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头散发、脸上手上都是灰尘和擦伤、衣衫凌乱,衣角袖口上全都是鲜血的印记。
再加上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别说抖得像筛糠一般想上来抱孩子的宋娘子,就连坐在门口的王宁都惊得站了起来,三两步跑上前。
“有劳这位将军送三殿下回来,敢问我家殿下这是怎么了?”
宋娘子抖得太厉害,那叫燕六的侍卫不愿将小殿下递给他,便交给了面前长相还算忠厚的宦官。
“麟德殿前遇了一场刺杀,刺客已经伏诛,小殿下这是吓到了。”
他身为御前侍卫,能不多言就不多言,随手拍了拍刘凌身上的灰尘,从怀里掏出一枚九连环来。
“殿下莫怕,过几天就忘光了。这是我买给家中弟弟的玩意儿,您这几天就玩玩这个,散散心吧。”
‘只听说三皇子不受重视,如今一看,这哪是不受重视,简直就是自生自灭的架势啊…’
燕六眼中难掩同情的看着这个和自己弟弟一般大的小皇子,再环顾四周看了看破败不堪的宫室,没敢再多呆,叹了口气就走了。
“殿下,殿下,你还好吗?”
王宁看着刘凌煞白的脸色,有些担心地问了几声。
宋娘子更是以为他被煞气冲撞中了邪,伸手就要掐他的人中。
谁料刘凌将脸埋入王宁怀里,伸出一只小手摇了摇。
“我没事,我就想睡一会,太累了。”
“刘赖子呢!不是刘赖子伺候你吗?人去哪儿了!”宋娘子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这个贼杀才,居然抛下主子自己跑了!”
刘赖子确实从父皇叫走他以后就不见了踪影,不过谁还关心这个呢,原本就不是什么忠仆。
刘凌浑浑噩噩地睁不开眼睛,宋娘子实在心疼,让王宁将他放在了榻上,连洗漱不曾做,就这么睡过去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
刘凌是被宋娘子的惊呼声吓醒的。
“什么?刘赖子死了?怎么死的?我就说他昨晚怎么没回来!”
‘谁又死了…’
刘凌腿肚子一抖,猛然惊醒。
他爬起来往窗外一看,外面站着的宦官穿着的是宫正司执事太监的服饰,身后跟着一班小宦官,显然是过来办事的。
“早上从湖里捞出来的,这冬天,掉下去都凉透了,是冻死的。若不是从他怀里搜出了这枚金螭,我们都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执事太监让小宦官递上几件东西。
“我就说,怎么各宫里没宫人认识,原来是贵妃娘娘派来静安宫的人。刘赖子的尸身我们已经处理了,这金螭和从水里飘起来的明珠丝履是三殿下的东西,贵妃娘娘叫我们给殿下送来。”
一双好好的丝履已经被水泡得不成样子,那顶上镶着的硕大明珠不知道是被刘赖子摘了还是被这些打捞的宦官摘了,反正已经没有了踪影。
金螭倒是好生生在那,可从死人身上摸出来的东西那么晦气,肯定是不想留的。偏偏又是皇帝赐下的“压祟”,北面有内库的烙印,连托人炸了换成金块都不成。
宋娘子勉强定住心神,从执事太监手中取过刘赖子的东西,回答了执事太监的几个问题,便失魂落魄地捧着东西进了偏殿。
“刘赖子死了?”
“嗬!”
失神的宋娘子被吓了一跳!
她摸了摸心口,半天才回过神来:“是殿下醒了啊,要不要喝口水吃点东西?”
“在哪个湖里被发现的?”
刘凌接着追问。
宋娘子见刘凌不依不饶,只好把手中的东西先放下:
“麟德殿不远的升金湖。宫正司的人说他想吞了您的金螭和鞋上的明珠换钱,也许是做贼心虚慌不择路才掉湖里去了。”
“昨夜到处灯火通明,他怎么会掉水里都没人发现呢?也是奇怪…”好歹相处一场,宋娘子还是掉了几滴眼泪。
“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我昨天还骂他不跟着您,要是昨天去的是我就好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贵妃娘娘指的是他,你当然去不了。”
刘凌只觉得一阵不寒而栗,头有些晕晕沉沉地坐起身。
“奶娘,给我穿衣,我要出门。”
“出门?”
宋娘子净了手,伺候刘凌洗漱穿戴,好奇地询问。
她善意地没问昨天发生的事,害怕他一回想就被吓到。她知道刘凌素来乖巧,只要缓上几天,自己就会说的。
刘凌没回答她,直直地看着宋娘子捧来的靴子,表情微微变了变。
他的眼前出现的,是自己在御殿上穿小鞋的情景。
“不要这个,把我之前穿的旧鞋拿来吧。”
“咦?这个…”
“华服虽好,却不是我的东西。”
刘凌穿着袜子站在榻边,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
“今天我也不穿红衣了。奶娘,给我找件白的吧。”
是为了刘赖子吗?
宋娘子有些疑惑地看了刘凌几眼,心中不由得有些心疼。
这孩子才这么小,为什么想的就这么多呢…
片刻之后,换了一身素衣,穿着旧皮靴的刘凌随便地用了些早膳,披上厚重的披风就要独自出门。
“殿下是去薛太妃那吗?”
宋娘子有些担心地倚门相望。
“不是…”
刘凌摆了摆手。
“我去窦太嫔那。”
第25章 旁观?伸手?
刘凌过目不忘的本事,很多时候是记一种画面感,所以他很少迷路。
没有径直去绿卿阁,也没有去飞霜殿,刘凌绕过弯弯曲曲的小径,按照记忆里的道路,找到了窦太嫔住的地方。
“怎么又是你?我家主子不会让你进来的!”
守着门口的老宫女伸出一个脑袋,对着他龇了龇牙。
“窦家的武艺不外传!”
“我不是来学艺的。”
刘凌的语气有些低落。
“我在宫宴时遇见了魏国公夫人,所以来找窦太嫔。”
“咦?”
老宫女错愕,看了刘凌好几眼才反应过来。
“你等着!”
她回身就跑,往泰光阁里跑去。
不一会儿,她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主子让你进去!”
‘今日倒是进的轻松…’
刘凌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匾额,发愁地叹了口气。
‘可为什么我又不想进去了呢?’
***
窦太嫔火爆的脾气大概是和其母一脉相承,刘凌再见这位将门出身的太嫔,依旧感受到了她爽朗直接的气概。
“我娘怎么样?身子骨可还硬朗?家中兄弟孝顺吗?我爹有没有又纳一堆乱七八糟的妾回来?”
一见面,难以控制情绪的窦太嫔就窜到了刘凌面前,吐出了一大串话。
刘凌傻愣愣地看着面前满脸急色的中年妇人,有些不敢开口。
“你这孩子这么傻愣愣的!不会说话吗?”
窦太嫔柳眉倒竖,正准备吓唬他几句,突然想起还要等着他给消息,深吸几口气才换了颜色,温声哄他:
“你不是要学武吗?你告诉我,我每天教你几手!”
“我不是来要要挟您教我习习武的…”刘凌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在麟德殿门前遇见了魏国公夫人,她很想您,想求父皇见您一面,但是…”
“但是?陛下没同意是吗?”
窦太嫔满脸紧张。
“我娘是不是鲁莽了?”
窦太嫔显然对她母亲的性格很了解。
刘凌看着窦太嫔的脸,眼前浮现的却是魏国公夫人的面容。他捏紧了拳头,顿了顿后,说起了自己在麟德殿前的所见所闻。
“魏国公夫人求见父皇…”
窦太嫔刚听到刘凌说起母亲的消息时,目光里显现出的是无限的欢喜。
静安宫里的太妃们其实都有着温柔和可爱的一面,大概是没有经历过残酷的宫斗,天性里依旧有着纯良和天真的东西。
但随着刘凌慢慢的叙述,窦太嫔的嘴唇痉挛地紧锁着,神情惊恐,面色惨白,看起来似乎马上就会晕厥过去。
“…父皇的侍卫人多,她没斗上多久,就…就…倒在了地上。他们都走了以后,我爬了过去,将您的消息告诉了她…”
“是吗?她听到了吗?她知道,知道,我很好吗?”
窦太嫔结结巴巴地追问。
“我告诉她了。她去的时候,是笑着走的。”
抽搐着流泪,应该也是一种笑吧?
至少眼睛是合上了。
“是我不孝…不…是薛太妃的罪孽…不,是我不孝…”窦太嫔神情恍惚,有些错乱地喃喃自语:“阿爹去了哪里,阿爹为什么会让娘亲做这种事…”
“听贵妃娘娘和父皇的说法,您的父亲也已经去了,今年正好是去孝之年。”
刘凌并没有说谎,也没有掩饰。
他自也在冷宫里住了这么多年,知道这里面的人最需要的不是虚假的安慰,而是真实的消息。
“你走吧…”
像是支撑着的什么轰然倒塌,窦太嫔一下子软倒在凳子上。
“让我单独待一会儿。”
“窦太嫔,您请节哀,魏国公老夫人临死前都放不下您,您一定要为老夫人保重身体。”
刘凌对着窦太嫔躬了躬身子,抹了把眼泪,吸着鼻子往外走。
她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看到窦太嫔颓唐的样子,刘凌的面前浮现的却一直是魏国公夫人的脸。
“等等,三殿下…”
窦太嫔突然叫住了往外走的刘凌。
“嗯?”
刘凌回过头。
窦太嫔含糊地说:
“谢谢。”
刘凌几乎是用逃窜一样的速度跑离泰光阁的。直到已经离得有些距离了,他依旧听得见泰光阁里发出的凄厉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
乌鸦会反哺,羔羊会跪乳,畜生尚且如此,人呢?
可若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就算怀有万分孝心,又能往何处托付?
刘凌早早丧母,母亲给他留下的印象不过是一道目光、一双柔软的手掌、一声声温柔的轻唤…
可刘凌却能肯定,自己愿意为了这些仅存的印象付出一切。
魏国公夫人为了窦太嫔愿意行刺皇帝;窦太嫔为了得到魏国公夫人的消息宁愿教他不外传的武艺…
就在他以为宫中已经没有什么亲情的时候,却又让他看见了这样的一幕幕。
多么讽刺啊!
冷宫外有人拥有亲人却不在乎,冷宫里有人想要求却求之不得。
“你怎么又皱着眉头?想太多担心掉头发。”
在竹林里和宫人采集竹笋的薛太妃见刘凌来了,连忙抛下手中的锄子,几步走过去,将梦游一般的刘凌拉了过来,用手指抻开他的额头。
刘凌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竹林里,才明白过来自己恍恍惚惚之下,竟习惯性地来了绿卿阁。
看着面前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薛太妃,刘凌不知为何鼻腔一酸,撒娇地扑到薛太妃怀里,抽抽泣泣地不愿意再抬起头来了。
“怎么了?昨天出了什么事吗?你父皇还是袁贵妃吓到你了?”
薛太妃摸着刘凌柔软的头发,有些诧异地看着怀中的孩子:“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发生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薛太妃冷静的声音让刘凌渐渐安定下来,但大概是因为薛太妃的怀抱太温暖,亦或者这样的情况实在少见,刘凌竟有些眷恋的不愿起来,声音闷闷地解释着自己失态的原因:
“魏国公夫人死了。”
“谁?”
太久没接触到外面的事,薛太妃一时有些迷茫。
“魏国公夫人,窦太嫔的母亲。我刚刚从泰光阁回来。”
薛太妃这才明白过来,倒抽了一口凉气。
“死了?死在宫里?”
“是…”
刘凌想到昨天发生的所有事,委屈的情绪越来越重,已经渐渐收住的抽泣声又重新响了起来。
“呜呜呜,魏国公夫人死了,刘赖子也死了。皇后被废了,父皇抢了我的软轿给了贵妃娘娘,大哥被关进中宫了,二哥在观里,父皇说我‘成何体统’,还用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看我…呜啊啊啊啊啊!”
刘凌心中的苦闷和委屈被竹筒倒豆子一般吐了出来。
“慢慢说,慢慢说…”
薛太妃听得模模糊糊,把刘凌从怀中拉出来,牵着他的小手往绿卿阁里带去。
一个时辰后。
“…事情就是这样。”
刘凌红着鼻子扁着嘴,他从头到尾是边哭边说完的。
在麟德殿只顾着害怕和紧张,还要绷紧精神做戏,根本没时间想委屈不委屈,这时候心神一放松下来,立刻有了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薛太妃也算是放了心。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受到了这么多不堪的对待,若是刘凌还能一副乖巧冷静的样子,那他就不是有潜力的孩子,而是麻木不仁的怪物,又或者是已经快要疯掉的前兆。
“魏国公夫人元氏昔年曾经随夫从军,是一位性格光明磊落的夫人。”薛太妃似乎对代国许多士族都极为熟悉。
“魏国公为世子时,性格颇为懦弱,当年窦家老太君让他娶了元氏,就是冲了她泼辣能干的性子,又是同为将门出身。只可惜她一直无子,只得了个女儿,便是窦太嫔。”
“出了那种事,魏国公家还能站着,窦家在军中威望果然让人忌惮,这下刘未找到机会了,他也是能忍…”
薛太妃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
“也是因为窦家妻妾争得厉害,大概魏国公一死,她拼着自己死了,也要拉全府下水。这位国公夫人是刚烈的脾气,不想她打下来的家业留给别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
薛太妃叹了口气。
“窦太嫔其实以前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兄,原本可以过的很好的,京中许多人家的女孩都羡慕。选妃的那段日子,国公夫人正好挥剑砍断了魏国公爱妾的一条手臂。这个爱妾,又是魏国公庶长子的生母。”
刘凌听到魏国公夫人以前居然这么“凶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窦家那位老太君,后来就做主让窦银屏入了宫,呃,窦银屏就是窦太嫔。这是公府老太君对国公夫人的警告,却葬送了窦太嫔一生的幸福。”
薛太妃似乎很久没和人说过这些过去了,脸上满是追忆之色,语气中也多有感慨和同情。
刘凌根本没接触过“宅斗”,对这些听得一知半解,两眼几乎放直。
“也是,我和你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薛太妃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窦太嫔一定很伤心,她在家中是国公夫人一手带大的,脾气也像她。昔日在京中时,许多公子都躲着她走。若不是国公夫人护短,养不出这样的脾气。”
‘谁的母亲死了会不伤心呢?’
刘凌垂下头去,玩弄自己的衣角。
薛太妃也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定定地发起了呆。
‘薛太妃这么傲的脾气,薛太妃的母亲应该也很护短吧?什么样的老夫人能养出薛太妃这样的脾气呢?’
刘凌心中突然升起了好奇。
鬼使神差的,刘凌突然脱口而出:
“薛太妃您的娘亲还在吗?下次宫宴,我想办法找找看!”
听到刘凌的话,薛太妃的身子突然一震。整个身子也无力地软了下来,全靠撑着桌沿勉力支持自己不倒下去。
“薛太妃,您怎么了!”
刘凌吓了一跳,连忙凑到她身前搀扶。
“没事…”
她虚弱地摆了摆手。
刘凌依旧担心地凝望着她。
“刘凌,你不必去费心打听我的母亲。”
薛太妃摸了摸刘凌的头顶。
“我薛家满门,十几年前就已经没有人了。”
“啊?薛太妃,对不起,我不知道…”
薛太妃闭了闭眼,似乎是不堪重负一般,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
刘凌也只能噤了口。
屋子里原本伺候着的如意和另外一个宦官满脸担忧的神色,一个有些埋怨地看向刘凌,一个径直到后面去泡茶了。
竹叶制成的茶水被送上来后,如意总算是找到了可以说话的契机,将竹叶茶放在两人面前,笑着暖场:“三殿下从外面进来,又哭过,还是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太妃,您刚才着了风,最好也喝一点。”
“薛太妃,我年纪小,有许多事您不跟我说是正常的。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刘凌看向薛太妃,并没有选择喝茶。
如意是好意,但他不想逃避。
“魏国公夫人死时,旁边的侍卫说,若是我能早点告诉魏国公夫人窦太嫔的消息,也许她就不会做这种事。她是以为窦太嫔死了,才愤而出手的。”
刘凌的小脸上,满是说不出的慎重之色。
“为什么静安宫里的太妃太嫔都不能出去?皇祖父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静安宫里那么多太妃太嫔、还有像王宝林、桑昭仪那样的低位太妃,家人到底知不知道她们的生死?”
刘凌眼中满是悲哀之色。“事情发生之前,我听贵妃娘娘的意思,似乎每年都有诰命夫人请求她们能见冷宫里的亲人一面,却从来没有被同意过。就连皇后都为此受了训斥…”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想帮帮她们。我现在还小,但我会慢慢长大的,一年宫宴不成,还有两年宫宴、三年宫宴,总有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你想的太简单了!命妇哪里那么容易和皇子接触!何况袁贵妃有孕,你还能过几年好日子都未可知!”
薛太妃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一般摇头:“你若没忍住和命妇们接触,袁贵妃只会认为你另有预谋…”
“如果我注定要死,那我死之前也该做些有用的事!如果我只会装聋作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第二个魏国公夫人、第三个魏国公夫人死在我面前吗?”
“又和你有什么相干?!”
听到刘凌小小年纪能说出这样的话,薛太妃难掩吃惊。
“怎么不相干!”
刘凌的脖子梗的直直的,语调也越来越高。
“您教我,‘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更何况静安宫里的太妃们对于我来说,是我朝夕相处的邻居、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我皇祖父的妻妾!你们怎么能是不相干的人?等我长大了,这些太妃的父母也许都已经年逾古稀,他们真能等到我长大吗?”
“你…”
“帮帮我吧,薛太妃,您那么厉害,一定能想到法子!我不想再像昨天那样,什么,什么…都做不了了…”
刘凌突然崩溃了似的露出痛苦的神色。
“好多好多血…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定很痛…”
“傻孩子…”薛太妃柔声唤他。“傻孩子,那很危险…”
“我能成帝啊…”刘凌掩面抽泣:“我有天命,我不会死的!”
这是他第三次说这种话。
薛芳心中升起重重的疑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薛芳,你告诉他吧。你要是不告诉他,我告诉他!”
一声清亮的女声从门后传出,转出来一个人影。
刘凌一惊,转头看去,正是满脸泪痕的张太妃。
“我家里人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张太妃哭的梨花带雨,“…我父亲知道的太多,到底有没有事?我娘本来性子就柔弱…”
“我要不是通医理,只不过还是个小小的才人,哪里能封妃?谁知道没给家里带来什么好处,还惹了这么多祸…”
“你…你也怨我?”
薛太妃如遭雷击。
“不怨不怨的!”张太妃嘤嘤嘤地哭着:“可我也想娘了啊!还有我的小外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都十几年没出去过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刘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局面。
张太妃的话似乎让薛太妃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她摇了摇身子,揉了几下额角,喟叹道:
“罢了,我告诉你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只不过因为那时的我太过愚蠢,所以才不愿向人提及。”
薛太妃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地对着称心如意喊道:
“去把门关上,你们都出去!”
听到薛太妃的话,屋子里的人退的干干净净,只剩下薛太妃、张太妃和刘凌三人。
“这回忆太痛苦,我怕我中间说不下去。到那时候,就由你来补充。”
“是。”
张茜边擦眼泪边点头。
在刘凌既惊喜又带着隐隐不安的表情中,薛太妃幽幽开口:
“我们只是不能出去,其实已经是万幸。说到这件事,就要提起先帝…”
第26章 有家?无家?
平帝刘甘好断袖,但一开始隐瞒的太好了,没有人发现他爱男人。
悲剧就从“没发现”开始的。
刘甘有四个弟兄,他是皇后所生,虽是第三子,但前面两个兄长的母妃份位都很低,早早就封了王出了宫去,最小的那个儿子又太年幼,不成大器。
刘甘被立为太子时,正是恵帝病重之时,那时候太子妃是皇后的侄女,太子嫔和其他妾室都是当朝权臣之女,刘甘的东宫后戚中几乎占了朝廷的小半势力,没有废什么力气就坐稳了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