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早早将晚膳用了,才好饮用汤药。”
路小漫去了前殿,分了饭食,又喂了几个病重的宫人,再到后院里熬药。
熬着熬着,前院里传来声响,路小漫赶去一看,才发觉两个太监叠在一起正欲爬过宫墙逃出去。其他宫人们仰头看着,眼中充满期待。
路小漫叹了一口气,他们出得了北宫,又如何离开皇宫呢?
其中一个太监刚爬到墙头,还未站起身来,一支箭便射穿了他的胸膛。
“啊——”墙下的宫女发出惨叫,眼看着他跌落下来。
他倒在地上,鲜血缓缓在身后绽开,染红一片。
所有人不知所措围在那里,路小漫奔了过来,“让开!我看看!”
她蹲在小太监身边,手指触上他的脖颈,脉搏已经停了。
“他死了。看来宫里的痘疮越发严重,所以对北宫的戒备才会如此森严。”
那个小太监的眼睛瞪的大大地,看着让人慎得慌。
路小漫闭上了他的眼睛。一个小宫女大哭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流泪。
“怎么办啊!他们就是要我们死在这里……”
“我们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路小漫知道此刻说什么都不能扫开他们心中的阴霾,她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只能做好自己。不再多说,路小漫将这名小太监的尸体拉到后院埋了。
她在北宫里转了转,发现还有许多空置的宫阁。她将距离最近前殿的一间打扫出来,盖上衣衫立马沉沉地睡了过去,她需要休息。
疲惫的人最容易感染痘疮。
反倒是前院里的那些宫人,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根本睡不安稳。
第二天,北宫门前除了早饭还多了一大堆的东西。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前院的宫人们缓缓开了门,脑袋一探出去,便对上侍卫挽弓待发。他们哆哆嗦嗦赶紧将东西拎入北宫,哗啦将门关上。
“路小漫!路小漫!出来吃早饭了!”
那个唯一对路小漫说过的话的小太监叫嚷起来。
路小漫一出门,所有人又往后退。她心里淡定的很,先将食盒拎进去,又将那一大堆东西搬进去。
“那里面都是什么?要我帮你搬吗?”
还是那个小太监。
路小漫回头一笑:“你叫什么?”
“我叫麦芒,是李充容宫里的。大家都叫我小麦子!”
“小麦子?”路小漫顿了顿,随即笑出声来,“你的名字可真有意思。小麦子,你还是在这儿待着吧,不然你一旦进了去,他们可就会把你当成瘟疫退避三舍了。”
路小漫知道被人排挤的滋味,这个小麦子看起来挺善良的,万一他本来在前院里呆着还能熬到瘟疫过去,可进了前殿就染上了,路小漫会自责的。
“我也挺害怕痘疮的,不像你那么勇敢。你是不是生过痘疮啊?听说生过痘疮的人,就永远不会再得痘疮了!”
路小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生过痘疮没……”
小麦子抓了抓后脑,“太医院里那么多医僮,只有你敢给得了痘疮的人诊脉……要不你看还有其他什么我能帮你做的?”
“有啊!”路小漫正愁没人帮她的忙呢,“你能帮我煎药吗?”
“成!”小麦子拍了拍胸口。
路小漫将草药分好,告知小麦子煎药的时间和放水的量,便入内照顾其他病患了。
小麦子在前院里用碎石板搭了灶子,利落地生了火,煎起药来。其他宫人看着看着,有一两个小宫女也凑了上去帮忙。如果不做些什么让自己忙起来,会更加的恐惧。
路小漫将杜太医为她准备的清酒和药草带入前殿,一个名叫杜鹃小宫女有气无力地开口道:“小漫……你去看看,宁伊姐姐从昨天下半夜开始就没了动静……是不是去了。”
路小漫心中一梗,她知道自己医术不佳,可就算安致君在这里也未必能救得了谁。
在北宫,生死有命。
路小漫会全力以赴,但不会因他人的生死而绊住自己。
她为宁伊把脉,昨日她还在高热,今晨就已经完全凉了下来,气息也细若游丝,如果不细细揣摩,只怕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破釜沉舟了。”
路小漫去后园摘了麦管,含了一口清酒,从麦管将清酒渡入宁伊的口中。
杜鹃看了撑起身子来,“这是什么?是药吗?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还有一口气在。酒有疏通经络外散风邪的功效,能将她身体里的痘疮全部发出来,排解了痘疮的疮毒,她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这是路小漫在医书中看到的民间偏方,安致君说过此法是万不得已之举,大多数人未必能熬过这样霸道的劲力。但宁伊已经命悬一线,不如釜底抽薪就此一搏。
路小漫足足喂下了她半壶酒,宁伊忽的喘过气来,路小漫赶紧别过头去。
宁伊一阵剧烈的咳嗽,胸膛开始起伏。
“她活了!她活了啊!”杜鹃惊奇地凑了过来。
“还没。”路小漫皱紧了眉头,打了水来为她擦拭身体,“如果这清酒发挥效力了,她的痘疮会生的更多,烧得也会更厉害。”
路小漫又去给赵良仪把了把脉,她的痘疮也更加厉害了。
“小漫,你说我这是不是要死了?”赵良仪靠着床头完全没了精力。
“娘娘,无论好坏这都是必然要经过的坎儿。最简单的理儿就是您体内的疮毒要随着痘疮一起发出来。有的人扛过去了,就好了。况且痘疮也不是必死的,就好比开国丞相梁衍儿时就患过痘疮,可他一直活到了八十八,在开国功臣里是难得的高寿。”
“你可真会安慰人……”赵良仪全身乏力,就连衣衫也是路小漫给她褪下的。
她用草药熬出来的汤汁为赵良仪擦拭痘疮,又看着她将汤药饮下去了扶着她去窗边坐着。
宁伊的病情最为严重,特别是到了半夜里,烧的整个人都迷糊不清。这一整夜路小漫都没有睡觉,想尽办法为她降温。
终于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宁伊的高热褪去了,但全身的痘疮就似燎原之火,到处都是,看着极为骇人。傍晚十分她终于喃喃着说要喝水。
路小漫替她把脉时,她的脉象虽然孱弱,却没有了前几日的虚浮,路小漫暗自欣喜,想必是自己这招铤而走险奏效了。
之后数日,宁伊的痘疮出脓、结痂,配上路小漫的汤药,她的胃口逐渐变好,精神也从原本的迷茫萎靡中振奋了起来,半个月之后,她可以起身了。
宁伊吸了一口气,摇晃着推开前殿的门,日光直落落照射在她的身上,她不得不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
正在前院里帮忙熬药的小麦子站起身来,“诶?你是谁?是前殿里染了病得宫女吗?可你脸上怎没见着痘疮啊?”
☆、一念生死
宁伊的目光环绕四周,院中的宫人们都看着她。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再低头看一看她的手腕,忽然大哭了起来。
“我好了……我好了……”
她跪在地上,用力地磕头,告谢苍天。
“什么?她的痘疮好了?真的还是假的啊?”
“得了痘疮不是都得死吗?”
这时候小麦子走到了宁伊面前,朗声道:“我说你谢谢天有什么用?也不想想这些日子替你治病不眠不休照顾你的人是谁!真是没良心!”
宁伊一顿,想起了什么奔回殿中。
此时路小漫正在用沸水烫煮给病人们敷药用的布巾。忽然有人在她身后一跪,把她吓了一跳。
“宁伊?你怎么在这儿?你的身体还没好完全呢,怎么不好好休息?”
“你看!我脸上和手上的痘痂都脱落了,我是不是好了?”
路小漫扣住她的手腕,替她诊脉,内心欣喜了起来,眼睛里的泪水也留下来。这些日子,路小漫已经眼睁睁看着两个宫女一个太监去了,心里麻木了,人也累得快睁不开眼睛。
如果说路小漫就快心如死水,那么宁伊再度燃起了她心中的亮光。
“小漫,你别哭啊!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好了?”
良久,路小漫才点了点头,宁伊开心地抱着她的腰在后院里转起圈子来。
宁伊康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北宫,她是第一个得了痘疮却熬下来的人,也给了其他人极大的希望。而路小漫也骤然轻松了不少,因为染过痘疮的人是不会再生痘疮的,宁伊一边调养自己的身子,一边不遗余力地帮助路小漫照顾其他人。就连前院里人人自危的气氛也变了。
以往路小漫只要一出殿门,那些宫女太监就要往后退,可现下,没人再躲着路小漫了。
“小漫!我们几个看你每日都要烧水煮那些衣物,这些事情我们帮你做吧!”
“小漫!我们决定和小麦子他们轮班煎药,不然他们几个太辛苦了!你教教我们,这药得搁多少水,什么药先下什么药后下!”
一日三餐,路小漫发觉自己拎进去的食盒也沉了不少,打开一看,他们将好菜好饭都省下来了,路小漫忽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那日黄昏,她来到墙角,搬开砖块。昨日她请小江子从太医院给她捎几本书来,也不知道他找着了没有。
有人敲了敲墙,路小漫心中一喜,将手从洞里伸出去,可半天也没见小江子将书放到她的手里。
“小江子,你在吗?是你吗?”
有人扣住了路小漫的手,与她缓缓十指相扣。那样温润如玉的触感,路小漫的呼吸停在了原处
。对方的手指轻轻揉蹭着路小漫的指缝,自从入了北宫之后,与她相触的只有得了痘疮的宫人,没有谁如此亲昵地对待她。
是谁呢?是王贝儿?还是小江子?
贝儿的手很纤细,小江子的手略有粗糙,而这只手的手指修长指骨分明,路小漫知道对方既不是王贝儿也不是小江子。
良久,对方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几本书卷着按入她的掌心。
路小漫打开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那几本书。
她对着那个小洞,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人影略微晃了晃,对方悄然离去。
路小漫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她真的很想知道墙那边的人是谁。
当天夜里,路小漫躺在榻上,靠着油灯翻着医书。
忽然有人敲起门来,“小漫!小漫!快来啊!杜鹃她出事了!”
“什么?”路小漫轰地起身,打开门来便看见宁伊焦急地站在门外,全然不知所措。
“杜鹃她人都烧糊涂了!全身上下都犯抽!你……你快去看看!”
来到前殿,就看见杜鹃躺在地上,手脚抽搐的厉害,路小漫冲过,“宁伊!快按住她的手脚!”
路小漫替杜鹃一把脉,惊觉她脉象混乱,十分凶险,身体高热不止,甚至开始呕吐,路小漫闻到一股酒的气味。
原来杜鹃偷偷饮下了一整瓶清酒!
“小漫!她怎么样了!”
“去!打凉水来!还有小麦子那边应该熬了一些帮助镇静退热的汤药!你快去端来!”
待到杜鹃端着药进来时,只余路小漫颓然地坐在杜鹃身旁,脑袋埋在膝盖里,胳膊无力地垂在一旁。
而杜鹃如此安静地躺在那儿,就连胸膛的起伏都没有了。
“小漫……”宁伊僵在那里,“她怎么了……”
“她死了。”路小漫哑着嗓音道。
“怎么会……不是说饮下清酒之后会将体内的痘毒排出……就会好了吗?”
“是不是你告诉杜鹃我把清酒放哪儿的?”路小漫闷着嗓音问。
“……我……我只是想她好起来……”
“并不是所有人得了痘疮都能用清酒来排毒的!杜鹃连着烧了这么多日,肺腑受了重创!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调理她的内府,希望强健她的经脉好让她挺过去!可是她忽然饮下这么多的清酒,疮毒随着清酒的效力攻入她的心脉,她哪里承受的起啊!”
“可是……我……清酒不是救了我吗……”
“如果人人都能用清酒来救命……我为什么不把酒分给所有人?为什么不让赵良仪也饮用?这是下下策!不是我救了你宁伊,真的是老天爷眷顾你!”路小漫按住自己的眼睛。
真是一念生死啊!
宁伊摇晃着跪在杜鹃身旁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们将杜鹃的尸体带到后园,浇上清酒,烧了起来。
宁伊找了一个罐子,将杜鹃的骨灰装了进去,说等到有机会离开北宫,就将杜鹃的骨灰还给她的家人。她收拾了杜鹃的东西,还有一封信,宁伊翻来覆去地迟迟没有打开信封。
“那是杜鹃的家书吗?”路小漫问。
宁伊低下头来道:“不算是家书……但是对杜鹃还有她的主子都很重要。”
“杜鹃的主子?”
“杜鹃从前是伺候李才人的。她本没有生痘疮,只因为李才人入了北宫,所以她的贴身宫人都得被送来,怕她染上主子的痘疮……杜鹃其实来之前根本没事……”
路小漫一听,心中怆然。
杜鹃的事情让路小漫累到不行,她不过在后园走了两步,哗啦一声就倒了下来。
抱着骨灰的宁伊睁大了眼睛,赶紧叫喊了起来:“快来人啊!路小漫她晕倒了!快来人啊!”
榻上的赵良仪听见了抓紧床榻的边缘想要起身,最后还是无力地倒了回去。
前院里正在煎药的小麦子听见那声响赶紧冲到后园,果然看见路小漫倒在地上。
“小漫!小漫!”小麦子扶着她坐起,用力掐她的任中,路小漫这才醒了过来。
“你怎么样?”
路小漫眨了眨眼睛,“我没事……”
就是天地都在旋转。
小麦子瞪向宁伊,“你怎么回事啊?小漫都昏倒了你还抱着那个罐子做什么!还不来扶她!”
宁伊这才将骨灰罐放下,赶来扶起路小漫,小麦子背着她回到房里躺下。
“她……她不会染上痘疮了吧?”宁伊紧张地问。
“她就是染上了痘疮你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不是?”小麦子瞥了宁伊一眼,先是碰了碰路小漫的额头,她并没有发热,“宁伊,你看看她身上有没有生痘疮!”
“哦!”宁伊褪去路小漫的衣衫,细细查看了一番回答道,“没有!她身上什么都没有!”
小麦子捂着胸口,终于呼出一口气来。
“那估计是累着了!你好好看着她,我用中午剩下的饭给她熬点粥!”
小麦子离开之后,并不是去熬粥,而是到后院,搬开了墙角的石砖,将一张纸条压在那里,到了傍晚十分,有人将砖石搬开,拿走了纸条。
路小漫的眩晕没有停下,粥自然也是没有胃口吃的。
“小麦子,谢谢你……跑到后园来……也不怕染上痘疮吗?”
“怕什么?我一路上都没见着人,除了你和宁伊。”小麦子将粥放在了桌边,叹了口气道,“你若是难受,那就再歇息一会儿。”
路小漫点了点头,小麦子就扯了宁伊走了出去。
“让小漫一个人待会儿,清静清静。院子里还有一些洗好的东西没晾呢!”小麦子将宁伊扯了出去。
路小漫昏昏沉沉之间只觉得湿润的布巾擦过自己的额头和脖颈,有什么温柔的拨开自己额上的碎发。她朦胧着睁开眼睛,他蹙着眉头的模样竟然那样的不真实。
“轩辕流……霜?”路小漫撑起上身。
对方的仪态永远优雅,就连将布巾扔回铜盆里的动作都宛如行云流水。
“我若是再不来看你,只怕你是被烧成灰放进罐子里,被人捧着出北宫了。”轩辕流霜垂下眼帘,摇曳的油灯灯光映照出一种缱绻的美感。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你……”
路小漫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轩辕流霜被染上痘疮送进来了?
她左看右看,他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她再一把拽过他的胳膊捞起他的袖口,手臂上也安然无恙。
轩辕流霜低着头,看着她为自己着急的样子,良久才道:“我没事。只是翻了墙进来看看你。”
“哦……”路小漫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来。
蓦然之间她想起什么,猛地往角落里一缩,叫嚷起来:“你快离开!别再碰我了!万一我已经被染上痘疮了呢?”
轩辕流霜无奈地一笑,伸长了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担心什么?小麦子他们帮你看过了,你身上什么都没长,就是瘦得厉害。我都吩咐过御膳房要好吃好喝地给你送来,你是不是都给别人吃了?”
“就算还没出痘疮也可能三、五天之后就发出来了!我现在身子乏力,这也是痘疮的前兆!你快走吧!”路小漫着急了起来,她害怕有人知道轩辕流霜来过北宫,会将他也关进来。
“身子乏力也可能是有喜的前兆啊。”轩辕流霜撑着床榻的边缘,缓缓前倾,他温热的鼻息撩拨着拂过路小漫的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三更哦,希望大家多多捧场~码子真的很辛苦的,特别白天还要上班,希望能得到大家的肯定。下一章轩辕静川就要被送入北宫来了,敬请期待……就是到了北宫,轩辕静川还是要把小馒头一口吃掉~
☆、所谓恋慕
“一点都不好笑!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贵为皇子你怎么能来这里!如果你染上痘疮了,想一想有多少人要丧命啊!”
“那你知不知道,父皇听说京城还有宫内瘟疫蔓延,本欲返回,却刚出西川就遇上了刺客。驿站快马加鞭回报时,父皇的伤势还很严重。随行的太医是你师父,如果父皇有什么,你师父医治不力只怕也人头不保,届时……你就是死在北宫也再没人能帮你了。”
一阵风吹过,油灯灭了,轩辕流霜的表情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路小漫抽了一口气,怎么会这么凑巧?宫中流行痘疮,皇上赶回却在西川遇刺?
“现在你后悔了吗?本来你担心离宫会连累你师父,现在就算你不离开安致君的性命也未必保得住。”轩辕流霜竟然就着路小漫让出的半边床榻躺下,撑着下巴望着路小漫。
“……那……那……你帮帮我师父吧!如果皇上……你能替我师父求情,让我师父少受牵连吗?”路小漫摸索了半天,才扣住了轩辕流霜的手。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这让她有一种不安全感。
“小漫,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我。”
“你要问我什么问题?是我回答了你就会帮我师父吗?”
“你是不是恋慕安致君?”
轩辕流霜的声音太轻,以至于路小漫还在辨识他问了自己什么。
“路小漫,为什么不回答我?”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失去耐性的错觉。
“恋慕……”这个词在路小漫的心中百转千回,却得不出个答案来。
轩辕流霜却轻笑了一声,在这样安静的后园中显得格外空灵。
“恋慕就是喜欢。你喜欢和安致君待在一起,你期待他给你安慰,你心心念念就是跟在他的身后哪怕看着他的背影也愉悦非常,对吗?”
路小漫肩膀一颤,她以为自己对安致君怀抱着的小小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却未曾料到被轩辕流霜这样轻易地一层一层拨开,那种无法遮掩的感觉让她哪怕在黑暗之中都无所遁形。
轩辕流霜的眼眸如此澈亮,她毫不怀疑他将自己看的一清二楚。
“因为……他是我的引路人。他是我的方向。”路小漫闭上眼睛。
她知道在宫里,一个小宫女钦慕着太医是注定无疾而终的事情。更不用说这个小宫女还是他的徒弟。
“好吧。我会尽我所能帮他。但是……我更希望你在这里能找到其他的方向。”
轩辕流霜走了,当房门被推开时,月光静静落在他的肩头,他一步一步融入到北宫萧瑟的夜色里。
路小漫困倦了,她闭上眼睛,整整睡了一天。当她醒来,是第二天的正午,日光急不可待地从窗沿中挤进来,路小漫揉了揉眼睛,甚至怀疑起昨夜的轩辕流霜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她出了房门,就看见小麦子端着一碗粥跑了过来,将粥顿在桌上,他立马抓住自己的耳朵。
“哎哟,烫死了烫死了!”
看着他滑稽的样子,路小漫笑出声来。
“姑奶奶,你可算睡醒了,看你睡的那么香,我都不敢吵醒你!”
“对了,殿里的病患呢?还有赵良仪……他们怎么样?”
“还管他们呢!你啊,就是太累了才会这样的!那些人有宁伊照顾着呢!”小麦子用勺子搅着粥,希望它凉的快一些,“赵良仪的高热倒是退下了一些,但身上痘疮却更厉害了,……还有……就是……前殿里有位小公公没挺过去……去了……”
路小漫叹了口气,她知道那个小公公,才十五、六岁,虽然说“小”,但实际上还比路小漫大上半年呢,一开始烧得不厉害的时候,每次见到路小漫还开玩笑说要她叫他“哥哥”,还说要是他大难不死,就真的认路小漫做妹妹,以后宫里无论出什么事,他这个做哥哥的有一口粥喝一定把粥里面的米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