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本来就是旧时宫人的宫舍,她的对面正好还有一张床。路小漫本来预备了给宁伊住的,只是她现在都住在赵良仪那儿。陈公公认命地将轩辕静川的褥子移了进来。
“唉,小漫,真对不住了,本来该让你好好歇歇……”
“没什么,有他在这儿给我解解闷儿也好。”
路小漫虽然疲倦,但因为小腹胀痛根本入不了眠。
陈公公去帮忙小麦子看着前殿,屋子里就剩下路小漫与轩辕静川。
轩辕静川抱着被子盘坐在榻上,看着路小漫。
“你看着我做什么啊?”
“因为小馒头好看啊……”轩辕静川回答的一本正经。
“我好看?”路小漫笑得差点岔气,“你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才是最好看的。”
轩辕静川起身来到路小漫的身边,“你也觉得我好看?他们都说我除了好看之外没别的好处了!”
路小漫知道一定是宁伊那丫头和前殿的宫人们瞎聊时候口没遮拦。
“除了好看,你的好处多着呢。”路小漫捏了捏他的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特别喜欢捏他。明明痘疮刚好的时候,他的脸上还结了几个痂,现在都脱落了,倒显得比从前愈发耐看了。大约是*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路小漫也不例外。
“那我还有什么好处呢?”
“有啊,你给我端来红糖水煮鸡蛋了啊!你还帮着赵良仪翻身,还帮着小麦子晒衣衫了对吗?”
轩辕静川点了点头。
“那你看你的好处多多啊!”
也许是说了会儿话,路小漫忘记了小腹的疼痛,反倒就这样睡着了过去。
迷蒙之间,她似乎感觉坐在榻边的轩辕静川倾□来,有什么柔软湿润的东西触上她的唇。
深沉而隐忍,她无力反抗也不忍拒绝。
虽然陈顺拦着,但路小漫还是每日去了赵良仪那里,替她诊脉调整药方。
赵良仪的高热正在消退,身上的痘疮也逐渐开始收脓结痂。
“小漫,赵良仪的痘疮是不是要好了?”宁伊在一旁焦急地问。
这一场病下来,赵良仪已经瘦得像纸片儿一般了,再熬不住了。
“娘娘最近是不是也有些胃口了?”路小漫笑着问。
“是啊,昨日小麦子送来的蔬菜粥我吃下了半碗,许久没有这样的胃口了。”赵良仪淡然一笑,比起宁伊,她倒是显得淡定许多。
“那娘娘要多吃一些好的,把之前受的苦都好好补回来。”路小漫笑着将盖在她腕上的布巾拿开。
“你……你的意思是不是我……”
“娘娘现在虽仍有微热,但体脉正趋于平缓,身体太虚,要多多进补才能将余毒清除。不出半个月,娘娘的痘疮应该就能结痂了。”
赵良仪那双眼睛在消瘦的脸上显得格外地大,她蓦地一把抱住路小漫,“谢谢你!谢谢你!”
她的情难自禁,眼泪垂落。
路小漫拍了拍她的后背,“那是因为娘娘心里坚信,也是宁伊不分日夜地照顾着您。从今日起,娘娘可得多注意了。”
“还要注意什么啊?你的意思不是娘娘的病快好了吗?”
“当然得注意了。”路小漫莞尔一笑,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罐子来,“这是我为娘娘配制的药膏,每日早晚将其涂抹于痘疮上,这药膏有助于平复疤痕,希望娘娘不止病愈,更能肌肤白皙如前。”
宁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她落寞的神色并没有被路小漫忽略。
“宁伊,你是第一个在北宫里病愈的人,当时我的整副心思都放在让你能好起来,很多东西都无暇顾及。现在挺过来的人多了,而我对于其他的病也许不怎么了解,但对于痘疮我都能拍着胸脯说比师父还有经验呢,也有了精力去考虑其他事情。”
“我……我懂的……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想想死去的杜鹃,我就觉得自己很运气了。”宁伊虽然笑的灿烂,但她的手却捂着自己的脸。
她的左脸有一排痘疮留下来的印记,虽然颜色不深,但只要站在日光下就能看的清楚。这也是自从她病愈之后,总*低着头或者待在阴影角落里的原因。
“等出了北宫,手头上可以用的药多了,我会帮你做一些药膏让你脸上的痕迹淡一些。”
“真的?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路小漫点了点头,她也是个女人,就算没有花容月貌,但也不想有人看见自己第一眼在意的却是脸上的疤痕。
北宫里依旧生死更迭,但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
病愈的宫女和太监会跟着路小漫学习照顾病人的方法,有些身体还没养好,就已经去看顾别人了。
一直在前院里待着的宫人们竟然也去了后园,将那里的所有还能住人的殿堂都给打扫了,园中碎石也被清理,杂草被拔出,乍一眼看过去,北宫虽然不及南园和重华园那般瑰丽华美,却也有了简约的风度。
赵良仪的热退了,身上的疮痂正在愈合脱落。
她闲来无事,甚至在庭院里种起了薄荷,每日浇了水松了土,手指掠过薄荷的叶子,一阵沁人的芳香。
“小漫,这样的安宁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路小漫蹲在地上,薄荷的叶子晃过她的眼前,“原来您想要的这么简单?”
“傻丫头,在宫里……越是简单的东西反而越难得到。”
就在这一日,光烈帝平安回到京城的消息传了进来,无论前朝后宫都是始料未及。
端裕皇后匆忙之中与朝中文武恭迎圣驾。
光烈帝见到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宫中痘疮疫情。他身边跟着的只有太医安致君以及一路护送他前往西川的禁军统领莫祁风。
有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来到安致君的身后,将一张小纸条塞进了他的手中。他打开一看,原本平静的表情瞬间怔住,随即倒抽一口气。
“回皇上,宫中的疫情已有了消退之势,患了疫病的宫人臣妾也将他们安排去了北宫妥善照顾。只是可惜了宫中几位妹妹……实在命薄没能挺过去。臣妾没有照顾好她们,愧对皇上,请皇上恕罪。”
“痘疮乃不治之症,皇后为了此次从中疫病已然心力交瘁,朕如何会怪罪?”
光烈帝抬眼忘了过去,二皇子轩辕凌日、三皇子轩辕冲云、四皇子轩辕流霜都前来接驾,可他唯独少了轩辕静川。
“静川呢,朕怎么没见着他?”
“回皇上,五皇子不幸染上了痘疮,臣妾安排了他在北宫静养。”
“什么——”光烈帝声调高扬,就连拳头都握紧了起来,“你竟然将静川送去北宫?和其他那些染了病的人关在一起!你把他当做什么了?他是朕的儿子!是我轩辕王朝的五皇子!”
众位后宫嫔妃低头不语,朝臣们见光烈帝纷纷震怒,齐齐跪了下来。
“请皇上恕罪……臣妾主理后宫遇到此次痘疮瘟疫,也是同众位太医商议之后才决定将染了病的宫人和后妃送去北宫,只有这样才能阻断痘疮在宫中的蔓延之势。皇上是知道的,北宫荒凉,谁都不愿意去,臣妾不得不以皇后的名义下了懿旨。宫中下至普通的宫人上至贵妃太妃,若是患了痘疮都得去北宫养病。如果臣妾让五皇子继续留在南园,便是坏了懿旨,臣妾就无法说服其他姐妹。臣妾知道五皇子身份贵重乃皇室血脉,但为法正后宫遏制瘟疫,臣妾别无他法……请皇上恕罪!”
皇后叩拜在光烈帝的面前,紧接着满朝文武都开始为皇后求情。
“这是当然。皇后是右相的女儿,朝中有谁敢和右相逆着来。只是他们越是替皇后求情,皇上就越是反感右相。”容贵妃轻笑了一声。
轩辕流霜的目光始终沉敛,对母亲的话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摆驾!朕现在就要去北宫!”
“皇上万万不可——”皇后娘娘再度叩拜。
“有何不可?”
“皇上乃万金之躯,身系天下!北宫都是患了痘疮的宫人,皇上倘若染上……臣妾与众臣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
“朕乃天子,承天命!如果老天真的要朕的命,就是因为朕这个皇帝做的不好,老天都要降罪于朕!”光烈帝袍袖一甩,大步行向北宫的方向。
安致君与莫祁风不说二话跟了上去。
“朕要去北宫,是为了看朕的儿子。那里都是患了痘疮的病患,你们留在这里即可。”
“皇上,微臣身为禁军统领,职责就是护卫皇上周全。皇上去哪里,微臣自然跟到哪里!”莫祁风丝毫没有迟疑,跟在光烈帝的身后。
“皇上,微臣是太医。医者岂能置病患于不顾?北宫——微臣是必然要去的。”
光烈帝微微扬起眉,大步流星来到北宫门前。
守卫在北宫的侍卫纷纷叩拜,莫祁风朗声道:“还不将门打开!”
北宫沉重的门锁落下,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当门外以为会看见怎样一副凄凉景象时,他们愣住了。
没有人注意到门开了,因为被一层层晾晒着的衣衫和帐幔遮挡了视线。
日光无比灿烂地坠落,这片宫阁没有丝毫富丽的色彩,却安静地端坐于皇宫一角。
当墙外的宫人暗自庆幸,墙内却隐隐传来了笑声。
“冬雪!今天日头真好!这些日落前定然能晒干了!”
“今天熬了什么粥?”
“小麦子说熬八宝粥!五皇子吵嚷着要吃红豆和薏仁呢!”
“赵良仪昨天还摘了好多薄荷给我,我把它们制成药包挂在前殿,让还病着的人闻了精神也好些!”
光烈帝拨开纯白色的纱幔,鼻间瞬间充溢着浓厚的药草味道。
莫祁风与安致君跟着光烈帝走进去,他们身后皇后带着无数侍卫、宫人犹豫着要不要跟进来,莫祁风回头做了一个止步的动作,皇后硬生生停在了宫门外。
几个宫人正低着头拧着木盆里的衣裳,互相聊着什么,丝毫看不出身处痘疮病患之中的恐惧。
莫祁风咳嗽了两声,他们才抬起头来。
看见光烈帝的瞬间,他们并没有意识到站在面前的竟然会是当今圣上。其中一个小太监认出了光烈帝身上的龙纹,瞬间叩拜在地,其他宫人也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你们可知道五皇子人在哪里?”光烈帝心系轩辕静川,此刻只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在……在后园……”
光烈帝急匆匆赶了过去,绕过北宫的中殿、后殿。
“这里真的是被废弃了吗?怎么我反而觉得是春光灿烂,比起其他地方提起痘疮就一副要了命的模样,这里简直就是沧海遗珠……”莫祁风侧目望向一旁的安致君,却发觉他神色紧张,一直环顾着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看见一个小宫女端着汤药经过,安致君一把拽住了她。
“你知不知道路小漫在哪里?”
小宫女被安致君的表情吓的打翻了药碗,药汤全部溅在了安致君的手臂上,小宫女被烫的药碗都摔碎了,可安致君却感觉不到疼痛般。
“路小漫呢?她到底在哪里!”
莫祁风愣住了,这一路前往西川,他认识的安致君想来温文有礼,遇事沉着冷静,甚至于光烈帝遇刺,他也是神态自若地为光烈帝治伤,何曾露出过这般失控的表情?
“小漫她在后殿!”
安致君吸了一口气,这才松开了那个小宫女的手。
他大步走向后殿,莫祁风蹙了蹙眉头,还是转身追上光烈帝。
后园之中,没有南园和重华园那般的草木茂盛花团锦簇,反而只有一片长着矮草的碎石地,零落令人不觉感叹。
可就在这样的碎石与矮草交错的中央,却有一片及膝的薄荷迎风摇曳,风落低垂,风气扬叶,香气来袭,令人心旌动摇。
淡青色的罗裙被扯起,在这片此起彼伏的薄荷之中仿佛落入清水中的淡墨,温柔着渲染开来。
女子清润的嗓音响起,“静川!静川你过来!你不是想要一个和小漫一样的药包吗?我给你缝好了。”
一个少年从薄荷叶中抬起头来,迎着日光露出笑脸,站起身来时,他的脸上还沾着泥灰,手中拎着一只小铲,兴高采烈地来到女子的身边,将药包放在手中细细打量着。
“一、二、三……”
女子笑了,拿着帕子为轩辕静川擦去脸颊上的痕迹,“静川在数什么呢?”
“数上面有几朵茉莉花!小馒头的有三朵!我的也要有三朵才是和小馒头一样的!”
少年神采奕奕,曾经如月的脸庞也有了坚毅而深刻的轮廓,仿佛有什么驱使他长大了。
“静川!”一直静立着的光烈帝终于喊出声来。
少年侧过脸,看见光烈帝的瞬间便奔跑过来,他的衣摆分飞,宛如振翅的鹏鸟。
“父皇!父皇——你可回来啦!”
光烈帝一把接住轩辕静川,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静川!让父皇看看你!”
轩辕静川乖乖抬起脸来。
光烈帝的手背贴在他的额上,又拉起他的袖口,胳膊上还能看见几个淡淡的痘疮痕迹。
“父皇!我没有发热了!我的痘疮都好了!你为什么还用手背贴我的额头啊!”
“你的痘疮好了?”光烈帝不敢置信,却又欣喜无比。
“好啦!早好啦!父皇你来看我了,是不是我可以带着小馒头回南园了啊?”
光烈帝眉头轻颤,十分认真地说:“是父皇不好,父皇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在这里吃苦了!”
“对啊!对啊!小馒头给我吃的药都好苦啊!不过她会做糖丸子给我吃!喝完药就有甜甜的糖丸子吃了!”轩辕静川又低下头来把玩着手里的药包,忽然回头叫起来,“不对不对!小馒头的药囊上有六片叶子!我的只有五片!”
一直静静跪在那里的女子终于开口道:“是我记错了,一会儿我给你绣上去,好不好?”
“好!好!你是除了小馒头还有陈公公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赵良仪低头一笑。
光烈帝望着赵良仪半天,似乎终于记起了这名女子是谁。
“云衣……你也受苦了……”光烈帝倾□来,托着赵良仪的双手将她扶起。
赵良仪微微一怔,眼睛忽然湿了。
“臣妾以为……陛下已经将臣妾忘记了……”
赵良仪入宫半年,虽然从秀女一路被册封为良仪,但终归只是因为她是赵阁老的女儿,而光烈帝去赵良仪寝宫还不及五次。虽然恩宠隆重,却无半分恩*。
“你是朕的女人,朕怎么可能会忘记你呢?”光烈帝的眼中流露出怜*的神色,“你看看你……瘦了这么多……朕真的不知道不过去一次西川,宫中竟然会出蔓延痘疮疫病……”
“是啊……北宫大门深锁,只有送来饭食的时候才会开锁,如果有谁想要从北宫逃出去,比遭乱箭射死……大家都被困在这里,每隔三、五日,就有人被送进来,也有人死去……臣妾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撑过来……”
想起那些日子,赵良仪泪眼婆娑。
光烈帝抹开她眼里的泪水,将她搂入怀中,“你能康复是老天要将你留下,留在朕的身边。”
“陛下,痘疮如此严重,发病者高热不止五脏俱伤脓疮溃烂……北宫没有太医,臣妾能活下来,除了三分天意眷顾,也是得贵人照料啊。”
“北宫竟然没有太医!”光烈帝的眼睛瞪圆,“那谁来照料你谁来为静川治病!”
“是安太医的徒弟路小漫。”提起路小漫,赵良仪抿起一抹笑,“她总说自己只学了安太医的皮毛,又总是担心受怕自己的医术救不了我们。可到最后,给我和静川还有前殿染病的宫人把脉的是她,写了方子想办法传到北宫外将药材送进来的人是她,臣妾高热难退神志不清,也是她日夜研读医书希望能找到医治臣妾的方子。医者仁心……安太医果然教徒有方。”
“嗯!小馒头就是来了月事肚子好疼好疼流好多血的时候都翻着书呢!”
轩辕静川的话音刚落,赵良仪赶紧捂上他的嘴。
“皇上面前,这些事殿下可不能说!”
光烈帝的拳头握紧,指骨咯咯作响,“这个端裕皇后——实在太过分了!你们跟朕出去!”
☆、38
“我不出去……我要在这里跟小馒头在一起!”轩辕静川转身就跑走了。
“静川!”光烈帝追了过去,莫祁风向赵良仪行了个礼也跟了过去。
路小漫正在熬煮银针,然后用筷子将它们从沸水中夹起,放在白色的纱布上滤干。
有人站在门口,轻唤起她的名字。
“小漫。”
那样熟悉而温润的声音,却以巨大的力量撞在她的心头。
路小漫手指一颤,银针落在地上,她转过头来,望见安致君修长的身影。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傻笑了笑揉了揉眼睛,“怎么回事……怎么看见师父了……”
安致君一步一步走来,直到来到路小漫的面前,将她揉着眼睛的手指握住,“傻瓜,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要是没看见我,我就要担心你的眼睛了!”
他的气息独一无二,闭上眼睛路小漫都能分辨的出来。
“师父!”路小漫只觉得所有压在心头的疲惫和委屈忽然腾空而起,她伸手紧紧搂住安致君,用力地撞进他的怀里。
安致君不说话,只是用力地抱着路小漫。
第一次,路小漫感受到安致君手臂的力量,像是要将她揉碎了放进心里面。
“让我看看你!”安致君忽然收了手,捧着路小漫的脸,她的眼睑下是一圈青黑,原本跟着安致君好吃好喝养的圆圆的下巴也尖了。
“身上有没有长什么?”安致君拉起路小漫的袖子,她的胳膊也纤细了,扣上她的手腕,安致君慌乱地要确定路小漫在北宫这么多时日,是不是真的安然无恙。
“师父!师父!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啊!我每日都有熬药给自己喝强健体脉呢!说来也奇怪,整个北宫只有我是和得了痘疮的病患朝夕相处的,可我偏偏一点事都没有!”
路小漫按住安致君的胳膊,却听见他发出一声闷哼。
“师父你怎么了!”路小漫才发觉自己触上的地方竟然是湿的。她拉开安致君的袖子一看,那里已经红肿一片。
她赶紧一把将安致君拉到桌边坐下,到处翻翻找找,拿着几个小瓷瓶跑了回来。
“师父!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把自己烫伤了!”路小漫着急时耳朵总是会红起来,就像此时此刻。
安致君看着她良久,只是发出一声轻笑。
“师父!都红了!您还笑呢!”
路小漫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安致君的手臂上,轻轻吹着,生怕弄疼了他。
“我笑,是因为之前磕着、碰了的总是你……坐在对面给你上药的人是我。忽然之间,就反过来了。”安致君一如既往揉了揉路小漫的头顶,“你又长高了。”
路小漫闭着眼睛,眯着眼睛笑着。
日子仿佛回到她还是安致君小尾巴的时候。
“这药膏是你自己配置的吧。”安致君拿过白瓷罐子放在鼻间闻了闻。
“是啊,师父觉得我配的怎么样?”
“你还有的要学呢!”
安致君一笑,路小漫也跟着笑起来。
门外传来呼喊声,“小馒头!小馒头!父皇来接我们了!父皇来接我们了!”
路小漫一惊,她看向安致君,这才反应过来如果安致君回来了,那么皇上自然也回来了。
“皇上的伤势……”
安致君点了点头,意思是皇上安然无恙。
轩辕静川的身影停留在门口一顿,他眼中有什么匆匆划过,路小漫还来不及揣测对方就已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小馒头!我们要回南园啦!”
光烈帝和莫祁风也走到了门口,只看见轩辕静川抱着路小漫欣喜地转着圈。
“放我下来啊!好晕!好晕啊!”
轩辕静川却怎么也没有松手。
光烈帝望着眼前这一幕,眼眶微微发红。
“皇上……您怎么了?”莫祁风担心地问。
“朕……忽然想起当年太医说梁贵妃有了身孕……朕也是这样抱着她在寝宫里忘乎所以地转着,她叫嚷着晕的慌,要朕放开她……”
好不容易轩辕静川放了手,路小漫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整间屋子都在旋转着,安致君将路小漫拉起,低下头来,“皇上,小徒失态了。”
“宫里最难得便是真性情,有什么失态不失态的?”
莫祁风拉开椅子,光烈帝便坦然地坐了下来。
“安致君,当初是你对朕说要收路小漫为徒弟,朕答应了你。如今想来冥冥之中竟然自有天意。这一场瘟疫,也让朕看清了不少宫中人事。你要好好教她,她是个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