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衣道:“临风,你的伤怎么样了?我们快回去,否则厂卫的人马就要搜过来了。”
秋临风忽然停住了脚步,道:“慢着。”
月空问道:“秋庄主,怎么了?”
秋临风转头向沈白衣问道:“沈大哥,你们有没有向…”他看了看周围道:“向林啸说过我们的计划?”
沈白衣摇头道:“我们自离开扬州后,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小七。再说此次行动本是绝密,我们更不可能告诉她了。”
秋临风的眼光缓缓扫过穆二、洪三、齐四、朱五、卓六,每一个人都摇了摇头。
秋临风道:“我们不能回保生堂了。”
穆俨首先想到了:“对了,我们的行动如此绝密,小七怎么会知道的?”
沈白衣沉吟道:“小七知道了,很有可能东厂也知道了。”
秋临风道:“我们当中有内奸。”
一听到内奸二字,大家顿时精神紧张,立刻刀剑出鞘。
秋临风摇头道:“内奸不会在我们这群人当中。这次我们的行动,摆明了有死无生,内奸决不会让自己置于死地的。”
穆俨道:“那内奸一定是今天留在保生堂的人。”
齐墨灵惊叫道:“糟了,临波姑娘还留在保生堂。”
秋临风皱了皱眉头道:“临波?昨日王大哥不是送她出城了?”
兰亭六友都尴尬地笑了。
齐墨灵道:“秋大哥,其实我们都不敢告诉你,临波姑娘根本就没出过城,她又偷偷地回来了。她求我们不要告诉你,她说她一定不会影响大局的。”
秋临风顿足道:“她还在保生堂?”
沈白衣道:“我以为把她留在保生堂是最安全的地方,谁知道最安全的地方变成最危险的地方。”
齐墨灵跳了起来,道:“我马上去救她。”
秋临风喝道:“慢着,你现在去已经无济无事。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避,得等天黑之后再请卓六哥去查探一下。”
沈白衣低下头来,道:“秋大哥,对不起,是我们害了临波姑娘。”
秋临风一时间心乱如麻,好一会儿,才摇头道:“不关你们的事,是——是临波她自己太任性了。唉!一个蕙儿添乱还不够,又多上一个临波。现在只能暂时放下她们,我们立刻要再找落脚点了。”
穆俨道:“可是东西厂的人搜得这么紧,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秋临风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道:“现在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四齐墨灵本是京城人,立刻接道:“秋大哥,从这里往左走过一条巷子,就是天桥了。”
秋临风沉吟片刻:“兵部主事王守仁大人的住处,就在天桥后面,我们现在就暂到那儿去躲一躲。”
齐墨灵道:“听说王守仁大人已经被抄家,王府已经被查封了。”
秋临风微笑道:“正是因为王大人府已经被查封,所以现在那儿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王府如今空无一人,锦衣卫与东西厂,也不会去搜查一间贴了封条的空宅子。”
众人齐声赞好。
于是躲开厂卫的搜索队,转眼已经自后园翻墙进入王府。
只见王府之内,各个厅堂中的封条犹新,但眼前所见,桌椅狼籍,荒草乱长,一片破败景象。
秋临风叹道:“王大人一代大儒,忠良之臣,只因上了一道忠君爱国的奏折,便被刘贼害得家破人亡,连他的府第也变成这样了。”
沈白衣看了看四周,道:“正因为此地破败,才正是我们藏身的好地方。”
穆俨笑道:“秋庄主倾刻之间,便已经想到了这么一处好所在,果然高明。”
秋临风苦笑道:“穆二哥你别取笑了,我连自己眼前之事,都百思不得其解。”
沈白衣道:“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会是小七。对了,临风,那支真的是毒镖吗?”
秋临风摇头道:“不是,镖上用的是麻药,她只是向我们发出警告,如果我没猜错,可能轿中根本不是刘瑾。”
他拿着刚从手臂上拔下来的紫星镖,他已经看着这只镖好一会儿了。忽然伸手在镖头旋转了几下,那镖端竟缓缓地旋出一张极细的纸条来。
秋临风打开纸条,纸条上只写着四个字:“骊龙探珠。”
沈白衣接过纸条,沉吟道:“骊龙探珠?骊龙探珠?小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六卓青阳道:“庄子有云: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小七要去偷一件绝世珍宝,还是要我们去找骊龙之珠?或者说骊龙之珠有什么作用?”
秋临风看着兰亭六友道:“六位与她是结义兄弟,应该是最知道她性情的人,难道也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吗?”
穆俨看着秋临风的脸色,道:“秋兄,难道说你明白了吗?”
秋临风缓缓地道:“也不知我的猜测是否对。”
阴无咎带着一行人进入八大胡同。
八大胡同永远都是那么热闹。
通明的灯火,喧嚣的车马,站在门前“张爷”、“李爷”不断吆喝的伙计,势利罗唆的老鸨,卑躬屈膝的龟奴;满楼红袖招的侍女;软语温香的姑娘。陕西胡同的大同姑娘,胭脂胡同的江南书寓,百顺胡同的清吟班,石头胡同的琵琶都各有特色,各具风味,也都是一等一的风月场。
近日来最热闹的,却要数金鱼胡同的梨香院。
原来,梨香院一月前新从扬州请来江南第一名妓舒韵奴在此挂牌执壶。使得京城各府的公子哥儿如蝇般竞逐过来。
而紫星剑林啸,也住在梨香院中,就在舒韵奴的房中。这是梨香院中最好也是最大的一个院落。
老鸨带着阴无咎走进来时,八大胡同中最红最美的妓女都在里面。
阴无咎走进来时,就看到满屋子的美女,满室的莺咤燕叱,飘着脂香粉腻,却看不到林啸在哪儿。
阴无咎沉着脸,问:“林啸在哪儿?”
老鸨战战兢兢地道:“刚才、刚才七爷还在这儿呢!”
忽听得有人吟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从脂粉女人堆里,一人懒洋洋地起身。
阴无咎见这人唇红齿白,面若冠玉,那斜飞入鬃的剑眉,那漫不在乎的笑容和偶而一现的凌厉眼神,却是断不敢叫人轻视了去。只见这人一件雪白的袍子上一滩腥红的酒渍,脸上却有一块女子的胭脂唇印,头发散乱,几缕发丝垂下来,更增得那笑容上多了几分邪意。
在林啸的身边,一个女子半掩着衣襟紧跟着坐起来,“嘤咛”一声,便令人荡气回肠。
阴无咎冷冷地问:“你就是紫星剑林啸?”
林啸打了个呵欠,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鬼阴先生大驾光临,当真是令人受宠若惊,蓬荜生辉,早知鬼阴先生驾到,我当倒履相迎,诚惶诚恐…”她废话说了一车子,人却仍然懒洋洋地倚着众多美女,半点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模样,更勿论是诚惶诚恐了。
阴无咎哼了一声,道:“姓林的,九千岁有请,马上跟我走。”
林啸大声叫道:“原来九千岁有请,当真是我林某殊荣已极,韵奴、香香、娇蕊,你们还不快拿爷的衣帽来,不知道九千岁有请吗?”口中叫得热闹,可是却一手挽住了韵奴,一手拿着酒杯,半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阴无咎心头怒火往上直冲:“林啸,九千岁的命令,你也敢如此放肆吗?”
林啸苦笑道:“鬼阴先生,你也看到了,林某恨不得飞奔至九千岁府,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这些丫头不放人,我是想走也走不得呀!”
阴无咎骂道:“混账,这是什么理由?就凭这些婊子能够关得住你?”
林啸笑道:“若不是女人,还真留不得住我呢?更重要的是,我此刻若一走,林啸这两字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韵奴——”
舒韵奴应声站起,袅袅地行到梳妆台前,拿出一叠单子递给阴无咎道:“阴相公,这里是七爷亲笔写下的欠条,这家伙欠下赌债、酒债、脂粉钱无数,把自己押在这儿,债目未清,他可不能走呀!他若走了,人家要到梨香院来要债,咱们梨香院可还不起呀!”
阴无咎冷笑道:“他欠了多少债?”
舒韵奴笑嘻嘻地道:“白银一万二千两整。”
阴无咎失声道:“怎么会这么多?”
舒韵奴一一数道:“这是他这十来天,在京中三大赌坊欠下的赌债共计六千八百两,与赵小候爷赛马输了两千两,欠下星辉楼珠宝债一千三百两,锦绣坊丝绸八百两,天然居酒席钱五百两,还有一些零碎的花用就不计了…”她合上单子,笑道:“这些债主,咱一个也得罪不起,他们把他押在这儿等还了债才能走。咱们也不怕他赖债,这家伙满肚子的坏水,挺容易能够弄到一两个冤大头替他赎身的。”
阴无咎听得她话中之意,竟是指明了自己是个冤大头,不由得心头火起。
这时,从阴无咎身后走出一人,大声道:“大胆林啸,九千岁召人,从来没有敢象你这样放肆,你可是嫌命长了吗?”
林啸正眼也不瞧他:“我一非奴才,二非犯人,有什么理由召之既来,挥之既去?”
那人冷冷地道:“就凭我们内行厂说你是奴才就是奴才,说你是犯人就是犯人,谁有半个字啰嗦,拿下锁了就走。”
林啸懒洋洋地摊开双手:“好,你就拿下锁了去吧!”
那人上前一步,舒韵奴一闪身拦住了他,娇笑道:“官爷好大的火气,这么就拿人锁人呀?”
那人一推开她,喝道:“有谁敢挡内行厂办差,立刻拿下。”
舒韵奴拍手笑道:“那可好了,这儿都是八大胡同中最红牌的姑娘们,官爷拿了我们,明儿八大胡同就关门了,大伙儿都搬到内行厂去挂牌了。”
香香接口道:“咱们在这儿,官儿也见过不少了,还没见过象今天这位大档头这样气派的大官呢,当真开了眼界了。娇蕊姐姐,你可是见过什么大官儿吗?”
娇蕊娇滴滴地道:“哎呀,我算什么,不过咱们这八大胡同,象文渊阁大学士焦芳焦大人,吏部尚书张彩张大人这些人是常出入的。偶而万岁爷兴致好起来时,也会来一回游龙戏凤。这八大胡同的姐妹们要是都去了内行厂,让这些大人物们来找咱们也近些,不是么?”
那人本是个二档头,名唤封项,听了此言不由地面如土色,焦芳张彩皆是刘瑾在朝中处理政务批阅奏折的心腹,内行厂再威风,也不敢惹到他们头上来。更何况还有一位偶而会来戏凤一回的“游龙”。
大厅中忽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阴无咎忽然哈哈大笑:“小封,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想兰亭七友,乃是江南名士,超凡脱俗,你怎么敢以势压人?咱们不过是开个玩笑,难道还会真的拿了锁了去的,唬得姑娘们倒当真了。”

第五章
林啸忽然坐起身来,眼睛盯住了阴无咎,缓缓地道:“鬼阴先生——好、好,不愧是九千岁的军师。”
阴无咎也看着林啸:“林啸——不愧是林啸。”他转向舒韵奴道,笑道:“姑娘们昨日能放人,今日却不肯放人,难道是怕林七爷一去不回吗?九千岁府又非龙潭虎穴,刘公公素来礼贤下士,难道能吃了七爷去吗?”
舒韵奴脸色变了变,啐道:“谁怕谁了,我们只管收钱,哪怕你们带了这家伙去是蒸了还是煮了呢!”
阴无咎笑道:“区区万两白银,九千岁府岂在话下。只是出来得匆忙,韵奴姑娘,我写个手令,你派人到九千岁府去取吧!”
舒韵奴立刻态度大变,阴大爷前阴大爷后地叫得极殷勤,待得手令到手,立刻叫道:“好,咱们不管这家伙了,姐妹们,撤宴撵人,没看见阴大爷等着吗?”
林啸站了起来,大笑道:“韵奴,你这妮子好生势利。”她顺手拧了韵奴的脸,大笑着走了出去。
林啸径直走了出去,也不管脸上仍留着那道艳红的唇印,身上的一滩酒渍。门口守着的东厂番子们象看怪物似的看着她,她却笑得得意洋洋,直把阴无咎带来的这些凶神恶刹当成自己的仪仗队了。
那封项看着林啸旁若无人地走出去,气白了脸,忙凑到阴无咎面前道:“鬼阴先生,这小子可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阴无咎冷笑道:“这小子,固然不是盏省油的灯。可是咱们九千岁府,只要照得够亮,又何必省油。象你这样的人,省油倒是够省油,可是顶个屁用?”
封项低下头去:“鬼阴先生的意思是?”
阴无咎道:“昨日咱们搜遍了整个京城,居然就搜不出那几个刺客来。哼,咱们这就要着落在这林啸的手中,找出昨日的刺客来。”
“骊龙探珠?”
王守仁府,众人都看着纸条,只有秋临风微微皱眉。
沈白衣问:“秋大哥,你已经知道小七的意思?”
秋临风沉重地点头,道:“古人曾云,四人入骊宫探珠,一人先得,其余之人自然要止步而回了。”
穆俨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小七要抢在我们前头执行天杀行动?”
秋临风点头道:“她要跟我们抢谁先杀了刘瑾,所以她昨天才会出手阻击我们。”
沈白衣的脸色也变了:“秋大哥,那怎么办?”
秋临风的脸色也是极难看:“蕙儿——真是太任性了。想要混入刘瑾府行刺,岂是这般轻易的事。自刘瑾专权以来,已共有十三位侠士舍身进入刘瑾府中。他们当中,聪明绝顶者有之,性情坚忍者有之,武功高强者有之,却均是有去无回。”
穆俨接道:“崆峒派侠士韩清,刺杀刘瑾受重伤而死,其弟子程士景,携其师首级投入刘瑾府,三天后被识破,凌迟处死。少林派僧人德顺,自残身躯入宫后再辗转到刘瑾身边行刺未果,被剁为肉酱…不管任何人,只要进入刘瑾府中,都会死得不明不白。鬼阴先生阴险狠毒,据说无人能够逃得过他的眼睛,更何况还有一位无影无踪却又无所不在的影子杀手…”
秋临风沉声道:“蕙儿昨日故意显露身手,便是企图进入刘瑾府。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得找到蕙儿,阻止她进入刘瑾府中。”
“来不及了。”随着话语声,已经易容改装的卓青阳出现在门口。
沈白衣问:“六弟,出了什么事了?”
卓青阳走了进来:“我早上出去,先到了保生堂。看上去保生堂似乎毫无异状,我装作买药走进去,发现里面全是生面孔。再仔细看,原来附近的店铺中都埋伏了高手,准备等我们回去一网打尽呢!”他擦了擦汗,道:“幸亏昨日秋大哥当机立断,要不然,我们都要自投罗网了。”
齐墨灵抢着问道:“临波姑娘可有消息?”
卓青阳摇了摇头:“我见状就不敢久留,匆匆离开了。”
沈白衣急问道:“你可有小七的下落?”
卓青阳道:“我又转到刘瑾府附近去打探,还未到刘瑾府,附近近百米之内都已经戒备森严了。我方想找机会,谁知却看见了…看见了…”他就在那里看见了三字之后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秋临风缓缓地道:“可是看见蕙儿了?”
卓青阳擦了一把汗道:“正是,可是仔细看着,眉眼间却又有些不同,不太像是小七。而且她那神情,笑得像个花花公子,笑得好象——”
沈白衣急道:“好象什么?小六,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卓青阳道:“我觉得小七忽然变得像个男人一样,而且笑容很、很邪恶!很奇怪,我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小七。那人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象他不是小七一样。可是那张脸,那明明是小七的脸…”
沈白衣怔怔地道:“晚了晚了,小七已经进了刘瑾府了。秋大哥,怎么办?”
秋临风站了起来,道:“我必须出去一趟。”
沈白衣大惊:“你要去刘瑾府,这怎么行?秋大哥,如今忠义盟以你为主,你若有事,让众家兄弟怎么办?”
秋临风遥望前方,道:“你放心,我一定安然回来。”
此时,在九千岁府。林啸神情自若地站在大厅当中,看着上面坐着的一个胖太监。
刘瑾看着眼前的人,问道:“你就是紫星剑林啸?昨日可是你挡住的刺客?”
林啸微笑道:“正是。”
刘瑾微眯着双眼,问道:“你出手救了咱家,可有什么目地吗?”
林啸漫不在乎地道:“在下没有目地。”
刘瑾微眯着的眼睛里露出一道寒光:“没有目地?你可是要咱们的报答?或是想投入咱家的门下,图一个进身之阶?”
林啸摇头道:“都不是。”
刘瑾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林啸道:“不知公公要听真话还是客套话?”
刘瑾道:“哦,你还准备着两套话哪?”
林啸微笑道:“世人都准备着两套话,尤其是在公公这样的大人物面前,更是如此。只不过他们不会象我这样把两套话都拿出来让公公自己选择。”
刘瑾笑道:“哈哈哈,你这小子越来越有趣了,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林啸面不改色地道:“公公德配天地,光照日月,这个世上有哪个人不想为公公效劳。”
刘瑾扫视着四周,道:“这是假话吗?怎么你们每天都拿这些话来对付我呢?”
林啸立刻感觉到四周飞射来的数十道可以杀人的光芒,她微笑道:“常言道:一句谎话重复百次就会变成真理。现在,他们对公公说这样的话,应该是发自真心了。”
刘瑾大笑:“那么,你的真话又是什么?”
林啸微微欠身:“进庙烧香,见佛礼敬,既到京城,自然想找个机会向公公致意。”
刘瑾冷笑:“你这小子倒精,无咎,咱们这儿倒没几个象这小子这么精的。林啸,你最拿手的本事是什么?”
林啸道:“那些江湖中人说的什么本事,无非是以武功而论而已,林某虽略懂一些剑法,却并不放在心上。我平生最得意的本事,却是这两项:一是丹青画图,二是吃喝玩乐。”
刘瑾微笑道:“丹青画图倒也罢了,吃喝玩乐又算是什么本事?”
林啸击掌道:“公公此言差矣!吃喝玩乐,可是一门大学问。吃:北方菜南方菜川菜粤,各有风味;喝:豪士饮酒,雅士品茶,辨酒酿酒藏酒以及按时品茶、采水运水和酒具茶具的鉴赏都是大学问;玩:斗酒唱曲、行令猜谜、骑射游猎、打马藏阄、围棋蹴踘、打围插科我样样俱通;乐:弹银筝伴玉天仙,更是人生至乐也!”
刘瑾呵呵大笑:“原来你的精神,都花在这上头去了。看来,一般人是难以差遣你了?”
阴无咎阴沉着脸道:“林啸,公公有意栽培你,还不快快谢恩。”
林啸伸了个懒腰,笑道:“公公好意,我本该欣喜若狂才对,只不过我初到京城,京城的繁华之处才刚刚领略了些许,大好时光,正堪折花,岂可轻负。再说,做惯乞儿懒做官,我生性实在不喜受到拘束。”
话未说完,忽然一道寒光射来,林啸却于寒光未到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了杀气。
但是这个时候,她却是什么也来不及做,什么也来不及想,她只能以最直接的反应,极度狼狈地躲着那无影无踪,却如附骨之疽似的一剑剑袭击。
也不过是从一数到十的时间,林啸就站住不动了,因为一把剑正搁在她的脖子上,剑上的寒气令她的脖子也起了寒栗。
她自问武功不弱,打从入江湖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更可怕的是,她连使剑人的影子也没看到。
一时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刘瑾轻轻地笑了:“林啸,你现在是否改变主意了?”
林啸看着离喉咙只有一指之距的剑锋,眼睛尽量地向下溜去,但是任凭她用尽全力,也只能够看到握剑人四根雪白纤细的指尖。
她忽然笑了:“为什么改变主意呢?我只说我这人不惯拘束,又没说什么犯忌的话。公公有什么事吩咐在下,那是在下光荣。只不过…”
阴无咎问道:“只不过什么?”
林啸微笑道:“只不过,收取一点点的费用而已。”
阴无咎冷笑道:“你也不看看自己脖子上有什么,居然这个时候还敢在公公面前如此放肆?”
林啸微笑道:“美人皓腕凝霜雪,看来公公是太了解我林某人了,我林七要死,也得死在一位美人的手中,才合我的身份性情。更何况,现在我身后的,是一位我仰慕已久的冰美人。”
刘瑾微笑道:“好、好一个风流种子,你怎么知道你身后的是谁?”
林啸微笑道:“这是我生就的一点痴性情,只要是位美人,隔着一千里远,我也能够闻出味来。这位美人吗?花非花,雾非雾,来无影,去无踪,来似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她这边吟,这边已经转过身来,恰与身后这位影子杀手相距不过半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