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父皇还真是有心,这一桌菜肴都是母妃你最*的。”
他惬意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岳霖梢一抬眼便撞上他那俊雅的眉眼。他的手指修长指骨分明,轻轻转动酒杯,岳霖梢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也被他把玩于手中。
“你父皇哪里记得,是御膳房记得罢了。花无百日红,本宫如今只能靠你了。”容贵妃的笑容中掠过一丝落寞。
御赐的酒宴,听起来风光,可光烈帝却未曾亲自来道一声喜,再锦衣玉食也不过敷衍。
“母妃何必以花自比?花乃娇弱之物,再美也只能供人欣赏把玩,与母妃云泥之别。”
“四皇子所言甚是,容贵妃娇容如月,花开的再美也是俗物。”
容贵妃以袖掩口笑出声来。
“瞧瞧这丫头,可真会说话!流霜啊,这位便是左丞相的孙女岳霖梢岳小姐。本宫在重华园待的憋闷,你又整日只知道倒弄音律书画,于是就请了岳小姐来相伴解闷。岳小姐也是诗词书画样样皆通,你们应该会很聊的来。”
轩辕流霜只是低着头却不动声色,让人猜不出他对岳霖梢有何感觉。
整个宴席,都只有容贵妃与岳霖梢说着话,轩辕流霜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岳霖梢言谈之间眼神若有若无掠过轩辕流霜。而他却执着酒杯望着园中风光,思绪也飘远了。
宴席差不多时,岳霖梢一脸歉疚地说:“是霖梢不好。今日本是娘娘生辰,殿下想必想要与娘娘共享天伦之乐,偏偏霖梢不懂分寸,令殿下无趣了。”
“哪里的话”容贵妃赶紧抬起她的手,瞥了轩辕流霜一眼,“流霜性子内敛,还好有你在这儿陪着本宫,不然依他的性子,本宫非闷死不可。重华园的风光比不上南园,水榭雕楼,南园才是极致,但这里的景致在宫外可是见不到的。不如让流霜陪着你在重华园中赏玩一番。”
“谢娘娘。”岳霖梢行了个十分标准的宫礼,眉梢扬起,瞥向一旁的轩辕流霜。
容贵妃离去时若有深意地看了轩辕流霜一眼。
“有劳四皇子了。其实从这观景亭望过去,池水与楼阁连成一片,流云入境,草木繁茂已经是人间仙境,实在想象不出比重华园还美的南园会是怎样。”
轩辕流霜勾起唇角,微微前倾,“那你想去看看吗?”
宴席之间对自己颇为疏远的轩辕流霜忽然靠近,他俊雅的五官细致地映入她的眼中,令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向后退了半步,身子一个后仰就要从台阶上摔下去,却被对方轻松地扣住后腰拖了回来。
轩辕流霜的手收回来很快,岳霖梢甚至没回过神来。
“岳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想不想去南园看看?”
他唇上的笑容很淡,岳霖梢的目光却无法挪开。
“四皇子愿意作陪,霖梢求之不得。”
轩辕流霜转过身去,岳霖梢赶紧跟上。
“听说南园住着的是五皇子……霖梢前去赏玩是不是该知会南园的总管呢?”
“我是他的四哥,去看他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岳霖梢来到轩辕流霜的身边,与他比肩而行。
“听说五皇子在众多皇子之中样貌最为出众的,也最受皇上宠*。”
岳霖梢别过脸来,目光勾勒着轩辕流霜的侧脸。
“梁贵妃是少有的倾国倾城,静川的样貌确实让人过目难忘。我都差点忘了,明年他也要成年了,父皇应该会为他找家世、美貌还有才情俱全的女子为妻吧。”轩辕流霜别有深意地看向岳霖梢,“记得母妃提起过,岳小姐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啊!”
岳霖梢的眼中一丝惊恐掠过,笑容瞬间堆上脸,掩饰了一切。
她当然知道五皇子再受宠也不过痴儿,哪家的女子会愿意嫁给痴儿?更不用说他日后顶多只能得个王爵,决计与皇位无缘。
“殿下可真会说笑!”
轩辕流霜的唇角陷的更深,“我没有开玩笑啊。今天说不定能在园中见到静川,他这一世无忧无虑,听说父皇连王府都为他建好了,众多兄弟里,只有他最被父皇挂在心上。”
岳霖梢眼神游移起来。
“殿下,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去南园了吧……万一对五皇子有个什么冲撞……霖梢毕竟不是皇室中人……”
“岳小姐的顾及也不无道理。只是今日我正好打算去看看他,没有岳小姐作陪,实在遗憾。”
听他这么一说,岳霖梢赶紧开口道:“不过有四皇子在旁提点,霖梢若多加小心,应该不会惹五皇子不悦吧。”
“本来就是,静川虽然孩子心性,但却是宫中最好哄的人。”
轩辕流霜笑意盎然,岳霖梢顿时露出少女娇羞的神态。
当行入南园之时,岳霖梢的脸上露出赞叹的表情。
幽风如画扰乱镜池碧水,曲桥回廊婀娜多姿,宛若轻烟虹月倒映水中。
灵秀的树影之中,重廊复殿,宛如天开。
轩辕流霜也不多言,径自行于回廊之中。他身旁的岳霖梢也沉静下来,好似自己发出任何声音都会扰乱这满园美景一般。
对面的回廊隐隐传来声响。
“路姑姑,华儿上吐下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早我见她脸色白的跟纸似得,真是吓死人了!真对不住将你从太医院请来……”
“生了病自然要好好看看!昨日她吃了些什么,你还记得清楚吗?”
“唉,约莫是那放了三天的茴香酥,我都对她说不要吃了!她就是不听!姑姑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宫人有个什么不舒服,哪有资格请太医问诊,而且太医们都忙着照顾各宫的主子,也只有姑姑您一副好心肠会给我们看病!”
“恭维话就免了。就我这水平,给各宫主子问诊谁放心啊,也就你们肯让我练个手。不过我求你们别再叫我姑姑了!听着像是我已经七老八十了!”
轩辕流霜的微微顿了顿,脚步放的更加缓慢,侧过头去。
回廊里快步走来两个宫女,轩辕流霜没发出半点声音,她们也就没有注意到他。
从她们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紧随而去,每一刻视线曲折,每一丝眼神流转,细腻的仿佛要融入风中。
当观景石挡住了他的视线时,悠哉的步调终于被打乱,轩辕流霜不动声色加快了两步绕过观景是,终于再度看见那两个宫女的背影。
直到她们越走越远,他才仿佛从梦中醒过来。
“殿下是在生气那两个宫女没有行礼吗?”
从容贵妃的寿宴到踏入南园,轩辕流霜始终一副不温不火的表情,仿佛没什么能被他放在心上。可就在刚才,岳霖梢隐隐感受到他的执着。
“不是。”
岳霖梢期待着他告诉她到底什么令他侧目,可他的答案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行出回廊,便是一片开阔的草地,秋日已至,草叶微微泛黄。
有人正奔跑在草地上,一群宫人跟随其后。
纯白色的衣摆像是被风托着,空灵的绝姿晃过他们的面前,忽然停了下来。
半空中那只纸鸢摇摇晃晃落了下来。
“四哥——”清亮的嗓音将心弦勾起。
岳霖梢睁大了眼睛,她不是没有想过五皇子的容姿,饶是那梁贵妃如何貌美若天人,也不过世间人罢了。可五皇子眉如烟染,眉梢却若飞刃入云,双眸深若刻骨优雅天成,就连鼻骨的起承也恰到好处,令人挪不开眼。
轩辕静川跑了过来,看见岳霖梢时歪了歪脑袋,“四哥……她是谁啊?”
孩子气的语调这才令岳霖梢缓过神来。
“这位是左丞相的孙女,岳霖梢岳小姐。”
“她是来跟我玩的吗?”
轩辕流霜望向岳霖梢,笑道:“看来你颇得静川的眼缘。”
眼缘二字令岳霖梢有些发愣。
轩辕静川若和其他皇子一般,她岳霖梢只怕早就倾心一片。但现在得了轩辕静川的眼缘,被他放在了心上,只要他在光烈帝面前随口一说,一招圣旨,她怕是要含泪嫁给这个傻子了!
“这……五皇子喜*玩的东西只怕霖梢不懂。”
“啊!纸鸢你都不会玩?那你会折草蚱蜢吗?”
“回殿下的话,霖梢不懂。”
“那……冰灯你会做吗?”
岳霖梢摇了摇头。
“啊……弹弓你总会了吧?”
“霖梢出身相府,这些民间孩童的玩意儿,祖父不允霖梢玩。”
“四哥——你带来的这个人她什么都不会,她是不是傻的“啊!”
顿时岳霖梢的脸涨红了。
她堂堂相府小姐竟然被一个痴儿说是傻子!
“不是每个人都像小漫懂那么多新鲜的玩意儿。”
“我想小馒头了!她说今天回来陪我,陈总管也去找她了,可找不见她……她又骗我了……”
“她没骗你,她已经在南园了。”
“真的。”
岳霖梢不知道轩辕静川口中的那个“小馒头”到底是谁,但是每当轩辕流霜提起这个人时,眼底唇角都是暖意。
“你回头啊。”轩辕流霜扬了扬下巴。
轩辕静川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宫女背着药箱走来。
“小馒头——”轩辕静川奔跑过去,抱住那个宫女。
她闭上眼似乎知道对方会如何的用力,就连承受不住冲撞的力道向后摔倒时已然做好了准备,踉跄了两步,站稳了身子。
“小馒头!今晚上陈总管说有黄金猪肘!外面的皮烤的脆脆的!一口咬下去,肉汁流出来可美味了!你一定要留下来跟我一起啃猪肘子!”
路小漫露出几分宠溺的神色,将轩辕静川的额发别到耳后,“又疯跑一阵了吧?头发都乱了。”
“那你给我梳!”
轩辕静川十分乖巧地背过身去,可是他已经比路小漫高出快一个头了,这样站着是没法梳头的。
“不知道这位姑姑是……”
岳霖梢记得回廊里有人唤她姑姑,应该是有品阶的宫女了。
“小馒头不是姑姑,小馒头是姑奶奶!”
路小漫这才主意到了轩辕流霜,赶紧屈膝行礼。
“四皇子安好。”
“嗯,刚才静川撞你那下,没事吧。”
“奴婢没事,谢殿下关心。”
“岳小姐,这位是太医院安太医的徒弟,南园的六品宫女路小漫。”
“哦……你就是路小漫?”岳霖梢自然听过坊间流言,就是静妃将取皇后而代之,路小漫便是她的福星。
“奴婢见过岳小姐。”
“行这么大礼做什么。霖梢听说姑姑可是宫里唯一的懂得医术的宫女,姑姑在痘疮瘟疫蔓延宫中时救了不少人,口碑可是好的没话说啊。”
路小漫正要应她,谁知道一旁的轩辕静川一把将她拽走了。
“给我梳头嘛!不要跟那个傻瓜一直说话!”
岳霖梢心中一哽,却又无法发作。
轩辕静川盘腿坐在草地上,路小漫半跪在他身后,将他如瀑的青丝散开,细细梳理,轻握在手中,不紧不慢地梳起。
“好了。”路小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轩辕静川起了身,拉着路小漫叫嚷着要玩游戏,从宫女那里抽了块绸布亲自绑在了她的眼睛上,两人追跑起来。

 


☆、47

轩辕静川跑来跑去,路小漫每次快抓到他的时候都差了那么一点。
其实谁都知道,那是她在让着他。
轩辕流霜的目光拉的很长,像是要将目光所及之处都包裹起来。
陈总管来到他的身边,笑着说:“小漫这丫头是长大了,人也稳重了不少。要搁在从前,她才没这么好的耐心陪着五皇子玩呢!”
“那是因为静川在她心里变得比从前重要了。”
就在这个时候,轩辕静川忽然被路小漫给抓住了,路小漫哈哈笑着正要摘掉眼镜上的绸布,谁知道轩辕静川猛地用力一撞,路小漫便向后倒了下去。
“小漫——”
轩辕流霜刚上前一步,轩辕静川已经跌落在路小漫的身上,两人的脑袋撞在一起。
路小漫的唇上一阵柔软,对方温热的舌尖勾过她的上唇,短暂的一瞬,犹如错觉一般。
“唔……”
轩辕静川还压在她的身上,他的胳膊环过她的身体,如果会疼,也一定是他的胳膊,而不是她。
路小漫捂着嘴巴撑起轩辕静川的肩膀,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哈哈笑着。
陈公公赶紧上前将她拉起来,方才轩辕静川亲上她的那一幕,如果离的不近是肯定没看明白的,但是轩辕流霜与岳霖梢铁定是看见了。
“小漫啊!五皇子不懂那些事……你别往心里去啊……”
路小漫却忍不住不停地回想那一刻轩辕静川的舌尖,像是要挑开她的心门,长驱直入。
“没事。”
她露出大大的笑脸,没心没肺地笑了。
轩辕流霜扬起下巴,目光暗沉下去。
就在岳霖梢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转身离去了。
“四殿下,等等!”
黄昏时分,岳霖梢回到了重华园,容贵妃让墨心送她出宫门。
两人走在宫巷里,墨心一直毕恭毕敬,岳霖梢巧笑嫣然与她套了半天近乎,墨心才没那么生硬了。
“墨心姐姐,霖梢今日在南园里见到了那个名叫路小漫的宫女,四皇子好像跟她很熟啊。本以为像是四皇子这样的身份,会高高在上不屑与宫人来往呢。”
提起路小漫,墨心的步子顿了顿。
“路姑姑是安太医的高徒,曾经救过殿下的性命,殿下与之交好乃人之常情。”
“是这样啊。”岳霖梢笑了笑。
又走了两步,墨心忽然停下来脚步。
“岳小姐真的要知道吗?”
岳霖梢的唇角扬起,“墨心姐姐你是知道的,容贵妃想要撮合我与四皇子。既然是要托付终身,四皇子的事情,我难道不该清楚吗?”
墨心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苦涩流露出来。
“路小漫就是掉了根头发,殿下都会心疼。”
“可……殿下再喜欢她,她也不过是个有宫籍的奴婢,顶多也就给殿下做个侍寝的丫头。”
“这件事奴婢也是从娘娘那儿听来的。前些日子,殿下拜访过虎威将军,想请他收路小漫为义女。静妃娘娘宠*路小漫,曾经跟皇上提过要为路小漫除去宫籍,在太医院奉职。这是多大的恩典,静妃娘娘开了口,皇上虽然没同意,却提路小漫为六品宫女,多大的荣幸?只要有心,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什么不可能的?”
岳霖梢的手指缓缓握起,鄙夷地一笑,“本小姐就不信了,她一个奴婢真比得上我这个相府出身的小姐。”
墨心低头不语,宫门近在眼前。
岳霖梢仰首而去,放眼众多皇子,四皇子是她最好的选择。
晚膳时候,轩辕静川还是像从前一样,什么他觉得好吃的都要往路小漫面前塞,而路小漫也不像从前傻傻的什么都装进肚子里。
“小馒头,你不喜欢吃吗?”
路小漫捏了捏他的脸,“再好吃的东西,如果一直吃一直吃也是会腻味的,为了让自己一直喜欢,所以我每次只吃一点点。”
“原来是这样啊。”轩辕静川揉了揉肚子,若有所思,“怪不得每次吃到肚子难受之后我就不再喜欢那个东西了!”
用过晚膳,路小漫给他做了个竹蜻蜓,他就在寝殿里一直玩,直到眼睛快睁不开了,陈公公才哄着他更衣安寝。
“小漫不要走……等我睡着了你再走好不好?”
“好啊。”路小漫在他的榻边坐下,他还是不满意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路小漫只得合着衣衫躺下。
轩辕静川满意地抿了抿嘴巴,“小馒头,我想摸你的耳朵。”
路小漫不由得发笑,她小时候也是要摸着娘亲的耳朵才能入睡呢。
“好啊。”
轩辕静川的手指轻轻揉捏着路小漫的耳垂,很有规律却又很轻柔。
他发出绵长的呼吸,优雅的睫毛安静地垂落着,他手指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路小漫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该回去宫舍,不然王贝儿该担心了。
她刚动了动,轩辕静川便发出呢喃声,手指寻找着路小漫的耳垂。
怕他醒过来,路小漫赶紧将他的手放回自己的耳朵上。
陈公公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轩辕静川睡熟了,陈公公送路小漫回去宫舍。
静谧的南园在黑夜之中显得神秘了起来。陈公公手中的灯笼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摇晃而朦胧。
“唉……今天见到左丞相家的小姐就知道等四皇子有了王爵,她就是王妃了。”
路小漫低头一笑,想起轩辕流霜的亲吻,还有他说过会带她离开皇宫。
也许自己是期盼过也是心动过的。
只是知道最终都会成空,所以才会逃避吧。
“容贵妃可以放下一颗心了,可老奴却不得不担心五皇子啊。”
“怎么了,陈公公?”
“老奴老了……可五皇子还年轻,老奴没法子伺候他一辈子啊!只盼着皇上能给殿下选个像是岳小姐那样的王妃,家世深厚,这样等五皇子成年离开了南园,也不会无所依靠啊。”
陆小曼的心顿时沉了沉。她只看见了轩辕静川的无忧无虑,却没有想过他的将来。
一个痴傻的皇子等到光烈帝百年之后谁来庇护他?
“真想带他走……”
路小漫停下脚步,陈公公也拎着灯笼回过身来。
“什么?”
路小漫低头自嘲地一笑,“没什么,我方才想,要是我到了二十五岁能离开皇宫了,就在京城里开个药坊。如果殿下不是皇子,没人会管他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我就带着他行医。我给人诊脉开方子,他就在一旁捣药。没有病人的时候……我就带着他到市集逛逛,他说喜欢糖葫芦,我就给他买糖葫芦……他说喜欢糖人,我就给他买糖人……他*看杂耍,我就陪着他看……”
“就算……他是傻的?”
这是陈顺第一次用那个字来形容轩辕静川。
“傻的又怎样?我不相信自己养不活他……再大不了,我带着他一起做乞丐。他生了副好皮相,还怕无人施舍?”
路小漫哈哈笑了起来,怔在那儿的陈顺回过神来。
“他可是五皇子,怎么可能跟我去开药坊更不用说做乞丐了!陈总管你还不心疼死啊!您就是入了土都会爬出来找我的!”
“呸!呸!呸!你个小破孩子胡说些什么呢!老奴再活个十几二十年的没问题!”
翌日午后,安致君要去东宫为皇后诊脉,皇后的头疼又发作了,听说午膳都没吃两口。
路小漫收拾了药箱本来要跟着去,安致君却将她留了下来。
“小漫,你就在这里帮着杜太医配药吧。皇后娘娘的头疼是旧疾,你去了也和前几次一样学不到什么东西了。”
“谢谢师父。”
安致君知道路小漫见着皇后就会想起在行宫落水的事,心里会发憷。
她将药箱挂上安致君的肩,送着他出了门就去帮杜太医的医僮配药了。
几个医僮小声议论了起来。
“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头疼吗?”
“这还用猜,当然是因为右丞相和左丞相不对付了!两派闹腾着,结果将二皇子拉下水了!”
路小漫只是安静地称量各种草药,将它们包好,放到一边。
天空渐渐阴沉起来,灰色的云翻滚出浪潮,拍打向天际。
胸膛里发闷,鼻间是湿润的味道,看来这场雨会下的很大。
宫巷里、园中的宫人们都纷纷回去宫舍或者殿中。
王贝儿披着黑色的蓑衣一路小跑,希望能在雨落大之前回到南园。她刚从采办局出来,前些日子她拜托采办局的王公公给自己买了半匹绢布,想着要给自己还有路小漫做一套秋天的亵衣,谁知今天刚去付了剩余的银两,老天就翻脸了。
为了让刚买回来的绢布不被淋湿,王贝儿将它们抱在了怀里。
只可惜跑了没多远,雨便落了下来。
耳边是噼噼啪啪的声响,雨水沿着眉骨落入眼睛里,她连路都几乎看不清。
猛地她撞上一个人,对方站的很稳,她却向后踉跄两步摔落在地。
抬起眼来,依稀只看见一个人影。
这么大的雨,对方竟然没有穿蓑衣,几乎被漫天雨水曲折了身姿。
王贝儿抹开脸上的雨水,第一眼看到的是对方衣襟上的纹饰,顺着衣襟向上望去,便是一张五官深刻的容颜,在这样的淋漓雨水里,依旧醒目。
“二皇子恕罪!奴婢并非有意冲撞二皇子!”
王贝儿赶紧跪在了地上,额头撞在石板之上。
冲撞皇子,是会被仗毙的。
“你没事吧!”
对方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精疲力竭。
“奴婢没事……”
在听见那声音的瞬间,王贝儿惊魂未定的心平静了下来。
为什么堂堂皇子竟然会在雨中行走,既没有人跟随,也不找地方避雨?
王贝儿怀里的绢布落了出来,完全被雨水湿透了。
轩辕凌日倾□来,将绢布捡起,小声道:“没撞上我就好了,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