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在冷宫里熬了半生,说不期待出宫那是假的,可一想到自己要离开这么多“姐妹”,心中也有些难过,听到薛太妃的祝福,只能红着眼眶点头。
“此番出宫,我是决意死也要死在沙场上了!”
他再不想困顿于宅院卧榻之间。
“不要说死啊死的!”方太嫔哭的像是个泪人儿:“你们说三儿怎么那么精明啊,抓到能用的人都拿去用了。张茜被指派去教导新的医官,薛芳要每日审阅他的功课,免得在太傅们面前丢脸,现在连你都要假死出宫为他打仗,他就这么少不得你一口饭吃吗?”
“休要胡说,萧大哥大好男儿,难道真困死在这宫中不成?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杨太嫔也是眼泪汪汪,不过泪中含笑:“等萧大哥出去出息了,我们这些‘妹妹’出宫,也算有个照应,这是好事!”
“是,萧某早已经把你们都看成了我的亲妹子,如果你们要出宫,萧家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谁敢欺负怠慢你们,黑甲卫绝不饶他!”
萧逸摸着新生出来的胡子,笑的温和。
胡子,是为了他再次示人时,能和后宫那位“萧太妃”的样貌区分开,掩护自己的身份而蓄的。
那一天,萧无名发现自己最喜欢的二侄子没死,自然是欣喜若狂,恨不得对天狂吼三声,可当他知道萧逸为什么能活下来后,表情却变得极为凝重。
《缩骨功》和《易容术》自然是江湖上两大奇术,它在隐匿行踪上的好处,不必多说。只是凡事有利就有弊,这两种本领用来救急应变可以,长期乔装改扮,反倒对身体有害。
为了假扮妹妹的身份,他白天里要用缩骨功,还用胭脂水粉和各种染料“易容”,胡子这种东西,还未长出来就要处理掉,从未留过,好在他毛发并不茂密,不算太大的问题。
只是长期缩骨、易容,早就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尤其是他的下肢,骨节和筋腱都磨损的极为厉害,到了五十岁左右,恐怕就要不良于行,其余颈椎、手臂各处,更是不必多提。
跟缩骨比起来,脸上皮肤看起来白皙实则粗糙这种长期敷粉涂面留下来的毛病,倒算不得什么了。
萧无名当年将这本书给兄妹俩的时候,还以为他们只是淘气用来交换身份,两人都是名门大族的佳儿佳女,自不会将这些江湖草莽的东西长期用着,当然也就没有告知过他们长期这个的坏处。
但他没想过自己的侄儿未来会因为这个而留住性命,甚至一用就是几十年,当他知道这结局之后,忍不住老泪纵横,又是内疚,又是自责,可想想至少命是保住了,越发百感交集。
所以当萧逸说自己想恢复男儿身份,堂堂正正地带着黑甲卫重回京城,重立门庭时,萧无名几乎是立刻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我背不住你咧!当年哥哥对我百依百顺,连我任性离家后家中那一百杖责都替我背了,险些被打死!俄只不过是代为照顾黑甲卫这么多年,怎么就能当成自己的东西咧?”
萧无名心情一激动,陇右口音就不住往外冒:“你放心,等你出了宫,我接了你去见黑甲卫,大张旗鼓的回京!”
就连萧逸都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顺利,在他想来,这位叔叔接管黑甲卫一辈子,又在陇西创下了那么大的家业,怎么说放手黑甲卫也得想一想。
他却忘了,这位曾经也是萧家的嫡系公子,当年若是想带兵打仗,也是独领一方兵马的大将,黑甲卫是精锐,可他这么多年若不是为了养活黑甲卫上下留在陇右,早就过上了他江湖扛把子的日子,何必又做生意又立什么铁骑山庄?
他是想报仇,可如果萧逸不愿意报仇,而是想重新让萧家回复原样,他也是鼎力支持的。
在这位老人看来,这些东西都是哥哥的,他不过是代为保管。如果萧家没人了,他就领着一群兵马杀上京城给全家上下报仇,现在萧家还有人,而且是他嫡亲的二侄子,自然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他,卸下这副担子,终于可以完成少年时拔剑走天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杀人如麻刀头舔血的日子。
何不快哉!
萧逸听说能执掌黑甲卫,也很是高兴。
黑甲卫,本就是他的兵马。
当年他还未入禁卫做禁中左右身备府的统领之前,便是黑甲卫的主将骠骑将军,领着八千黑甲卫骑兵和两万余服务于黑甲卫的步卒、马奴和后勤人员,堪称年少得意,意气风发。
只是当年妹妹入宫,父亲蛰伏,他和大哥商议一番后,认为皇帝恐怕是对他们家领军的将领太多而感到忌惮,否则不必在搅黄了萧、吕两家的亲事后又顺利成章让妹妹入宫。
他们那段时间,一直想着该如何让皇帝放松戒备,当时大哥是一方大将,父亲更是不必说,柱国大将军在代国只有一人,他父亲被四十万大军称做“萧元帅”,自然不同于普通将领。
思来想去后,即使是萧逸,也明白只有自己放弃这一支黑甲卫,不再在外领军,方得皇帝的放心。
况且黑甲卫不受外人辖制,在他手中,和在族长其他长辈手中,也并无什么不同。
所以皇帝下令召他入京为禁军统领时,他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领命了。
时光荏苒,这么多年过去,黑甲卫兜兜转转,俱从精壮之士变成了“老将”,拳怕少壮,恐怕如今这支黑甲卫里还有不少是以前那些部将的儿子一辈,如此想来,萧逸又有些伤感。
“方姐姐,这样的时候,赵姐姐怎么不在?她不是最喜欢…唔唔唔!”
窦太嫔说到一半被方太嫔捂住了嘴,拼命地挣扎着。
“呵呵,窦太嫔在说笑话,笑话…”方太嫔干笑着,“赵清仪许是太难过,找哪里偷偷哭去了,等你要走的时候,应该会来…”
萧逸听到赵清仪的名字,面上一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直到宫中那顶秘密接人的小轿移到了昭庆宫的门口,赵清仪才顶着一双核桃大的眼睛追了出来,眼见着轿子已经走远,这才扑倒在殿门的柱子上,大哭特哭,简直像是丢了自己的魂儿似的。
“我第一次知道,你这般爱哭。”
从柱子后突然转出一道人影,望着赵清仪的哭脸,戏谑地笑着。
“萧逸!”
赵清仪抬起头,不敢置信地傻愣住,鼻子下面甚至还挂着鼻水儿。
然而这样的傻相却没让萧逸露出嫌恶的神色,甚至宠溺地举起手抹掉了她的鼻涕,笑着说道:“虽说是半夜,可从大门口走太大张旗鼓,我让轿子在后殿门口等去了。”
“你…你这人…”
赵清仪看着四周无人,还以为她们早就把萧逸送走了,心中对自己的倔强和别扭懊悔了半天,如今才知道这人又是在开玩笑!
必定是他知道她一定会追出来,特意支走了她们!
他简直就是个芝麻馅儿的包子,除了外面是白的,里面腹黑的可以!
“我这人虽不好,可还是可靠的。”萧逸在赵清仪傻呆呆的表情中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亲了亲。
萧逸新长出的胡子有些刺手,扎的赵清仪手掌不由得一抖,想要抽出去藏好,去而被萧逸紧紧抓在手中。
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自然而然的做出这种动作,羞也不羞!
“前些日子见了我叔父,他跟我说…”
萧逸的语气中满是笑意,脸上却认真至极。
“我们萧家被灭了满门,我这一支只剩我一人,想要再开枝散叶已经是极难…”
赵太妃听到萧逸的话,脸色一白。
她的年纪,想生孩子简直是老蚌生珠,那是拿命在博的事,自然不会对号入座。
她犹带着泪痕,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那我就先恭喜您能逃出生…”
“我想着,儿女这种事,大约是命中注定的。我萧逸注定前生孤苦,无儿无女,家破人亡,可唯有找一知心人相伴余生这件事,也许老天会可怜可怜我。你我都是受尽磨难之人,应当明白孤苦无依的感受,不知你意下如何?”
萧逸语气一转,引得赵太妃被咬的生疼的后槽牙突然痒痒了起来,恨不得咬他一口。
“相伴余生?你不是还要开枝散叶吗?”
赵太妃瞪着眼睛。
“你想要萧元帅断子绝孙?你,你…”
“你愿意吗?!”
萧逸捏着赵太妃的手已经有些颤抖,这是他控制着力道不会捏疼她以至于肌肉紧绷的缘故。
赵太妃被问的脸色从白变红,看着萧逸以前没有的胡子,更加是呆得可以。
似乎从萧无名入宫之后,有什么东西跟着萧逸的胡子一起,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看到赵太妃平日里贼心都写到了脸上,临到关头反倒退缩起来,萧逸叹了口气,又换了种说法。
“是我太自私了,光想着你能陪我度过下半生,却忘了我这一身毛病,能不能活到知天命之年都难说。也罢,我祝你…”
“什么叫活不过知天命之年?你有什么毛病?”
赵太妃眼睛一眯,眼神也凛然了起来。
“你瞒了我什么吗?”
“倒不是瞒,只是那缩骨功长期使用,对身体负担极大…”
萧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也不会死就是了。
“所以我才说,不能拖累你伺候我这个可能下半辈子残废的废人,说不得以后还会再做一次寡妇…”
“做寡妇怎么了,做寡妇就是惨事吗?我若死在你前面,这是闭着眼睛都不放心哩,还是你走在我前面好!”
赵清仪抽回手,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三儿已经答应我过几年假死回家去,你,你这几年要做大事,不要记挂我。我会,我会…”
“我会等你!”
她说完这句话,扭过身子,捂着脸就奔。
“两年后,我会去西宁伯府接你。”
萧逸笑得眼睛贼亮亮的,对着奔离的赵清仪低声喊着。
待发现赵清仪突然踉跄一下差点跌倒,他的笑意更盛了。
“主子,我说你不必叫萧逸了,叫笑意得了,你看你笑的…”随着一声埋怨的声音,从梁上跳下来三四个大司命,一下来就搓着胳膊。
“您说你说起这要命的话,怎么一套一套的!”
“从此之后,不必喊我主子了。‘湘君’已经奉了新任的陛下为太一,你们以后也都是要跟随太一的人,怎么还能喊我主子?”
萧逸转过身来,脸上有一些伤感。
“日后,该改口叫东皇了。”
云旗有些黯然神伤的低下头,大概还不能适应。
“你们不跟我离宫才是最好的,少司命和大司命原本就是依靠而生,你姐姐素华这么多年没见你,应当十分想念你。我已经卸任‘湘君’,赵清仪即使跟了我,也不会是‘湘夫人’,九歌其实已经名存实亡,而这位又是个宽宏的,说不得再过几年,你们也可以得到自由…”
萧逸接过云旗预先替他保管的布袋,在手中捏了捏,也有些怀念之色。
“这么多年了…”
“主,呃,萧将军,轿子在后殿已经等了许久,该走了。陛下还在宫门边等着送你出去呢。”
“看看,刚刚还舍不得,现在就催我走了。”
萧逸笑着摇了摇头,顺从地跟着大司命去了后殿,登上了后宫里高级女官才能被赐坐的轿子,一直到了皇宫侧门的门口。
正如那位大司命所说,刘凌早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这边镇守宫门的都是他信得过的禁卫,大多是燕六的班底,如今放一顶轿子出宫,谁也不会问什么。
轿子在刘凌身侧停了一下,从墨绿的轿帘中伸出一只手来掀起帘子一角,有好听的女声在轿子中传出:“我多受陛下照顾,如今要出宫去了,还望您能保重自己的身体。我身边那些人,也厚着脸皮祈求陛下能继续看顾…”
刘凌知道他说的是焚琴煮鹤和那些大司命,点了点头。
“朕明白,必定不会让您担心。”
没一会儿,那一角中又递出个布包:“思来想去,我也没什么好留给陛下做个念想的,这几本册子,只是我一些拿不出手的小小心意。此外,陛下若还想学一些高明的功夫,可以去陇右铁骑山庄送信,里面那位庄主,可是心心念念要教出一位叱咤风云的徒弟!”
这话,就是带着玩笑了。
刘凌天不亮就起,所有人都睡了才睡,连每日里练骑射的时间都没了,哪有什么时间学什么高深武艺,闻言顿时苦着脸,接过书以后哼哧哼哧了几声:“这,这还是改日再说吧,等朕有空的时候…”
“您多保…哎!”
萧逸叹了口气。
“我又何必做这女儿状,他日再见,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
“陛下,我去了。”
“愿您一路顺风,早日归返。”
刘凌心中也有些伤感。
随着他日渐长大,太妃们必定是要一个一个离开,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又是孑然一身?
轿子里,属于萧遥的声音远远地飘来。
“必不辜负陛下的嘱托…”
刘凌目送着轿子用极快地速度离开宫城,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东西。
王宁用余光好奇地瞟了一眼,看出似乎是书册。
刘凌摩挲着放在最上面已然发黄的《九歌》,轻轻打开,第一页映入眼中的,便是东皇太一的画像。
然而这东皇太一,画的却不是他的高祖,而是曾祖恵帝刘权,因为那下面的注释写着:“东皇太一,太者广大之名 ,一以不二为名,言大道旷荡,无不制围,囊括万有,通而为一,故谓之太一 。东皇刘权,立吾长子刘甘为储,统领九歌,继任太一…”
他一点点看下去,只看了几页,便明白这是本《九歌》的传承名册,如果是正常继承的储君,应当一并领了的还有提前已经做好储备的《九歌》,就犹如玄云和云旗老少两代大司命,一个服务于先帝,一个要到新的东皇继承才能成为真正的“大司命”之首。
由于皇祖母不能再忍,储君之位及早确立,到后来宫变先祖枉死,这九歌就断了继承,甚至出现了有人叛逃在外,不复回返的情况。
大司命、少司命等有所传承的还好,册子中俱有名录、来历、擅长何等本事,像是负责刺探民间消息的“山鬼”、负责监视漕运的“河伯”,负责代替国君出国担任使节的“东君”,都已经不知所踪。
云中君廉颇老矣,湘君萧逸已然卸任,湘夫人是伴随湘君而生,他一辈子未娶,也就没什么湘夫人,这九歌名存实亡,一本名册而已,只有这曾祖的字迹,可以由人凭吊,也难怪萧逸说“留个念想”。
将厚厚的一本《九歌》放在一边,刘凌在往下一看,眼睛一亮。
下面两本薄薄的册子显然是匆匆默出,墨色甚至还带着水气,绝没有超过这几日,两本册子一本上面写着《缩骨》,一本写着《易容》,不正是萧逸在冷宫里藏了这么多年的绝学吗?
有了它们,他又何必担心自己如同当年的先祖们一般出不得宫去探访民意?
乔装成燕六或其他侍卫,找一份宫牌来,他想怎么微服私访都没有危险!
好一个萧将军,真是给他送了份大礼!
***
庆州府衙。
话说这边,假秦王打着“替父报仇”的名号在庆州招兵买马,又四处搜刮粮草,势力一步步壮大,照理说皇帝一定是坐不住,要派人马来攻了,可朝廷的王师却一直没有动用大军打过来,反倒按兵不动。
这种事不但没有让陈家的人松一口气,反倒更加不安,总觉得这位少帝似乎是酝酿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陈源毕竟不是他那老谋深算的伯父,伯父如今坐镇徐州大本营,第一次让他出来显露本事,虽说有伯父的心腹马维时刻监视,但毕竟不如之前陈家时那般谨小慎微,一心只想做出点成绩来。
正因为如此,陈源在积攒了足够的实力之后,立刻对所有人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好消息是,他要去接受秦州兵马,离开庆州了。
坏消息是,他走的时候要带走庆州那些“质子”,以及“质子”家中送来的财物和人马。
听闻假秦王走时要带走所有的“公子哥”,自然是各家都在忙活,打点的打点,托关系的托关系,凭借着这套手段,倒让陈源又敛了一大笔财。
其实他也没想把所有人都带走,有些家族势力不显,只是在庆州当地有些本事,打打秋风占些便宜可以,要带走,他们自己都嫌麻烦,还要防着守着。这么做,只是最后敲打一次众人罢了。
在这么多打点的人家之中,几乎没有人管的田珞和刘祁就显得越发可怜。几乎所有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们大约是给家族抛弃了,连想办法“赎身”都不必,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其他人可怜这两人,陈源却是心里乐开了花。葛峰和田家那老狐狸越是明哲保身两面讨好,越是将这两个少年越推越远,对家族彻底寒心。
像是“葛齐”那样一看就是心高气傲的,说不得从此就恨上了家中这位冷酷无情的伯父,想要混出头来报复也不一定。
没错,“葛齐”表现的就是这么的心高气傲,傲的让陈源有时候也受不了。
这时候刘祁也想通了,与其当个“质子”,不如混在假秦王身边当个可受信任之人,日后做什么都方便。
就算想玩一票大的,被关在那陋室之中做一“质子”,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葛齐”毕竟是刘祁,那是正规受过皇子的教育,也曾当做皇储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学识才华眼光经验都有,当年东宫密密麻麻的功课就是证明。
莫说这个假秦王,就算在陈武面前也不会露怯,傲有傲的本钱!
有时候连陈源都想,这葛峰是眼睛瞎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侄子,又没了父母,养的好了,和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区别,日后出息了,难道还不能提携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把?
偏偏鼠目寸光,说抛弃就抛弃了。
也就便宜了他。
田珞虽然不如刘祁表现的才华惊艳,但她心思细腻,做事稳重,而且她的男装扮相实在是赏心悦目,人皆爱美,陈源也是一般,外事有时候让刘祁旁听,内务却一直让田珞学着,看样子是想栽培她往管事的方向发展。
也不管人家田家的大家公子,愿不愿意做一个“王府幕僚”一般的内臣。
于是乎,就在众人都在同情刘祁和田珞被放弃的时候,假秦王越发对他们嘘寒问暖,今日送珍宝,明日送布帛,一直在施恩,表现出自己对他们的赏识之意。
大概是什么人提醒了他,说是这两个少年都是十六七岁的“成人”了,可身边却一个可以伺候的人都没有,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派了人去城中青楼里搜罗了两个还未开/过/苞的美姬来,给他们送了过去。
想这边刘祁和田珞从外面回来,一进了在假秦王隔壁的偏院,就被立在院中两个衣着轻薄的女子吓了一跳。
“两位回来的正好,秦王殿下说的果然没错,你们一会儿就回!”
说话的是秦王身边的“内侍”,看起来确实像是个宦官,声音也如女子般尖细。不过刘祁总觉得他和宫中的宦官不太一样,代国宦官地位在宫中不低,但无法参政,所以各个谨小慎微,一冒尖立刻被“立规矩”,不似他这么张狂。
更何况他太干净了点,也太从容了点,身上更没骚味,估计是个假货。
刘祁不动声色地给了田珞一个“你上”的眼色,却发现田珞眉头紧皱,满脸“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的表情,丝毫没看到他的眼神。
刘祁叹了口气。
还是得我来。
“吴内侍这是?”
他笑着拱了拱手。
“哎哟,这难道看不出来吗?两位都是大家公子,难道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我家殿下也是疏忽,所谓红袖添香,两位离开家中来到秦王身边,自然是思念家中思念的很,我们秦王殿下虽然什么都能赐给你们,可家中的贴心人却是招不来的,所以啊…”
那“内侍”吃吃的笑着,指了指两个艳丽入骨的美人儿。
“给您二位送两位贴心人来了!”
刘祁错愕,嘴巴张的多大,而田珞的眉头则因为厌恶皱得更紧。
“这两位啊,都是此地花楼里的头牌,挂了牌子还没破身的,也不必要什么名分,两位在庆州时,可以陪伴一番。如果她们伺候的不好,你们去秦州时不愿意带走,再还给花楼便是,左右也算不得什么。”
江内侍对两个“花魁”的态度可见一斑。
“在下谢过秦王的好意,只是在下家中家风严谨,并无什么通房丫头,伺候的全是仆人小厮。这番心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这美人…”
刘祁咬着牙说道。
“在下实在是无福消受!”
“哎哟,难怪秦王殿下一直说您傲的很!是不是觉得她们配不得你的身份?您的话我都懂,可是这是秦王殿下的命令,我可不敢违抗。人给你们留下了,你们自己挑选,不愿意陪伴的,留在后院洗洗衣服做做粗活都行,反正人在这里,随你们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