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沉着脸,点了点头道:“林啸,你出去看看。”
林啸忙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但见厅外厚厚的一层乱箭,门窗柱廊,均是密密麻麻的箭尾,入木三分。阴无咎被乱箭钉死在一根木柱上,身形扭曲,浑身上下密密射得如一只刺猬一样,密集之处简直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努力地看,也只能看出是一滩肉酱,绝看不出这原来是个人。
几名小太监进厅收拾,正抬了那几具大内高手的尸体出来,其中一个人正拣了阴无咎那四根断指走出来,走过林啸面前。想到片刻之前还凶狡似狼的这个人,转眼间只剩下这四指可辨,再看那柱上血肉模糊的一团,林啸心中阵阵寒意,若是刚才有半分差池,这血肉模糊的一团刺猬,很可能就是自己。想到这儿,不禁有些作呕。
强抑心中恶感,林啸指挥着内行厂的番子们将大厅内外收拾干净,又赶到刘瑾面前恭请训示。刘瑾满意道:“林啸,这次你揭露了阴无咎这逆贼的阴谋,功劳极大,咱家要重重地嘉奖于你。”
林啸忙道:“忠于九千岁,本是属下份内之事。只是…”她故意犹豫了一下。
刘瑾道:“只是什么?”
林啸道:“阴无咎的逆行,转眼可定,只是疥癣小患。强敌压境,才是眼前的大患呀!”
刘瑾皱眉道:“你是说,当真要让杨一清挂帅,那兵权不是落于他人之手了吗?”
林啸躬身道:“属下愚见,杨一清与安化王不同。杨某这等人,自命忠义之事,凡事都要奉旨而行。他们对于九千岁的威胁,顶多不过是上上奏折,参参本章,哼,皇上是听他们的,还是听咱们的。当日杨一清何尝不曾执掌兵权,只要一道圣旨,要夺他的兵权,要撤他的职,甚至要他下狱,要他性命,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圣旨,咱们可多的是。可是安化王宁王这些人却不同,如今皇上的旨意已经奈何不了他们,而且,他们如今已经起了檄文,将天下之罪,归于您九千岁一身,一旦他们打进京城,那时候九千岁便纵然求一好死亦是不能。安化王的檄文中可是说,若是打进京城,要将您诛九族,凌迟处死呢!”
刘瑾脸上一阵肥肉乱颤,又恨又怕,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安化王檄文,虽然陕西守将早已经得到,只是如此毒骂刘瑾的话,谁敢上报给刘瑾知道,那不是找死吗?如今林啸这么一说,刘瑾这才知道情势对他的不利,竟至于此。
刘瑾的脸色变得铁青,恶狠狠地说:“区区安化王何足道哉,陕西兵马,都在游击将军仇钺手中,只因他带兵巡边,才使这逆贼有机可乘。我已经下令让仇钺回兵讨逆,他有十四万兵马,如今再加十万兵马,安化王寘鐇,我先诛你九族,先将你凌迟处死。”
林啸惊讶地道:“九千岁不知道吗,昨夜八百里加急边报,游击将军仇钺,已经率着他的士四万兵马,投向安化王了。”
刘瑾失声惊叫:“此话当真?”
林啸道:“属下以人头担保,千真万确,这正是昨夜属下在阴无咎书房找密信时,看到的边报,阴无咎竟然扣下这么重要的边报,分明是要置九千岁您于死地呀!”
刘瑾脸上的肥肉抖动得更厉害了,他立刻站了起来,刚迈出一脚,脚步立刻打滑,若非林啸扶得快,就要跌个狗吃屎。
刘瑾急叫:“快、快,备轿,我要立刻进宫面圣。还有,通知各家大臣,立刻上朝,有紧急军情。”
众太监番子不知何时,顿时忙乱成一团。刘瑾忙亲自叫了两个大太监:“你们两个,立刻去把杨一清请来上朝。”
众大臣们刚刚散朝才不过一二时辰,本已经是一夜不寐,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喝口水吃点东西正想睡个好觉,却又立刻被叫起来全副冠戴地上朝,自然心里都暗暗叫苦叫骂,无奈刘瑾这个“立皇帝”的命令,比武宗这个“坐皇帝”更重要,更不可违逆。
连武宗刚刚睡下来,都被刘瑾亲自跑进寝宫给找出来。
武宗一见边报,再听刘瑾说得如此严重,睡意早吓到爪哇国去了。当下连忙更衣上朝。
事情来得太快,朝中大半是刘瑾党羽,哪一个是有主意应对这种军事问题的。君与臣,睡意朦胧闹哄哄地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武宗大发脾气,自己站起来道:“白白养了你们这群饭桶,国难当前全无主意,连个主帅也推举不出来。哼,难道我大明朝就无人了,倒不如朕御驾亲征,朕就不相信打不过寘鐇这个叛贼。”
众大臣吓坏了,当年英宗御驾亲征,结果土木堡之变,明朝四十万人全军覆没,英宗本人也被瓦剌也先掳去,不但丢了皇位,差点连江山都丢了。
前车之鉴不远,如今武宗居然还说出这种话来,岂不是吓倒满朝文武。
正在这时,传面一声报来:“杨一清请求上朝。”
兵部尚书张采是刘瑾死党,昨夜正禀承刘瑾之意,阻止杨一清出兵而被杨一清驳得张口结舌,此时忙道:“杨一清早已免职,用得着他来吗?”
谁知刘瑾哼了一声道:“大胆,杨大人是咱家特意请来的,还不快宣。”
张采想不到自己马屁拍到马脚上了,立刻脸色变得红一阵白一阵的。
杨一清全身披挂地上殿,秋临风紧随其身后。
杨一清一进殿,行过大礼之后立刻道:“禀皇上,臣听闻安化王叛乱,情势危急,臣再次请缨,出征平叛。”
第十二章
刘瑾忙道:“杨大人公忠体国,当真难得。皇上,臣请皇上封杨一清为帅,出兵平叛。”
立皇帝发了话,文武大臣们虽想不通原因,为何几个时辰不到风向突变如此之快,然而看风使舵却是看家本事,立刻齐声赞道:“是啊是啊,臣等早就说了,应该让杨大人持帅平叛的。臣等愿保荐杨大人挂帅出兵…”
有几个说得用了力,面红耳赤的,有几个讲得动了情,声泪俱下…
武宗看着众大臣,不禁疑惑:“众卿家,朕记得你们咱天好象不是这么说的,不是个个都反对杨一清挂帅的吗?”
此言一出,立刻无人再敢说一个字,朝堂上顿时静了下来。
林啸越众而出:“禀皇上,昨夜情况未曾危急,列位大人是稳妥起见,不动刀兵为好。今日军情紧急,所以各位大人才不拘成见,力荐贤才为国分忧。皇上英明,自能明白各位大人为国之心,此时军情紧急,请皇上速作定夺。”
这话面面俱到,打破冷场。刘瑾与众臣看着林啸的眼光当真是无比亲切。
武宗点了点头,道:“好,难得杨卿家有此忠君报国之心,为朕分忧。杨一清听旨,朕封你为总兵官,提督军务,率兵四十万平叛。”
杨一清下跪,接过帅印。秋临风上前一步跪下道:“皇上,叛党势大,臣秋临风请缨,愿于杨大人麾下出兵作战。”
武宗怔了一怔:“难得秋卿家如此忠心,可是你现为护驾将军…这…”心想你走了谁保护我。
林啸忙道:“皇上,臣不才,自荐护驾将军一职。”
秋临风忙道:“对,皇上,林大人武功不在臣之下,臣从军后,林大人足能够承担起护驾将军一职。”
刘瑾轻哼一声,心道这小子还当真懂得抓时机,人家上阵打仗,他倒尽想着捞好处。
武宗方才被众臣的临危退让给气坏了,现在见杨一清、秋临风这等自动请缨,不由得大为高兴:“好,难道秋爱卿也如此忠心,朕就封你为怀远将军、副总兵官,随杨一清出征。”
刘瑾眼见有了打前阵的替死鬼,先放下一条心来,然而奸臣本性不改,眼见兵权就要交出,心中不甘,道:“禀皇上,杨一清此番出征平叛,朝廷还应再设一中官为监军才是。”所谓中官就是太监,历朝历代,军中之事每每有太监随军监军的,大多会坏事。这些太监不懂军事,却仗着自己的特权,每每借着皇命干涉军事,如英宗朝若不是王振随军乱指挥,也不会有那一次丧权辱国的土木堡事变了。
林啸心中暗骂这权奸死到临头还要弄权,忙朗声一笑道:“正是,正是,虽说上阵监军,有性命之忧,然而诸位中官之中,必也有忠义之士,不下于庙堂之臣。”
那几个够品级出征为监军的大太监,本听得刘瑾一番话就要出列,忽听得林啸话中道此番出征有性命之忧,倒不是平时这般捞好处显威风的好事,一个个忙把那伸出去的脚又悄悄缩回了。刘瑾用目光示意了几次,无奈人人心中尽想着性命要紧,只管装聋作哑的。
武宗已问了两声,刘瑾渐竖起了眉毛,正要随意指定一人,忽听到殿外有人大声道:“老奴愿为监军——”
随着话声,一名大太监走进殿中,跪下道:“老奴张永愿出征为监军。”
武宗见张永脸上的青伤未退,那是前日与刘瑾打了一架留下的,不想他今日倒能够自告奋勇,大喜道:“难得张司礼你有如此忠心,朕今日看到众卿家都自告奋勇上阵杀敌,朕心甚喜,愿众卿家早日平叛回来,朕亲自接你们进城。”
刘瑾猝不及防,哪知道忽然会冒出个张永来,不是让阴无咎派人去杀他了吗,怎么竟还没死呢,一时间脸都气青了,忙道:“皇上,奴才…”
哪知他话还没讲完,就被武宗打断了:“朕知道了,哈哈,今日出征人选已定。退朝!”他一边说一边拿袖子掩住自己的一个呵欠,唉,麻烦事儿赶快解决,这会儿退朝还能再去睡个回笼觉呢!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
号角催发时,还来不及留恋。
大军出征,只有朝中硕果颖存的十余名忠良之臣前来相送,可怜大半已经贬职为民。一群半老的旧臣于秋风萧瑟中送别,彼此看着对方头上都已见白发了。下个月就是中秋节了,不知道此一别还有没有再团圆的日子。
秋临风远远地站开,看着这边杨一清与众老友饮酒送别,于萧瑟间倒也不失慷慨激昂之气,倒叫有不由地起敬重之意。
另一边张永送别,则叫人大皱眉头,这太监与一些他提拨起来的七亲八戚含泪送别,罗啰嗦嗦地带了丝棉枕头金便壶…拉拉扯扯地不肯走。若不是那一夜被阴无咎派来的八名杀手险些要了老命,吓得他屁滚尿流,以为可以躲到有四十万大军守卫的军营里头保命,才不会这么乖乖地听从秋临风的指挥上殿去接这个监军之职。
秋临风带着众将领,率领着军队等待出发,已经吹了第一遍号角了。看着别人送别,不管是慷慨还是婆妈,然而此去平叛,战场上素来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情,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活着回来呢。
明知道此刻,家人远在江南;明知道此刻,有的人不能来。然而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城门之内,却不由自主地希冀着那美丽的身影…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秋临风不由地向城门望去,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自城中急驰而出。他认得这是舒韵奴的马车,难道、难道她也象上次一样,易容后借助舒韵奴为名来了…
想着,心里忽然一阵欣喜,又一阵担忧,欣喜的是她的到来,担忧的是她如此轻率,毕竟是当着这许多人的,极容易暴露身份招致危险。
表面上不露声色,然而心里却早已经如波涛起伏不定了。
马车果然直向秋临风驰来,直到离他一丈前,才停了下来。
秋临风正骑在马上,兰亭四友左右一字排开,秋临风居中,左端是沈白衣洪焰,最右端是朱慕远卓青阳,穆俨与齐灵秀两人,则于数日前打听情报未回。
此刻,马车正停在沈白衣的面前。
车帘掀开,一个素装美人走了出来,走到沈白衣的马前,叫了一声:“沈大哥,我来送你了!”在座众人大半认得,这美人正是近日来名扬京城的名妓舒韵奴。
沈白衣虽然于六友之中,是最为老成持重之人,然而六人于‘情’字皆是未曾涉入,此时忽见韵奴赶来相送,如此深情,也不禁面红耳赤,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车帘已经掀起,车中已空无一人。
秋临风不知该是放心,还是失望,然而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见状只是淡淡地笑道:“沈兄弟,难得舒姑娘一片真情,时间不多了,你快与舒姑娘话别。”然而就算近在他身侧的人,也看不出他的方才心情有何起落。
沈白衣感激地应了一声,忙拉着舒韵奴逃也似地远远地躲到一边低声话别了。
其余人等,看着沈白衣舒韵奴成双而去,不禁心生羡慕。
卓青阳低声道:“唉,真羡慕大哥。对了,舒姑娘都来了,小七怎么还不来?”
老五朱慕远瞪了他一眼:“小六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老三洪焰也道:“小七怎么来得了,她现在是刘贼的人,跟我们这些人算是汉贼不两立呀。要是她来了,岂不是暴露身份?”
秋临风沉声道:“四弟五弟说得是,蕙儿不来更好。”
正说着,第二声号角亦已经吹响。秋临风道:“卓六弟,请你去通知杨大人张公公,应该归队了,大军就要出发。”
卓青阳领命而去,其余送行的人也一一退后,杨一清张永等也已经上马,队列展开,正待第三声号角就要开拨。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秋临风本已经背朝城门,忽然心中一动,回头向城门看去,只见两骑飞快而来,正是林啸与秋临波。
她——终于来了。
秋临风不由自主地调转马头,向着林啸迎去。
两人向着对方相迎而来,坐骑在途中相遇,两人下马,四目相交,忽然间,万物都停滞了下来。
然而两人无语。
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一声:“大哥——”打破了沉默,秋临波直扑向秋临风的怀中,嘤嘤而哭。
秋临风看着林啸,道:“你、你来了!”
林啸勉强笑了笑:“秋将军出征,下官怎么能不来?”
秋临风道:“我、我以为你今天来不了。”
林啸答非所问:“一个人要做一件事,总能找得到理由的。”
然而此时竟不是诉衷情的地方,周围一大群出征的,送行的官员,看着这两人站在那儿,送行不象送行,应酬不象应酬,竟似说不出来的别扭。
众人眼中看去,只见林啸一脸僵硬地站在那儿,全没了平时的口若悬河,而秋临风却只对怀中的妹妹道:“好妹子,此番出征,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京城凶险,处处杀机,我不在京中,你不要太逞强,凡事一定要等我回来。不要教我在战场上,心中也悬着你的安危,好吗?”
林啸眼睛看着自己的马,像是对马在说话:“你放心,为了等你回来,她也会保重自己的。她等着你回来,多久都会等的。”
秋临波拼命点头:“大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听话,我一定不逞强,等你回来。”
这两人一个对着妹妹说话,一个对着自己的马说话,倒像是全不搭介,秋临波看不下去了,道:“大哥,你没话对林——林啸说吗?”
秋临风看着林啸,正欲开口,谁知就在此时,第三声号角吹响,林啸与秋临风两人脸上同时变了颜色。
秋临风轻轻推开秋临波:“好了,你们保重,我该走了。”
他转向上马,林啸忽然道:“秋临风,你听着,你还欠我一件事——”
秋临风从马上回过头来,风中,林啸的笑容飞扬着泪光隐隐:“六月十五,你欠我的,你不可以不回来——”
六月十五,本是林啸与秋临风成亲的日子。
然而六月十五这一天,他们分别上京了。
秋临风点了点头:“我记得,六月十五。”忽然在马上加了一鞭,向前急驰而去。
大军出发,朝行暮宿,经过两日的急行军,已经出了紫荆关,再过一日,就会与叛军相遇交战了。
当晚安营扎寨,杨一清与秋临风等人于帐中商议军情。
秋临风道:“叛军打着诛刘瑾的名义,声势虽大,人马虽多,但是麾下良将不多,只有宁夏游击将军仇钺,是个带兵的宿将,不过他以前都是镇守边关,与蒙古人交战多次。杨大人,您以前在宁夏陕西都带过兵,仇钺为人性情,有何弱点?您一定清楚。”
杨一清摇头道:“说实话,到现在我都还不太相信仇钺投敌了。以我对仇钺的了解,此人精明能干,善于带兵,你们遇到他时千万要小心,他打战多年,又多次打退过蒙古小王子的进攻。以他的为人,不应该如此胡涂,竟会投向了安化王。”
秋临风心中一动:“杨大人,末将倒有一个想法,既然连杨大人您都认为仇钺不至于投敌,说不定这其中真的有什么蹊跷…”
杨一清怔了一怔:“临风,你的意思是——”
秋临风道:“汉代有一名将李陵,曾将匈奴人打得望风披靡,后来有一次因为后援未到,他以五千人战匈奴的八万人马,竟还能杀了匈奴一万多兵马,最后兵败被俘。李陵本未有心投靠匈奴,可是汉武帝却一怒之下杀了李陵全家,致使李陵怀恨,投降匈奴,终为汉室之患。仇钺昔年曾为朝廷立过功劳,今日虽然众说纷纭,说他投敌。然而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们都不应该放弃,以仇钺之才,我不希望他成为第二个李陵。”
杨一清站了起来:“临风,你认为仇钺并非投敌?”
秋临风道:“我与仇钺素不相识,并不敢为他打包票。但是明日战端一开,就是千万生灵涂炭。所以下官想请大人明日暂缓发兵,而是修书一封,我扮成小兵送信仇钺,并乘此机会打探对方敌情。不管仇钺有没有投敌,为了千万将士的性命,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们都应该去争取。”
杨一清摇头道:“临风,难得你这份为天下生灵着想的心胸,你可知道你这一个建议,却将自己的性命付于刀山火海之上了,如果仇钺真的投敌,岂不是枉送你一条性命?”
秋临风斩钉截铁地道:“若是仇钺当真投敌,这也是我杀他的一个好机会,又怎么会是枉送性命?更何况,穆俨与齐灵秀当日前去宁夏打听敌情,至今未归。我们出征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出,他们现在还没到,一定是途中出事了,我也必须去与他们会合。”
杨一清沉吟片刻,道:“看来,你是决心已下了。好,我便修书一封,你一路小心。”
秋临风出了军营,骑上快马,直向西北方向驰去。他如今是明军中的一名马兵身份,打着送信的名号,不过半日,便到了安化军中。他站在营外,等了半日,才见着通传的小兵出来道:“喂,你回去吧,把信留下就行了。”
秋临风微微一怔:“不行,我们杨大人吩咐过了,要小人把信亲手交给仇将军,并取得仇将军的回信。否则的话,军法从事。这位老哥,您也是在军中,应该知道军法非同儿戏,请您帮帮忙。仇将军若是此时没空见小人,小人就等在他有空为止。”说着,悄悄地将一绽银子放入那小兵的手中。
那小兵左右看了看,忙悄没声息地将银子放入自己的怀中,换了一幅笑脸,道:“唉,都是作喽罗的,我也知道你难办。不过,你在这儿等也没用,因为你这封信是交不到仇将军的手中的。给你老弟透个底,你们杨大人要真说完不成任务就军法从事的话,你还是找个机会溜吧!这年头,当兵苦哦!”
秋临风眉头微微一怔,试探道:“这么说,仇将军不在营寨之中了?”
那小兵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秋临风忙打了个躬,道:“老哥,话您已经说出来了,那就再行个好,告诉小弟,仇将军为什么不在营中?”
那小兵惊慌道:“不、不、不,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呀!”
秋临风凝视着他,微笑道:“是吗?”
纵使是小兵打扮,态度谦逊,秋临风依然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势,被他这么一望,那小兵不由心中怯了三分,乖乖地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原来自安化王叛乱以来,仇钺一直卧病在床,竟从未入过军营。
秋临风得了迅息,立刻向兰州城中进发。一路上但见兵马调动纷纷,看来一场大战就在眉睫了。
兰州城中,一队骑兵横冲直撞,越过大街小巷。路人行人纷纷走避,避之不及被撞伤的人,也一声不响地退到一边,忍痛不敢哭叫,唯恐招来更大的祸患。
这一队人马在一座宅院前停下,为首两名锦衣人径直带着手下入内,门前守卫来不及地问安,那两人昂然而入,视若未见。
两人走入内宅,一路行来,此宅内守卫皆是顶盔戴甲的士兵,连内室门前都站着两名士兵,见了那两人,忙行礼道:“何大人,周大人。”
那何大人略一点头,道:“仇将军这两日可好些了?”
只听得房中一阵气喘咳嗽之声,一个衰弱的声音道:“是何大人、周大人来了,仇某的病像是又重了几分,未能相迎,两位请进!”
何周二人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但听得那何大人道:“仇将军,王爷特让下官前来问仇将军安,王爷对将军倚望甚重,时刻盼将军能够早日康复,挥军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