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达森在节能减排交流会上说什么他们要向‘飞燕’学习,就是为了迷惑竞争对手。让大家都去生产没有技术含量的轻型车,这样就会分散大家对新能源汽车的研发注意力,转而集中在眼前的轻型车市场利润的瓜分。”
“那么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沃达森的这番挑唆呢?”周老又问。
“我……这不是我擅长解决的问题。我只是觉得睿帆在研发道路上,应该继续坚持对新能源汽车的探索挖掘。无论遇到怎样的利益诱惑和挑唆,都不能放弃真正的‘未来’。”
周夏说完了。
她从爷爷那里还是得不到任何反馈,倒是宫莫容笑了,说了一句:“还是周夏这种研发领域的人想法最单纯,最不容易被左右。”
周夏知道,估计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了。
睿帆这样的大型企业,盈利永远是首要目标。
未来太遥远,对于无法确定结果的新能源汽车,睿帆又能投入多少呢?
“你去厨房看看吧,可以叫他们做点你喜欢的饭菜。以后过来吃饭要提前打招呼,不然没准备。”周老抬了抬下巴。
周夏知道,他和宫莫容肯定有话要说,不方便她这个集团外的人听见。
还有……她被爷爷嫌弃了。
她吃的也不多啊,一个菜一碗饭就够了。
爸爸,不是说老人家都隔代亲吗?为什么你的老爸不疼我?
周夏在心里碎碎念地退出了书房,把门给关上。
等周夏离开了,周老沉着声问:“你觉得我这个孙女怎么样?”
“啊?太小了点。”
宫莫容忽然脸上浮起一片红,然后微微咳嗽了一下。
“不小了,稍微再好好学学,就能独当一面了。”
周老看了一眼宫莫容,忽然拿起桌上的文件拍宫莫容的脑袋。
“你脑子里瞎想什么呢!我不是要把周夏介绍给你当女朋友!”
“哦!是这样啊!最近被三姑六婆逼到快抑郁症,每次介绍完一个对象,就问我觉得某某怎么样,我都定向思维了。”
“你啊,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么多年,是该好好给她找个妈妈。”周老语重心长地说。
“先不说我的个人问题。先说回对‘飞燕’加大投资这件事。我本人的意见和我们的CEO、产品总监和财务条线是相左的。不少的股东也觉得我们不能坐等别人抢占轻型车市场。”
周老用力地“哼”了一声。
“这些管理者不是不明白沃达森想干什么,他们就是放不下。就是为了芝麻的利益丢掉比西瓜还大的未来。”
周老站起身来,拍了拍宫莫容的肩膀说,“你先不动声色。继续新能源汽车的研发。你不要去反驳我们的CEO。这些事情交给我。吃饭去吧。”
当他们走到书房门口时,宫莫容开口道:“对了,关于您问我觉得周夏怎么样这个问题,您还在意我的答案吗?”
周老看了他一眼:“你们连意见都一模一样,我还需要问你的意见吗?周夏确实没有经验,但是经验这种东西是时间给的。思考的角度和方式,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当一个人能走出利益之外,就能看见一个问题的全部答案。”
到了中午吃饭,周夏看着桌上的四五个菜,心里有点不平衡。
宫莫容来了,就有这么多菜。
她上次来,吃的都是什么白萝卜炖豆腐、清蒸茄子、白菜煮五花肉片……反正就是白白的一整片。
但今天,青椒炒牛肉、红烧鲈鱼、京酱肉丝……
周夏连饭都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我又没饿过你,你吃那么快干什么?”老爷子发话了。
“今天菜好吃,谢谢宫师兄!”周夏朝宫莫容感激地点头。
她每次来周家吃饭,感觉自己都是修佛之人,很快就要油尽灯枯了。
宫莫容看她的样子哭笑不得。
“谢我干什么啊,这还不是给你的。”
周老有点闷闷不乐,直到张秘书来到他的身边,他才说:“白菜豆腐有什么不好?降血压降血脂,活得久!今天都是大鱼大肉,我都吃不下!”
张秘书好笑地给老爷子顺气:“不是您嫌弃周夏个头太小了吗?不给点油水,怎么养的胖?”
“我又不是养猪的!”周老说。
“好啦好啦,你还跟孩子计较吗?每顿来点儿油水,孩子才愿意回来吃饭。”
“那好吧。她要是打电话说回来吃饭,那就给她做个肉吃。”
吃完了饭,周夏搭了宫莫容的顺风车回市区。
“周夏,我听你爷爷说你已经硕士毕业了,要不要留在睿帆帮你二叔和姑姑?”
“还是不要了。我喜欢单纯的环境,暑假结束,我就回去M大。”周夏回答。
“这样啊……真可惜。”
吃饱了就昏昏欲睡,特别是两点多的日光落在脸上,就更加懒散了。
没多久,周夏就靠着车窗睡着了。
这时候,洛衍之和高恒正在室内网球场挥洒汗水。
洛衍之穿着宽大的T恤,袖子向上卷到了肩膀,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
每一次发球,他的肩背就绷成利弦,打得高恒四下奔走。
才三盘,高恒就摇手说不玩了,坐到一边喝水休息。
“洛衍之,我是你的老板,你这样子不客气地赢我,是要被炒鱿鱼的!”高恒没好气地说。
“就是因为你是我的老板,平日里我都得听你的,终于找到了机会,当然要抒发一下自己想要挑战你权威的心情。”
洛衍之半开玩笑地湖回答。


第28章 晒被子
“你觉得睿帆会浪费钱去加大‘飞燕’的投资吗?”高恒说。
“不会。”洛衍之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周老爷子心里如明镜。他们的CTO宫莫容对于研发方向,非常坚定。”
“这么坚定?”高恒眯起眼睛沉思起来,“那你给我想个法子。干净的法子……把宫莫容拉下马。”
高恒用拳头砸了洛衍之一下。
“容我深思熟虑一下。”
打完了球,洛衍之开着车回去自己的酒店式公寓。
当他停在斑马线上,一辆睿帆生产的新款车就停在了他的对面。
红灯还有漫长的五十六秒,洛衍之一手扣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打量着那辆车。
其实睿帆的车性能很好,性价比也实在,就是外形上少了点国际大牌的时髦感。
开车的男人戴着眼镜,当他侧过身替副驾驶的女孩儿放低座椅的时候,洛衍之顿住了。
因为那个女孩儿就是周夏。
她毫无防备心地睡在别的男人的车里,小脑袋歪到了一边,连鼻尖都带着孩子气。
洛衍之的眉心蹙了起来,扣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收拢,指骨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的目光冰冷地盯着开车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周夏的二叔周凌书,也是不是他的堂弟周扬尘,而且这样的气质更加不是周老的司机。
那个男人大概是感觉到有人正看着他,下意识望向窗外,正好与洛衍之对视。
洛衍之的唇角扯了起来,他当是谁呢,不正好是睿帆的CTO宫莫容吗?
还真是何处狭路不相逢啊。
洛衍之无所谓地继续看着宫莫容,对方很淡然地看向前方。
这是一个很坦荡的男人。
洛衍之的指尖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敲了敲。
戚戚小人好对付,但正人君子就不一样了。
像是宫莫容这样的人,严谨自制,有底线有原则,所以经得起诱惑,也不会犯错。
高恒要想让宫莫容下马,真的不容易。
但是洛衍之不介意给宫莫容找点儿麻烦,谁要周夏坐在你的车上,还对你一点防备都没有呢?
洛衍之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助理梁轩。
“洛哥,什么事儿啊?”
“你给我查一下,南山公寓有没有房子出租。”
南山公寓就是周夏住的地方。
“啊?您想租房子了?酒店公寓住的不好吗?每天有人给整理房间……”
“你每天住酒店住的开心吗?”洛衍之问。
“开心啊!随便弄得多乱都有人给收拾干净。”
“我再说一遍,去南山公寓给我找套房子。”
“那为什么住南山公寓啊!那是十几二十年的老房子了,条件没有新的小区好啊!”
“新小区甲醛没散尽,我还想多活几年。”
说完,洛衍之就把手机挂掉了。
几天之后,沃达森的中国官网就放出了要大量生产小型、廉价家用车的消息。
一石惊起千层浪,原先都在观望的车企,也纷纷开始筹划预拨资金生产同类型的车。
这样让睿帆的CEO陈放,向董事会提出要扩大“飞燕”产量和营销力度的报告。
在一个高级餐厅里面,周凌玥画了淡妆,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的对面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很认真地聆听着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时不时点头回应。
中年男子名字是张斌,一家经济类杂志的摄影记者。
这顿饭吃到一半,周凌玥的裙子上掉了一小块胡萝不,沾上了汤汁。
她不好意思地起身去了洗手间。
这时候,对面的男人伸长了胳膊,将周凌玥留在桌上的手机拿了过来,在上面快速地插上了一个闪存。
他将周凌玥的手机放在自己的腿上,时不时看向洗手间的方向。
眼看着手机资料拷贝显示还差百分之一就完成的时候,张斌故意把手机落到了地上,再假意蹲到地上去捡。
这时候周凌玥正好走了回来。
“怎么了?”周凌玥也跟着半蹲下来。
“没什么,刚才我整理了一下盘子,没想到把你的手机碰到桌子下面去了。”
张斌用很不好意思的声音说。
他捡起手机的同时,用手指拨下闪存盘,将它推进袖子里,然后将手机还给了周凌玥。
“没关系的。”周凌玥接过手机,用纸巾擦了擦屏幕,一副完全没有多想的样子。
晚上八点半,周凌玥和张斌告别,开车回去自己的公寓。
当被夜色充盈的玻璃窗映照出她沉郁的脸。
她忽然将车停到了路边,趴在了方向盘上,闷声大哭了起来。
几分钟之后,手机响起,周凌玥看见上面显示“父亲”两个字。
她抹开眼泪,用力吸了一口气,接通电话。
“爸……你和贺逍的怀疑是对的……那个张斌确实想拷贝我手机里的信息。”
像是睿帆这样的大型企业,所有的文件都必须在内网电脑上处理和发送。
但是由于管理层经常外出,所以他们也拥有一个专门的内网手机,方便移动办公。
当贺逍和周老爷子告诉她,之前谈判低价泄密极有可能是因为她的时候,她是拒绝相信的。
但恰恰就在今天,张斌邀请她一起吃晚饭,还说从国外回来给她带了一点小礼物。
贺逍和父亲顺水推舟,设下了这个陷阱,来测试张斌。
结果让周玲玥痛心。
当周凌玥来到父亲的书房,贺逍就坐在父亲对面的椅子上,仍就是平静的样子。
周凌玥看了贺逍一眼,老实说她有点害怕这个男人。
他只是在评估的时候面对面和她聊了天,就能猜到底价泄漏的原因在于她。
“玥儿,作为父亲,你任何的错误我都可以包容。但是站在集团利益的角度,却不可以。”周老说。
“我知道。”
“明天我会向董事会提出,将你调去行政部担任总经理。”
周凌玥睁大了眼睛看着父亲,行政部的总经理……看起来好像是给她升职,但却剥夺了她的权利。
行政部的权利怎么可能和财务部相比。
但她的父亲一向很公正,绝不会替子女掩饰任何错误,这是她必须要承担的后果。
“我明白了。”周凌玥的点头。
当她离开的时候,周老爷子叫住了她。
“玥儿。”
那一声包含了作为父亲的深沉和怜惜。
周凌玥停下脚步,看向他。
“我会给你报仇。谁都不能利用或者欺负我的女儿。”周老爷子说。
周凌玥愣在那里,她以为自己早就让父亲失望了,但是没想到老爷子却对她这样说。
“谢谢爸。”
周凌玥走了出去。
当书房只剩下贺逍和周老,周老开口道:“凌玥被商业间谍盯上,很明显沃达森想要知道我们的反应。财务拨备如果大幅度倾向‘飞燕’,就说明我们上钩了,被他们引入了不必要的竞争。谢谢你,帮我确定了沃达森的阴谋,贺逍。”
“不客气。不过我能帮您的到此为止了。沃达森是CAC的客户,虽然不属于我负责,但我不能再深入。伤害CAC的客户,就是伤害CAC的利益。”
贺逍起身,与周老爷子握手告别。
“真可惜,我很想把你留下来。哪怕我正式聘用你,给你职位,也不能让你离开CAC吗?”
贺逍低下头来思考了一片刻,回答道:“周老,作为朋友我给您最后一个意见,我不是那个最适合睿帆的情报分析师。”
“为什么你不是?”周老站起身来,与贺逍平视。
“因为您的心里有底线、有身为企业家的傲骨、有不可动摇的原则。而我是一个游走在法律边缘追求输赢的人。我们的理念是不同的。你需要另一个认同你的骄傲,愿意用从你这个角度来看待所有商业情报的人。”
“很难找到吧?”周老叹了一口气。
“我认识的人里面倒是有一个。”
“谁?”
“我的同事——洛衍之。”
“他?”
贺逍没有再多说什么,向周老爷子点了点头,推开这扇门走了出去。
这天的晚上接近午夜,洛衍之接到了高恒的电话。
“高总,是你说自己年纪大了要注意休息,长命百岁。但这个时间还叫我过去,很影响你的长命百岁。”
高恒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你快过来,正好帮我分析一下。”
洛衍之赶到了高恒那里,才知道他派人去拷贝了睿帆的财务副总监周凌玥的公务手机。
这里面肯定有睿帆对“飞燕”系列的财务拨备情况。
“高总,夜路走多了会碰到鬼。用这种手法获得情报是有风险的。”洛衍之回答。
高恒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有风险的反正不是你。你们不愿意去获取的信息,我派人拿到了,那么你分析个结果给我就好。”
“好吧。”洛衍之来到高恒的身边坐下。
高恒的电脑正在读取闪存,发现里面竟然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混蛋用假信息骗我?”
“帮你偷情报的人是不是换掉了闪盘里的内容?”
“不可能,我给他的闪盘有密码。如果他输错了密码三次就会全部销毁。”
“那就点开看看这个视频是什么。”
高恒将视频文件点开,发现出现在画面里的竟然是周老爷子。
他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冷冷地注视着镜头。
“我知道是谁利用我的女儿来获取商业情报。”
“我不想说你这是不正当竞争之类的废话,我只想警告你,不要低估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用心。”
“商场厮杀,就算做不到正大光明,也别让自己沦落到鸡鸣狗盗。今天你让我的女儿伤了心,来日方长,我会让你笑不出来。”
周老爷子的表情由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但却字字掷地有声,沉重地落在高恒的心头。
洛衍之歪着脑袋,看着周老爷子,他的内心忽然对他有了点敬佩的感觉。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老辣,而是那种洛衍之这些年,几乎没有从任何一个企业家或者投资人那里看到的坦荡大气。
高恒低声咒骂了一声:“给这个老头子识破了!”
“至少这个视频让你知道,睿帆没有上当。”
高恒那一瞬间额头上青筋凸起,他很想把电脑砸掉。
不仅仅是因为情报窃取失败,更加是因为自己在洛衍之这里丢尽了脸。
第二天,睿帆的公关经理也向外公告,睿帆在新能源汽车的研发上将增加百分之二十的财务预算。
同时,对于“飞燕”系列不会增加量产。
这样的公告让其他被沃达森的消息所影响的同行冷静了下来。
看着这个消息,周夏忍不住笑了起来。
爸爸,你的爸爸听了我的意见呢。
今天的太阳很好,周夏将脑袋伸出窗外去看了一下——嗯,适合晒被子。
她抱起床上的被子,坐了电梯去顶楼。
这栋公寓虽然有点老旧,但最好的部分就是顶楼的公共晾晒区。
天晴的时候,把衣服晒在楼顶一下子就干了。
当然,很轻的衣服就不合适了,会被吹走。
周夏将抱着被子,跳起来,将被子的一边甩上了高高的挂绳。
但是因为她个子不高,甩过去的部分只有一点点,如果她放手去对面拉那个部分,只怕她还没有绕到对面,被子就会掉到地上。
她听到了脚步声,似乎有人走到了她的对面。
“可以麻烦你帮我拉一下被子吗?”
对方的个子似乎很高,很轻松就拉住了被子,向下一扯,周夏感觉到怀里的被子被对方扯了过去。
它就这样高高挂了起来。
对方没有说话,将周夏的被子拉开牵平。
“谢谢!”周夏很感激对方。
对方还是没说话。
周夏低下头,看见的是一双男士的皮鞋,明亮而整洁。
她的心绪一阵颤抖,像是从绵软的云端骤然下坠。
她抓不住任何可以承托她心脏重量的东西。
周夏立刻转身,而对方也在移动。
她正要从被子的一边走出来,她低着头不想去看清楚对方是谁,可冷不丁就这样狠狠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她心脏失重般的坠落戛然而止。
周夏还没来得及后退,一双手就扣住了她的双臂,略带调侃的声音响起。
“你这算不算是投怀送抱?”
低沉却有点轻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周夏从肩膀到脚尖都紧张到绷起。
她看见了洛衍之的眼睛,明亮而坦荡。
没有人像他这样把抱住一个不属于他的女孩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
“放开我!”
周夏还没来得及挣扎,洛衍之就已经提前松手了。
他摊开双手,一副自己很绅士完全没有坏心思的样子。
周夏却失去了平衡,向后摔倒。
她本能地去拽可以拽的东西,但是她扯住的却是自己刚刚晒的被子。
“哗啦”一声响,被子从架子上滑落下来,就要盖到自己的身上。
在她的眼睛被挡住之前,她看见洛衍之一个大步迈了出来,伸长了臂膀要将她捞住。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担心她会摔倒一样。
可惜,他踩到了被子,也摔了下来,扑倒在了周夏的身上。
就在她等待着洛衍之的重量时,她只知道有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垫住。
接着耳边是手表和地面相撞的脆响。
隔着被子,她好像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与雪松味道交融的须后水味道。
明明很轻浅,甚至于可能仅仅是周夏的想象,却沿着她的嗅觉神经,一路裹挟压境,进入她的大脑深处。
她感觉到垫在自己后脑上的那只手指尖微微动了动,仿佛在揉捏感受着她的头发。
“你没事吧?”男人的声音传来。
被子里的周夏只觉得那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没事……”她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接着,他轻轻的笑声响起,那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缓慢地抬起来。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见到我,打算在被子里躲到缺氧?”
遮在她脸上的被子落了下来,她不可避免地对上他的眼睛。
洛衍之的眼窝很深,给人以很有思想以及……很深情的错觉。
他的双膝就在压在周夏的身体两侧,另一只手其实就撑在她的耳边。
意识到他们之间暧昧而亲昵的时候,周夏能听见自己心脏里血液疯狂鼓动着。
就像是奔流不息的河水,妄图冲进遥远的大海。
这样不对。
这样很危险。
周夏下意识想要掀开被子,当她的膝盖抬起,很自然地撞在了洛衍之的身上。
男人的肩膀僵住了,他低下头来,看了一眼隆起的被子。
周夏立刻又把腿放平,然后严阵以待地看着洛衍之。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他困在了这个方寸之间。
尽管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头顶的天空高旷悠远,他除了那只托着她后脑的手之外也没有一寸肌肤碰到她,她就是觉得自己好像……
哪里都去不了。
只要他压下来,她的呼吸都会是他的。
洛衍之低下了头,随着他每一寸接近,他刀削般利落的五官就无限地入侵她的视觉神经。
他即将触上她的鼻尖,就像是要将她城楼攻破的武器。
他即将张开的嘴唇是嚣张蔓延的战火……
周夏很害怕,可是在这种恐惧的深处,她似乎能感应到……自己在期待他的到来。
“你没事吧?脑袋没摔到对吧?”
他轻声问她,很认真,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