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舒嘴里说着不知道,心里却有些害怕。
她早上出门看见少爷那有些慌乱的神色时,就知道可能要发生点什么。但是她选择了什么都不说,捧着少爷昨晚换下的脏衣服就去了洗衣的婆子那里。
锐少爷这阵子太苦了。天天吃着粗茶淡饭,天刚亮就要耕田,下午要教太夫人读书,晚上还要为了太夫人第二天的功课准备功课…
天可怜见的!哪朝哪代也没见过公府家的少爷这么过日子的!传出去岂不是要被笑话死!
现在为了陪太夫人高兴,连书都不读了!
那天孙嬷嬷传完话走了以后,她的眼泪就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少爷摔了杯子,她去收拾,心神恍惚之下,还割破了手。
从来下人们和主子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她虽拿着大丫头的分例,可府里谁把她当正经的大丫头看?不就是看她跟的是锐少爷吗?
平时处处矮持云院和锦绣院的大丫头们一头也就算了,现在连一个菜田的老婆子都敢冲她。她在擎苍院里也是有小丫头伺候的,婆子们也奉承着,现在呢?
等少爷的事闹大了,闹到了太太和老爷的耳朵里,恐怕他们就可以搬回擎苍院了。就算小厮仆从都被赶跑了,至少那里还是锐少爷的地盘,用不着看人眼色。
见问不出来什么,顾卿也不想做“屈打成招”这种掉人品的事,那姑娘看起来也还没她上高中生的表妹大呢。她只好带着花嬷嬷去西园瞧瞧。
路过西园的抄手游廊时,花嬷嬷突然说道:
“那个苍舒,恐怕藏了话。”
这个年纪的丫头说没说谎,看看眼睛就知道了。
“她是知道些什么,但是不是我想知道的那些。”顾卿叹了口气,“恐怕她也没想到锐儿闹的是‘失踪’这一出。”
“太夫人,以锐少爷的年纪,恐怕是很难了解你的好意的。他年纪尚小,从前又被养的不知天高地厚,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有人来了,好像是方氏的人。我们先避避。”
顾卿眼尖的看到对面来了一个嬷嬷和一个小男孩。那嬷嬷是上次来过持云院的那个刘姓嬷嬷,小男孩看的眼熟,却不知道是谁。
顾卿拉着花嬷嬷进了游廊转角的“我坐轩”。
这里是西园,因为李锐去了邱老太君那里,加之下人们最近因为李锐发高烧的事情被赶出去了好多人,西园难免空虚。“我坐轩”的水榭和连接内外院的游廊上居然看不到一个下人。这在公府算是天大的失职。
看样子李锐一走,方氏是根本不想要他回来了。
“最近过的怎么样?你娘担心你担心的紧,非托我来看看你。你上次被打的地方疼不疼啊?下次这种事意思意思拉几下就行了!”
花嬷嬷和顾卿站在门后,刘嬷嬷的声音被风清楚地送进了轩内。
花嬷嬷惊讶地挑了挑眉,对着顾卿做了个“书童”的口型。
顾卿点了点头。
知道了,上次陪着李小胖被那尚书家公子打的伴当。
“舅奶奶,你放心,我这里一切都好。上次的伤,苍衣姐姐给我上了上好的棒疮药,已经好了。就是老太君不让我跟着少爷去北园,在这里无聊的紧。这里都是丫头和婆子,也没有多少书读,怪气闷的。”那少年未变声的清亮声音清晰地传来。
“我的乖乖孙诶!擎苍院里的药,你沾都不要沾!若是伤了坏了,偷偷来锦绣院找我,千万不要用你那院子里的,尤其是主子用剩下的!”
“为什么啊,舅奶奶?”
刘嬷嬷有苦说不出,难道要说擎苍院里的药都是做过手脚的吗?她自己没有孙子,把自己弟弟的孙子视若己出,这种阴私的事情,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没得教坏了孩子!
“你不用管为什么,记着就行了。你那锐少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肚子里的货还没你的多,跟着他实在没什么前途。你先等等,等我办好了什么差事,再去和夫人求个恩典,把你弄出来送到铭少爷那里当差。”
刘嬷嬷慈爱地看着刘东,他是他们家里最聪明的孩子,不能在西园里给埋没了。
“我觉得锐少爷人还不错,对了,字写得也很漂亮!”
“光会写字有什么用?能出将入相吗?你难道想当一辈子书童?”
“不要!”
“乖,跟了锐少爷,你这辈子就毁了。”
两人头碰头在游廊上聊了好一会儿,大都是拉些家常,譬如“你家的姐姐找了个人家啦”,或者是“下次休沐记得去她家看看”啊之类的。
顾卿和花嬷嬷等的有些不耐烦。
好在刘嬷嬷也不是那种闲散嬷嬷。作为方氏的心腹,她每天有许多差事要督促着。在安慰了刘东几句以后,刘嬷嬷让刘东悄悄的回去,叮嘱了好几句,让他不要让持云院里的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对了,若是擎苍院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你就托你们院子里看角门的苏婆子找我。我不能常来,你自己警觉点。”
“什么样才算风吹草动?”
“和你那少爷有关的,都是风吹草动。”
“我懂了。舅奶奶,您慢走!”
两人的声音渐不可闻,没过一会儿,才彻底的安静了起来。
两人一走,花嬷嬷赶紧搀着顾卿在轩台上坐了下来。站久了,顾卿的腿居然有些抖。
顾卿苦笑着看着自己一直在抖的左边身子。这是中风越来越严重的征兆吗?不光多站一会儿会累的头晕眼花,现在连手抖脚抖都出现了…
料理完李锐的事,赶紧自杀!她可不想米田共和那啥都在身上过日子!
“这些背主的奴才!想不到那个书童看起来是好的,也是个不能用的人。”花嬷嬷捏着顾卿的肩背,有些忧心的说:
“连刘嬷嬷都知道锐少爷药里有人做了手脚的事情了,那这事必然是夫人做的没错。只是不知道国公老爷知不知道。这次锐少爷九死一生,若不是太夫人你明察秋毫,看出了那药不对,恐怕锐少爷也不好了。”
“现下也管不得这些了,擎苍院在清理干净前是不能让锐儿回去住的。那个叫刘东的孩子先不要动,现在换了,回头方氏还不知道要塞什么人进来。”顾卿挺瞧不起方氏的,她都已经贵为国公夫人了,居然还怕一个小孩子抢了国公的位置。对孩子下手的,都是天理不容的烂人!
“当务之急赶紧把锐儿找到吧。万一跑到无人的地方去,给方氏趁机害了都有可能。这方氏,为了她儿子的世子地位,简直是丧心病狂!”顾卿一拍轩台上的小几,气的咬牙切齿。
“这擎苍院里还有多少是她的人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能防的?她也不想想,她做的那些事若不是东窗事发,她这嫡母还能不能坐得住!她国公夫人的帽子要被摘了,他儿子还算哪门子的世子!”
“哐当!”
!!!
“什么人在那?”
“什么声音?”花嬷嬷和顾卿吃了一惊。
“我坐轩”里那扇“清风明月我”的屏风轰然倒下。
屏风后的李锐满脸惶恐,脸色白的像纸。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作者:你不是离家出走了吗?
李锐:…我后悔了不行吗?我就想躲起来让他们急一急!
作者:软蛋!
李锐:我和你拼了!
揭开伤疤
李锐想离家出走,思量了一番后才发现,自己出了家门竟然无处可去。这种事实让他心中无限寥落,最后偷偷回到了自己在擎苍院里的书房。
这间“我坐轩”是父亲亲自布置的,里面的一点一滴都来自父亲的手笔。他抚摸着父亲熟悉的字迹,觉得自己不但没有父亲的才华,甚至连父亲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至少,父亲去世时来吊唁的众多叔伯他还是记得的。接踵而至的人群让他跪了一天一夜都没办法起来,低着头跪在那的他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世伯哭晕在灵堂上,给当年懵懂的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如果现在他死在这里,除了叔叔、婶母、弟弟和奶奶,又有谁会为他留一滴眼泪呢?
苍舒苍衣也许会吧?也许还有江婆子?
莫名其妙陷入了自怨自艾中的忧愁少年,就这么站在父亲的屏风前,泣不成声。
直到他听到了外面传来了花嬷嬷的声音。
他第一反应是花嬷嬷带着人来搜他了。所以他迅速的躲到了屏风的后面。屋子里没有任何一处地方可以掩盖他“威武”的身躯。
再然后,花嬷嬷和奶奶也进来了。
‘这府里,还有奶奶需要避讳的人吗?’大概是出于这样的想法,他没有吭声。而是好奇的等着到底来的是什么人。
接下来发展的一切,让他恍如五雷轰顶。
“锐儿?”
“锐少爷?”
“奶奶,是骗人的对吗?你早发现我了,你想把我吓出来才乱说的对不对?”李锐两眼含泪,“我从小是婶母一手带大,举凡吃的用的无一不是府里最好的,我住的院子比锦绣院的正院还大,丫头仆从规格超出李铭一倍…婶母不是这样的人。婶母,婶母她…”
顾卿神色复杂地看着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的李锐,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位置。
她本不想这么早让他知道事实真相的。对人充满仇恨,就会带有怨怼之气,心胸难免狭窄,为人处世也会带着一种尖酸。她并不想把李锐养成“哈姆雷特”那样的人。
她不是真的邱老太君,她并不关心信国公府的未来、权势之类的事情。她只想要这个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能够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脚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好还有一份担当,一份爽朗,能够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最好。
花嬷嬷看着双手捏紧拳头的李锐,不忍心地开口道:“少爷…”
“你给我闭嘴!我和我祖母在说话!”
花嬷嬷叹了口气。
”奶奶!刚才刘嬷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擎苍院里的药都沾不得’?什么是‘跟着锐少爷一辈子都是书童’?是那刁奴一厢情愿的臆测对不对?我回去就要婶母把她赶出府去!”
顾卿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被埋在荣华富贵,锦绣前程的外衣下的荒诞。
他需要有人告诉他那不是真的!
事情都发展到这样,再说什么“是为他好”都是矫情。
她一指旁边的椅子,对李锐说。“你先坐着,听奶奶给你讲个故事。”
顾卿怕小胖子太激动晕过去,他现在体质很差,因为过度肥胖,常常体力不支。让他先从理菜地开始,也是为了慢慢加强他的户外锻炼,先把底子给养回来。
李锐紧紧咬着嘴唇看着顾卿好一会儿,这才坐到了椅子上。
顾卿在脑子里理清了思绪,这才开始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从前,有一个人家,家里有三个孩子。老大生的早,性格稳重又有才能,所以他们的爹娘准备让他继承家业。二儿子虽然没有表现出惊才绝艳,但也是中人之姿。小儿子从小体弱多病,后来死于疫病,没能成年。”
“…很多年后的有一天,大儿子为了救他的上峰,不幸英年早逝…”
顾卿将她知道的事情改头换面,换了个其他人家的壳子,给李锐说了起来。
“…再后来,二儿子的夫人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得到的东西落到了她的头上。她居然成了这个大家庭的女主人。正因为这个地位并不是靠实力得来,惊喜之下,她也难免心虚。”
“她的丈夫也在这府中大儿子的上峰手底下做事。她总担心那个上峰考虑到大儿子的功绩,会把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还给大儿子的遗子。所以,她做了个决定。”
李锐的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那把圈椅可真可怜,扶手位置已经被捏的噶扎噶扎作响了。
“那个孩子的母亲在他爹去世后的第四十九天跳湖殉情了,他的爷爷伤心之下卧病在床,无法起身。他奶奶要伺候他的爷爷,从不出远门一步。这孩子如此可怜,怎么能没人教养?于是那个当家的主母就把这个孩子带到了自己院子里,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养。不,比亲生儿子还要好。”
李锐看起来要哭了。
“她给他想要的一切,把他惯得无法无天,无论他要什么,她都给他。她告诉他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就算不上进也没什么,反正一辈子不愁吃穿。她告诉他,要身体强壮,就得像他的爷爷奶奶那样顿顿有肉,多吃才能多长,瘦小的孩子出去遭人笑话…”
“她把他院子里的小厮每隔一段时间就以各种名义换掉,那孩子一直都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心腹;她在那孩子的院子里塞了各种耳目,就算那孩子没有学坏,也要撺掇着出去惹点事,把名声败坏才好…”
“他的夫子从来呆不满半年,上的课又要从头学起,一本‘小学’读了三年。”
“她将金疮药里掺了生锈的铜屑,她不用府里的大夫,反而派人绕出内城去前门街上给那个孩子找大夫;她…”
“不要再说了,奶奶!”李锐从椅子上一把站了起来,跪倒在顾卿的身下。
“奶奶,呜呜呜…救救我奶奶…我不想死!”李锐趴在顾卿的膝盖上,又惊又气的大哭了起来。
很快,顾卿就觉得自己的裙摆湿透了。
“我不想当什么国公,我也不想当什么官,我只想能好好的活着。我想做我的富家翁,做我的国公府嫡长少爷…”
告诉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这些,还是太残酷了。她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那时候六年级,应该是为了升哪所中学而烦恼吧?或许还有放学买几毛钱的冰棍,这个月存几块钱买本小人书什么的?
可是,在这个世界,十二岁已经可以做很多事了。
“不想死,你就得自强,要当官,也要出头。让自己羽翼丰满,再也不怕别人把你的翅膀折断。”顾卿摸着李小胖的头发。“你当不了富家翁,也不可能永远当着国公府的嫡长少爷。你的兄弟总有一天会继承公府,那时候你必须要离开。可是什么都不会的你,离开又能做什么呢?”
“孩子,你得强起来才行啊。不然,奶奶都走不安稳。”
“呜…奶奶你要去哪儿?”李锐抬起头,“你要离府吗?”
“我总有死的一天。”顾卿板着脸,希望能打消这个孩子对自己的依赖。她是肯定不会在这里长呆的。就算她想,这破败的身子也不允许。
“你母亲的嫁妆、还有你父亲的遗产都在我这里。你爷爷走之前给我留了一些珍贵之物,这些东西,我死之前都会给你。但是,在此之前,你得证明你守得住这些东西…”
“我不要那些东西,我要奶奶长命百岁!”
真是个贴心小胖子!顾卿感觉心都要化了。
现在就开始狂刷好感度了吗?她虽然是个大龄青年,可还不想这么早就当奶奶啊!如果你能说“我要姐姐长命百岁”就太好了!
“人终有一死。你爷爷死了,你父亲死了,你母亲死了,我也会死的。就算你的孩子,长大以后也终有一天会离开你。所以你以后要善待自己的妻子,因为只有她能一直陪着你,就像你奶奶陪着你爷爷那样…”
顾卿说教还不忘了把李锐培养古代的“好男人”。
唔,未来的孙媳妇,你要谢谢我才是啊!
“奶奶!呜…”李锐哭的快要晕过去了。
“不要这等姿态。我现在还没死呢!”顾卿翻了个白眼。
“现在,我们得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洗漱更衣,再一起出现在持云院里。你突然闹失踪,虽然我让人掩了,可是你婶母耳目众多,迟早会传过去,你得做出一万分不愿意种田的样子来,方能降低她的警觉性,不让她伸手过来。”
“我不想告诉你真相也是这个原因。你才这么大,要你一直演戏也太难了。”顾卿拍了拍李锐的后背。
“这个月十五我要去‘如是庵’进香,我准备也带你去。那里有一个人,我想你见见。”
李锐的舅母是他母亲昔年闺中的手帕交。希望他们能看在锐儿母亲的面子上,帮着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吧。
文盲什么的,实在太煞风景了!
如是我闻
“如是庵”,虽然只是一个尼姑庵,却并不比“大报恩寺”这等专门用于皇家礼佛的寺院名望差多少。它的兴盛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必然。
大楚立国后,当年许多草莽乍然跻身新贵的“功臣”们纷纷都停妻再娶。无论是为了结交新的势力也好,还是“糟糠之妻难登大雅之堂”也好,总之,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信国公府的老国公这样专情的。
而这些原本的发妻们,有很多原本就是穷苦出身,一没有娘家势力,二没有什么见识,乍遭逢此事,不是哭哭啼啼地终日以泪洗面,就是自己找个佛堂带发修行。
所谓“一如侯门深似海,悔教夫婿觅封侯”大约就是如此了吧。
也有一些旧妻的嫡子非常出色的,因为“母凭子贵”的原因没有遭到休弃。可是每天在府里见着自己的丈夫厌恶的眼神,或者新姨娘和夫君卿卿我我,也实在是难熬。宠妾灭妻虽不至于,可时间久了,很难不生出厌世的态度来。
这时候,皇后设立的“如是庵”就成了她们另一种选择。
顾卿和邱老太君在对待“如是庵”上的态度是一致的——那就是厌恶。
这些女人是新一轮封建里真正的受害者,曾与夫君共患难,而没有共富贵的她们,甚至连一个好点的下场都没有落到。
而知道了她们的遭遇,没有选择制止这种风气,却将“如是庵”扩大到这等范围的皇后,也实在让人兴不起好感来。这简直就是变相纵容那些混蛋们这么做。
但由于“信国公府姨娘”的存在,邱老太君也无法对皇后的决定说出不是来,她只能尽量不表现出对“如是庵”的热络。
毕竟大部分妇人都是自请削发为尼或者带发修行的。“如是庵”至少是正经的皇家庵堂,不是那种藏污纳垢的所在,也有收留一些孤儿为尼专门伺候这些“旧夫人”们,说是礼佛,不如说是“出世”更贴切些。
所以这么做,居然也赢得了一些官家夫人们对皇后“仁厚”的称赞,对如是庵也十分肯定。即使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想法的妇人,也不得不在这种言论下沉默起来。
邱老太君很不喜欢赴别府的约也有这个原因。当年那些熟悉的面孔也都消失的七七八八了。那些李硕昔日的同僚后院,不是娘家势力强大的新夫人,就是美貌动人的续弦。有些年纪都可以喊她“奶奶”了,可还是按照同辈人的座次来论交,这让她非常难受。
方氏大概是很喜欢这种场合吧。因为无论在哪个方面,她都是让人羡慕的。
信国公府,算是整个大楚的闺阁女子都想要嫁入的豪门了。先不说显赫的家室和皇家的信任,就是两代都不滥情的家风也让那些女人们嗟叹。府里人口简单不说,有个不揽权也不为难媳妇的婆婆更是难得。她的丈夫身为朝廷重臣,儿子听说也是从小就聪颖灵秀,尽得他伯父的遗风。
就连那个可怜父母双亡的嫡长孙李锐,当年父母俱全时和翰林院掌院之女定亲,不知让多少有女儿的显贵人家摔碎了无数花瓶和茶碗。
久不出门的邱老太君想要去“水月庵”看水月师傅,无论是信国公府,还是如是庵,都动作了起来。
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出门,可不是像一般人出行那么简单的。日常用具要全部带全不说,一些必备的药品、随行的大夫更是必不可少,其他还有烹茶、捧果、揉腿等各色丫头十几个。方氏原本也想跟着去,结果那天正好是李铭休沐,从她娘家回来,只好作罢。
就连顾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趟门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她可是从早上天刚亮就起来,折腾到日上三竿才出了房门!
搬家也不过这样了!
李锐一大清早也被丫头们抓了起来,他平日里早上要种菜,刚起身的时候都穿的细布衣服,回来再换一身。可是今天太夫人说了,“要把锐少爷好好拾掇拾掇”,好拉出去见人,所以所有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非要把他往“可以好好见人”上打扮不可。
等李锐被打扮的像个吉祥物似的站在顾卿面前时,顾卿非常不给面子的笑了。
“噗嗤!现在又不是过年,穿的齐整些,头发梳好就行了,这从头到脚都是红彤彤的是怎么回事?还有那脸!谁给他涂粉抹脂的?跟个猴屁1股一样!”
天啊!穿地活像个红色的灯笼椒!一点腰身和脖子都没有的人这么打扮真的好吗?除了皮肤白点,她这个便宜孙子半点也和“贾宝玉”扯不上关系啊!
顾卿一点也不担心别人嫌她说话粗俗。一来没人敢说她闲话,二来邱老太君原本说话就谈不上文雅。
“奶奶!”李锐自上次和邱老太君在我坐轩里长谈过一番后,自觉自己和奶奶亲近了许多。也敢撒娇耍赖了。亲近起来的两人,都对对方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