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医是杏林圣手,处理这区区的外伤自然是小事,刘凌听到没有大碍,也就不把心思放在身上的皮肉伤上,坐在殿下任由孟太医施为,一边配合着他的动作,一边思路清晰的将今晚的事情一一说来。
从一开始鲤鱼变金龙时起火开始说起,到后来跳出三个刺客、有人在人群中造谣生事,煽动乱局,自己不得不斩断洪彪的手臂,刘凌说的极为仔细,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把所有事情说完。
其中的惊险和紧张之处,即使刘凌只是不带任何情绪地叙述,也可想而知。不但刘未抿着嘴唇面色铁青,就连替刘凌包扎的孟太医都有几次闪了神,包扎的手停了一瞬。
“儿臣认为,疑点有三:第一,楼顶的龙灯乃是此次点灯的重中之重,将作监和京兆府应该检查了无数遍,为何还会藏了人在灯中?到底问题是出在将作监,还是京兆府?”
“第二,儿臣开放内城之后,下令搜身,有百余人掉头就走,行迹诡异,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在百姓之中煽风点火,所图为何?”
“第三,儿臣遇刺,楼下同时火起,说明这些宫灯和摊贩早就被人做下了手脚,此人一定熟悉京中各路情况,又有能打通京兆府差吏的关系,如果细细盘问京兆府这段时间走动之人,说不定会有一些线索。”
在观灯的地方摆摊子,看起来像是什么人都可以摆,但这种地方人人都知道好赚钱,自然是挤破了头都要进去,能够混进去,还能摆在最热闹的地方的,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小贩。
“哪里有那么麻烦,是谁动的手,朕心里清楚!”刘未狰狞地笑着:“他倒是想先发制人了,却没想到你不是什么无知的孩童,也没那么容易被杀了,此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恐怕在家里懊恼呢!”
刘凌听着刘未的口气,赫然一惊。
“父皇的意思是…”
“好了,你今日惊魂未定,还是下去好好休息吧。三日后开大朝,你再来听政。你二哥那边…”
刘未顿了顿,似是无意般说道:“就说你遇了刺,其他不用多说。”
刘凌怔了怔,俯身领旨。
“孟太医,虽说老三身上的都是皮外伤,但这个天气,身上有伤也不方便,你多操心下老三的伤口,勤给他换药清理,不要留下什么毛病。伤口如果处理不好,到了天阴下雨,难免麻痒,朕不想见到他日后说自己伤口有什么问题,你可明白?”
刘未郑重地吩咐着。
“陛下放心,臣一定亲自为殿下包扎清创,绝不假手于人,必不会让殿下留下疤痕。”
孟太医看了看刘凌的头发,嘴角难得的扬起一个弧度。
“殿下这头发,恐怕也要用些生发的汤药才好…”
刘凌见孟太医取笑他,烦恼地抓了抓脑袋。
“好了,朕现在没心情听笑话。”刘未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你们都离开吧,朕今晚还有许多事要做。”
“是!”
“是!”
出了紫宸殿,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两人俱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看着灯火通明的紫宸殿,刘凌和孟太医都不知怎么的,朝着宫中唯独一片漆黑的冷宫方向看去。
“…往年还有奶娘做一桌好菜,今年不知道怎么样了。”
刘凌语焉不详的叹息。
“竟已经像这样过了二十几个寒暑了。”
孟太医情绪有些低沉。
“还不知再要等几个寒暑…”
“会好起来的。”
刘凌长长地呼了口气,看着口中吐出的白雾在空气中慢慢地散开。
“人常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从代国开国以来,宫中恐怕也没有几个皇子,能像他这样多灾多难。
“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孟太医看着刘凌,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他静静地立在刘凌的身边,随之附和。
“殿下必能一飞冲天!”
“哈哈,借孟太医吉言了!”
***
刘凌出了事的消息,不必多久,就传遍了东宫。
刘祁听到宫外战鼓擂起的时候,正在和徐枫对弈,惊得手中的棋子掉了都没察觉,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他直觉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无奈刘祁不出宫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可用的人手,派出去的宫人们去打探消息,却被戒严后四处巡视的宫卫们赶了回来,连东宫的大门都没能走出去。
等前面隐隐约约传出消息说三殿下出了事,连金甲卫都触动了以后,刘祁心中咯噔一下,连安静地在屋子里待着都做不到了。
如果老三出了事,他便是最后得利的那一个,无论这事是不是他做的,父皇恐怕都要怀疑到他身上来。
他确实没这个实力,可难保方家…
如果真是他们做的,他该如何自处?
父皇真会相信他是无辜的吗?
刘祁心如乱麻,在屋子里实在呆不住,索性披起父皇赐下的裘衣,在东宫里吹着冷风,满脑子乱想。
他听得外面越来越乱,甲兵卫士不停地来回巡视,宫中一片灯火通明,却不似往年那般宫人们成群结队的出来观灯,反倒有一片肃杀之气,更是难以相信。
直到刘凌被紫宸殿的人送了回来,头发没了一半,束发的金冠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身上穿着的甚至是父皇平日里的常服,只有那件黑色大氅还是一开始出去时的打扮,不由得一惊。
再看老三脸上、手臂上多有伤口,神色也是疲惫至极的样子,刘祁忍不住奔出几步,貌似关心实则害怕地问道:“三弟,你这是怎么了?”
见刘祁奔了出来,刘凌脸上露出一副复杂的表情,半天没有言语。
就在刘祁被刘凌奇怪的表情望到有些尴尬和恼怒的时候,刘凌才神色如常地对着二哥行了一礼,淡淡地回应。
“没什么,登楼时遇刺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在晚饭后,九点左右。
小剧场:
贺穆兰(摸摸下巴):之前还在吐槽鲜卑有王子姓是“秃发”,想不到这本书里就真见到一个秃发王子。
刘凌:(恼羞成怒)我只是被烧掉了一截头发,不是秃发!不是秃发!不是秃发!
第120章 善后?乱局?
京城作为代国最富庶的地方,已经多年没有灾祸发生了。虽说历年来京兆尹如同走马观花般的换,但大多是政治上的考量,而非真的有什么大的失职。
但今年上元节,不但让身份贵重的皇子差点遇刺身亡,还使得百姓相互踩踏,死伤的人数甚至比去年泰山地动那次还要多。
定安楼上金龙炸开的画面让城中无数百姓仍心有余悸,而随后四处起火的场面更是让人许多百姓彻底对京兆府的能力失去了信心。
这些都还好,更可怕是之后层出不穷出现的问题。
定安楼上的金龙灯被人动了手脚,从里面跳出三个人来,是许多百姓都看见的,事情一发,就有聪明的禁卫军立刻捆了在场协助点灯的将作监官员,然而等到宫中派人去捉拿那几个做灯的匠人时,却发现这些匠人都已经死了。
杀人灭口,手段毒辣,根本不留下一点线索。
将作监的官员们因此受到了内尉严厉的盘查,有好几个受不住刑,就这么死了,还有硬撑下来的,也是回答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本就是管理匠人的官员,又不是亲自制作东西的工匠,真有什么猫腻,确实也是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
皇帝刘未身边也不乏能人,在城楼上取下已经烧毁的龙灯残骸一盘查,发现这灯确实被人动过了手脚,灯油和引信里有硝石和硫磺等物,突然炸开的部分更是和江湖中一个以制造烟花爆竹、引线火弹闻名的门派有关,名唤“雷火门”。
这雷火门的祖师爷据说是炼丹道人,在炼丹的时候发现了“雷火”的秘密,便在江湖中创立了这个门派,并不在江湖中走动,只是以这个为手段营生和自保,并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但也算是别具一格。
刺杀皇子的人用的是雷火门的不传之秘,这一下子这个门派就倒了霉。刘未直接下了一道旨意,让雷火门所在的漳州当地出动兵马,剿平这个门派,将雷火门的门人和剩余的“雷火”带回来。
这东西作为武器太过危险,刘未已经决意不准让这种东西流入民间了。
至于后来刺杀刘凌的那个用匕首的刺客,一打开口中塞着的木条就咬舌自尽。内尉们检查时发现他的后槽牙被人掏空了,里面放了剧毒的药物,显然是早就培养好的死士,之前刘凌叫人塞上东西,自然是找不到机会自杀,可内尉为了审讯消息将木条一拿,那人就咬破假牙,中了立刻毙命的猛药,死在了当场。
至于那个被刘凌削了手臂的倒霉蛋,流血过多差点没活过当晚,整个太医院的人辛苦了一夜,才好不容易将他救回来。内尉担心他会这么死了,不敢强行逼供,仔细盘问了许久,他却一口咬定是担心暴民作乱,才要放箭保证内城不失。
洪彪已经是多年的宿将,当年也是禁军一名统领,只是曾玩忽职守耽误了刘未一件事情,才被贬去看守城门,除此之外,再无劣迹,平日也很少出内城,查不到什么交往过密之人。
一桩一件,几乎是滴水不漏,即使真找到什么证据,也是不可用的证据,扳不倒方家,更抓不住他造反的证据,刘未心中暗恨,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内尉们想要撬开洪彪的嘴,却无计可施。
在这一点上,洪彪确实是个硬汉子,硬的刘未牙痒痒。
上元节的灯节出了事,除了无数无辜的百姓遭殃,更影响到了明年开科的士子们。
今年来观看登楼的除了普通的百姓、京中的官员,还有许多为了明年年初礼部试而提早来京城的士子,这些士子平日里舞文弄墨倒是可以,可遇到这种人挤人能把人踩死的局面,被推倒挤倒着不知凡几。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在踩踏中死的死,残的残,即便一点事情都没有的,也在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想要用最好的精神面貌来对待明年的科举,显然已经是枉然。
礼部和刘未最惋惜的就是这一点,说起此事,简直是悲痛莫名。反倒是聚集在京中的那些豪商,由于带的家丁众多,商人又惜命,一见情况不对就先跑了,居然没损失多少人。
更可怕的是,这段时间京兆府天天有人奏鼓告状,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的门槛也差点被人踩破。
灯节之时失踪了不少人,尤其以女人和小孩居多。
每年灯节人贩子拍花子的人本来就多,混迹在人群中对着合适的人下手,是以每年京兆府在灯节过后都要处理不少这样的案件,今年局面更乱,京兆府的人忙着救火已经是焦头烂额,哪里管得到这些别有用心之人?更别说有的人不见得是失踪了,恐怕就是罹难了,只是家人不愿意承认,情愿他们是失踪了罢了。
京兆府没有办法,那些家中失了人的就一层层上告,状告京兆府不作为、草菅人命等等,所以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均有诉状,可这些衙门心里也清楚地很,不是不作为,也不是草菅人命,实在是太多了管不过来,也没法子管,只能派出差吏们一个个安抚,但想要解决问题,也是太难太难。
踩踏之后,官员及其家属被暴动的百姓抓做人质、盾墙,企图抵挡城头的弓箭,这些观灯的人家里有些是举家出来共襄盛举的,家中长者有当场被人推进人群里踩死的,也有脱险回家后一病不起眼见着不行的,还有受伤的、受了惊吓的,太医院这段时间忙到日夜不休,全是为了这些老大人、老诰命们奔波。
吏部和太常寺递上了一本在灯节中痛失父亲或母亲的官员姓名,刘未草草一看,差点没又一口血喷到折子上。
虽说无人可用时可以“夺情”,可同时夺这么多人的情,哪朝哪代也没有出现过,真要这么做了,“丁忧守孝”就真成笑话了。
可如果真的同时损失这么多京官,就得临时在地方上征召官员回京填补,上下人员一动,又给了吏部许多可乘之机。唯一高兴的就只有来年考恩科的士子们,对他们来说,明年不但不会“有官无缺”,恐怕要缺多人少了。
一时间,刘未是七处冒火,八处冒烟,京兆尹从出事第二天起被至少弹劾了十几次,全靠刘未以“现在无人可用”压了下来。
好在其他人都不傻,京兆尹现在是最忙乱的时候,从百姓到官员都对他没有好脸色,更没人觊觎他这个位置自讨苦吃,御史台和其他官员弹劾他,大多是有官员在那场动乱里吃了亏,想要在他身上泄愤而已,可平心而论,那种情况,冯登青能做到最快速度灭火,已经是很有能力了。
另一边,刘凌以一种简直让人刮目相看的方式登上了代国的舞台。关于他的一切,都被无数人津津乐道。
士子们说他登楼时向众人行师礼,是礼贤下士;武将们说他能在三个刺客手中逃出生天,有勇有谋;官员们说他临危不惧,调动兵卒,胆识过人;百姓们则夸夸其谈他的长相、威武,他身边跟着的宫女如何身手了得…
若不是刘凌如今只有十三岁,恐怕等他一纳妃的时候,各家女儿们都要挤破头。这一场应对实在是太漂亮,相比之下,之前主持冬祭的刘祁就显得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了。
因为官员出缺,吏部开始忙碌起来,而作为吏部主官的方孝庭却报病在家,许多事务无法处理,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官员上奏请求方孝庭重新回到朝堂,刘未就算差点咬碎一口牙齿,也只能准了方孝庭重新任职。
当看到方孝庭得到诏令后的第二天,就和没事人一样开始上朝时,无论是刘未,还是刘凌、刘祁,心中都百味杂陈。
京中那么多人都出了事,方家却因为方孝庭报病全都没有去观灯,满朝文武之中,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没收到波及,这其中就有方家。
想到三皇子若有意外,二皇子就板上钉钉的储君,众人心中都有些了然,只是找不到证据,方党又一手遮天,加之这次祸事中出事的也不乏方党众人,也就没有人敢置喙。
只是方党和皇帝之间的氛围越来越剑拔弩张,连带着二皇子也在其中受到了牵连,许多痛失亲人或在那场争斗中受到刘凌照顾的官员,开始渐渐往刘凌身后站队了。
***
下了朝,刘祁追上已经走远了的曾外祖父,满脸犹豫。
“怎么?殿下找老臣有事?”
方孝庭依旧还是那副沉稳有度的样子。
“是…”刘祁踌躇了片刻,这才挣扎着问出口:“上元节那天…那天…是不是阿公您…”
方孝庭眯了眯眼,笑着装傻。
“殿下在说什么?老臣可听不懂。”
“不是,您这样说,让我有些为难。”
刘祁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
“我想有个答案,哪怕是不是也好!”
“殿下多虑了,其实又和您有什么关系呢?”
方孝庭模棱两可地回答,突然顾左右而言他。
“咳咳,殿下觉得那些点心,可还合口味?”
他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在问他点心合不合口味!
他居然在问他点心的事情!
刘祁瞠目结舌。
第121章 诬陷?意外?
皇帝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不但刘凌吃惊万分,就连方孝庭都有些意外。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皇帝血洗满门的准备,开始让小儿子一点点转移自己的资产,甚至将家中有资质的第三代都送了出去,就是防止自家如同当年的萧家、薛家一般,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但他在内心里,是不相信刘未敢鱼死网破的。他看了他无数年,从还是个孩子看到现在,最明白他的性格如何,若是一开始就能鱼死网破,他早就这么做了,偏偏他想的太多,又太顾忌名声,没找到天日昭昭的证据,是不可能做出血洗满门之事。
他登上皇位便是通过这样的手段,到如今百官不能齐心,不无当年太后血腥手段镇压的结果,加上先帝的名声那样之坏,以至于刘未从登基之初,就格外在意自己的名声。
若不是他如此自傲,总想着能青史留名,拥有和高祖、景帝等贤明帝王一般的名声,他也找不到那么多可趁之机。
所以刘未下了征召令,他虽怀疑其中有鬼,但还是在谦虚的推辞几下后选择了回到朝堂。
如今的朝堂乱成一团,最是好施展的时候,方孝庭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凡有“共处”的机会,他就不会想到最后鱼死网破的那一日。
但方孝庭回到朝堂后,却感觉到了和过去不一般的气氛。
往日的他,是一言九鼎的,是受人尊敬的,是从者如云的,而如今的他,虽表面上依旧风光,可他不是笨蛋,那些朝中同僚们眼神中隐隐的戒备,以及处理朝政时的小心翼翼,都告诉他,对于上元节灯会那件事,自己做的也许没那么漂亮。
都怪刘凌那替身!
“关于恩科的‘礼部试’,虽然是加恩科,但如今官员空缺众多,仅仅靠往年那十几个位置已经不够了,臣请‘礼部试’放宽条件,增加名额,允许各地的‘荐生’与考生一同参加礼部试,最终选拔出合适的人才…”
方孝庭心中不无得意的奏议着:“今年春闱之后,吏部的‘选试’也可以放宽条件。”
百官们有些议论纷纷。
在官员的任免、选拔和开科取士的问题上,吏部一直咬的死紧,可如今却同意皇帝放宽人数,并且明确表示吏部今年的缺员严重,允许荐才一同入试,这又无形中加大了寒门入仕的机会。
方孝庭为何要向皇帝是好?
而皇帝又会接他这个示好吗?
“即使是当科进士,也不能马上任用,荐才更是如此,吏部若觉得缺员严重,可以在经过历练的下级官员中提拔,没必要立刻从当科进士中选取。”
出人意料的是,刘未态度强硬地拒绝了方孝庭的示好,并且让吏部立刻提交可以提拔、晋升的官员名单以及历年来的考核情况等等。
刘未对待方孝庭,一向是又忌惮又重用,因为他已经当朝三十年,不说一手遮天,也至少占了半壁天下,有时候刘未不进行退让,政令甚至能延误许久才推行下去,让人不能不小心翼翼。
可现在刘未明显表现出对方孝庭的不客气,倒让其他官员吓了一跳,心中更是对日后要面临的站队问题头疼不已。
对于方孝庭来说,皇帝如果对他一直和颜悦色,他反倒要忌惮万分,即使还在朝中任职,也要准备好撒丫子跑了,可皇帝这样一面用他又一面恨他,恰恰证明了他心中有疑虑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方孝庭一颗心反倒定了下来。
即使被刘未当众甩了脸,方孝庭也没有因此脸色难看,反倒越发眉飞色舞,老当益壮了。
上元节虽然出了那样的事,可该坐班的还要坐班,该上朝的还是要上朝,只不过人手越发显得不够,每个官员都一副怨声载道的样子。
刘凌和刘祁第三天就恢复了六部的历练,刘祁依旧是投卷如云,刘凌则是每天埋首于卷宗之中,从浩瀚如海的各地将领中要找出情况没有那么糟糕的地区,然后整理好资料以供父皇参考。
就在京中官员惊讶于局面之平静时,在春闱之前,终于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二皇子刘祁和吏部尚书方孝庭突然身陷丑闻之中。
因刘祁在礼部历练,其曾外祖父又是吏部主官,所以向刘祁投卷的士子人数,要大大的多于其他达官贵人,其中有两位士子,一名叫孙清,一名叫韩元林的,所投卷的内容极为精彩,不似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士子所作,倒像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辣之人一般。
最妙的是,这两人都并非年少气盛的年纪,一人三十有二,一人三十有四,稍作磨练,就可大用。
刘祁将行卷递给了方家之人,一开始方顺德还以为这行卷可能是有人代笔,所以召来了两位士子在方府做客,一一问话,其言谈举止,都不同于常人,而且为人处世落落大方,并不猥琐。
像是这样可用的人才,又是刘祁难得的请求,方顺德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向礼部做了推荐,为这两个士子谋了个“荐生”的位置,只要能过了礼部试,就板上钉钉的能去做官。
这一举动,自然是引起许多士子的羡慕和嫉妒,恨不得也能这样鸡犬升天,向刘祁行卷者也就愈发疯狂。而孙清和韩元林也犹如未来储相一般,不但在各方受到照顾,连同科们都对他越发追捧。
这两人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对刘祁和方家也就越发毕恭毕敬,俨然一副方家门生的样子,可这样的风光好景不长,上元节没过多久,有人敲响了大理寺门前的登闻鼓,一纸血书,将孙清和韩元林给告了。
案情并不复杂,不过就是状告在路上结伴同行的士子孙清和韩元林看上了他苦心炮制的行卷,在翻山赴京的路上趁机将他们推下了悬崖而已。
此事原本应该是一悬案,所幸的是那处悬崖下面有一棵古松,将此人拦在了树上,这士子坠下山崖,最终只不过是腿骨受了伤而已。
案情虽然并不复杂,但由于涉及到皇子和方家,便让这件案子变得有些棘手。而且这位士子年后才赶到京城,虽然状告的是孙清和韩元林两位士子,但手中并无证据,也没有人能证明那两本行卷是这两人写的。
况且他们遇害之地在离京三四百里的晋州深山,按照这位士子的说法,他跌下山崖后得山中的樵夫所救,在樵夫家中休养了一月,又求了樵夫为家中送信,一能够走动,就在当地雇佣了马车进京准备赶考,生怕耽误了今年的恩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