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莫祁风就似没有存在感一般,他只是不远不近地站在侍候轩辕静川的宫人之外,神色傲然,目光锋锐,仿佛平静的南园也因为他的到来暗藏潮涌。
路小漫在南园陪着轩辕静川用完了晚膳才回去太医院。她临走之前,留了两粒草药的种子,轩辕静川兴奋的将种子种在琉璃花樽里,放在桌前,一直盯着直到打瞌睡睡着过去。
夜里,莫祁风守在轩辕静川的寝殿门外,一只黑羽鸽划破月色飞向窗台,莫祁风一阵警觉,剑含出鞘之势冲了过去。
窗沿略微一抬,鸽子已经被人拿了进去。
莫祁风目光一沉,从窗口一跃而入。
寝殿内只有陈公公和轩辕静川,却不见那白鸽的踪影。
“莫统领,您这么从窗户一跃而入,是要把人吓死吗?”陈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莫祁风环顾四周,冷声道:“这儿就只有陈公公和殿下吗?”
“那是当然,从殿下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是老奴伺候着殿下安寝。要有其他人在,殿下反而会闹腾呢。”
“那陈公公有没有见到一只黑羽鸽呢?”
“黑羽鸽?”陈顺笑开了花,“莫统领,这可是夜里,哪来什么黑羽鸽啊?就算有,黑灯瞎火的,还能叫你看清?”
莫祁风审视着陈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肯定有鸽子飞进来,莫某的眼力还未出过差错。”
“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有鸽子飞进来,那也不过是一只鸟,莫统领您看着老奴的样子,怎么就跟老奴要加害殿下一般?”
“谁都知道鸽子可用来送信,而且不偏不倚就落在窗台上,一定是有人接了这只鸽子。如若有南园的宫人与其他人私通款曲,只怕是要对五皇子不利吧?”莫祁风的剑赫然抽出,架在了陈公公的脖子上,“就算这样……陈公公还要说没看见那只信鸽吗?”
陈顺笑了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天莫统领说殿下的寝宫里进了鸽子是有宫人要暗害殿下,明天又要编出个什么借口来?莫统领,您就算是要杀了老奴,也得将那只信鸽找出来,拿着了证据,再到皇上跟前说老奴居心叵测,否则现在算什么?”
莫祁风冷哼了一声,侧目望向轩辕静川,他蜷着身面朝里睡着,发出微微的鼾声,十分香沉。
“这么大的声音,五皇子都不见醒,陈公公,你该不会给五皇子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吧?”
“莫统领不妨去探一探,殿下是不是好好的。”陈顺扯起唇角,眼中没有丝毫惧色。
莫祁风缓缓向后退去,以剑尖抵着陈顺的后脊,“陈公公,莫某劝您最好别动其他心思,否则刀剑无眼。”
陈顺背对着莫祁风,笑了笑,“老奴论身手怎及莫统领。”
莫祁风的手指探向轩辕静川的颈间脉搏,骤然之间褥子掀起,莫祁风心中一惊,只见匕首的尖端离他的眉心不到半寸。
一只黑羽信鸽从褥子里飞出来,发出咕咕的声响,停在了窗沿上。
莫祁风睁大了眼睛,因为手握匕首的正是五皇子轩辕静川。
“莫统领的眼睛还真是尖啊。”
轩辕静川的唇角翘起,无形的压力铺面而来,沿着莫祁风的目光瞬间撞进他的心里。
“五……五皇子……”
轩辕静川指尖一拨,匕首的尾端流苏绕了个圈落入他的袖中,他随性地倚榻而坐,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手撑着下巴,那张不染尘世的容颜骤然间锐利了起来。
“莫祁风,你那副样子算什么?是不是父皇派你来照料我这个傻子时,你还觉得挺轻松的?”
眉梢如剑锋挑过,轩辕静川的唇角凹陷深浅难测。
“微臣不敢!”
“不敢?”轩辕静川扬了扬下巴,“陈公公,莫统领不是想看看信鸽传了什么信吗?你给他瞧瞧。”
陈顺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纸条抵至莫祁风的面前。
莫祁风喉间一阵起伏,目光触上那纸条的瞬间便慌然低下头来。
“卑职不敢!”
“不敢?”轩辕静川耸着肩膀一笑,“你有何不敢?父皇既然将你派来南园,就是视你为心腹。”
莫祁风轰然跪到,低头沉声道:“在下是一介武夫,粗人一个。皇上的谕令是命臣保护五皇子的安全,其他的事,卑职不懂也管不了。”
轩辕静川低着头,一手撑着膝盖,缓缓前倾,直到下巴停留在莫祁风的头顶上。
“那你最好认认真真地做你的一介武夫。”
莫祁风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仿佛泰山崩于前。
“啊……差不多子时了。我困了。莫统领,你可以退下了。”
轩辕静川拉起褥子懒洋洋躺下。
莫祁风缓缓起身退出了寝殿。
殿门外,他靠着廊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您的眼睛可真利啊,这样黑灯瞎火的都能瞅见黑色的信鸽,老奴佩服的紧啊。”陈顺和上门,缓缓来到莫祁风的身边。
“陈公公这是在嘲讽莫某吗?”
“莫统领说的哪儿话,方才您入了寝殿,殿下如果要继续瞒你那是十分容易的,可殿下没有。莫统领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不外乎是皇上信任的人,殿下也选择相信。”
莫祁风闭上眼靠着廊柱,思索了良久。
陈公公也极有耐性,静立在一旁。
“陈公公……皇上他……知道吗?”
陈公公笑了笑,“殿下是皇上的儿子,您说皇上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那就请殿下放心,莫祁风必然守口如瓶。”
“莫统领怎么不问为什么?”
“莫某已经说过了,在下乃是一介武夫,皇上要卑职做什么,卑职就做什么。”
今夜的路小漫刚上了床榻就昏睡了过去,就连同屋的王贝儿都觉得惊奇。
这一觉她连身子都没翻过,第二日王贝儿起身了唤了路小漫半天都不见她动一动,于是来到榻边,摇晃她的肩膀。
“小漫!小漫!起来了!赶紧洗一洗去太医院了!”
“嗯……嗯……”路小漫迷糊着呢喃了两声,眼睛都没睁开。
“诶!别赖床了!小心你师父恼你!”王贝儿强行将路小漫拖起来,刚一松手,她又咚的一声跌回榻上。
王贝儿叹了口气,拍着路小漫的脸蛋道:“好了小漫!别跟我闹了!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了啊!”
“让我……睡……”
“啊?”王贝儿这下觉得路小漫不对劲儿了,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像是病了,但她一副醒不过来的模样怎么不让人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热到犯懒
☆、41
她当下推门跑了出去,“小漫!你在屋里待着!我找安太医来给你瞧瞧!”
王贝儿一路奔跑,来到南园的回廊,迎面而来的正好是轩辕静川。
他左手拎着一只草蚂蚱,右手拽着只剩下梗子的蒲公英,身后是端着碗苦哈哈的陈顺,还有面无表情地莫祁风。
“殿下,这银鱼蒸蛋多香啊!您吃一口吧!”
“不吃!不吃!我要吃小馒头!”
“小馒头?”陈顺愣了愣,“这到底是真要吃馒头还是要见路小漫啊!”
身后有宫人端着紫米面馒头上前,陈顺赶紧将一个馒头送到轩辕静川面前,谁知道他别过头去还是不吃。
“我要吃的不是这个馒头!”
陈顺抓了抓脑袋,算是确定了轩辕静川指的是路小漫了。
“殿下哦!这个时辰您的小馒头还在太医院忙着呢!要不您把蒸蛋吃了,老奴陪您去太医院找她成吗?”
“好啊!好啊!吃蒸蛋啊!”
陈顺赶紧舀了勺蒸蛋送到他的嘴边。
王贝儿见了五皇子,赶紧刹住脚步,低下头来站在一边。
陈顺抬眼一看她,就叹了口气,“我说贝儿啊,这大清早的你的头发怎么也不梳理梳理就出来了?本来陪殿下用早膳那可是你的活儿,等你老半天都没来,这不……”
“陈公公……小漫她今早一直起不来……所以……”
“哦,”陈顺笑着摇了摇脑袋,“我说你这么个懂事儿的姑娘今天怎么起晚了?原来是小漫赖床连累你了?”
“她不是赖床,公公……每次我叫她两三声,她就起来了。今早我又托又拽的,她还是不睁开眼。摸了摸她身上又不像是生了病……”
王贝儿的神色十分担心,陈顺这下子也紧张起来了。
“难不成还是瞌睡虫附体了?走,老奴随你看看去!”
“我也要去!去看瞌睡虫!”轩辕静川叫嚷起来。
“唉哟,殿下,是宫舍里有宫人身体不舒服,老奴就是去看看,这世上没有瞌睡虫!”
“不管!我就是要去!”轩辕静川皱起眼睛一副要生气了的样子。
陈顺无奈地摇了摇头,望向莫祁风道:“唉,没时间哄着殿下,走!看看去!”
莫祁风点了点头,一众人便赶向宫舍。
王贝儿推开房门,果然见着路小漫还在榻上睡的天昏地暗的,连姿势都没变过。
“诶!小馒头怎么还在睡啊!”轩辕静川来到榻边,手指戳了戳路小漫的脸蛋,丝毫反应没有。
轩辕静川又捏了路小漫的鼻子,路小漫还是睡。
“嗯……怎么不醒呢?小馒头起床了!跟我玩啊!”
“嗯……”路小漫轻哼了一声。
“唉哟,睡这么深?这要不是得了什么毛病,早就该醒了啊!”陈顺也着急了。
“前些日子她睡的不好,夜里翻来覆去的折腾,结果昨晚上一挨着枕头她就着了,我还寻思着她夜里总算不折腾了……谁知道今早就……”
王贝儿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一旁的莫祁风蹙眉道:“陈总管,还是赶紧送她去看太医吧!”
“那是当然!你过来帮忙背着……”
陈顺刚准备叫个小太监来背路小漫,谁知道轩辕静川忽的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走咯——带小馒头去看太医!太医给她扎针!”
轩辕静川跑出门去,莫祁风本想拽住他却晚了一步,而王贝儿根本没想到堂堂皇子会把奴婢抱起来,呆愣在原地没醒过神来。
莫祁风二话不说,带着宫人们追上去。
“殿下!你快把小漫放下啊!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陈顺呼喊着,没想到轩辕静川抱着一个人跑得却十分快,宫人们追不上他,到后来只有莫祁风跟在他的身后。
来到安致君的医舍前,轩辕静川不说二话就将门给踹开了。
正在整理药箱的安致君抬起头来,就见着神色冷郁的轩辕静川将路小漫放在榻上。
“她怎么了?”安致君赶忙行了过来。
此时,莫祁风也跟了进来。
“小馒头一直睡一直睡!陈公公说这是被瞌睡虫附体啦!你快点把她的瞌睡虫赶走!”
安致君不说二话握起路小漫的手腕。
“安太医,这个小宫女怎么了?”莫祁风虽然与路小漫并不相识,但是他记得她就是在南园里照顾赵充容和五皇子的小宫女。
“她没事。”安致君呼出一口气来,扯开自己的褥子盖在路小漫的身上,“想必昨夜她给自己配了宁神汤,只是药下的猛了,所以才会醒不过来。”
“那要不要紧?”莫祁风瞥了轩辕静川一眼。
“不要紧,只要让她一直睡,待到药效果去了,她就会醒过来了。只是这药下的猛了,就算醒了可能也会晕上两天。”
“不是生了病就好。”莫祁风点了点头,又对轩辕静川道,“殿下,这位小宫女只是服药不慎罢了,太医说了好好睡一觉就成,卑职护送殿下回南园吧。”
“不要,我要在这里陪着小馒头。”轩辕静川往旁边一挪,来到安致君的身后,拽着他的衣摆。
“没关系的,就让殿下在这儿坐一会儿吧。”
轩辕静川就坐在榻边盯着路小漫看,看着看着他累了,撑着脑袋便睡着了过去。
直到正午将至,陈顺来劝轩辕静川回南园用午膳,路小漫还是没醒。
轩辕静川不肯离去,“这里也有午膳,我就在这里用午膳!”
陈顺哄不住轩辕静川,只得命御膳房将午膳送到太医院来。
“安太医,您也跟着一块儿用吧?”
“殿下先用膳吧,我还是去给小漫熬一点醒神汤来,不然殿下非得在我这里过夜不可了。”
安致君刚离开医舍,又有人到访。
“真没想到这么多人在这儿呢。”
略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所有人望向门口,只见轩辕流霜悠然而至。
“四哥——你怎么来了!”轩辕静川喊出声来。
轩辕流霜缓缓来到榻边,手掌轻轻覆上路小漫的额头,“听说小漫病了,还被静川亲自送来太医院,我就过来看看。额头也不烫,是大病吗?怎么没见到安太医?”
“安太医的意思是小漫给自个儿下了宁神汤,药力猛了些,所以没那么容易醒。五皇子平素喜欢和小漫这丫头一块儿玩,以为她是生了什么病,非得在这儿陪着。安太医本来还想就让小漫睡吧,但怕殿下担心,还是去熬醒神汤了。”陈顺赶紧解释。
轩辕流霜摇头一笑,“她没事儿给自己熬什么宁神汤啊?不是生了病就好。”
“听同屋的王贝儿说,前几日这丫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所以才会给自己下了重药吧!”
“因为睡不着吗?”轩辕流霜的唇角缓缓勾起,抬起头来,他的目光落在莫祁风的身上。
“卑职莫祁风见过殿下。”
“果然如宝剑出鞘锐利难当,怪不得父皇器重。”轩辕流霜笑道。
“殿下过誉。”莫祁风垂首。
此时,安致君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看见轩辕流霜时不禁好笑。
“小徒还真是有面子,连四皇子也来了。”
“听说小漫是因为睡不着觉才给自己熬了宁神汤,这样一来也许我才是始作俑者,自然要来探望。”
“哦?不知道四皇子用了什么法子让我这个挨着枕头就能睡着的徒弟几夜不得如梦?”
安致君看进轩辕流霜的眼睛里,尽管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目光中却暗含几分压力。
“安太医还是问问小漫吧,别看她平日里大大咧咧,其实脸皮薄的很。”轩辕流霜丝毫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笑意中晦莫深沉。
“好啦,还是赶紧给丫头喂了药吧,这样昏睡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毛病。”陈顺端起药吹了吹,走过了安致君与轩辕流霜之间,扶起路小漫,舀了一勺药汤送到她的唇边,她却没有吞咽的意思。
“唉,都睡的不省人事了,还怎么送药啊!”
“我知道!”轩辕流霜扬起手,跑出门去,宫人们跟了过去,没多久他又兴冲冲跑了回来,手里抓着一只麦秆。
“用这个!小馒头就是用这个喂病人吃药的!”
“啊?”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轩辕静川就含了一口药,将麦秆的另一端置入路小漫的唇里,再将自己口中的药顺着麦秆吹了进去。
“唔……”路小漫吃着苦味正要吐出来,轩辕静川就牢牢地捂上了她的嘴。
“不许吐!小馒头你说过的良药苦口要咽到肚子里!”
轩辕流霜的手指勾过那只麦秆,对着陈公公道:“陈公公,五弟这样只怕不合适吧?”
“这……其实五皇子是孩子心性,再说以前北宫病着的时候,小漫也是这样喂药给五皇子吃的……”
“这样的喂法,叫小漫得吃多少五弟的口水啊。”轩辕流霜戏谑地摇了摇头。
“还是我来吧。”安致君直接扣住了路小漫的脸颊,当她的嘴唇张开时,便将一勺药喂进去,就这样十几勺下去,路小漫苦的眉头都皱起来。
“没有甘草糖丸吗?”轩辕静川扯了扯安致君的后衣角问。
“没有。”安致君唇上的淡然已经隐去,略有几分疏离。
“这个药已经用了,而且安太医也说了不是什么病……要不殿下咱们还是别挤在安太医这儿了。一来安太医也有事儿要忙,而来小漫也得安静着。”
轩辕静川不做声了。
安致君略微叹了口气,安慰道:“小漫若是没事了,我会让她去南园谢谢殿下将她送过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轩辕静川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
“四皇子,小徒未醒,您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
轩辕流霜轻笑了一声,“好吧,既然安太医都下了逐客令了……”
他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不紧不慢地打开安致君的药箱,撵着一支银针把玩。
“四皇子?”安致君不明白他的用意。
轩辕流霜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拾起路小漫的手指,忽然扎了下去。
安致君向前迈出一步,可终究还是晚了。
只听见路小漫“啊——”地一声叫,猛然坐起捂着自己的手指,眼泪狂飙。
“谁扎我——”
安致君别过头去叹了口气。
路小漫缓缓侧过头来,看见轩辕流霜好整以暇的表情,顿时想要再度昏死过去。
“师……父……我头疼……”路小漫捂着脑袋,哼哼起来。
“你头疼,怎么耳根子都红了?”轩辕流霜的手指勾过路小漫的耳垂。
路小漫求救般看向安致君,“师父……屋顶怎么在转啊……”
轩辕流霜撑着下巴,一副想知道路小漫接下来怎么演的架势。
“殿下,宁神汤饮多了确实会导致头晕目眩,小徒需要好好休息了。”
安致君这一次说的声调比方才要沉冷许多。
轩辕流霜拍了拍衣衫,不紧不慢起了身。
行到门口时,他顿了顿。
“安太医,小漫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在下知道,多谢殿下提醒。”
待到轩辕流霜行远了,榻上的路小漫才呼出一口气来。
其实她在轩辕静川将药汁喂进自己嘴里的时候就醒了,可耳边一听见轩辕流霜的声音,她就想起那一日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整个人都巴不得昏死过去。
好不容易安致君把他请走了,路小漫却觉得另一个麻烦来了。
自己要怎么向安致君解释这一切啊?
榻边微微一陷,她知道是安致君坐在了自己身边。
他的手指缓慢地伸进她的发丝里揉捏着,低沉着嗓音问道:“四皇子对你做了什么吗?不然以你的性子怎么会睡不着觉?还给自己配了药效那么重的宁神汤。”
路小漫的脑袋埋在被子里,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时间过的犹如刀割,安致君的沉默像是在等待路小漫的答案。
这是宫里最疼*她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她曾经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对他撒谎。
咽下口水,路小漫觉着与其在那里烦恼还真不如一口气将它吐出来。
“他……他亲了我……”
安致君静坐在那里,良久没有任何回应。
路小漫不喜欢这样的安静,她想说些什么,可那只会让自己显得傻气,
“你喜欢四皇子吗?”
安致君终于开口了,一个问题敲在路小漫的心上。她这才发觉自己连日辗转难眠却从未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我……”路小漫皱着眉头,要说喜欢,她知道自己喜欢和安致君待在一起,哪怕像只牛皮糖一样黏在他的背后,她也喜欢轩辕静川,因为她知道他对自己好。
那么轩辕流霜呢?
她看不清他。
“小漫,他不是适合你的归宿。”安致君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他一向都只言片语稍稍点拨,但从未像这一次直截了当说出他心中所想。
“嗯,他是皇子,我只是奴婢。”
“不只是因为这个。”安致君没有再说下去了。
“师父……我还晕。”
“还晕就再睡一会儿。”
像是得到了什么肯定的答案,路小漫忽然觉着没那么烦恼了。
端午节就快到了,宫里边儿也忙碌了起来。陈总管领了些食材和粽叶,让王贝儿和其他宫人们一道包粽子。路小漫闻着糯米的味道却皱起了眉头,想起当年自己和另一个乞丐抢粽子,对方将路小漫死死按在地上,路小漫不得已将大半个粽子都塞进嘴里,结果给噎着了。粘软的糯米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那是路小漫这辈子对食物最不美好的记忆。
“小漫,我包了一些红豆的粽子,想着给小麦子还有宁伊他们送去,你说呢?”
“好啊,小麦子最*吃八宝饭,红豆的粽子他应该也*吃!还有宁伊,许久都没见过她了!”路小漫将粽子收进自己的药箱里,行出门去。
东宫外的宫巷里,路小漫就遇上了小麦子,他如今是皇后身边的奉茶公公,那一身衣衫,看着比陈总管还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