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忌“啊”地一声,不由地脸都红了。以他平日的聪明,原不致此。只是他对孙海棠相思已久,骤然间得见玉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已。
孙海棠道:“你找回了我的钗子,我要重重赏你,你说吧,想要什么?”
段无忌鼓起勇气道:“大小姐,小人什么都不要,只是希望、希望…”
孙海棠笑道:“希望什么?”
段无忌涨红了脸,终于冲道:“希望能够常常见到大小姐。”
孙海棠一怔,想不到他竟是这么一个要求,不觉轻笑起来。
正这时,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笑道:“大小姐何事好笑?”段无忌只见一个青年男子走进来,容貌俊美,长身玉立,正是护法李进。
孙海棠瞟了他一眼,道:“你还说要帮我找钗子,现在人家都送过来了,你还来做什么?”
李进一眼看到段无忌,心中不快,又见他衣着不过是个普通帮众打扮,沉着脸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部份的?”
段无忌见了他的神情,他本也是少年气盛之人,一股傲气冲上,也不行礼,昂然道:“我是雷堂弟子段无忌,你又是谁?”
李进想不到对方竟敢顶撞于他,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我倒要问问你们的张堂主,他是如何管教下属的?”
段无忌道:“我又不知阁下是谁,这以下犯上,我可担当不起。”
李进道:“我乃护法李进,你现在知道了,还不快快请罪?”
段无忌却道:“我在帮中只知道第一是帮主,第二是大小姐,第三是我们堂主,其他人一概不知。”
孙海棠在一旁瞧着李进竟压不下段无忌来,不由地对段无忌娇笑道:“原来你也真是能说会道的,刚才在这儿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见了李护法,竟忽然口齿伶俐起来了,真是奇怪。”说着回头看了李进一眼,抿嘴一笑。
李进脸上更是挂不住,喝道:“好啊,既然张堂主什么都没有教你,那本护法现在就代你们堂主教训教训于你。”回头朝孙海棠道:“大小姐,你瞧我教训这小子给你看看。”
孙海棠娇滴滴地道:“你们要打,便到园外去打,莫弄坏了我的花草。”
段无忌虽知自己地位武功均不如李进,但他生性桀骜不驯,对方越是强横,他越是不肯退后。在童年时就如此,何况现在又有美若天仙的海棠小姐在一旁瞧着,便稍有畏却之心,也是不肯显示出来的。他哈哈一笑道:“打便打,你是堂堂护法,不管输赢,丢脸的都是你。”
李进如何能按得下这口气,冷笑一声:“好个惫赖小子。”手中折扇一张,向段无忌脸上斜斜扇去,看是漫不经意,但这一招若是扇实了,段无忌半边的脸都要完了。
段无忌急忙一躲,但李进扇子又到,他毕竟比斗经验太少,眼见不及变招,被逼得只好在地下一个打滚,才堪堪躲过。
李进却故意收手,看着段无忌的狼狈样,指着段无忌向孙海棠笑道:“大小姐,我道这小子大言不惭,还以为他有什么本事,原来是打滚的本事。”孙海棠娇笑道:“当真有趣。”段无忌听得她的笑声,心中一痛,再见李进折扇轻摇,更是恼怒,这天气正冷,他故意轻摇扇子,显然是故作悠闲。
段无忌拖泥带水地站起来,见了他这般作做,心中一动,心道:“今日就算打你不过,可你也休想如此逍遥。”可是李进的扇子厉害,他却只有挨打的份,他一眼看到一块大石头,心中有了主意。他双手捧起石头道:“李护法,你手中有武器,我也须有武器才对,接着。”他连人带石头向李进扑了过来。
李进想不到他出此怪招,见段无忌全身躲在石头后面,他的折扇扇骨虽是铁铸,可是也不能硬砸在石头上。一时间,倒是无从下手之处。段无忌以石头为盾,横冲直撞,又将地下的泥土,石块等不断地偷袭李进。
其实段无忌所学武功,博大精深,本在李进之上,只不过他学日甚浅,再加上毫无江湖对敌经验,所以一上来被李进几招,便打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待过得一会儿,段无忌畏敌之心渐去,才渐渐瞧清对方的一招一式,也能还上一招半式。他不知道,李进的武功,本是孙浩所教,可是他自己的师父教他的武功,却比孙浩不知高明了多少,他若是将师父所教的武功完全练好了,连孙浩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是这个时候呀,他可是完全不知道这一点。
再斗得一会儿,段无忌虽然看上去仍是姿态难看,可是却已经渐渐扭转败势了。李进只觉得他的反击一次比一次强了,手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心中暗暗吃惊。正是两人斗得难解难分之时,忽听得一声:“住手!”
李进听得此声,立刻住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他一停手,段无忌也立刻停手,回头看去,见园外走入两人,正是帮主孙浩与堂主张铁翼。
原来张铁翼听得段无忌与李进在园中相斗,大吃一惊,恐惹出事端,忙匆匆赶来,正撞见孙浩经过。张铁翼知道李进情性骄傲,亦未必会买自己的帐,忙将事情报于帮主,两人一起来到花园中。
李进垂手站在一边,只有段无忌犹傻傻地抱站石头站在当中不知所措,只见孙浩冷电似的眼神望过来,顿觉心头乱跳,低下了头。
孙浩沉吟良久,方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段无忌忙抬起头来,孙浩道:“你学武功,学了几年了?你在帮中,又有多少时间了?”
段无忌道:“回禀帮主:属下学武至今,已经有六年了。不过是属下天姿愚钝,一直学得不好。属下是今年夏天加入本帮的,至今才一年。”
孙浩嗯了一声,又道:“你与李护法擅自比斗,你可知以帮规论,这是以下犯上?”
段无忌心自揣揣,但见孙浩说话时,面无表情,无喜无怒,瞧不出他心中的意思来。不知为何,忽然间勇气大增,道:“帮主,属下人微言轻,原不敢说什么。可是李护法要对属下动手,属下只是自保。”
孙浩缓缓地道:“李进是我的弟子,他要与你动手,你认为你的武功,能够自保得了吗?”
段无忌心说凭李进的武功也未必比我更高,话欲出口,心生警觉,忙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尽力自保。”
孙浩缓缓地道:“你师父是谁?”
段无忌脑中“嗡”地一声,他最怕的就是孙浩问这句话,正呆在那儿不知怎么回答时,哪知张铁翼见他呆呆的,怕惹帮主不悦,忙凑到孙浩身边低声地说了段无忌的来历。
孙浩问道:“这小子武功如何?”
张铁翼看了李进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自然是比不上李进护法,但是这小子有一股倔劲,出手狠辣,做什么事情学得都很快。”
孙浩淡淡地道:“是吗?就是这个上下不分的脾气,你张堂主还要多管教。”
张铁翼忙道:“是!是!是!”忙将段无忌带走。
段无忌吁了口气,心中好生感激张铁翼为他解围。
张铁翼将段无忌带回堂中,训道:“段无忌,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大小姐是什么人,能看上你?只以为你自己是谁,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护卫,有什么资格与李护法斗。”
段无忌低下头,道:“堂主,您一直对属下很好,可是属下也从未有过非份之喜,这次的事,是李护法仗势欺人。”
张铁翼冷冷地道:“不管这次是谁的错,我只要你明白一件事。大小姐的脾气我很清楚,不管你有多爱大小姐,或是为大小姐做多少事,在大小姐眼中,你这样的人,都只是小人物而已。只有护法以上的身份,才配说喜欢大小姐。”
段无忌看着张铁翼的眼睛,道:“堂主,您的意思是说,只要我成为护法以上的人物,大小姐才会喜欢我?”
张铁翼摇头道:“差得远呢!帮中有多少护法堂主围着大小姐转,等你做到护法,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段无忌的目光坚定:“堂主,您放心吧!我段无忌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自此之后,段无忌更加尽力地做事,他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帮中的护法,能够与李进平起平等,能够让大小姐平等地看他。
他立下了几个大功劳,希望能够得到提升。但是两个月后,帮中传下令来,派他至宜昌分舵任分舵主。
这宜昌分舵在天龙帮,桃源别府,百花山庄三派交界处,不属于哪一帮一派,但三派都在这儿设了分舵。若是帮派之间发生冲突,这儿便首当其冲,经常整个分舵都会被人灭掉。在此地当分舵主,都是未满一年就死于非命,前任舵主就是在冲突中被杀,至今此位空悬已有一年半。帮中人人都知道这是既偏远又危险的地方,也是人人都避免去的地方。他知道这是李进报复于他,故意让他来到死地。他再努力,也敌不过别人的算计。
第4章
段无忌来到宜昌。这一年多来,在天龙帮耳闻目睹的一切,使他明白了什么叫弱肉强食,什么叫争权斗势。势利的不是海棠小姐,而是这个江湖。
他身为分舵主,一切自然以他为主,与在天龙帮时的小喽罗身份自已不同。他在天龙帮中,日日跟在张铁翼身边,也瞧得多了,这会儿依样发号施令,倒也无差。过得一年左右,他在当地立脚日稳,整天带着众手下与桃源别府及百花山庄的两个分舵斗了又合,合了又斗,武功,见识也长进了不少。
只是他心中一直放不下孙海棠,不免相思日深。这日,来到酒楼喝酒。他喝了许多酒,不觉喝得大醉。
正在这时,听得一阵笑语娇音,一群穿红着绿的女子,拥着一个白衣少年走上楼来,旁边还跟着几个手下。只见那少年左拥右抱,好不得意。两名手下一上楼就叫道:“我们公子今天包下这楼了,你们每人一两银子,到别处去吃。”
说着,每桌掷上一绽银子,在座的客人瞧着他们模样,怕惹事,忙纷纷下楼。段无忌正情场失意,见这少年大模大样,好不风流快活的样子,更觉反感,哼了一声,骂道:“有几个钱就了不起吗,大爷今天,偏偏就要在这儿喝酒,旁人都给我滚开了。”说着,拿起那绽银子,向那少年掷去。
那少年折扇一合,挡下那锭银子,只觉得手中一震,暗暗奇怪:“这人是谁,武功好高。”脸一沉,道:“你是谁,竟敢与我作对。”
段无忌哼了一声,道:“那又怎样,我瞧你不顺眼,还要打你呢。”
那少年不觉精神一振,笑道:“我林鹤自到江南,还真是少有对手,今日,倒要好好领教领教了。”说着,将折扇一抛,飞身而上,白衣飘然,神情更是潇洒。众女子不禁拍手叫好。
两人拳来掌往,直斗了三十余招。这林鹤的武功与李进不相上下。但段无忌自与李进一战之后,深知自己的武功弱处在于经验太少,临敌难以发挥,这段时间,更是与各名家较量,武功已经大有长进。他在那雷霆岛上,学武时间不长,时间匆匆,他师父也只能教他一些心法口诀,盼他能够在日后慢慢领悟。段无忌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已知道这门武功博大精深,越到后来,领悟越多,武功越高。他与李进相斗,尚处下风,这时候与林鹤相斗,起初这几十招,倒也看不出什么来。三十招后,他斗得老练起来,那林鹤便渐渐觉得吃力了。
他与林鹤斗了近七十余招,瞧着一个破绽,一拳击去,林鹤一个翻身,滚下桌子,他败而不乱,反手拾起一根竹筷刷刷刷三招刺出,段无忌咦了一声:“孔雀开屏。”他与林鹤斗了七十余招,已隐隐觉得林鹤的武功招式中,倒有一小部分与自己所学的武功有点相似。
林鹤站起来道:“你也认得这孔雀开屏?”段无忌道:“这是百鸟朝凤剑法,我师父曾经教过我,不过,她只教了我三招。”林鹤道:“奇怪,我师父也说,这百岛朝凤剑法本有十招,不过,他也只教了我三招。”两人攀谈起来,彼此都觉得师门之中必有渊源,谈得片刻,由武功说到武林之事,越说越有投机之感。这时两人早已经停手不打了,林鹤笑道:“段兄的武功,我是十分佩服的,咱们就不必打了,不如改为斗酒好了。”
段无忌大喜道:“我正有此意。”两人不打不相识,这会儿,倒携手喝起酒来了,众歌妓围上来,莺莺燕燕,倒也十分热闹。
段无忌叹了一声:“林兄,小弟真是羡慕你好艳福。小弟情场失意,与林兄相比,真是差得太远了。”
林鹤笑道:“段兄,你有何不如意,何不对小弟说说。不是我夸口,若论武功我是不如段兄你,可是要说到对付女人,段兄你可要拜我为师。你说出来,我也可以帮你想想招数。”
段无忌又喝了两杯,才将自己的事都说了。从那天见到海棠起,自己对她是如何相思,她对自己又是如何冷淡无情,孙海棠的性情行为等等,他越说心中越是沮丧无力,只是他既不提海棠的名字,也没说出自己的来历。
林鹤听得哈哈大笑:“段兄,我知道了,若是我猜得没错,这位姑娘必是长得十分美丽,而且,出身必是上层,十分娇惯。总而言之,她的家势方面,必是显赫的,是不是?”
段无忌点了点头。
林鹤笑道:“我教你三招,你要不折不扣地去作,那么,我保证,不出三个月,你的那位心上人就会象你喜欢她那样喜欢你了。”
他瞧着段无忌张口结舌的样子,心中大为得意:“第一招叫脱胎换骨。从来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以衣取人的。段兄你一表人才,只可惜穿着普通,举止更不潇洒,姑娘怎么会对你倾心呢。来,你跟我一月,一月之内,你必然改头换面,让你的心上人一见钟情。”
“第二招叫投其所好。你那位姑娘不是喜欢花吗,我这里有几本花谱,我再介绍给你一个有名的花匠。还有,凡是她喜欢的东西,就都要知道,她才能和你谈得长久,谈得开心,谈得投契,有说不完的话,你才能抓住她的心,让她对你日久自然生情!”
“第三招叫若即若离。女人是不可以太迁就的,等到她对你有了情意以后,你就要开始冷淡她,对她忽冷忽热,让她抓不住你的心意,而不要让她觉得是你在迷恋她,而要让她觉得她在迷恋你。记住一句话,男女之间的感情相处,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越冷静,越占上风。”
这等理论,段无忌闻所未闻,对林鹤不禁大为佩服。林鹤自命风流,他的师门中人,个个都是同好,这套风月阵仗,他是连武功一同学了来。只是向来无人听他夸夸其谈,这世间也唯有个段无忌初出茅庐,不解世事,偏生武功还高过了他,却对他的这等本事敬佩万分。林鹤越谈越得意,直将段无忌认作平生知已。
当下领着段无忌,日日在风月场合出入,教他如何花钱,一掷千金之下,自有歌舞美人上前谄奉。段无忌流连此中,由最初的不知所措到后来的挥洒自如,举止神情,与一月之前果然是大不相同了。
此后,林鹤再将平生所知所会,一一相教。当真是养移体,居移气,段无忌此刻已绝无昔日见了女子便不知所措的呆相了。
过得三个月,林鹤有事离去,他早将一个花匠遣往金陵,为段无忌先行准备。临行前道:“我与段兄你一见如故,只可惜为师门之事,小弟要告辞了。段兄如是闲隙,请到百花山庄一行,小弟再与段兄把酒言欢。”
送别林鹤,段无忌回到分舵。过得几个月,他无意在一个歌女口中,闻听得桃源别府要有所变动。因林鹤之故,他与百花山庄在此地的分舵主相交甚好,两人一合计,便联手偷袭了桃源别府的分舵。两帮人马黑衣蒙面,得手就跑,打得桃源分舵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段无忌得手之后,立刻带着手下退出宜昌城,隐蔽起来。直等到桃源别府与百花山庄打得人仰马翻,两败俱伤。他再带兵收拾残局。不出两年,就独霸宜昌城。
消息报到天龙帮总堂,帮主孙浩大喜,立刻传段无忌回到帮中。
※ ※ ※
孙海棠听说这几日花神祠中又到了几本上品的海棠花,便又来到花神祠中,见果然有一盆垂丝海棠,色如胭脂,灿若明霞。心中越看越爱,便要将它买下。
花神祠的住持道:“孙小姐,这花是城西的一位居士送来的,他说,此花不卖,只送与有缘人。若是有缘人,请到他的花庐一会。听说,这位居士十分喜爱种花,他的花庐中,有许多名种海棠花,种得非常好。小姐你不是说,你种的海棠老是不太好,不妨去请教这位居士。”
孙海棠听了,心中不禁一动。她以海棠为名,自小就对海棠花十分喜爱,不惜重资,到处搜求异种,只是越是名种越难栽培,初到之时花朵开得鲜艳夺目,可是往往不到一年,就枯萎凋残,她心中常自烦恼。听这主持一说,就想去看看。
她带着丫环小容,按那主持之言,来到城西,果然见一堵粉墙,远远看去,便见无数蝴蝶飞舞,想得墙内,必是有无数鲜花芬芳。
走到近处,只见一个月洞门,上写着四字:“花中神仙”。孙海棠走进去,却是一道长廊,曲曲折折,廊上有许多书画。
孙海棠走在长廊上,一路看来。只见第一首便是:“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银烛照红妆。”旁边画着一株海棠花映着烛光,美艳动人。
这一廊都是海棠之诗,转过回廊,却是论花之文,曰:“其花五出,初极红,如胭脂点点;然及开,则渐成缬晕;至落,则若宿妆淡粉。”
孙海棠虽有些不解其意,却觉得这些字画极美,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回廊,走进了花园。只觉眼前一亮,只见满园鲜花,姹紫嫣红开遍。其中最多的,就是海棠花。那花开得极盛,三面共有二十四枝,枝条修长,色如云锦。海棠自思自己后花园中种得海棠花虽多,竟无可比得上此间,不由地又喜又嫉,叹道:“我孙海棠枉称了这海棠仙子之名,今天才真正欣赏到海棠花之美。”
忽听得有人道:“是谁?”孙海棠退后两步,却看见花丛中走出一个青年男子,身着黄衫,腰佩长剑,容貌俊美,神情冷傲。那男子只凝神向她看了片刻,便将眼光移了过去,再不向她看上一眼。
孙海棠心中微微有气,她向来自负美貌,一般人见了她,无不是大为倾倒,目不转睛的。象这男子一般,看了她一眼就将眼光转开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她见对方竟转过头去,不由地起了好胜好奇之心,反向他走近了几步。
段无忌依着林鹤的计划,将孙海棠引到此地,乍然再见到孙海棠,见她娇艳更胜昔日,心头狂跳不止,只怕再看得一眼,便会不由自主,方寸大乱,再度溃不成军。因此上忙硬生生地转过头去,双手紧握成拳。忽觉孙海棠走近,他双手不由地轻轻颤抖。幸好他的手藏在衣袖之中,才不被发觉他的异样。
他的神情却微微变色了。但在孙海棠看来,他见自己一走近,脸上竟有厌恶之色,心中一惊,止住了脚步,忽然间觉得心慌意乱,匆促间找了句话道:“你,你是这园子的主人吗?”
段无忌只短短的二字道:“正是。”眼见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却苦于不敢表白,他强抑着心中的感情,当真是辛苦无比。
孙海棠待要说些什么,竟不知说些什么好,眼见对方脸色越来越是不豫,她受人奉承惯了的,眼见这般情景,心中一阵委屈,转身便走。
却听得对方道:“姑娘请留步。”孙海棠停住脚步,不知怎地,心中竟是微微一喜。段无忌道:“姑娘既到此处,想必是爱花之人。”
孙海棠低头道:“正是。我平生最喜爱海棠花,听得花神祠中的老神仙说,公子这儿的海棠花,数金陵城第一。是小女子来得冒昧,打扰公子,令公子不快了。”
段无忌抑住心头狂跳,道:“小姐说哪里话来。世间花木,都是天公造化,我只是个爱花之人。成为这园中之主,那是只是机缘而已。小姐也是爱花之人吗?”
孙海棠道:“我虽爱花,却无公子这般拥名园的福份了。”
段无忌微笑道:“不然,既到此处,便是与此花此园有缘了。在下亦是这园中的过客,来去匆匆。小姐是爱花之人,在下便将此园赠与小姐。”
孙海棠吃了一惊:“你要将此园赠与我,这、这岂不是太贵重了吗?”
却见对方口角轻含着微笑,道:“宝剑赠英雄,名花送美人。我只道小姐是高雅之人,何以计较贵重不贵重什么的。”他俯身轻抚着花朵道:“这每一朵花开,都是费却人不少心血。可是我以小姐是爱花之人,这一园名花亦是所托得人。小姐若是拒绝,岂不辜负人的一番苦心吗?”说到苦心一句时,但见他凝望着自己,眼中似有一泓深情。
孙海棠脸一红,道:“既是公子一番厚意,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受了公子这番厚赠,却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