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不是小孩子了,一旦哪里被划伤了,就不像小时候那样容易复原了。痛了就是痛了。以为自己可以忘掉,但是不小心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疼的厉害。”萧谣嗤笑了一声,自从娘亲离世,她生命中只有三个最重要的人,叶逸,慕容听风和殷无羁。而最初的叶逸,他们青梅竹马长大,小时候少不了磕磕碰碰但是生死关头叶逸还是选择保护她,而她也选择放弃一切去定禅寺找一叶禅师就他。他们生死与共过,但是叶逸终究在复仇与相携退隐之间,选择了复仇。他狠狠撞了她一下,那一次她差一点被撞碎了拼凑不回来。
叶逸张了张口,良久才说出了那句“对不起”,轻如叹息又满是忐忑。
萧谣淡然一笑,“我已经不难过了。你没有对不起我。”
你只是没有选择我而已。
92、第 92 章 ...
慕容凌日为了赶在萧谣之前来到药王谷,不惜雇佣了一辆马车,日夜兼程。
洛西林左肩受挫,却仍然要驾车。因为只有一只右手,勒缰绳的时候要更加用力,他只能咬牙承受一切。
车厢内坐着贺小梅和慕容凌日。慕容凌日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贺小梅却心惊胆战,只怕自己有任何动作,慕容凌日就会突然出手。
他们途中换了三次马,终于在三天之内赶到了药王谷口,浓雾漫天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慕容凌日叫贺小梅下车采摘了藤蔓的叶子,三人驶入浓雾之中。
驶入谷内,那片悠然静谧的风光令得贺小梅在心中一叹,再想到这里八年前曾经被鲜血浸染,又觉得眼前的美景掩盖着无尽的悲凉。
“已经来到谷中了,就爽快点说出《藏世药典》的下落吧。”慕容凌日拽过贺小梅,洛西林正欲上前,慕容凌日便喝止了他,“别跟我玩花样!洛护法你就走在前面吧,小梅,还不指路?”
“前面……岩壁上有大小不一的木屋。”
慕容凌日随着贺小梅的手指望去,果然见到岩壁上木屋排列呈现出北斗七星的位列。
“就是在勺柄位置上的那座主屋。”
洛西林先上去了,慕容凌日带着贺小梅也飞身进了主屋。
那是一间药房,木屋里一排一排都是药柜。药香凝厚,在房中萦绕不绝。
贺小梅觉得这味道令人心神驰往,但是慕容凌日却并不喜欢这种味道:“这里都是药柜,不要告诉我叶逸把《藏世药典》放在这里了?”
“找到一个标记着‘白首当归’的柜子,将柜把手拧竖过来,然后推进去,就会找到藏有药典的密室了。”
于是,他们三人一排一排寻找那个柜子,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洛西林按照贺小梅所说打开了机关。
忽然,房中所有药柜发出嗡嗡响声,而靠着山岩的墙壁翻转,一间石室呈现在他们眼前,石室中央是一个炼丹炉。墙壁上有不少孔穴,摆放着不同的瓶瓶罐罐。
“药典在哪里呢?”慕容凌日冷哼出来。
贺小梅指着那个炼丹炉道:“就在炼丹炉的下面,有一个石槽,里面就是那本《藏世药典》……萧姑娘是这么对我说的……”
慕容凌日扬了扬下巴,洛西林只得用力去推开炼丹炉,无奈他只有一只胳膊能用,而那炼丹炉质地厚重,洛西林费尽力气额边青筋暴起,才缓缓将它推开,露出下面的石槽。他刚要弯下腰拉开石槽,慕容凌日却何止住了他。
“让老夫来!”
洛西林闻言退到了一边。
慕容凌日走过去掀开石槽,果然看见了一本誊抄本的《藏世药典》,心下惊喜翻阅起来。那最后几页所记载的正是所谓的行针走穴增进内功的法门。
此时,洛西林扯过贺小梅就要带她冲出密室,慕容凌日抬起头来一掌拍出,掌力冲向他们的后心。
一个纯白色身影飞身而至,将慕容凌日的掌力化解开来,四周药柜受到震颤,齐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慕容凌日看着来人模样,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怎么是你?”
此人白衣翩翩,面如清玉,正是慕容听风。
“爹,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手?”慕容听风声音凉彻这整间房,他似乎对慕容凌日失望透顶。
“你怎么还活着?老夫明明击中了你的气海!”慕容凌日上前一步似要看清楚来人的样子,“不对!你不是听风!听风一定死了!”
慕容听风悲凉地一笑,“你就那么很想我死吗?我从来都没想过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慕容凌日的表情在那一刹那由震惊转为了极度愤怒,“你没想把我的事情说出去!那么是谁不肯帮我!”
“我怎么帮你?难道看着你一错再错就是帮你?当日若不是殷无羁及时赶来救了我,我就要死在娘的墓碑前了!”
“我不过是让你娶萧谣向殷无羁学《束水心经》!我们慕容山庄学会了《束水心经》还怕那个萧紫风吗!但是你这都不肯!还要老夫去找一叶坦白!你不就是想要我死吗!老夫哪里对不起你你就这样想看着老夫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慕容凌日咬牙切齿,似乎对这个儿子恨之入骨。
“但是叶氏夫妇是你逼死的!你做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瞒不了一辈子的!”
“老夫为什么要瞒?天下皆知血系药王谷的是萧肃!只要你闭上嘴巴还有谁知道!”
“无论你怎么想都好,《藏世药典》是叶逸留给萧谣的,我不会让它留在你的手上。”慕容听风手指握在腰间,似乎就要拔出软剑。
“逆子!老夫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这本书拿在老夫的手上就是老夫的!”说完,慕容凌日双掌齐发,四面药柜全部掀翻撞向立于门口的慕容听风,劲力雄厚整片墙也紧跟着掀翻。
霎时间,这悬于崖壁上的木屋摧枯拉朽般坍塌下去。
慕容听风向后退去,从高处落下。
慕容凌日紧随而去,每一掌都蕴含了十层内力,霸道无比。慕容听风轻身闪避,落地那一刻,慕容凌日掌风又至,如同惊涛拍浪,至慕容听风于死地的决心可见一般。
骤然之间,一个身影来到听风面前,身体一震将这掌力化解开来。
四周草木倾倒,散开的内力如同刀刃般贴着地面逐渐退去了锐利。
而挡在慕容听风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花游云。
“慕容庄主,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至于下如此杀手吧?”
慕容凌日心中一紧,方才自己看见慕容听风活着出现心中便已经乱了,又听得他拿以前的事情来激自己只想着要杀了这个不顺心的逆子!却没多想屋外还有别人!
当他环顾四周,看见一叶禅师还有苏月河以及程仲谦从那木屋上纷纷跃下的时候,慕容凌日便知道自己被“请君入瓮”了。还有慕容沛林,方才木屋里的那一番话他全部都听到了。此时他满脸诧异,双眼睁大看着慕容凌日,似乎等待着他告诉自己那些都不是真的!
“方才慕容庄主不是说主要听风‘闭上嘴巴还有谁知道’?不过此刻,只怕大家都知道了。”
慕容听风的声线忽然沉冷下去,不似方才那般清润,带着浓郁的嘲讽意味。
慕容凌日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听风!
果然,对方将脸上那层薄如蝉翼的面具撕了下来,露出的正是叶逸的脸。
“叶逸!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慕容凌日向后退了几步,明明叶逸是由他和一叶禅师一起盖棺入殓的。
“我若是死了,还有谁知道你当年做的好事呢?”叶逸扯起唇角,笑容里极具讽刺,“我一直以来就将复仇的矛头指向萧肃,所以你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当年逼死我爹娘的人是你。我知道,如果出来指证你杀死我爹娘,没人会相信,更说不定你会在那之前杀了我。只是今日你自己承认,就是找一千个理由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你要逼着贺小梅带你来找《藏世药典》,为什么我假扮的听风要你交还你却要对我痛下杀手!”
“还有为什么你当日要震碎听风的气海。”萧谣缓缓走了过来,目光盯着慕容凌日,那里面没有仇恨,只有满目心痛苍凉,“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他到死都握着我的手说要我不要替他报仇,甚至没有告诉我是谁杀了他。如果你不杀他,他也不会说什么,因为他已经准备好放下一切与我归隐清尘筑了。”
“爹……为什么?听风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他从小就在你的身边长大!他天赋极高,他日一定可以继承爹的衣钵将我慕容山庄光耀武林的!”
慕容凌日听到听风的名字,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痛楚,仿佛成王败寇而已,既然被揭穿,他无所谓解释这一切。
他的沉默令慕容沛林沉入绝望的冰海。
“我的弟弟竟然死在了我父亲的手上……哈……哈……”慕容沛林泪流满面,一步一步倒退,真想是他承受不起的重量将他压垮在地。
“《藏世药典》一直都在我的心里,所以没有人能够真正得到它。萧肃是这样,你也是。”叶逸不紧不慢地告诉他。
他曾经处心积虑要向慕容凌日复仇,今日这个伪君子的面具被揭开不容于武林,叶逸知道这是比杀了他还要更好的结果。但是当这结果到来,他才忽然感觉到,他为此付出的为此失去的,反而令他更加痛彻心扉,因为那些他可能都追不回来了。
“所以老夫被你这本假的《藏世药典》给骗了!”慕容凌日仰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慕容庄主,你一世英名怎么会为了这些虚名而罔顾人间正道!你让我们这些一直追随你相信你的人如何自处!”程仲谦一向敬佩慕容凌日的为人,只是这一刻幻象破灭,他无论如何都觉得不敢相信。
“什么是虚名?什么又是正道?”慕容凌日摊开双臂质问程仲谦,“不正是因为我的‘虚名’才群雄俯首吗?不正是我口中的‘正道’你们都一心向往吗?如今怀疑这些的是你!而不是我!”
萧谣看着慕容凌日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听风,你爹病入膏肓,只怕无药可医了。
93、第 93 章 ...
“慕容凌日,你已经一身血债却不自知!药王谷的叶氏夫妇!你的亲子!因为你的暗算,殷掌门也一身武功尽付东流!你还蒙骗了整个武林!今天你就要给我们个交代!”花游云一向不过问武林中的事情,但是今日他只觉得气愤满怀,“当年那个与我们一起不顾个人性命制服萧紫风的慕容凌日哪里去了!”
慕容凌日的视线一一看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目光又回到花游云身上,“那个慕容凌日——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说完,他双掌一推,袭向花游云。花游云猝不及防双掌相抵时落于下风,被他狠狠逼了出去。
一叶禅师使出拈花八式,慕容凌日转身抵挡,在两大高手面前,他依然镇定自若,看来是打定主意拼死也要离开这里。
“慕容庄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下一句你是不是还要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慕容凌日的语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老夫只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电光火石之间,花游云一个翻掌扼制住他的右手,而一叶禅师指力顶向慕容凌日胸口穴道,他中指之后一口鲜血涌出。
“哈哈……没想到老夫也有今日!你们是不是也把老夫当成了萧紫风了!大师是不是也要将老夫囚在定禅寺内呢!”慕容凌日踉跄了两步。
“爹……”慕容沛林想要上前扶他,却被一旁的苏月河拦住。
“别去,慕容庄主可是六亲不认的。”
从头到尾,萧谣只是静静地看着慕容凌日,仿佛他就是一场戏,一场没有波澜的戏。
“不要拿你自己和萧紫风比,你不是萧紫风。此时的萧紫风已经看淡红尘逍遥世外了。”
“现在连你这个小辈都要来教训我了!”慕容凌日冷笑着盯着萧谣,他知道这一切一定是萧谣设计的,他这辈子苦心建立起来的声名就这样毁在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
“你不是一直想从听风那里试探《千钧剑诀》的最后十招吗?”萧谣缓缓走到慕容凌日的面前,她的神色自若,看进慕容凌日的双眼中,一种压力沿着慕容凌日的视线进入到他脑海深处,令他动弹不得,“今天,就遂了你的心愿吧。”
“……原来那个逆子真的学到了那最后十招!他没有教他大哥也没有告知老夫,却偏偏给了你这个根本不姓慕容的外人!”慕容凌日心中愤恨再度扬起,双拳握紧咯咯作响,只怕他不杀了萧谣不会甘心!
“萧谣!”叶逸上前拉住她,萧谣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是我必须替听风做的。”萧谣闭上眼睛,耳边风扬神飞。她的手指扣向腰间,慕容听风的那柄软件如同流水一般游入风中。
萧谣还记得那日听风倚在她的怀里,对她说:“这十招只要你运动自如,便可克制千钧剑诀的所有招数。”
“好——老夫倒要看看你这个黄毛丫头使出来的最后十招到底有多厉害!”慕容凌日伸手一用力,便以内力将慕容沛林手中的利剑吸了过来,寒光乍现,他一剑袭向萧谣,势如破竹仿佛要将她刺穿。
千钧之势压面而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萧谣足下一点,翻身而起,剑卷狂云,大气天成,瞬时化解了那一剑之险,落地时又身轻如尘。
慕容凌日贴地而且,一招‘江河日月’,由下至上。若是普通人必然避之不及,萧谣侧身倾倒,手腕灵飞,手掌撑住上身一个旋转,剑尖刺穿了慕容凌日的衣袖,令他露出整个右臂来。
慕容凌日双眼一震,接连几招霸气横飞,似是要将这山谷都劈开。
萧谣惊险地避过对方的剑气,观战的人都憋了一口气。
叶逸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心中却紧张万分,只想上前而一叶禅师却牢牢将他按住。
“心宁则无妄动。萧姑娘剑招如流水引风,必能来去自如。”
一叶禅师的声音平稳,仿佛在他心中萧谣稳操胜券。
此刻萧谣回身旋剑,慕容凌日挥剑抵挡,却不想那只是佯招,萧谣的足尖点在慕容凌日的剑身上,一个撩剑如云山雾绕,划开了慕容凌日的衣襟。
嘶啦一声尤为响亮,血丝从里衣中渗透而出。
慕容凌日低头一瞥,咬牙切齿。剑气愈加凛冽,萧谣周身均是凌厉剑势,却能游离其间。与慕容凌日的飞横霸道相比,萧谣洒踏如风,捉摸不透。
“那日见到慕容听风的剑术,只觉得潇洒不羁。如今见到萧姑娘,她颇有二公子的遗风。”苏月河轻声叹道。
溪水被剑气撩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而萧谣在那飞溅的水珠上一踏,便驰向空中,仿佛奔向天宫的仙子,回身坠落时却又势如破竹,霎时挡开慕容凌日七八招剑招,刺向他的头顶。慕容凌日横过剑身抵挡,却不想萧谣的剑尖受内力影响,弯成一道弧度,刺向他的胸口。
剑尖刺入半寸,慕容凌日忽然内力勃发,将萧谣震开。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握剑的手指泛白,“我今天要杀了你——”
说完,十几道剑气凌劈而去,飞石溅起,草木皆伤,驰风顿挫,萧谣绕剑穿行,一一避开。
花堡主担心萧谣,眉心蹙起。
“花堡主如果担心,为什么不上前阻止萧姑娘?”苏月河出声问。
“老夫此刻能阻止的了她,却抚平不了她的毕生遗憾。慕容听风将这十招教给她,只怕就是为了这一天。只有用这千钧剑诀,才能让慕容凌日明白……他败,并不是败给了武林中的其他武功,他败给了他自己。”花游云叹了一声。
今日他才得知慕容听风的死讯,以前他只道听风与萧谣是天作之合两人心性如此相配,相知相守必然能够白头偕老。
世事无常,这样的年少英才,竟然死在了自己的父亲手上。
叶逸的眉头弯出纠结的弧度,他曾经在她心底最宝贵的地方,而今他连她的疼痛都无法承受了。
慕容凌日的招数趋于狂乱,他双眼充血,杀气沸腾。
萧谣的剑术,永远都是那十招。慕容凌日的招式明明多过萧谣,可偏偏萧谣每一招都恰到好处,角度不同力度不同,使出来的威力也不相同。慕容凌日已经见识了萧谣的所有招数,却偏偏摸不透她的变化多端。
他的心气就像是奔腾的烈马逐渐疲累下去,像是技穷的黔驴,摧枯拉朽般就算招招狠辣气势惊鸿,却又让一旁观战的人感叹他此刻的狼狈。
萧谣翻剑飞星,慕容凌日的发髻顷刻松散下来,他恶狠狠一剑挡开萧谣,挥剑斩去遮面的长发。萧谣却侧身回剑,灵犀瞬间跳开了慕容凌日的剑!
那一刻,整个药王谷寂静无比,只有原处瀑布流落的声响。
慕容凌日颤着身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除了虎口那道渗血的剑痕之外。
“你弃剑了,所以输了。”萧谣收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来。
慕容凌日就似被雷电劈中一般,踉跄了几步,“老夫不会输!老夫永远不会输!”
“你输了。而且输给了《千钧剑诀》。那十招我已经使给你看了,你还是赢不了我。”萧谣眉眼轻垂,“你心心念念想要《藏世药典》,想要《束水心经》,你想要天下武学,却练不好你本门的千钧剑诀。”
“住嘴!你给我住嘴!”慕容凌日挥着双臂,拒绝眼前的这一切。
萧谣站立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柄利刃,刺穿他的视线扎进他的心里崩毁了他的世界。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的武林盟主的地位,天下的敬仰,还有本来能让你一世骄傲的儿子。苦海无涯,你是否愿意上岸?”萧谣问他。
听风到死,所希望的也不过是慕容凌日的回头罢了。
“上岸……哪里还有岸……”慕容凌日眼神空洞,身体颤抖。
“小心!”叶逸忽然飞身而去,手中掷出两枚银针将射向萧谣的毒针挡下。
随后,一叶禅师与花游云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令他跪在了地上不得起身。
“你们放开老夫!老夫是武林盟主!老夫跪天跪地也不跪这个黄毛丫头!”慕容凌日苦苦挣扎,天地倒转,他以前所拥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萧谣!你没事吧!”叶逸赶到萧谣身边,将她从慕容凌日面前扯离。
萧谣撞进叶逸的怀里,回过神来,“我没事,别担心。”
“老夫不会输!老夫不会输……”慕容凌日眼神执着而涣散,已成癫狂状。
萧谣蹙起眉来。
她不明白,像是听风那样恣意洒脱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执着的父亲呢?
一叶禅师点中了慕容凌日的穴道,他终于昏了过去。
程仲谦摇着头,感叹道:“一代武林名宿竟然如此下场,可悲……可叹……”
反倒是苏月河不以为意地说:“有什么好感叹的。月有阴晴圆缺,潮有涨落跌宕,人生就是如此,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了。”
萧谣看向一叶禅师,“不知大师打算如何处置他?”
一叶禅师走到叶逸面前,念道:“叶逸施主,老衲曾经对你说过,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活在过去的仇恨之中不如活在当下。死生愁苦皆为镜花水月,不要因为过去而牵绊了将来。”
叶逸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正如当初萧紫风所言,让过去过去,让未来到来。”
“阿弥陀佛,施主既然放下了,那么老衲便安心了。”
一行人将慕容凌日带回到了定禅寺中,一叶禅师主持了这个武林大会。
所议内容震惊整个江湖。没有人能想到那个一向惩恶扬善,以武林公义为己任的慕容凌日竟然是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伪君子。
药王谷叶氏一门惨案终于大白于天下。
“叶逸,你还记得当日在定禅寺有个轻功卓绝的黑衣人将我掳走吗?”萧谣问站在身旁的叶逸。
“记得,他还将昏睡中的你扔入了井中。”
萧谣淡然一笑,那时候叶逸义无反顾也跳入井中,他对她的关心毫无杂念。
她还记得那一晚的月光流落在叶逸的眼角眉梢,那般细致,仿佛连时间也缓慢了下来。
“一叶禅师追着那黑衣人整整一夜,却不能近身。我猜想那晚,那个黑衣人就是慕容凌日。”
“他想掳走你,从你口中撬出《束水心经》。”
“是啊,其实如果他潜心研究《千钧剑诀》,也能天下无敌,根本不需要去肖想其他门派的武学。”萧谣感叹。
那一晚,萧谣睡的很熟,仿佛心中所有愁思伤感都远去了。
夜风柔和地吹入禅房内,就似手指温柔的抚过她的眉眼。
“萧谣,萧谣……”
那般温润的嗓音流入她的心田,她转过身来,看见慕容听风坐在她的床边,每一缕眉梢每一寸目光都温情脉脉。
“听风……”萧谣骤然起身,一把将他搂住,“你在这里!我好想念你!真的好想念你!”
94、第 94 章 ...
“我知道。”慕容听风轻拍着她的后背,手指抚弄着她的发丝,“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思念的三种境界?”
“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萧谣靠在他的肩膀上,只求时间停住,于是天长地久。
慕容听风唇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第三种境界就是无念而念。你还记不记得是什么意思?”
“当然记得,你说就是就是一个人站在一片天空之下,不经意想起一些什么,仰望时却只叹岁月静好,云淡风轻。”
“那好,我希望你将我放在你心底最深的地方,不需要日日拿出来翻看。从此以后,想到我的时候是开心的,是平静的。这样,我才能开心才能平静,才能不后悔那么爱你。”
“我只想你就这样抱着我……永远不要分开……”
“傻瓜。”
那一声傻瓜轻如鸿毛,掠过萧谣的心头,缓慢消散了。
她的怀抱空了,她惊叫着坐起身来。
“听风——听风——你要去哪里!”
这时,她才发觉原来自己早已泪眼淋漓。
房门被推开,叶逸快步走了过来,“萧谣你怎么了!”
“我梦见听风了!他来看我了!然后他忽然就不见了!”萧谣抓着叶逸的衣衫,这才发觉他衣衫微湿,只怕一直就守在门外。
叶逸不说话,只是擦干萧谣的眼泪。
萧谣无奈地一笑,“现在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应该去月亮城将他带回来了。”
“我陪你。”叶逸的声音淡淡的,却有一种不容决绝的笃定。
第二天的正午,萧谣闭目跪坐在佛堂之中。四周是木鱼敲击的回响,寺僧们正在早课。
一叶禅师走到她的身后,垂下头来低声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萧谣唇上的笑容泛起无奈,“一叶禅师,萧谣又来叨扰你了。”
“老衲答应过施主,若施主心有不静,老衲愿意开解之。”
“大师……萧谣累了。”
“施主累,可是因为求之而不得?”
“萧谣所求不过自在写意,江湖虽大,却窒若牢笼。”
“施主,尘世本无羁,唯心不可解。心若解之,方可静之。”
“心若解了,萧谣可无羁于江湖,无苦……亦无乐……”
大师一声叹息道:“施主,缘起缘灭,唯心而已,何必执着?一切随缘,便不在乎造化弄人,不受尘世苦恼。苦乐皆不为所动,是为‘逍遥’。”
“大师……萧谣不知道如何真正放下……”
大师拿过一把戒尺,“老衲在此责打你三下,希望你心中所痛能随着这这三下烟消云散。”
“谢大师。”萧谣跪拜。
“众生皆苦,苦由心生。求之而不得却过分执着,这是第一下。”
戒尺落在萧谣的背上。明明大师没有使用丝毫内力,萧谣却觉得痛彻心扉。
“过去已经过去,将过去带到当下,让当下影响未来。那么过去痛苦,未来必然也痛苦。这是第二下。”
萧谣抽吸一口。
“拥有而不知珍惜,必然再种苦果,这是第三下。”
萧谣握紧拳头,那一痛之后却又缓缓松开。
“三痛已去。萧谣姑娘,珍惜当下。”
萧谣倾□来,“多谢大师。”
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开了整整三天,武林人士对如何处置慕容凌日意见不一……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疯了,一切恩怨情仇对他而言不再有任何意义。
最终,花堡主的提议被众人所接受。由叶逸出针,卸去了慕容凌日全身武功,将他安置在定禅寺内,终身不得离开。
而贺小梅亲自来找萧谣,请她做自己和洛西林的证婚人。
萧谣不禁乐了起来:“小梅,你的本事可真大啊!竟然让花名在外的洛西林为了你这朵红梅放弃了整片花海!”
“哼!他要是还敢到外面拈花惹草,我就……”贺小梅的脸瞬时红透了。
“你就怎样?”萧谣用胳膊肘顶了顶她。
“我就阉掉他!”贺小梅咬牙切齿地说。
谁知道洛西林就站在她的身边,倾□来覆在她耳边调笑道:“如今我洛西林左臂几乎废了,那些个莺莺燕燕都喜欢四肢健全的男人,就你天天缠着我非要嫁给我!”
“谁缠着你非要嫁给你啦!你不娶我还有很多人等着娶我呢!”贺小梅立马横眉怒目。
萧谣会心一笑。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没有三书六俜,没有大红喜服,只有两杯水酒。
两人天地为证,结为夫妇。
洛西林握紧了贺小梅的手,唇上再没有以往玩世不恭的笑容,声音里是无比的郑重。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贺小梅看着洛西林,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那么会哄女人,怎么说给我听的话这么俗气啊!”
萧谣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看见那一刹那贺小梅眼中泪光闪闪,在日照之下熠熠生辉。
第二日,萧谣离开定禅寺,看见已经疯癫的慕容凌日坐在台阶上,一副威严的模样。身边是两个小和尚正在清扫落叶。
他义正言辞地指责他们:“你们两个小辈,见了老夫为什么不行礼?难道你们不知道老夫是武林盟主吗?”
两个小和尚看了他一眼,继续扫地。
慕容凌日便不停地重复那一句话:“难道你们不知道老夫是武林盟主吗?”
他说的次数多了,两个孩子便不耐烦起来。
“真想拿个馒头堵住他的嘴!”
“干嘛那么麻烦,点了他的哑穴就好!”
萧谣淡然一笑,走到慕容凌日面前行了个揖,“盟主,晚辈特来向你告辞,希望你以后能开心快乐,无忧无虑。”
“嗯,免礼!”慕容凌日朝她抬了抬手。
萧谣与叶逸转身离开。
定禅寺钟声悠远,一阵一阵,仿佛敲打在时光深处。
“叶逸,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萧谣眉目含星,那一霎那令叶逸目光停滞。
“霖姨煎的小鱼?”
“不是。”
“荷露桂花糕。”
“也不是。”
“枣泥馅饼。”
“终于猜对了。应该说是你做的枣泥馅饼。甜而不腻,外皮柔软。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叶逸唇边漾起淡淡的笑容,“如果你喜欢,我以后会经常做给你吃的。”
“没关系,最美好的东西不需要时时刻刻都能摸到看到,”萧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容就似那时他们还生活在小村子里那般明净无暇,“我都放在这里,谁也拿不走。”
再度来到月亮城,迎接他们的人是苏星云。
他仍旧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一身白色锦衣,全身上下有条不紊,见到萧谣也只是扬起眉梢说一声:“你终于来了,再过多几日,我就要通知慕容沛林来接走二公子的遗体了。”
萧谣伸手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多谢你替我照顾他!”
“我哪有什么能照顾他的?”苏星云转身带他们去到收藏慕容听风遗体的房间。
萧谣缓缓在他身边坐下,他口中的那粒丹药使得他的遗体没有丝毫腐败,眉目清润,就连唇上的那一点笑也没有消逝。萧谣手指轻轻滑过他的眉梢,“你们看他的样子,多像只是睡着了啊?”
苏星云别过头去。
叶逸眉目一颤。
“苏公子,萧谣想要麻烦你最后一次。”萧谣握着慕容听风手回身看向苏星云。
“麻烦一次和两次都是一样的。你说吧。”苏星云扬了扬下巴。
“我想遵照听风的遗愿,将他火化了。”
“你舍得?”叶逸按住她的肩膀,“凡是无需勉强。”
“不勉强。舍得舍得,舍不得也得舍得。他已经去了,这只是他的皮囊而已。真正的听风就在我的心里面,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不记得慕容山庄的二公子,还有我萧谣记得慕容听风。我记得他如何笑,如何舞剑,他醉酒的姿态,他落寞时的表情。”萧谣吸了一口气,手指梳理着慕容听风的发丝,笑中有泪。
“既然你舍得,我自然可以帮你安排。”苏星云转身离去。
那天下午,月亮湖畔苏星云准备了火台。
微风吹过月亮湖,日光薄薄的一层落于湖面之上。湖边芳草与湖水连成一片,风吹草动,如同群起舞蹈,摇曳生姿。
“这里风景很美,听风会喜欢的。”
萧谣看着听风躺在火台之上,仿佛与这如画美景融为一体。
叶逸站在萧谣身边,扣紧了她的手指。
“如果有酒就好了,这里的风感觉轻灵雅逸,”萧谣的伸出手来感受着风从指缝间流过,“听风最喜欢的就是一边吹着风一边喝酒了。”
“正好,我这里也有一壶酿制了三十多年的月泉濯,就用它送慕容公子一程吧。”
萧谣回头随着那声音方向而去,只见苏月河端着一个玉雕的酒壶缓缓而来。
“太好了!多谢苏城主!”
众人敬慕容听风一杯。
萧谣执着就杯莞尔一笑。
听风,此间过往,不再重来。但是你在我心里面,永远都在。
火把落下,慕容听风终于被火焰包围。
他这一生从不高调,所求不过潇洒恣意,这一把火,烧掉了他的过往,以及束缚他的一切。
萧谣眼前似乎看见了还是十七岁少年的慕容听风,抽剑而出衣阙翻飞。
这场火,一直烧了一天一夜。萧谣一直守在一旁。
硝烟散去,一切归于平静。萧谣小心翼翼地将听风的骨灰收敛入盒中。
“听风,很快我们就能回家了。”
入夜之后,萧谣捧着听风的骨灰倚栏望月。
苏月河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
“介意我坐在你的身边吗?”
“当然不介意。”萧谣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苏月河倩然坐下。
“萧姑娘,月河来是想问你,殷掌门可好?”
“师父……”萧谣心中一颤,“他回去清尘筑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苏月河叹息了一声,“佛家有言,大笑无声,大悲无泪,大爱无言。这句话用在殷掌门身上也很贴切啊。”
“听起来,苏城主也很了解我师父啊?”萧谣笑问。
“殷掌门,他会将所有心思放起来。在他看来,他关心谁他在乎谁他心中牵挂着谁,他都不会说出来。所谓一花一世界,他可以守着那朵花,哪怕它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意,从来不给他回应,那就是他的世界。”苏月河望着那轮明月,像是对萧谣说又像是对她自己说。
“他最快乐的时候,是平静的。最痛苦的时候,也不会蹙眉。最爱的时候,也只是守候在那里,将她的选择当做自己的选择,他会将她推到外面广阔的世界里,让她看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这就是殷无羁,他不会把任何人锁进自己的世界里,他只会站在风中看潮涌奔腾听花开花落,只是等他心中的那个人过尽千帆回眸时,他还在那里。”
萧谣心中忽然被狠狠一震,如同拨开云雾豁然开朗。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眼泪垂落下来。
“萧姑娘,夜已经深了,你也早些睡吧。”苏月河起身离去。
第二日清晨,萧谣便敲开了叶逸的房门。
“叶逸,听说附近镇上的集市很热闹,怎么样要不要去逛一逛?”
“好。”叶逸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意。
他们正好赶上一年一度的庙会,萧谣看到什么都觉得有趣,两人就这样耗去了大半天。
萧谣的腰上插着风车,一手拿着糖葫芦,另一手捏着糯米糍,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在人群里穿来穿去。
眼看着就要不见的时候,后腰被人勾住,她一回头便看见叶逸。
“你拽着我干什么啊?”萧谣嘴巴里塞着糯米糍,含糊不清地说。
叶逸不说话,只是握紧了萧谣的手。
“诶,这里人太多了,”萧谣指了指房顶,“我们上去吧!又能把集市看个清楚,又不用这么挤!”
“好。”叶逸轻身将萧谣带上了房顶,两人相依坐下。
萧谣糖葫芦伸到叶逸面前,“吃一颗啊!”
叶逸顿了顿,缓缓张开嘴,咬下一颗。
“小时候我喜欢吃糖葫芦,是因为糖葫芦是最便宜的小吃,酸酸甜甜的,吃了一颗还想吃第二颗,总觉得吃不够。”萧谣看着流云,满脸眷恋的笑意。
“嗯,那个时候霖姨从镇上回来带了糖葫芦,你就笑很开心,仿佛这世上根本没什么烦恼。”
“现在,长大了……我还是喜欢吃糖葫芦,因为那就是像人生一样,甜味和酸味交杂在一起,酸甜的尽头还有淡淡山楂的苦味。”萧谣反扣住叶逸的手指。
“等你吃第二颗糖葫芦的时候,前一颗的苦味就会被酸甜取代了。”
“傻瓜,总是有最后一颗的。”萧谣伸了个懒腰,此时夕阳西下,已然华灯初上。
“累了吗?要不要睡一会儿?”
“没事。”萧谣挥了挥衣袖,“你看,这尘世如潮人如水……所以往往在街头见到的那个人,在街尾的时候,往往就会走散了。”
叶逸眉心一颤,“不会的走散的。”
侧过头来的时候,肩上一沉,萧谣已经靠在他的身上睡着过去了。
叶逸只觉得此刻无与伦比的宁静,只望时间停下,他们永远留在此刻。
月上柳梢头,萧谣这才揉了揉眼睛醒过来了。两人这才相伴回到了月亮城。
萧谣拍了拍叶逸的肩膀,“好好睡啊!”
叶逸伸手抓住了萧谣,开口却又哑然无声。
“睡了啦!”萧谣拍了拍叶逸的手背,伸着懒腰回去房里。
叶逸长久地伫立在萧谣的房前,直到苏月河掌灯路过。
“叶神医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我还不困。”
苏月河莞尔一笑道:“叶神医,这世上有很多事物,都不是你看着,守着,握着,攥着,就不会失去不会错过。如果早晨醒来她还在,那就在。”
叶逸半晌才挪动了一小步,仿佛刀割一般艰难。
待到第二天,日光倾城。叶逸推开了萧谣的房门,屋内收拾的整整齐齐。而慕容听风的骨灰盒也不见了。
叶逸僵在那里,眉头耸动起来。
他这一世只在父母死去时落泪过,多年以后的此刻,那冰凉液体沿着脸颊滑落时,他竟然不知道如何擦去。
他跨入房门,在桌边坐下,手掌按在那封信上,长久无言。
萧谣要说的,其实叶逸什么都知道。
萧谣要回到殷无羁的身边,那个一直等着她,守护她的人。他给与萧谣的是一个世界。即使叶逸随着萧谣回到清尘筑,他也走不进他们两个的世界里。
叶逸闭上眼,他明白,这就是萧谣说过的最后一颗冰糖葫芦。无论他与她之间曾经有多少酸甜,还是逃不开最终的那一丝苦。
海风阵阵,涛声不绝。
萧谣抱着听风的骨灰终于回到了清尘筑。
筑外竹林依旧翠绿,风声流转,竹语纷然。
萧谣深深吸了一口气,轻抚过怀中的骨灰盒,“听风,我们到了。”
那座小筑静静伫立在这红尘之外。门廊上的竹片风铃脆响,萧谣走上前去轻轻拨弄。
房门微启,萧谣推门而入,那一刹那,她呆愣在了那里。
满眼都是水墨画挂在满屋满室,每一张每一抹都是她的画像,一颦一笑惟妙惟肖。萧谣走近,抬起画纸细细看来,每一笔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酝酿期中。
如果不是真的对她了解至极的人,又岂能将她画的如此神形兼备呢?
萧谣唇角轻轻扬起,回过头来看见桌上那株兰花,婷婷静立,不在乎是否有人欣赏,只为心中那万千期许,默默表达。
拨开层层画纸,萧谣放轻了脚步走入室内,只见殷无羁正颔首作画,笔尖垂落。
殷无羁的仪态淡然,眉眼之间优雅如流云入鬓。萧谣长久地站在那里,凝望着他。
以前她无数次看着殷无羁作画的身影,无数次她觉得无趣而转过了视线。
而今,她才明白,这才是她所见过的最静致最美好的风景。
“师父,我回来了。”萧谣轻声道。
殷无羁手指一颤,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萧谣的身影,他等待了无数个日夜,寂静太久无法相信站在他眼前的真的是萧谣。
“师父,你以前最喜欢画的是小筑前的那片竹林,怎么现在画的都是我了?”萧谣轻声问。
“因为……我看山溪是你,我看落月是你,我看那些青竹也是你……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就画你吧。”殷无羁神色如故,除了眉梢那一颤,也拨动着萧谣的目光。
萧谣在他身边坐下,缓缓将脑袋靠在殷无羁的肩上。
“师父,你还记不记得你送我离开清尘筑的时候,说要我看清楚……开在外面的花儿和清尘筑里花哪一种才是我真正所喜爱的。”
“记得。”殷无羁伸手搂住她。
“那时候萧谣说,外面的花儿和清尘筑的花儿,都是花,没有什么不同。原来萧谣错了,它们其实是不同的。”萧谣扣住殷无羁的手,闭上眼睛感受着殷无羁的存在,“我……只喜欢这里的花……”
殷无羁的肩膀颤了起来。
从此以后,风情水暖,岁月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