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漫用手指沾了点儿撒在桌上的酒水,放到鼻间闻了闻。
这并不是什么浓烈的酒,路小漫在太医院里待了那么久,对于各种草药除了识别它们的形态之外,安致君也特别让她留意了它们的气味。
虽然淡的很,又和酒的气味融合在一起,路小漫隐隐识别出酒中也许参杂了微量的西域毒芹。
安致君说过,这种药材本身是有毒的,但将它磨成粉末洒在创口上却能达到收脓的效果。只是如果误食了毒芹,它会刺激咽喉收紧,甚至闭塞,导致误食者窒息而死。但是毒芹的这种收缩作用是有时效的,片刻便会消弭。
只是路小漫不肯定酒中的一定是西域毒芹,也不知道轩辕流霜到底饮下了多少。
“殿下!看着我!看着我!只要你忍住了就会过去的!”路小漫用力按住轩辕流霜的肩膀,不想他因为抽搐而伤着自己。
轩辕流霜扣紧了路小漫的手腕,他的眼睛撑的很大,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喘息,那样的痛苦与恐惧,路小漫有种错觉,她自己也无法呼吸了。
“你会没事的!轩辕流霜!只要熬到药效过去就好了!相信我!”
路小漫知道自己根本不值得相信,她说这些只是想要对方不要轻易放弃罢了。她此刻只恨自己怎么没有再勤奋一点,连安致君的皮毛都没有学到。
说不定轩辕流霜就会成为第一个因为自己医术不佳而死在她面前的人。
她着急啊,眼眶都湿了。
那些人怎么还没回来?他到底喝了多少下去?怎么到现在毒芹的效力还没有过去?
轩辕流霜越来越痛苦,路小漫知道自己不得不铤而走险了。
“殿下!殿下!”她按住轩辕流霜的肩膀,“我的医术很差,连落针也学了没多久,但是殿下这个样子根本坚持不到太医院,殿下愿意让路小漫施针试一试吗?我会以针灸刺穴来缓和你喉部的阻塞,这样您才可以喘过气来!”
轩辕流霜望着路小漫,果断地点了点头。
路小漫打开药箱,扶住轩辕流霜的脖颈,以手指测量穴位,将银针扎进去,轻轻旋转。每一下她都小心无比,连呼吸都不敢,额上的汗水渗了出来。
轩辕流霜握紧了拳头,直到路小漫三、四针下去,他的拳头缓缓舒展开来。
就在此时,容贵妃与一众宫人赶了过来,看见路小漫将银针拔起的时候,容贵妃叫喊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路小漫被她这么一吼,吓的手中的银针都跌落在了地上。
此时她在反应过来,自己医术不精,贸然给皇子施针,只怕要大祸临头啊!
就在她瑟缩时,手腕被用力地握住,路小漫低下头来,就看见轩辕流霜对她缓缓眨了眨眼睛,他的手指在她的腕上轻点了点,那是他对她的安慰,也是认可。
路小漫用力咽下口水,额头磕在地上。
“娘娘,四皇子的酒水中似乎参入了西域毒芹,导致气喉闭塞,为了让殿下能喘过气来,奴婢只好冒险施针。请娘娘恕罪!”
容贵妃推开路小漫,抱起轩辕流霜,怒斥道:“你连是不是西域毒芹令流霜喘不过气来都不确定,竟敢私自施针,你……”
轩辕流霜却握着路小漫的手指来到自己的喉间。
路小漫替他将银针旋出,轩辕流霜嘶哑着嗓音开口道:“母妃……就这样不问青红皂白问罪别人,以后……再有什么只怕无人敢来救你的儿子了……”
“流霜!你怎么样了?”容贵妃扶起轩辕流霜,宫人们纷纷上前,轩辕流霜却挥开了他们,自己起身。
略微摇晃了一下,他还是站住了身子。
“流霜,你的喉咙没事吧?”
“我方才不是说出话来了吗?”轩辕流霜走过低着头的路小漫身旁,自己上了步撵,靠着椅背,懒洋洋说了声,“走吧,去太医院。”
四个太监抬起步撵,行过路小漫时,轩辕流霜的手指在她的头顶点了点,“还跪在这里做什么,回太医院了。”
路小漫赶紧起身,跟在轩辕流霜身后。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容贵妃,只见她立于观景亭内,神色担忧。
而轩辕流霜却似乎对容贵妃不屑一顾。
步撵来到太医院,一众太医都迎了出来,安致君还在皇上那儿,这儿资历最老的只有杜太医。
杜太医看了一眼跟在步撵旁的路小漫,不禁露出担心的神色。
心里忐忑不安的也包括路小漫,此时安致君还没回太医院,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轩辕流霜对于自己私自施针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轩辕流霜来到低着头的杜太医身旁,将他扶起,十分有礼道:“杜太医,今日我不慎服用了一些东西,导致无法喘息,如今缓过来了,请杜太医为我看看身体可还有什么不妥。”
“殿下请入内。”
杜太医与轩辕流霜入了太医院内,轩辕流霜似乎想到了什么,笑意盈盈地回过头来,“路小漫,你不跟来好好与杜太医学学?”
“啊?哦!”路小漫抬起头来,赶紧跟了上去。

 

☆、因为你命不该绝

两人在桌边坐下,路小漫站在杜太医的身后。杜太医的手指按在轩辕流霜的手腕上,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眉头皱的有些紧,这让路小漫愈发忐忑起来。
该不会自己将轩辕流霜扎坏了吧?
杜太医又看了看轩辕流霜的舌苔、眼睑,问道:“殿下在难以喘息之前,可吃了或喝了什么东西?”
“小江子!把那壶酒拿进来!”
酒壶被送到杜太医跟前,里面的酒水只剩下瓶底的那一点儿,杜太医的手指沾了点酒液,放至鼻间闻了闻,吸了一口气道:“殿下,这酒里掺了西域毒芹!这种草药源自西域大元国,其草叶晒干之后磨成粉末对于伤口有消除脓淤的功效。但若不慎食用,则会导致咽喉麻痹阻塞,虽然这种效果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但是酒若与毒芹混合在一起,就会加剧毒芹这种效力,令人窒息而亡!”
路小漫肩膀一颤,还好自己当机立断给轩辕流霜施针了,否则他早就死在观景亭里。
轩辕流霜的视线缓缓掠过路小漫,她正低着头,但明显松了一口气。
“是小漫为我施针才令我喘过气来,只是不知这药效过去了没有。”
“还好小漫施针及时!殿下不用担心,微臣开几剂药给殿下服下,可将剩余的毒素排出体外。”
轩辕流霜勾起唇角,又道:“我的喉间一直感觉沙哑紧绷,不知可有何问题?”
“小漫的施针之术自然不及老道的医者,火候有些过了,还望殿下莫要怪罪这孩子。微臣这里有一些珍珠枇杷露,殿下每日饮下一些,不出三日,喉间不适定然缓解。”
路小漫感激地望向杜太医,这个小动作轩辕流霜自然没有看漏。
“那就劳烦杜太医了。”
轩辕流霜领了药,宫人们抬着他优哉游哉地回去重华园,路小漫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漫,这一次还好你为四皇子施针,否则他定然……”杜太医拍了拍她的肩膀感叹道,“安太医果然教徒有方,若是四皇子真的有个万一,你当时就在重华园内,只怕难逃诛连!”
路小漫倒吸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自己救了自己一命!
“只是在宫里啊……做好了事情,没人会夸你。可一点点小瑕疵,却有可能要了你的命!”杜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
路小漫心下一片冰凉,她就是那个瑕疵……想想当时容贵妃动怒的样子,路小漫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
“别担心,好歹四皇子的性命保住了。就算有谁要拿这个找你的茬儿,你师父也会向皇上禀明,没人能动你分毫的。”
杜太医这么一安慰,路小漫终于宽下心来。
轩辕流霜酒中被掺入西域毒芹之事很快就传入了光烈帝耳中,他命皇后严查此事。
西域毒芹乃是太医院中的草药,因为含有毒性,一向被锁于库中。即便要出库也必得有太医的方子,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端裕皇后命人查阅今日太医院所有药方,唯一用过毒芹的竟然是淳才人!
两日前,淳才人不慎从繁露阁的台阶上摔下,腿上被碎石割出了伤口,一直难以愈合,前去问诊的太医开了西域毒芹的药粉,而容贵妃宫中的墨心又证明当日淳才人曾与容贵妃争执,口口声声指责是容贵妃教宋嫔舍弃孩子来求得皇上怜悯,一切都是容贵妃坐山观虎斗的阴谋。
端裕皇后命人检查淳才人腿上的伤口,发觉伤处竟然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说明她根本没有用过太医给她的药粉。淳才人辩解称太医说过那药粉有毒性所以自己未敢敷用,可是当皇后要她将未用过的药粉叫交出来时,她却找不到了。
淳才人百口莫辩,关键时刻是她的贴身婢女跪在皇后面前承认说药粉是被她拿走了。因为容贵妃煽动宋嫔才令自己的主子骨肉分离,为了替主子报仇,也为了让容贵妃也尝一尝这种滋味,她趁着与重华园宫女聊天的时机,将药粉撒入酒壶之内,令得四皇子差点殒命。
皇后娘娘以白绫赐死这名婢女,淳才人闭门思过,一年之内不得离开繁露阁。
这件事情令淳才人这一世都不可能像宋嫔那样有咸鱼翻身的可能。
重华宫中,容贵妃亲自端着药汤来到轩辕流霜榻边,心疼地抚过他的额头,“流霜,快把药喝了吧!”
轩辕流霜却含笑望着她,没有一点接过药碗的意思。
“流霜?”容贵妃蹙起峨眉。
“母妃,你不是想儿子死吗?既然这样,还喂我喝什么药啊?”
“流霜!你胡说什么!”容贵妃的语调中隐隐含怒。
“难道不是吗?无论是宋嫔还是淳才人,她们年轻貌美,一个已经为父皇生下了女儿,一个身处冷宫却怀上了父皇的骨肉!她们个个都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那日你去淳才人宫中见到了路小漫,就故意点醒她宋嫔也许并不仅仅是身体不适。她果然派了赵吉去太医院翻看药方。你得知赵吉去御膳房买通太医准备蟹肉粥,又去指点宋嫔不如干脆遂了淳才人的心愿借这孩子重得恩宠。宋嫔虽然复了嫔位,却没了孩子。淳才人虽有孩子,却失了恩宠。母妃你一箭双雕,何其高明?你知道淳嫔的父亲乃是皇后娘家一派,皇后迟早会让她离开繁露阁重得恩宠,你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派人去繁露阁偷了西域毒芹放到我的酒壶中,又故意去招惹淳才人让她知道宋嫔吃下蟹肉粥就是你的主意,她来重华园兴师问罪,我又恰好中了西域毒芹,这样一来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连自己儿子的命都能拿来用,步步为营,轩辕流霜佩服不已!”
轩辕流霜的笑意盎然,眼底却是冰凉一片。
容贵妃担心的神态渐渐冷却,将药碗随手放到一边。
“你这么聪明,只有你才配得上太子之位。”
“哈……哈哈……”轩辕流霜闭着眼睛,仰面轻笑起来,“只怕我还没当上太子,已经死在母妃你的手上了!”
容贵妃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一次是本宫的错。本宫派人去太医院问过,西域毒芹的药效去的很快,却未料到混在酒中会令其效果加重。但反倒是这一次的弄巧成拙让外人更加不会怀疑我们母子!”
轩辕流霜睁开眼睛,倾向容贵妃,与她四目相视。
“那如果这一次儿子遇见的不是路小漫呢?我就死了!母妃不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告诫你该适时收手吗?”
容贵妃的目光却没有丝毫偏移,她一字一句道:“本宫却觉得这就是上天选择了你!让你在那个时候遇上路小漫!让你命不该绝!”
轩辕流霜顿了顿,咬紧牙关道:“药我会喝,母妃请回去歇息吧。”
容贵妃利落地起身离去。
轩辕流霜捂住自己的双眼,像是陷入沉默的雕像。
三日之后,安致君带着路小漫前来重华宫为轩辕流霜诊脉。
“殿□内的毒素已经排出,这个月的饮食也请以清淡为主。”
“多谢安太医。”轩辕流霜掠过安致君的肩膀,望向在一旁低着头的路小漫,忽然笑出声来,“你这一世是不是都不打算抬头看我了?”
路小漫咽下口水,在那之后的几日,每每想到亭中的场景还有杜太医所说的话,路小漫都会在夜里吓出一身冷汗来。她忽然明白宫中没有绝对的安稳。
各宫的宫人可能因为自己的主子而丧命,即便跟了太医院,若是医术不到家导致宫里的主子们有个什么,自己的小命仍旧难保。
连日来,她胆战心惊,甚至于连宫人们任何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不敢去医治了。
安致君看出了她的害怕,并没有刻意去开导她,而是让她跟着其他医僮一起在太医院里配药。
“奴……奴婢……内心惶恐……差一点令殿下再无法开口说话……”
“你惶恐什么?如果每个救了我命的人都如此惶恐,那不是说我死了更好?”
“殿下不可胡言!”安致君的神色冷了起来,“小徒经历重华园之事后,终日不安,再不敢与人诊脉连银针都不敢碰了。还请殿下宽恕她的鲁莽!”
轩辕流霜拍了拍安致君的肩膀,笑道:“安太医言重了。我想与小漫聊一聊,安太医请先回吧。我保证,不会再让小漫吓着了。”
“……微臣就先行回去了。”
安致君向后退了两步,路小漫惊恐地拽住了她的衣角。天知道轩辕流霜是不是要跟她算账,听说连着三日,轩辕流霜都在咳嗽,吃的也是稀粥,人都轻减不少。
安致君揉了揉路小漫的头顶,“没什么的。我在太医院等你。”
轩辕流霜的目光落在安致君的手掌上,直到他离开。
寝宫中安静的厉害,路小漫耸着肩膀,真想躲进安致君的背影里。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轩辕流霜朝她招了招手。

 

☆、允许你在我面前尊卑不分

路小漫向前移了两步,刚抬头看了轩辕流霜一眼,又赶紧低下。
轩辕流霜忽然扣住路小漫的手腕,将她扯了过去。
就在她差点扑倒在榻上的时候,对方的手又稳稳地撑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榻边。他的双手托着路小漫的脸颊,让她看向自己。
“那天才重华园里,你不该回头来看我的。”轩辕流霜的声音很轻,轻到像羽毛掠过路小漫的心头。
“……”
“你不可能每次见到我都不说话的。”
路小漫心想确实以后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轩辕流霜也是个不依不饶的主儿,索性狠下心来一股脑把心里的话倒了出来,“我也无数次想过那一日自己跑走了会不会更好!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可是每次想象自己跑走了,我又内疚到要死!要是你真死了,我一定会每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天天觉得你的鬼魂会来找我麻烦问我当日为什么不救你!可我救你却又扎坏了你的嗓子!他们都说我运气好主子没怪罪,不然一样会被问责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太医院还会连累我师父!”
路小漫一口气说完差点憋过去。
“你是怕被赶出太医院,还是怕连累安致君?”
“啊……”路小漫根本没想到对方会问她这个。
“我问你到底是怕被赶出太医院还是怕连累安致君?”轩辕流霜的声音里有一种莫名的力度,令路小漫下意识向后退,可是肩膀却被对方牢牢按着。
“我……”路小漫倒抽一口气,就想起那日他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表情,自己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怕……自己医术太烂……手不够稳……怕你中的不是西域毒芹自己误诊……救不了你……”
路小漫在心中懊恼,没有两把刷子果然不能出头啊!
好歹姑奶奶我救了你的命,至于你的嗓子也没到残了的地步……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轩辕流霜却长久地沉默,他望着路小漫,里面有不解,有狐疑,还有太多她理解不了的情绪。
“所以,你那时才会着急地哭出来?”
“哈?”路小漫不记得自己哭过。
“还没有谁能把眼泪掉在我脸上,你是第一个。”轩辕流霜轻笑了一声,他的手掌覆上路小漫的头顶,轻轻揉着。
路小漫心中一震,惊讶地看向他。
对方却无所谓地一笑,“安致君不是这样安慰你的吗?”
“你……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怪你没有因为害怕伤了我的嗓子冒险救了我的命吗?我确实怪你,不过不是因为这个。”
“因为什么?”
“你竟然因为救了我而再不敢问诊施针,这样宫中少了一位名医,岂不都成了我轩辕流霜的过错?”
良久,路小漫才反应过来他话语中的意思。
“原来……原来……你不怪我?”
“你才明白,真够傻。到了我面前,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真该让陈总管好好教教你!”
路小漫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一阵“你”、“我”,这可是大忌,赶紧要磕头请罪,她可不想因为这个被打板子或者丢掉小命,那就太不值得了。
“算了,你救了我的命,作为报偿,我就允许你在我面前尊卑不分吧。”
轩辕流霜勾起唇角,宛如落在平静水面上的落叶,这是路小漫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路小漫,有时候我觉着奇怪,你在这里不巴结任何主子,也不求露脸得到谁的赏识,终日跟在安致君的身后,你莫不是喜欢安致君吧?”
“什么——”路小漫睁大了眼睛,“那是我师父!”
“哦……那你是想成为太医了?”
“成为太医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要待在宫里……”
“那你跟着安致君为什么?”
她的后半句话令轩辕流霜的眉头蹙起,只是舒展的太快,路小漫没有察觉。
也许是因为轩辕流霜那句“允许你在我面前尊卑不分”令路小漫没了戒备,反倒心里的话藏不住了。
“虽然五皇子没什么心机,但是他一不高兴了所有太监、宫女都会吃尽苦头。我一开始是想着到师父那儿避难呢……只是后来,觉着自己必须得有一门手艺,不然等二十五岁离了宫,我靠什么吃饭啊!太医院里的可都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大夫,等我跟着师父学有所成,离了宫,我就开个医馆,又能赚点小钱养活自己,又能救人,菩萨都会保佑我长命百岁的!”
“想的倒挺美。你不知道就算你到了二十五岁,如果主子要留下你,你一样得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哈?什么?我不要!要是有谁要留下我,你得救我!”路小漫赶紧抓住轩辕流霜的胳膊。
轩辕流霜却甩开了她,懒洋洋拉起自己的被子,“我困了,要睡了,你回去你师父那儿吧。”
看着他闭上眼睛翻过身背对着自己,路小漫心里自我安慰起来,就她这个德行,哪个主子会留她下来哦!自己只要安安稳稳撑到年岁就行了!
回到太医院,路小漫重新燃起了对医道的热诚。
以前安致君要她好好练习问脉和针灸,她学一会儿还会偷偷懒,现在她明白了,若真要在宫中立足,自己必须得有本事,而且是比别人更好的本事,一整日下来,她可以动都不动。只要有人来太医院,她就要为对方诊脉,看的多了,经验也丰富了起来。
冬天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路小漫找出去年的衣衫往身上一套,这才发觉裤腿都短了一截。
可是没办法啊,制衣局和采办局才不会在意长个子的小宫女呢,她只能穿成这样去了太医院。
“小漫,你去南园看看陈总管吧,他从台阶上摔下来,伤着了腰。”安致君正在整理药箱,抬头瞥见路小漫的时候,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他拿出了一套宫装放在桌上,“换了这个再去南园吧。”
“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可想要一套新衣服啦?”路小漫欣喜的不得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过了冬天你就十四了,还能不长个子?这也不是新的,是我让制衣局的朋友用以往宫人不穿了的衣裳给你改的,你试试吧,看合不合身。不合适我再请朋友帮你改改。”
安致君出门之前伸手正要摸一摸路小漫的头顶,却停在了半空。
路小漫抬头,安致君已然收手行出门去。
师父怎么了?
路小漫虽然心有疑问,但新衣服带来的快乐盖过了一切。
“要去给陈顺看病啊?真不想去……不过给他看了病,就可以要他多照顾着贝儿一些了吧……”
虽然路小漫根本不指望陈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路小漫这是第一次去到陈顺的宫舍,这家伙不愧是总管太监,他的房间就和路小漫那个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宫舍一样大,外带着还有个小太监在一旁端茶送水。
“哟……小漫你来了!安太医呢?”陈顺哼哼唧唧地起了身,没两下就哎哟哎哟地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