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见她这般坚持,也便没再说话,毕竟李氏这么多年来,不辞辛劳地照顾世子,便是王妃都对她格外地看重。
纪清晨养病好了之后,倒是会去靖王爷的房中,有时候给他老人家读上一段书。就连丫鬟都说,每天她来了之后,王爷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或许有家里人陪着她说说话,这样肯定会好吧。
这会纪清晨刚读了一小截左传,便放下书,轻声问道:“外祖,你想去喝些水吗?”
只见老王爷躺靠在床榻的大迎枕上,安静地盯着她,纪清晨还以为她脸上有什么,正要伸手摸,便听到一声清晰地:“琳琅。”
是她母亲的名字。
纪清晨脸上露出柔软的笑容,她知道外祖是看见她,想起了她的母亲。想必琳琅年轻的时候,也很一定很讨人喜欢吧,要不然舅舅和外祖怎么都会对她念念不忘呢。
想着的时候,殷廷谨便来了。他一进来,就瞧见纪清晨坐在圆凳上头,腿上放着一本书,正规规矩矩地与父王说话。这几日沅沅一直来给父王读书,要说伺候,有丫鬟在,倒也不需要他们这些个儿子孙子做什么。只是老人家到底年纪大了,喜欢热闹是真的,又成日里躺在床上,能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便是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殷廷谨是每日必要来的,他会给父王喂药喂饭,倒是从来想过给他读书这事。到底是小姑娘家心思细,知道外祖必是烦闷地很。
“父王,”殷廷谨给老王爷请安,丫鬟又搬了一只圆凳过来,他掀起袍子大马金刀地坐下。
待他转头瞧着纪清晨手上的书,问道:“沅沅,今个给外祖读什么书呢?”
“左传,外祖昨个说想听这个,”纪清晨抬起书册,叫他看了个封皮,这本书是老王爷自幼便看的,上头还有先皇当年的批注。靖王爷一向看地颇重,便是殷廷谨年幼地时候,偷偷拿了一回,都挨了一顿打。谁承想,今日纪清晨倒是捧上。
殷廷谨心里头知道,若是没父王的允许,她是拿不到这本书的。
于是他伸手摸了下她的小脑袋,“好好给外祖读,舅舅回来有奖励。”
纪清晨倒是愣住了,立即便问道:“舅舅要出门?”
“是啊,”殷廷谨也没瞒着他,立即点头,待他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靖王爷,又道:“我已经打探神医云二先生的下落了。我便亲自去将先生请到辽城,为父王诊治。”
“云二先生?”这个名字是纪清晨未曾听说过的,不过既然是舅舅都费心寻找的人,那么想必一定是极厉害的人物,要不然舅舅也不会亲自去请。
只是躺在病床上的老王爷,却一下要挣扎起来一般,殷廷谨忙是握住他的手,轻拍了一下,安慰道:“父王不必担心我,云二先生此时就草原,听闻他是去寻找一味中原没有的药草。儿子一定会把他请回来,叫他治好父王您的病。”
老王爷眼中露出不舍之情,便是连纪清晨都感同身受。毕竟草原并不是大魏的土地,舅舅身为皇族,却深入异族之地,若是叫那些外族人知道了,未必就会放过他。毕竟蒙古人才刚和大魏人打过一仗,而他们败地惨烈。
所以他虽说的轻松,可是连她都知道,此行必是凶险万分。
“沅沅,舅舅不在家,你可要给外祖好好读书,待舅舅回来了,可是要检查的。要不然没有礼物,”殷廷谨又摸了小姑娘的头发,打趣地说道。
他真是没养过女儿,所以一直不知道,女儿竟是这般乖巧可爱。
纪清晨自然点头,她轻声说道:“舅舅只管放心,便是没有礼物,我也会给外祖读书的。不过我相信,舅舅肯定不会忘记的。”
“小古灵精怪。”
殷廷谨是第二日离开的,不过他倒是没有说具体的去向,毕竟他去草原的事情,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只是他之后,也不知为何,纪清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府中却是一片风平浪静,就连殷月妍都好了不少。倒是陈蕴瞧着纪清晨天天来给靖王爷读书,也被自个母亲逼着,过来陪着坐着。
只是她嫌这屋子里的药味太浓,不愿过来,被殷珍骂了三次才会来一次。
倒是殷珍这会倒是成了贴身的姨母,天天陪着殷月妍,还开解她。陈蕴知道她母亲是想叫殷月妍嫁给大哥,只是她倒是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大表姐瞧着眼界那般高,应该不会看上她哥哥的。
就在殷廷谨离开的第三日,纪清晨刚从王妃的院子里请安回来,便被殷柏然捉住了,竟是说她来了这里许久,也没带她去辽城逛逛。
倒是纪清晨说道:“可是我还要给外祖读书呢?”
“你放心吧,我已与祖父说过了,今日少读一日也没事,要不然等逛完回来后,我陪着你去给祖父读书,”殷柏然安慰她说。
纪清晨见他这般说,自然是点头同意了。
只是她有些小心地问:“我能叫上柿子哥哥吗?”
殷柏然大概已经想到她会这么问了,便说道:“裴世子今日不在府中,他被杨参将请去,只怕会军营里待上两日。”
纪清晨倒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些辽城的守将们,总是上门来请柿子哥哥,毕竟柿子哥哥是上过真正战场的,很受这些人敬重。
于是她便带上杏儿,又叫杏儿拿上银票,毕竟总是叫柏然哥哥买东西,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辽城乃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城市,自是繁华无比。那日她进城时,就瞧见这街上有不少异族之人。而今日在街上,她更是瞧见不少穿着袒露着肩膀和小腿的异族人,正沿街叫卖着一些东西。只是如今是夏日,动物的皮子实在是难卖。倒是一些买草药的摊子,反倒有些人。
等用午膳的时候,殷柏然带她尝鲜,去了一间异族人开的酒楼。一进门就看见门口前摆着一个铜像,上头摆着好些白色的绸巾。
殷柏然见她好奇,便笑着解释道:“这些东西叫哈达,这个民族的人会为远方到来的客人带上这个哈达,这是表达祝福的意思。”
纪清晨立即笑了起来,欢快地说道:“我在书上读过,不过却是头一回见。”
而随后便有人过来,便要给他们献上哈达,给纪清晨献哈达的也是个小姑娘,辫着满头小辫子,头上带着充满异族风情的头饰,叫她看了都觉得喜欢。
等他们到了楼上的包间,纪清晨低头瞧见脖子上的哈达,上面还撰写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梵文,不过想必应该也是什么祈福的话吧。
“沅沅,我现在与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听清楚了,”对面的殷柏然突然说道。
纪清晨抬起头,有些震惊地瞧着他,可是却见他面色严肃。
“你现在必须马上离开,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停在后门,你从密道离开。不要回头,一路往西。”
纪清晨猛地吸了一口气,问:“柏然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要这样?我……”
她连我不走这三个字都没说完,就被殷柏然打断,“沅沅,现在一时很难和你解释。但是靖王府这几日必有大乱,你不能再留在这里,所以你必须走。我连联系裴世子,叫他与你汇合。你们一路往西,一直走到西宁卫,再从西宁卫折返回京城。”
“柏然哥哥,你与我一起走吧,”纪清晨虽然不知道靖王府的大乱会是什么,可是她却不能叫殷柏然一个人留在这里。
“沅沅,我母亲还留在王府中,不管如何,我都要与她在一处的,这里是我们的家。你的家在京城,你不是说想念你爹爹和姐姐,你应该回到京城去,”殷柏然伸手摸了下小姑娘的脸,他一直希望她平安喜乐,却还是把她牵累了进来。不管如何,总是要叫她平安才是。
纪清晨还想说什么,可是眼泪却已落下,因为柏然哥哥说的话,就像是生离死别。
“沅沅,你把这些银票拿着,待会你们会先去城外的一个山庄,这枚玉佩你交给一个叫素馨的女子,她有个儿子,叫景然。你让他们跟着你一块走,不过到了西宁卫之后,你们就得分开。你前往京城,他们一路去云南。”
殷柏然已经将玉佩放在她的手中,纪清晨竭力压制住自己的哭声,可是眼泪却一直落个不停。
“沅沅,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殷柏然见她这般,虽心疼,可是却不得不问。
纪清晨猛地握住手中的玉佩,用力地点头,“我去一个山庄,将玉佩叫给一个叫素馨的女子,她有个儿子叫景然。我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先到西宁卫。然后我回京城,他们去云南。”
“乖女孩,”殷柏然点头,便牵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殷柏然给她准备了一套寻常人穿的男装,杏儿方才被他支走了,纪清晨临走的时候,回道看着他:“柏然哥哥,你一定要没事。”
“走吧,别哭了,我们会再见面的,”殷柏然强打着精神安慰她。
纪清晨用力一点头,便从一旁的暗门离开。难怪柏然哥哥会带她来这里用膳,这里应该是舅舅或是他的秘密联络点,只是今日她从这里离开,这里也必然会暴露。
待她坐上马车,眼泪依旧不能停止。马车是街上最普通的马车,就连车夫都是样貌寻常的人,叫人瞧了一样都不会注意的。
马车到了城门口的时候,纪清晨还一脸紧张,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失踪是不是已经被发现。好在很快,马车便被放行,他们很迅速地出了城。
而一路上马车疯狂地往前飞奔,她紧紧地握着车里的抓手,身子被颠来颠去,也没有叫出一声。她咬着牙坚持了一路,便是不用察看,此时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
待到了这个依山抱水的山庄,也顾不得欣赏周围美丽的景致,便站在车夫身后,看着他狠狠地敲响了山庄的门。
等里头开了门,还没等里面的门房说话,她便将玉佩拿了出来,说道:“我要见你们山庄的主人,立刻马上。”
果然这枚玉佩极有用,门房竟是连通传都没有,就带着她入内。纪清晨一路急行,只是当她见到素馨的时候,才发现这竟是位三十几岁的女子。只是她的容貌之美,乃是纪清晨生怕之罕见,便是她一向自傲与自己的容貌,可是也不得不惊叹与面前之人。
“姑娘,请问你找我何事?”素馨冲着她温柔一笑,极致的容颜,在微笑绽放的这一瞬更是美地惊心动魄。
“是我表哥殷柏然叫我找你,靖王府有乱,你们必须立刻跟我走,”此时屋子中只有她们两个人,纪清晨如实说道。
就在她以为女子会问些问题的时候,却见她立即就站了起来,说道:“你稍等,我去叫人寻我儿子。”
待她叫丫鬟去叫她的儿子时,纪清晨就见她走到旁边的柜子,将柜门打开后,就将里头的一个包袱拿了出来,挽在手中。
纪清晨瞧着她这一连串地动作,已是呆了。原来她竟然随时准备逃跑?
感觉只有她自个是处于这个状况之外的,而等那个叫景然的男孩来了之后,纪清晨便明白这两人的身份了。只因这个景然长得实在是太像她舅舅了。
所以这个素馨是舅舅养在外面的外室?然后靖王府出乱子,柏然哥哥竟然还叫她带着舅舅外室和外室所生的儿子一起逃跑?
显然没人会给她主动解释这一切,她也只能等下次再见到柏然哥哥的时候,才能问。
不过这个景然既是舅舅的儿子,她便是她的表弟。
“娘,她是谁?”十几岁的少年,一脸倨傲。
素馨立即道:“景然,去拿上你的弓弩,咱们该走了。”
谁知她说完这句话后,景然便点了点头,竟是也一句都不问。
他们重新换了马车,而这一次显然不只一个车夫了,有五六个庄子里的人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纪清晨听到景然叫其中一个男子师傅,而那个男子显然也是个有功夫的,这五六个护卫,身形轻盈,各个沉着冷静,丝毫没有因为突然离开而有片刻迟疑。
瞧着这些训练有素的人,纪清晨心中也有安定了些,显然柏然哥哥知道庄子上必有护卫陪伴着他们。
可是就算是这般,她还是低估了这趟逃命之旅的凶险。因为当晚,她们就被人追上了。因为怕暴露了行迹,他们甚至不敢在驿站留宿,而是选择了在露天。他们有一辆马车,白天是由纪清晨还有素馨母子一起坐着的,待到了晚上,景然到外面与护卫们一起睡,将马车留给了她们。
这家伙虽然说起话,总是一脸倨傲的模样,可是心肠倒是不坏。
可是半夜的时候,纪清晨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登时惊醒。而身边的素馨也同样睁开了眼睛。
她们谁都没说话,直到一声破空之声响起,素馨猛地伸手拉她,两人同时扑倒在马车的地壁上,就见一支箭竟是穿透的车厢,插进到了马车的另一边。
纪清晨毛骨悚然地看着头上的那支箭,那个箭穿透的地方,就是她方才坐着的地方。若不是素馨及时将她拉下来,只怕她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
“他们有弓弩,小心,”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就见接二连三地破空声音响起。
“范师傅,”景然地声音乍然在外头响起,直叫车内的两个人都是身子一绷。只见素馨手脚并用,便要爬出车厢。
纪清晨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要,你出去只会拖累景然。”
她的一句话,叫素馨顿住了。
外面的声音又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显然那帮人已经杀到了马车外面了。她们听着马车外的动静,谁都不敢说话。
可是随着有人的惨叫声响起,纪清晨抓着素馨手腕的力道便越来越强,她会死在这里吗?
她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爹爹、姐姐,还有柿子哥哥了。
纪清晨不敢落泪,她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便叫外面的贼人发现车里有人。可是当一个人猛地撞在车壁上的时候,她一下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铁锈味登时弥漫在她的口腔中。
可是鼻尖也是那股挥散不去的血腥味道。
就在不知过去多久时,突然又有弓箭破空的声音响起,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们的援兵到了。”
当打斗的声音渐渐小去,直到消失的时候,纪清晨才发现,她的后背已经湿透了。甚至她额头的汗水已顺着流到了眼角处。
“娘,出来吧,没事了,爹爹派人来救我们了,”景然欢喜地声音从车门那里传出来。
车厢里的两个人俱是软了身子,待纪清晨扶着素馨慢慢地走到车门口的时候,就见外面已经亮了火把,浓浓的烈焰直将这黑夜照成白昼。
裴世泽穿着一身黑衣,正站在车下望过来。
她露出一个欢喜地眼神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眼神竟是第一次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她转头看着此时正低头提着裙摆的素馨。
而当她再看向裴世泽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脸上有种巨大的悲伤,她从未见过的悲伤。
直到他颤抖着嘴唇喊了一声,“娘。”

☆、第70章 生恩养恩

“这位公子,您认错人了,”素馨淡淡地看着他,柔声说道。
纪清晨看着裴世泽眼中的那一团火,在一瞬间熄灭。纪清晨心疼地看着他,又不免对旁边的素馨有些怨言。
待她下了马车后,站在裴世泽的身边,见他的眼睛还盯着已走到一旁的素馨,立即便轻声说:“柿子哥哥,你别……”
别伤心?还是别难过?可是看着他的表情,纪清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当她低头看着他手背上的血迹时,便立即大惊道:“柿子哥哥,你受伤了?”
她这一声叫素馨一下转过头来,盯着他身上瞧个不停,她眼睛中的关心和忧虑,却是叫旁边的景然都瞧出来了不妥,景然小声地喊了一句:“娘。”
纪清晨捧着他的手臂,就见血迹已蔓延开,指尖一直往下滴着血。她这会才发现他的手臂上被划了一道极深的伤口,只是因为他穿着的是黑色的夜行衣,所以方才她一时没注意。
“公子,”裴游听着纪清晨的声音,也走了过来。
纪清晨立即问道:“你们带了止血药吗?”
被景然成为师傅的男子,便从他们随行的马匹中拿了伤药过来。纪清晨扶着裴世泽在一旁坐下,只是她刚要在旁边坐着,就听裴世泽沉声道:“沅沅,回马车上去。”
“你受伤了,”纪清晨此时怎么可能自个回马车上。
可是裴世泽却不像往常那般纵容她,“回马车上去,裴游会给我处理的。”
纪清晨还想说什么,可是裴世泽又沉声道:“沅沅,回去。”
她没办法只能听他的话,乖乖地上了马车。她知道裴世泽的意思,毕竟她还是个小姑娘,他要处理伤口肯定会脱衣裳,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毕竟这里有这么多人在。
而此时素馨则是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小姑娘,一直到她上了马车,裴游才拿出匕首,将裴世泽的衣袖隔断。只是方才他一直在打斗,所以衣裳的破裂处和伤口早已黏在一处。裴游皱着眉头,轻声提醒道:“公子,会有点疼。”
“嗯,”裴世泽微微点头。
此时一个人举着火把站在他们旁边,在浓浓烈焰的照映下,伤口被照地格外狰狞,就连皮肉外翻都叫站在不远处的素馨,看了个清楚。她忍不住捏紧双手,可是看着裴游伸手慢慢将贴在伤口的布料扯出来,看着裴世泽瞬间变了的脸色,她心底痛地快要无法呼吸。
泽儿。
她以为这一世都不会再见到的人,却从天而降,救了她和景然。可是她却没有脸面和他相认,她有什么资格呢,这么多年来,她生他,却不养他。
裴世泽蓦然抬起头,冰冷地目光如箭般,射向素馨。只是这一次,他咬着牙关,却连一声都没有喊出来。
“公子,你的伤口需要清洗,”裴游又说了一句。
此时一旁裴世泽带来的侍卫,已将满满一袋清水的牛皮水袋递了过来,裴游接过在伤口上反复冲洗了好几遍。
“有酒吗?”裴世泽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裴游他们来的匆忙自然没有,倒是先前的那个杨昶杨师傅,递了一个牛皮袋过来,说道:“就剩下半袋了,公子是想喝吗?”
裴世泽示意裴游接过,只见裴游的脸色微微泛白,却还是接过,待他打开木塞后,咬着牙道:“公子,忍着点。”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裴游将袋子里的酒倒在他的伤口,又是清洗了一边。
“娘,你没事吧,”景然扶住往后退了两步的素馨,立即低声安慰她:“没事的,这就是清理伤口而已,就是有点儿疼。”
何止是有点儿疼,素馨看着他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变地无比苍白,在火把的照耀下,几近透明。他额头上的汗珠,一颗又一颗地往下滑落,可就算是疼成这样,他也一言不发,除了闷哼了一声之外,就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就连一旁的景然都不禁皱眉,他先前只是因为射箭时弄出了一个小伤口,师傅用酒精给他清洗的时候,他都疼地哇哇大叫。可是这个人,却连一声都不喊。
裴游接着给他敷上了创伤药,又用干劲地绢布缠住了伤口,这才算彻底才处理干净。
“我们在此处休整一个时辰,有伤口的人即刻处理,待一个时辰之后,继续赶路,”裴世泽坐在地上,沉声吩咐。
他的声音虽有点儿虚弱,却透着一股子坚定。先前从山庄一路护送他们上路的护卫,已经死去了三个。而裴世泽带来的人也伤亡了一个。而对面也只有八个人,显然这只是先头部队而已,更多的追踪者只怕随后就会绵延不绝而来。
所以在这时候,有一个坚定地精神领袖,对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裴游,你请这位夫人上马车吧,这一路上你只管保护马车里人的安全,”裴世泽不再看向素馨,吩咐说道。
裴游点头,便过来请素馨上车。
此时马车里的纪清晨听到外面裴世泽说话的声音,知道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便赶紧又下来,一路跑到他的跟前,“柿子哥哥,你的伤口不能立刻赶路啊。”
“我没事,现在最主要的是你的安全,”裴世泽冲着她浅浅一笑,只是苍白的面色却叫纪清晨又难过又心疼。
“都是我连累你了,”纪清晨歉疚地说,他是定国公世子,与靖王府的内乱根本毫无关系,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不会赶过来的。
“小傻瓜,”裴世泽伸出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摸了下,她此时依旧穿着男装,便是浓密乌黑的头发都只是用青色的发带束了起来。
裴世泽见她眼中泛着泪,立即道:“不许哭,现在回马车上休息。”
“柿子哥哥,”她想让裴世泽不要理会此间之事,只要他主动脱身,大舅舅不会为难他的。可是一想到那个素馨,她又觉得现在不是说这句话的原因。
若是这个素馨真的是他亲生母亲的话,那么她就是曾经的定国公世子夫人,而她如今却成了舅舅的外室,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柏然哥哥一定要自己,带走他们母子的原因吧。
要是柏然哥哥出事了,那么景然便是舅舅唯一的血脉。可是不是还有一个二表哥?纪清晨对于这个一直未出现的二表哥,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乃是舅舅的妾室所生的。二表哥去了哪里?而这个景然到底是不是舅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