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哪些是你干掉的”,便是让她挑选甲胄最齐全、兵器最好,看起来富有一些的尸体,待她挑选完,割完首级挂在马后,其他人才会开始动作。
贺穆兰看着一地的尸体,没有任何兴致和任何人去讨论这件事。
可是她现在是火长,其他人都眼巴巴看着她,她也不可能扫兴到说“我不挑了”这样的话,所以她伸手一指若干人。
“你。”
“我?”若干人莫名其妙的一指自己。
“你一直跟在我旁边,你来帮我挑吧。后续的事情也交给你了。”
打扫完战场后,便是割首级带回去记军功,大魏还没有先进到有专门的军功官记录军功,因为鲜卑军中连识字的人都很少。
“我?我?”若干人跳了起来,“为什么是我!我又不是你的亲兵!”
“因为我救了你一命。”
贺穆兰成功地用这一事实堵住了他的抗议。
“我现在很累,交给你了。”
她刚刚从入武状态里出来,人确实疲累的很,却没有她表现出来的疲累。
大战之后,离开入武状态,各种困惑自然而然也会出现。
例如“这些人真的是我杀的吗”、“我居然也可以这么残忍”之类的想法不停地钻入脑海里,她知道自己的价值观和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又发生了抵触,所以只能远远离开,暂时将自己脱离一会儿。
她无所畏惧,却制止不了疑惑的产生。
智慧的代价是矛盾,这是人生对人生观开的玩笑。
贺穆兰走开了,若干人嘟嘟囔囔地在尸体堆里翻捡,他出生大族,虽然鲜卑人再怎么大族也没汉人世族的积累,可是眼光还是有的,好东西差东西一眼就分的出来。
若干人咬着牙弯下腰去,搜着那人堆,在尸体堆里挑选了一会儿,拣出十来具尸体来,当做是贺穆兰的军功。
其他人见他帮着花木兰挑完了,欢呼一声,开始进行“扫荡”。
“老子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把碍手碍脚的东西掀开,开始找寻这些尸体身上值钱的东西,再把完好的甲胄和随身的短兵刃卸下来。
他抓着自己的宝刀,开始一一砍下他们的脑袋。他的刀是他阿爷曾经用过的佩刀,吹毛断发,不过是微微用力,那脑袋就咕噜噜滚下来,滚在他身边一圈。
若干人有些恶心地踢开几个头颅,嘴里还不忘碎碎念:“难怪我阿兄说到了右军只有自降身份的命,我这么奋勇杀敌…”
突然间,他愣住了。
杀什么敌啊!
他有杀过人吗?
一直给围着砍,都还不了手,还是同火救下来的。
搞半天,这堆尸体里都没自己的份儿?
摔!
全给花木兰忙活了!
贺穆兰从一群忙活的同袍们身边走过,他们有的已经开始剥掉死者的鞋子。
柔然人穿的都是皮靴,这些鞋子又暖和,走起来又轻稳。柔然汗国里有高车一族,这一族善于冶铁,做出来的兵器不弱于汉人,有时候在柔然人身上也能搜到一两把。
这无疑是敌人的噩梦,同袍的狂欢。
她将马留在了原地,想着更远一点、没有什么血腥味的地方走去。
贺穆兰检阅的是一条说不清令人多么厌恶的死人队伍,她踏着血泊往前走,想要找找看有没有活下来的什么人。
贺穆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升上这样的想法,也许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杀了人,应该用“救人”来弥补自己的罪孽吧。
她竖着耳朵,想要听清楚这些尸体里的动静。但是她觉得这估计是种枉然,在同袍打扫战场寻找战利品的时候,有活着的同伴早就被救出来了。
可也许是老天听见了她内心的声音,就从她身侧的不远处,发出了一声细不可闻地碰撞声。
这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绝不是她的皮靴踩在地上会发出的,所以她静下心来,在四周一片喧哗的动静里竭力去找寻那碰撞声。
咣。
咣。
咣咣。
贺穆兰猛然后退,找寻自己人的尸体。
“是不是有人还活着?无论是什么声音,再弄出几声!”她大声叫了起来,在听到的方位开始翻找。
一具具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尸体被推了开去,只有咣咣咣的声音依旧在传出。她从一个微微凹下去的地方拖出了一个全身是血的人,此人脸上血迹模糊,大腿上有一条长刀或者其他什么兵刃砍出来的伤口,血流的到处都是。
他还能动,多亏与有些尸体和马的尸体在他的上方交叉形成了一个空隙,所以他没有受压,也没有被人发现补上一刀。和大部分被砍掉了脑袋的自己人比起来,他是幸运的。
只是流血过多已经使他意识模糊,也没有力气推开身上的尸体堆。贺穆兰听到的咣咣咣的声音,是他拿手中的断刀去敲尸体堆里死人兵器的声音。
‘为什么…’
此人支撑了许久,就想着外面有人能把他拉出去解困,此时终于见到有人将他救了出来,再看见贺穆兰的脸以后,终于像撑不住了一般,一下子昏了过去。
“你醒醒,醒醒,你是哪一营哪一火的?”贺穆兰动作利索的解开此人的裤带,将他大腿根部捆紧,又扯掉旁边死人的衣服,一把按在他的伤口上。
布料大概不干净,恐怕会感染。可是此时是在战场上,也顾不得干不干净了,先止血才是。
这人穿的还不算穷酸,头上的帽盔应该是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衣衫上全是血,身上压着的全是柔然人的尸体,柔然人外才是自己人,想来最先倒下的他也是一位猛士。
贺穆兰在他腰间摸了下,没有看到军牌。
大部分人把军牌挂在腰间,是因为为了获取军功,双方砍的都是头颅。若是军牌挂在脖子上,脑袋一掉,军牌也掉了,反倒认不出身份,久而久之,大伙儿情愿放在裤腰带上。所以才有“把命挂在裤腰带上”之说。一来是指首级可以挂在裤带上,二来则是表示着自己身份的军牌。
此人腰间没有军牌,倒让贺穆兰愣了愣,也没有多想,只一把将他抱起,向着同火那边狂奔。
“那罗浑!狄叶飞!阿单志奇!这还有个活的!”贺穆兰一边跑,一边朝着同火们呼喊。
在战场上割首级有什么了不起的?
了不起的是救到了同伴。
贺穆兰顿时觉得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一扇足以赎罪的窗户。
她身上属于花木兰的那一面让她奋勇杀敌,无愧于花木兰“虎威”的称号,她要在战场上活下去,不至于像是第一次死的时那般凄惨无助,她需要活下去才能救下更多的人。
但是要在右军这种地方出人头地,出色到足以让皇帝注意,她就需要杀人,消灭掉不计其数的敌人。
唯一庆幸的是,这场战争并非侵略,而是反击敌人几十年来的骚扰和劫掠,这让贺穆兰的价值观稍稍好受了一点。
可是贺穆兰身上属于现代人的那一面也在同时不停的拉扯着她。
她曾是保护群众生命安全的司法工作者,是伸张正义的“尸语者”,也是因为接触过无数失去生命的躯体,而愈发了解生命价值的普通女人。
贺穆兰这倒霉的穿越经历,决定了她必须为自己根本不在乎的“军功”,而做出和之前所作的事情正好截然相反的举动。
她曾是破坏者,可那是正义的。
而现在,所破坏着的一切,是让她难以忍受的不义。
但是她除了会杀人,也是会救人的。
就算她只是个法医,人体解剖学、病理学、内科学、外科学、儿科学、妇产科学这些临床医学她也是学过的,她也曾临床实习过半年!
她在法律之前,先是个医学工作者。
救人,救人也是她的本行啊!
贺穆兰抱着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欢快地朝着同火们奔跑着。冷风的清冽,呼吸到流畅空气的舒爽,让她的脸上露出动人的笑容。
她在一大群人诧异的表情中,将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放在伤兵之中,指着他大声问道:“可有人认得这个人?我在前面的地方把他翻出来的。他大腿中了一记,割破了血管,应该是因为这个而跌下马的。”
她举目四顾,许多失去了同火的新兵们都满怀希望的跑上来掀开他的乱发,期望在花木兰这找到熟悉的同伴,结果他们一个个满脸焦急期许的跑上来,又一个个摇头叹气地离开。
“都不认识?”贺穆兰傻了眼。“他倒的地方,身上全是蠕蠕,应该是个猛士才对,你们都不认识吗?”
黑一和黑四、黑五的百夫长都走了出来,他们管着三营的三十个火,手下的人自然是人人都认得,可是却不认识这个人。
“是不是黑二、黑三掉队的?”若干人想起一个可能。火长,我们是五队出战的。黑二、黑三追的急,说不定落下几个倒霉蛋。”
黑三确实有落下的,因为没有同火相助,一开始就被砍成重伤,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贺穆兰看了看这些伤兵,向几位百夫长问道:
“如今我们已经追不上蛮古将军了,后路也已经清扫完毕。如今该如何是好?”
军令是要求他们抗击扰边的柔然人,结果这群柔然人见到大军就四散而逃,各军将军也朝着各个方向追赶,蛮古跑的最早,影子都没了,黑营只是新兵营,可没有斥候和传令官,现在前后无助,真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百夫长是他们之中位阶最高之人,三个百夫长商议了一会儿,想到新兵锻炼到现在应该也足够了,便发号施令。
“既然蠕蠕已经被击退,我们回营。”
贺穆兰上了马,微微觉得不太对劲。
她的马鞍边挂着枪索,箭囊却是在马前,如今马后却多出两大包东西,鼓成好大一团。
她起先以为是战利品,没有多想,控马就往大营的方向跑去。
等马儿跑动起来,战马的颠簸和冬日的寒风掀翻了若干人好意搭在后面的一大团布,那些狰狞的头颅也就一下子显现了出来。
贺穆兰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立刻扭过头去,不愿再看。
‘这就是战争。’
贺穆兰告诉自己。
‘战争是不义的,但是要在战争中活下来的人却无所谓义与不义。我并非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战,而是为了生存而战,此非不义。’
何况,我今天还救了一个本该必死之人。
贺穆兰嘴角微微翘起。
贺穆兰所在的右军黑营率先回了大营,自然是引起一片侧目。
尤其是贺穆兰马后那一大串首级,密密麻麻坠在马屁股后,犹如开了一堆由人头组成的血肉之花,更是让目睹者都为之震惊,继而对这个瘦长的汉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战场上杀人,绝非容易之事。敌人会反抗,会和你比拼本事,往往一战下来,除非苦战,斩获首级三四个已经是顶天,像这样挂成一排,已经是新兵中了不得的战绩。
要知道从军功一转到军功二转,也不过是斩敌十人而已。
贺穆兰就这一战,已经足以有二转的军功,升为新兵的百夫长了。
贺穆兰并不觉得高兴,她只想赶快找到黑山大营那处屠宰鸡鸭牛羊的热水间,赶紧洗个澡。
身上的血腥气味已经笼罩着她,让她难以忍受。
他们回到右军时,右军的营门旁早就守候着今日没有出战的新兵们,待看到他们的战绩,顿时喝彩了起来。
“果然是黑一,这么多人头!”
“看那边,那匹马上全是武器!”
“我的天,花木兰那火怎么牵了这么多匹马回来?三十匹有了吧?发了发了!”
军营里一片欢声笑语,待知道他们跟丢了蛮古,许多校尉都不吃惊,反倒对他们十分同情。
想来蛮古不照顾新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人人都已经习惯了。
对于遭遇了游兵还能斩获甚多,他们更是表现出十分佩服的样子来。
贺穆兰和一群同火回了营帐,他们之中除了胡力浑肩膀上有处小伤,其他人人都没有什么受伤,贺穆兰撕了胡力浑一件单衣,将他肩膀上的伤口捆绑了起来。
“咦,火长,你会医术?”
胡力浑见到肩膀上裹得漂亮的伤口,很难不控制自己往这种猜测上想。
“嗯,学过一点。”
贺穆兰随口回答。又把胡力浑单衣剩下的部分继续撕扯了起来。
“火长,你撕我衣服作甚?”
“撕成长条,煮过后晒干收起来。下次再出战,把这些带上,若是你们受了伤,打扫战场的时候顺便就包扎了,免得和今天那人一样,没给柔然人砍死,倒先流血流死了。”
“啊,火长,你可真是懂得多啊。”
胡力浑满足的看着自己的单衣被贺穆兰随手撕成长条。
“那你应该撕我的衣衫才是。”若干人最倒霉,马后一个首级都没有,火里怕他面子上过不去,加之他们的马也没有地方放战利品了,就让他的马载了大部分战利品回来。
此时他提着大包小包进来,一听到贺穆兰的话,顿时插嘴:
“胡力浑几个月不洗一次澡,他那衣服,煮都煮不干净。我那还有新衣,你拿去撕吧。”
贺穆兰抓着胡力浑单衣的手一顿,将眼光移到他的肩膀上。
“别,别,火长你可别给我重新换!”胡力浑连忙求饶,“我觉得好的很,不需要换,真的!”
再撕开一次,又疼又麻烦!
“会感染。”
贺穆兰跳起来。“会拦掉的!”
“我身体好的很,不会烂!”
胡力浑开始在帐篷里乱跑。
“你莫跑,若干人,把你的衣服给我!”
“好咧!”
其他人大战过后已经累得要命,横七竖八躺倒一片,胡力浑在铺席间乱跑,贺穆兰一下子担心踩到这个,一下子担心踩到那个,追追闹闹间,负责送伤兵去医帐的普氏兄弟脸色苍白的进了帐篷。
“火长,火长,我们救的那人醒了…”
“醒了吗?是哪个火的…”
“火长,那是个蠕蠕!”
柔然人里也有和鲜卑人同祖同源的,长相毫无二样,混在一起时,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同。
但是柔然人就是柔然人,一张嘴,一问话,破绽自出。
“蠕蠕?”
贺穆兰闻言心中一沉,脚下没有注意,踩到了狄叶飞,后者痛呼一声,重重拍了一下贺穆兰的腿。
此时贺穆兰已经感觉不到狄叶飞对她的“攻击”,心中荒突突的。
“那人现在…”
伏倒在他身上的柔然人,柔然人外死了的魏兵,还有他身上没有的军牌,一幕一幕,突然闪现在她的眼前。
“是蠕蠕,还有什么好说的。医帐里的卫士把他拖走问了一番,直接就在空地上砍了!”
普战脸色不是很好。
“火长,他们会不会怪罪我们救错了人啊…”
嘭。
那一扇窗户关上了。

第128章 寻欢作乐
柔然人的事情彻底告诉了贺穆兰,在不懂得分辨敌友的时候,随便救人有多么的愚蠢。这时代又没什么军服军队,鲜卑人这边好歹还有汉人帮着写写军牌记录身份,柔然人身上连个字都没有。很多时候连抢军功,都有可能砍错自己人的脑袋,或者干脆就是故意拿自己人的脑袋凑数。
所以军中每次才把首级堆成小山一样放上好多天才烧掉,因为其中若是有被混进去的自己人,同火肯定会指出来,到时候谁冒领军功,就要倒霉。
贺穆兰救回来一个蠕蠕,但一来她是个新兵,分不清也是正常的,二来这个蠕蠕也确实狡猾,先装哑巴后装傻,若不是军医拿匈奴话把他诈出来,大概也就被骗过去了。
花了大力气救回来的人是敌人,而且莫名其妙的就被砍了,还被蛮古将军抓过去盘问了半天,贺穆兰的沮丧可想而知。
待她被盘问完,回到营帐时,发现整个火里的人都在撕若干人的衣服。可怜的若干人都快要哭了,抢了这个的拉不到那个。
“你们都撕我衣服干什么!不要!哎,那是棉!南方来的棉,很珍贵的啊!”若干人看见自己一件中衣也难逃毒手,连忙飞奔过去,和杀鬼扭打了起来。
狄叶飞和阿单志奇把撕好的布条小心的丢到火塘上沸腾的金柝中,看着它们在其中翻滚。
“火长说了,不干净的衣服裹伤口会烂掉的,我们之中就你的衣服最干净,你就牺牲下吧,回头我们每人匀一件衣服给你穿!”那罗浑恶劣地龇了龇牙,伸手就要撕手中的皮衣。
珰!
一记暴栗敲在那罗浑的额头。
“我要的是布条,你撕皮袄干什么!”贺穆兰劈手抢过那罗浑将要糟蹋的东西,丢在一边,又大步踏上铺席,一手一个,拉开了正在扭打的杀鬼和若干人,将他们推到两边。
“布条够了!”贺穆兰情绪不好,口气也差得很,“你们扯这么多,是想以后为流血流死做准备吗?”
若干人和杀鬼被扯开后还大眼瞪小眼,见贺穆兰发火,乖乖装怂,气呼呼的分开了。
他们撕若干人的衣衫,一方面确实有眼红这家伙带这么多行李入火的原因,更重要的方面,确实是因为他们惜命。
鲜卑人武勇,打起仗来个个不要命,这个时代的人早就知道伤口上有脏东西会让敌人病死,所以打仗之前,把武器塞土里的,淋尿的,甚至从家中带来毒液临战前抹的都有。
战场上被干脆利落杀掉的鲜卑人很少,毕竟柔然人并不像鲜卑人这样有世世代代从军保持战斗力的军户,可是死于流血过多,或者死于伤口感染的鲜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要知道,三国时期的周瑜死于箭伤后引发的金疮,孙策死于面部中伤后的溃烂,这两人已经是一时人雄,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明的医生治疗,却都死于伤口感染,可见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伤兵的存活率是无法保证的。
很多时候,全靠强壮的身体撑过去。
由于魏国是鲜卑人建立的政权,医帐里也是非常混乱。有汉人的郎中,也有鲜卑人的巫医,还有一些药婆。
这些人学习的完全不是一个系统,往往治疗一个伤势,医帐里的自己人还要先吵一架才能确定怎么下手,有这个时间,早就延误病情,重伤不治了。
如今医帐中以汉人为主导,北方草药少,有时候伤口烂了,用炭火焚烧都有,可想而知这些鲜卑人为什么情愿在战场上死,也不愿意断了手脚回了。
现在贺穆兰说她能止血,会一点医术,怎么能不让小火伴们疯狂?
哪怕以后贺穆兰说吃掉布条能治伤,估计他们都咬着牙吞了。
贺穆兰不知道自己一席话竟让他们这么认真,在让他们把布条全部煮完、晒好,放在同样煮过的干净袋子里以后,慎而又慎的把这些布条放入了大的皮袋中,告诉众人:
“以后你们若是有伤,不可用脏的东西捆绑,这些皮袋就是你们裹伤的专用之物。若是血实在止不住,用一布条,在靠近心脏这端三寸之处捆扎,再用干净的布压住伤口,想法子找我。”
看样子,要去找缝合针了。此时的针都是缝衣服的大针,表明不够光滑,而且质量很差,万一断在肌肉和皮肤里,更是麻烦。
“花木兰,这样有用吗?”那罗浑看贺穆兰演示了一遍如何包扎和如何捆扎伤口,有些不相信地问她。
“你信不信,都先姑且一试。战场上刀剑无眼,哪有那么好一定不受伤的事情。”贺穆兰想起后来的花木兰那一身伤口,忍不住蹙了蹙眉。
花木兰也是这样忍着伤口发炎的疼痛和瘙痒,一点点忍过来的吗?
她在处理伤口时该有多么的痛苦?她不能给别人看见自己的伤口,是不是还要强忍着去操练?
她是不是发过烧,数次遭遇伤口崩裂?
贺穆兰很难控制自己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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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黑营跟随蛮古将军出战,还获得不少的军功以后,整个黑营都沸腾了,人人都渴望着点到自己的百人队出战,好建功立业。
黑一和黑四黑五带回来的马成了众人围观的景色。而这些马在被他们的主人挑选一番后,剩下的都交去军帐,换成了军功。
新兵照顾不了那么多马,军中提供粮草,可马儿是要吃豆料才能保持良好的脚力的。黑山大营建在方便放牧的水草丰厚之地,可他们谁也没有自己的马夫。
贺穆兰留下了一匹黑色的。它并不是最好的一匹马,但是它的神态有点像越影,无论何时都高昂着头。但它又确实没有越影的神骏和通人性,即使对待它的主人——贺穆兰,它也不肯低头。
贺穆兰将它放倒两次后,它终于肯好好的带着她走路了。
没有人能取代越影的地位,它是一匹注定要被替换掉的马。正是因为如此,贺穆兰没有给自己的两匹马起名字,而是用“我的战马”来代替。
很快的,贺穆兰一伙人迅速靠着军功升入了右军的正军,有了大的多的军帐,甚至还有了一个月可以休沐一次的假期。众人对这一日的假期满意极了,晚上睡不着时,各个兴奋的谈论起自己要怎么充分利用这一天。
一天能去的地方不多,黑山大营后的黑山城就成了他们一致想要“潇洒”的地点。
“我要把这些东西全部换成金银存起来!”胡力浑说的最实在。“老子已经过了二十了,军府倒是给我说了媒,就是家里穷,一直没钱娶!”
“我要给我们的弟弟捎点东西回去。”普氏兄弟家人口众多,光弟弟就有六七个。“我们答应给他们送些真刀真枪回去。就不知道黑山城有没有去怀柔的可靠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