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五经》学的很好,甲科里少有才学如此出众的寒门学子,所以祖父才会不拘门第收他为弟子,只是他运气一直不好…”
贺琦圆溜溜的眼睛里竟然也出现了惋惜之情。
“马兄别嫌弃他的出身,他很重感情,为人也很宽和,等你和他真正相处,就会发现他是个值得来往的益友。”
‘让他和庶人为友,岂不如和猪狗同圈乎!’
马文才刚刚想出声讥讽,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他来到会稽学馆,便是想要让祝英台死心塌地恋慕上他马文才,让她的眼睛里只有自己,但前世的祝英台会看上梁山伯,这梁山伯必定有过人之处。
五馆之中,分为三科。
甲科学习明经和时务策策,乙科是律学和礼、乐、射三艺,丙科则是书学和算学。
三科可以互相就读,但要就读必须通过考试,甲科、乙科和丙科一视同仁,三科同过者可随意选修三科之课,其中甲科入科考试最难,通过者成为“甲生”,整个会稽学馆里甲生也不到二十人。
但凡士族子弟为了日后仕官,自然学的都是甲科,这一点上士族有先天的优势,因为他们从小便学习《五经》,祝英台来五馆读书,自然也会去读甲科,而不是学习什么律法之流。
贺琦既然说梁山伯五经学的很好,那想必梁山伯之前学的也是甲科,他守孝三年,功课应当不会落下,反倒能更清净的读书,说不得在甲科之中成绩还不错。
如果前世祝英台会被梁山伯吸引,那这一世说不定也会。除非他限制祝英台的行动,否则想要让祝英台和梁山伯毫无交集几乎是不可能的。
即便他不懂男女之情,也知道一个人处处限制另一个人是让人生厌的做法,说不定还会将她推向梁山伯。
只有让梁山伯绝对不会对祝英台产生情愫,又或者一产生情愫便生出罪恶感,才能及时遏制住两人感情的源头。
有什么办法能让梁山伯知难而退呢?
重感情的人,总该知道什么叫“朋友妻不可欺”!
马文才握紧拳头,心底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要折节下交…
和那梁山伯成为至交好友!
第13章 自荐枕席
贺革见到马文才和梁山伯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未免梁山伯尴尬,所以便寻了个由头将他先行带离了。
贺革的父亲贺玚曾经是梁帝萧衍的老师,自然明白皇帝建立五馆是为了什么。只要士族把控取仕之路一日,天下的英才便不可能尽归天子所有,甚至还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使得这些寒门才俊永远无法出头。
但在等级森严的门阀制度下,高门华阀依旧垄断选举,仕官也更注重家世,国子学一出,五馆曾有的美好设想更是犹如镜花水月一般渐渐被打破。
他的父亲曾经一心一意要为皇帝擢选寒门人才,可随着第一批五馆生走向仕途的学生处处被士族打压抑制,根本无法脱颖而出,至今还在低级官吏之中沉浮,五馆生徒大减、走向衰微,已经是大势所趋。
即便皇帝再想用什么法子鼓励寒门学子积极走向仕途,可也只能是一时利诱,不能根本解决“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局面,仅仅靠寒门子弟自己的努力,是无法让天下人都认同的。
但这终究是父亲和陛下的理想,所以贺革愿意接下会稽学馆的烂摊子,也愿意收下父亲最后托付的事业。
梁山伯其实出身并不算卑贱,他的父亲曾是山阴县令,也曾因聪颖而被贺革的父亲贺玚收入门下,只是他时运不济卒于任上,留下了孤儿寡母。
梁山伯从小跟随父亲读书学习,天资聪颖,却因为需要照顾家中田地和赡养体弱的母亲,一直得不到很好的学习条件。
直到皇帝开设五馆,贺玚挂念弟子的遗子,也修书让他去会稽学馆,梁山伯才在母亲的鼓励下入读五馆。
五馆生本来就有地方上供给学生食宿和一应费用,梁山伯再将家中田地租给同族耕种得租再留给母亲,得以两全其美。
梁山伯心无旁骛之下,才学也突飞猛进,因为梁父的关系,尚且年少的时候就也被贺玚收入了门下。
但贺玚收他入室时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加上还要为其他生徒授课,大多数时候倒是只有个师徒的名分。
等贺玚去世将梁山伯托付给贺革时,贺革也只来得及打好他的基础,都还没有好好教导梁山伯,梁山伯的母亲就病重了,他只能休学回乡侍疾,之后又是守孝数年。
说起来,他和这孩子,也算不上有多了解。
贺革是个真正的君子,对于父亲临终前的托付,他是一心一意想要完成的。父亲临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没得过他多少照顾的弟子。
所以贺革想要帮他,因为这是父亲的遗命,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帮他。
他可以让梁山伯拥有最好的学习条件,也可以不拘门第的倾其所学的教导他,但他只是个博士,解决不了九品中正之下的选官规则,也没有办法让他从吏门一跃成为高门。
士族二十就可出仕,寒门三十方可为官。
梁山伯的父亲半生为吏,在县丞上熬了近十年,到了三十岁方才为县令,梁山伯现在十九岁,就算学冠甲科可以得到那“天子门生”的名额,可他的年纪如今已经成为了最大的阻碍。
国子学“十五而入,二十则出”,因为士族二十便可出仕。可梁山伯已经等不到入国子学了,等到天子考核之日,他早已经年过二十。
梁山伯的运气实在是太差太差,虽有父荫,却刚刚拜师不久便遇见恩师仙逝,在五馆最鼎盛的时候回乡侍疾、守孝,又在陛下对寒门大开后门的时候,遭遇了上天对他的恶意。
十五岁到十九岁之间的四多年,他几乎是自学成才,被完全蹉跎掉的。
没有了这次机会,贺革只能为他争取“除吏”的名额,让他和士族一般可以一出仕就为官,而不是和无数寒门一样从胥吏做起。
哪怕是个浊官,也比当小吏强过许多。
可要当官,是需要有“缺”的,“缺员”需要官员向上“报缺”,而后有人举荐,如果只是个寒门想要补缺,其中之复杂绝不亚于中正选官。
仅仅有为官的资格和为官的才干,并不足以就此仕官。
贺革希望他们同门之间交好,但徐之敬门第成见颇深,褚向自幼父母双亡由叔伯抚养,在家中同辈子弟之中深受排挤,空有门第而无实权。
唯有马文才,有才华,有野心,有门第,家中在地方上又有实权,是真正能够提携梁山伯一把的好人选。
真正的簪缨世族,贺革反倒不敢生出让他提携梁山伯之心。
当时贺革收了马文才为入室弟子,也未必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可看起来,马文才虽然品性不错,但心性也还没豁达到破除门第之见的地步。
“我原想着马文才可以与你为友的,他初到学馆,又不是会稽人,你则是会稽人士,又熟悉学馆事务,你二人互为友朋,都能有所裨益…”
贺革叹着气,看向梁山伯。
“不过你也不用沮丧,交情需要相处而来,时日久了,你总会遇到人生中真正的益友。”
“让文明先生费心了,其实您不必为山伯考虑这么多…”
梁山伯自然听得懂贺革在说什么,闻言眼眶有些湿热。
“富贵本是天定,在下能够和这么多优秀的同辈一起读书,便已经是山伯的幸运了。”
他师承贺玚,但却和贺革有师徒之实,两方都不知道该如何称谓,梁山伯也不敢认为自己是贺革的师弟,便一直唤他的字“文明先生”。
老馆主贺玚和新馆主贺革都是君子,也是良师,这是他的万幸。
至于其他,不敢肖想。
“其实除了你,我也不放心褚向。为官需要‘器量’,他性子有些懦弱,偏偏又长成那样的相貌,我总担心他因此心性受损。如果只是在我门下读书还好,现在他为了取得功名,也准备入学馆搏一搏那天子门生的名份…”
贺革一口气叹的老长。
“我只希望你们都能看在师门的情分上,在日后互相扶助,勿要用世俗间的身份地位蒙蔽了你们的内心。”
“山伯明白,如果褚二郎有所需要,山伯一定义不容辞。”
梁山伯重重点头。
“至于徐之敬,哎,罢了,他这样的,我倒要担心别人才是。”
贺革为难地捻了捻胡须,没有多提。
梁山伯微笑。
徐师弟的性子,确实不用担心他受别人的欺辱。
“对了,我叫你来,倒不仅仅是为了马文才拜师的事情。”贺革安慰完了梁山伯,便提起正事。
“你三年前居住的学舍早就已经有人住了,如今学馆里学舍紧张,就连丙舍里都住满了人,我原想着让你和徐之敬他们一样在我的小院中客居,但今早傅歧和他新来的同舍都来寻我,说是不愿住在一间,傅歧更是指定要你和他同住,我已经答应他了。”
梁山伯错愕。
“文明先生不是说都已经拒绝了吗?”
“其他人还好,但这傅歧…”贺革头疼的要命,“我七天前安排和他新住的那个学子,早就已经被他揍到骨折抬下山去了。馆中学子如今都谈他色变,即便是新来的门第相等的士族子弟,都无人愿意和他同舍。”
“甲等学舍如今都被我安排两人一间,如果独他优待独住,怕是有要有人寻滋闹事,傅歧想要和你一间,我两厢权衡之后,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贺革拍了拍梁山伯的肩膀。“你和他既然偶然为友,算是熟人,我也不必忧虑你住宿的问题,你可愿意和他同住?”
梁山伯苦笑。
甲等学舍均是士族子弟,但凡门第差点的都落在乙等,像他这样的应该住丙等才是。
而能住在甲等之中的,无不是次等士族甚至是豪强子弟,他一个吏门寒生,即便是得了傅歧的照顾住了进去,出入之间会受到什么样的羞辱也可以得知。
贺革一直想要让他结交高门子弟,好为他日后出仕拓展人脉,所谓用心良苦,让人无法不为之感动。
可士族和寒门之间的差距又岂是那么容易填补的沟壑?
像傅歧这样的“浪荡子”,一万个仕宦子弟里也不见得出一个。
更何况傅歧要和他同住,倒不见得真是两人交情深厚,毕竟他们之前虽然是同学,但毕竟也已经三年未见了。
恐怕他也是不愿意让贺馆主日后麻烦,所以在所有讨厌的人里选一个不那么让人讨厌的罢了吧?
然而他也确实和傅歧一样,不愿贺革为难。
傅歧恐怕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提出让他入甲等学舍同住。
哎,他不找麻烦,麻烦却老是找上他。
梁山伯心中一声叹息。
“山伯…愿意和傅歧同住。”
话说那边祝英台用过了早膳,便随意在学馆里闲逛。
这已经成了她最近最大的爱好。
毕竟她是个追求“天下大同”之人,而学馆之中全是男子,闲暇时对他们的“郎情妾意”,阿不,对他们“兄弟情深”的举动在心中默默评头论足,也不失一种乐趣。
会稽学馆还没到八月初一真正开课之时,但因为学馆供给食宿和生活所需,许多寒门子弟即便暑热休学之时也不回家,馆中有不少行色匆匆的学子可供祝英台脑补。
加上祝英台有时候还会去山门前看看无数人求学的“盛况”,为自己提前“报考”的英明决定庆幸,这一晃二晃,一早上就这么晃过去了。
等她晃完了大半学馆,准备回学舍用午膳时,在甲等学舍的门口恰巧看到“一对”学子勾肩搭背,眼睛顿时一亮。
这时候人们重视礼仪,哪怕是寒门学子也生怕别人说自己举止粗鄙,人和人之间讲究个“度”,像是这样勾肩搭背互相跟搂抱着没区别一般走路的人几乎是没有。
有奸情!
大大的奸情哇!
祝英台犹如见了腥的猫,弓起身子就摸了上去,站在墙角傻笑着偷窥。
只听见个子高大的那个学子用臂肘揽着另一个学子的颈项,用清亮地声音努力着劝服着他:
“和我睡一间不好吗?许多人想跟本公子睡一间都摸不上前呢,今晚就跟我共眠吧?!”
听听,共眠!
自荐枕席呢这!
啊哟哟,霸道,太霸道了!
除了马文才,这学馆里还有走霸道风的高人啊!
祝英台激动的身子一颤。
那被揽着的学子似是有些不自在,又挣不开他的胳膊,只能用双手抓着高个子学子的手臂,语气无奈地说:“我既然已经同意了馆主的决定,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你又何必现在就跑过来找我?晚上我自会回去的。”
此人刚一开口,祝英台顿时觉得身子一酥。
她原本就是个声控,此人虽背对着她,但声音浑厚磁性,祝英台脑子里自然而然就升起了无数成熟大叔的英俊脸庞。
啊啊啊啊,这学馆里还有不是幼齿的学子吗?
声音还自带低音炮和混响啊啊啊啊!
祝英台眼睛都激动的红了。
“废话,我当然是担心你想来想去又突然出尔反尔跑了!”
高个子学子见他实在不愿意被他揽着,便松手改揽为拉,直接扯着他的手臂往里面走。
“你若对之前的舍友和善一点,就不必担心我们都跑了。”
声音磁性的带着笑意回他。
“不是我不和善,你是不知道,前几日馆主分来的那人居然当着我的面涂脂抹粉,害我差点打了一天的喷嚏,叫他别涂了还说我粗鲁,粗鲁?我只能让他看看什么叫真的粗鲁!一个大男人,涂什么粉啊!”
听到他的话,祝英台默默点头。
这几日她也见到了不少脸上涂着脂粉像是带着面具一样的“士族子弟”,虽然知道现在南方的审美是喜欢弱不胜衣的美男子,但是祝英台每次见了也确实有辣眼睛的感觉,只不过她不会真揍罢了。
什么?你问她喜欢天下大同为什么不爱涂脂抹粉的男人?
大同不代表娘娘腔好嘛!
“这…咳咳。”
“梁山伯,我在这馆里呆了四年多了,目前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你知道我也不想仕官,在这里不过是躲个清净,你在馆里的时候就替我做个遮掩吧。”高个子学子的声音里带着股哀求之意。
“如果甲等学舍中有谁敢因此置喙,我便揍他,如何?”
这样护短的绝世好攻,还不赶快从了!
祝英台要给他点个赞。
等等,等等!
他刚刚喊那自带低音炮的学子什么?
祝英台眼睛瞪得滴溜圆,脖子伸的老长。
梁梁梁山伯?
第14章 伤风败俗
梁山伯是什么人?
那是祝英台的命定cp,是传说中温文尔雅德才兼备但是出身贫寒的绝世好男人一枚!
最主要的是,这可是人人家喻户晓的古代名人啊!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问起梁山伯是谁,有几个能不知道?
从一开始,祝英台就一直以为梁祝剧情是命运的推动,所以她能轻易上会稽学馆,也会在“宿舍”里见到梁山伯,可马文才的出现,却彻底打翻了她“理所当然”的想法。
既然她这翅膀一扇,马文才都能跟祝英台一屋子了,那梁山伯被一个男人拐上了天下大同的道路也不是不可能啊!
魏晋南北朝可是有不少人好男风!
所以一听到那霸道总攻喊被拉着的年轻人“梁山伯”,祝英台简直就像是被猫挠了心一般,也不管他们会不会发现自己了,竟就这么悄悄摸了上去。
摸上去,也只为了能正面看这“梁山伯”一眼,看看自己是不是该去为“命定恋人”去努力一把,还是干脆端着小板凳从此做个幸福的吃瓜群众。
这么一想,实在是好生为难。
祝英台在这边抓耳挠心,却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不远处的一人看在了眼里。
而这人,如今脸色铁青。
马文才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才痛定思痛,决定了要和梁山伯“好好相处”,眼前就出现了这么让人无法释怀的一幕!
他看到了什么?
那出身上虞乡豪、身为士族的贵女祝英台,像是个下三滥的采花贼一般蹑手蹑脚,跟在一个寒门书生的背后,还不停伸头探脑,露出“我是不是该去喊一嗓子”的挣扎表情?
无论他千防万防,也还是防不住她对梁山伯产生兴趣吗?
既然如此…
马文才表情冷漠。
他要搞砸了这场邂逅!
“祝英台!”
马文才的身影从山亭中转出,面上露出遇见熟人的惊喜表情,三两步匆匆向坠在两人之后举止猥琐的祝英台追去。
可怜祝英台已经竭尽全力不让自己产生“存在感”,只希望前面的两个书生把自己当做和其他人一样的“布景板”,却被马文才带着惊喜的声音惊得身子一僵,脑袋极其缓慢的转了过来,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走上前的马文才。
怎么办,马文才昨天还跟我说想跟梁山伯“好好”认识认识,今天就看见梁山伯和其他男人拉拉扯扯!
她她她是不是搞砸了什么邂逅!
被傅歧拉着的梁山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也立刻下意识地回过头。
待看到早上新识得的师弟正满脸笑意地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时,梁山伯的脚步顿时一顿。
“怎么?你认识后面那两人?”
傅歧满脸好奇地看着远处那士族少年亲密地领着另一个少年向他们走来。
“个子高的那个是今早才拜入贺馆主门下的入室弟子马文才,吴兴马太守的独子。个子矮的那个我也不认识,但能和马文才认识,想必门第也不差。”
梁山伯低声向傅歧介绍。
“谁问你这个?你这人,张嘴闭嘴就是门第,忒无趣!”
傅歧撇了撇嘴。
两人议论间,马文才已经领着一脸“你就让我安安静静当个美男子不行吗”的祝英台到了两人身前,前者还算客气有礼地对梁山伯微微拱了拱手。
“梁师兄,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文才兄,我刚刚从文明先生那出来。”
梁山伯没想到早上还对他有些冷淡的马文才突然热络起来,心中有些意外。
“你们之前就见过了?”
听到马文才的话,祝英台“唰”地一下抬起头,好奇地看向被称之为“梁山伯”的人。
她没破坏两人最初的“邂逅”?
‘她果然特别在意这个梁山伯。’
马文才眼神一暗。
马文才举止亲昵地将手搭在了祝英台的肩膀上,又似乎很熟稔地向祝英台介绍梁山伯:“这是我的师兄,同在文明先生门下读书的山阴梁山伯。”
他先向祝英台介绍梁山伯,对谁比较亲厚,一望便知。
马文才对身边的祝英台笑的如沐春风,直笑的祝英台和梁山伯都觉得有些怪异,但毕竟交情不深,也没想到什么。
倒是一旁的傅歧“嗤”了一声,似是很看不顺眼。
“这位是?”
马文才没错过面前的少年,对着梁山伯露出疑问的表情。
“吴兴马文才?”傅歧有些愤世嫉俗的眼神待看到马文才额上的系带后微微收敛了点,“原来你我同为‘将种’,我是灵州傅歧,家祖建威将军傅琰。”
建威将军?
将种?
祝英台想到半夏看到马文才额上的发带时发出的猜测,以及后来马文才义正言辞的反驳自己的出身,有些担心马文才会拂了这少年的面子。
谁料她的担心全是多余,马文才非但没有有些恼怒地反驳,反倒露出肃然起敬的神色。
“是齐时督益、宁二州军事的建威将军?实在是失敬。”马文才在祝英台有些惊讶的表情里对傅歧躬了躬身子,“在下乃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惭愧,从曾祖起,家祖和家父的身子都不适合练武,是以一直以文官出仕。”
“以文官出仕才是正礼,家祖也是从吴兴郡丞出仕,后来又做了山阴令,君上有令才不得不领军为将。何况看你这样子,应当是个适宜练武的。”
傅歧对马文才一口说出自己来历的举动果真受用,“这学馆里总算来个有意思的人。以后练武,不必跟家中来的武师瞎比划了。”
看样子他是真高兴。
“不敢,在下粗通武艺,若傅兄不嫌弃,愿意和傅兄切磋切磋。”
马文才也是很高兴。
他没想到傅歧居然在这里!
这傅歧的郡望在北地灵州,出身倒是极佳,可惜父母在家中地位不显,性子又放荡不羁,所以一直仕官不顺。
可马文才作为孤魂飘荡在世间时逗留人间许久,后来曾见过无数和他一样冤死的野鬼,知道未来的梁国会有一场可怕的灾难。
那场大乱几乎将所有的士族都卷了进去,无数灼然和素族都因此有了灭族之灾,这傅歧洞察力强,目光高远,在劝说帝王无果后,曾领着家人避开了未来的那场大乱。
傅歧武艺高强,家中又有精兵,在乱世之中是为强援!
想到这里,马文才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祝英台看去。
祝家庄也是部曲众多,不惧任何动乱,天下一直不太平,当年父亲想要为他结下这门亲事大半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却不知…
梁山伯没想到傅歧和马文才居然一见如故,一番介绍之下自己倒成了路人,心里叹着“门第相同出身类似果然容易生出好感”,将目光转向同样站在一旁的显得“孤零零”的祝英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