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谁也别装好人,嘴上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兴致勃勃地等着凑热闹么?”
突然又点名:“那个谁,张芸,”程恩琳扫过去:“你口口声声叫许亦欢师父,和她一定很亲近吧?这件事你怎么看,说说呗。”
张芸略微愣怔,然后立刻讪笑:“我跟她不熟啊,问我干什么?关我什么事啊?”
程恩琳白了一眼,目光投向廖依雪和赵梦嘉,她们二人心下恼怒,但对方气势太强,她们不敢争辩,只绷着脸别开了头。
“既然没人跟我辩论,那就老实闭嘴,可以吗?”
正在这时,邱漫突然从教室门外进来,眼神无比锋利,脱口直问:“张芸,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张芸垂眸盯着卷子不作声。
邱漫面色极冷,转而望向程恩琳:“我以前以为你只是嘴欠,没想到心肠那么坏。刚才的演讲真够精彩的,你很兴奋是吧?”
程恩琳深吸一口气:“你帮那个杀人犯说话?”
“法律已经认定她无罪,你凭什么说她是杀人犯?”
“她杀人是事实啊!邱漫你能不能别那么天真?如果法律真的让人信服,为什么记者还会提出那么多疑点?既然有疑点,你为什么选择站在她那边?”
迟瑞见她们就要吵起来,忙岔道:“是啊,这个案子没有经过法院庭审,只是检察院决定不起诉,我们公众不服也很正常,毕竟你知道很多时候法律也不管用啊!”
邱漫冷笑:“你们不服?你们算什么东西?不依靠法律,难道要靠你们在网上私设刑堂?当法官判人生死是不是很爽?啊?”
鸦雀无声。
程恩琳咬唇盯着邱漫。
正在这时,走廊一阵窃窃私语,有人诧异地惊呼:“江铎,你怎么来学校了?”
邱漫猛地回头,嘈杂中仿佛能辨认那人的脚步声,一秒,两秒,三秒,江铎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穿一件黑色卫衣,大概没带伞,沾了雨,脸上有些湿。
他面无表情扫向众人,目光落在某处,然后一边抬手掀开帽子,一边径直走向程恩琳。
“干什么?”
话音未落,程恩琳被抓住衣领提起来,紧接着“啪”一声巨响,江铎一巴掌将她扇了个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你、你敢打我!”
程恩琳惊恐尖叫,很快又是“啪啪”两个耳光,下手极重,压根儿没因为她是女的而有半分留情。
周遭男生反应过来,立刻上前阻止。
“你疯啦!跑到我们班欺负人是吧?!”
江铎扔掉程恩琳,随手抓住迟瑞,拳头重击面门,将他揍得鼻血直流。
“妈的你找死!”
男生们气愤难当,一窝蜂围上去,骂骂咧咧开始还手。
他们很愤怒,江铎却不要命,抄起凳子往死里砸,那目光就像饿狼扑食,泛着血腥,仿佛此刻已经丧失了理智与人性。
“别打!住手!”邱漫试图劝架,班长忙上前拉人。
王简和何展扬闻声赶了过来。
“江铎,别打了!”
“你想坐牢吗?!”
他们几乎是从纠缠的人堆里把他拖到讲台后面。
“许亦欢好不容易没事了,你又想进去是吧?!”
何展扬连拉带拽地架着他就走。
“脑子有病,跑到我们班发疯!”
跟在后面的王简听见这声咒骂,回头扫视众人,接着又看了看高三(6)班的牌子,他点头冷笑,一口唾沫吐在了他们教室门口。
“全班畜生。”
他这么说着,竖起中指,想把他们戳烂。
年级主任闻讯赶到:“闹什么?!江铎,你跟我来办公室!”
少年置若罔闻,甩开何展扬,大步跑下楼。
主任瞪大双眼,抓住扶手冲下喊:“你给我回来!”
少年戴上帽子窜入雨中,不顾保安的阻拦,冲出校门,打了辆车,直奔客运总站。
就在他去往清安的途中,某法制节目正在对近日《磅礴晚报》引发的社会舆论做专题探讨。
“…公民的知情权和监督权与司法独立产生冲突,在互联网飞速发展的当下,是日渐紧张的问题。舆论可以推动正义,也可能推动恶意。磅礴晚报撰写的《高三少女刺死姑父,城南血案疑点重重》,从标题到内容极具个人感情色彩,记者用主观臆测搅动社会舆论,煽动大众情绪,并有意无意泄露可以推断出许某某身份的资料,使其暴露在公众面前,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侵权。”
平奚市人民检察院也对媒体和网民的质疑做出了回应。在保证许亦欢隐私的前提下将案情、口供、人证物证,一条一条,清晰明了地进行通报。
“…我院依法核实证据,认定案件事实,监督侦查活动,严格遵守审查环节相关规定,不存在任何违规操作。许某某案属正当防卫,并有自首情节,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院对其作出不起诉决定符合《刑法》相关条款,望个别媒体端正态度,不要煽风点火,扭曲事实,对受害人进行二次伤害。”

雨越下越大,好像快把城市淹没。
***
李思从主编办公室出来,一边下楼,一边掏出手机查看信息。
风向渐渐变了,从中午开始收到许多短信,同事,同学,亲戚,朋友,甚至他敬重的大学老师都在质疑那篇报导,问他到底意欲何为。
“C台的法制新闻你看了吗?据说你们磅礴晚报销量大涨,恭喜啊。踩着无辜者步步高升的感觉怎么样?”
“那女孩被网友人肉出来了,你满意吗?有空去看看她们学校论坛吧。”
李思烦躁不已,回复说:“不如你先去看看聂树斌冤案、佘祥林冤案、李久明冤案!我不过尽到一个记者的本分!质疑公权力是推动司法完善的必要手段!”
“你可以质疑公权力,但你的公正又在哪里?”
李思深吸一口气,嘴角挂上冷笑,手指迅速按键:“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发送完,他大义凛然地关掉手机。
三月的雨下个不停,潮湿阴冷,街道雾茫茫一片。
李思打伞离开报社办公大楼。
“李记,出去啊?”门卫笑着同他打招呼:“这两天咱们晚报可是靠你火了一把哟。”
他敷衍地支吾两声,正在掏车钥匙,忽然隐约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李思。”
他探头一看,保安室外的檐下站着一个黑衣少年,阴雨中缓缓朝他走来。
“你是…”
“江铎。”少年面无表情:“你不是想采访我吗?现在我来了。”
李思觉得对方神色不太正常,当下拒绝:“抱歉我今天没空,而且那个案子我已经不想调查了。”
少年冷笑:“如果我非要说给你听呢?”
“什么?”
一语未了,江铎抬腿猛将他踹到了地上。
雨伞滑落,被风吹到路边,江铎在大雨里狠狠踢打李思,边打边问:“我妈录了两次口供给许亦欢作证你知不知道?邻居郑阿姨给许亦欢作证你知不知道?验伤报告清楚明白你知不知道?!许亦欢没有自杀你很不满意是不是?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崩溃!”
拳头像密集的雨滴砸下,李思鼻青脸肿惨叫连连。两个保安闻声跑来救人,江铎被他们按在地面,污水沾了满脸。
“有病…神经病!”
“李记,要不要报警?”
李思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一会儿让他滚蛋!”他气急败坏,一手指向江铎:“我警告你,如果再敢骚扰我,我一定把你送进看守所!”
说完匆忙离开,踉踉跄跄,在路边找到自己的小车,埋头钻进去,拧动钥匙,起步挂挡,迅速撤离。
江铎挣脱保安的桎梏,死死追上。
李思被后视镜里阴鸷的少年吓得心慌不已,错乱中竟不小心拐弯逆行起来。
大雨倾盆,车鸣喧天。
江铎紧追不舍。
一辆桑塔纳没料到突然有人逆行,来不及躲闪,迎面撞来,李思拼命打方向盘调转车头,车子撞进了绿化带中。
后面一阵急刹车,仿佛还有一声沉闷的撞击,在这嘈杂喧嚣街头令人毛骨悚然。
李思推门下车,开桑塔纳的司机冲上来抓住他咆哮:“你怎么开的车!你他妈害老子撞人了知道吗?!”
他看着车灯惨白,少年躺在大雨里,像一只被射落的黑色飞鸟,孤单沉默,快要随水融化。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江铎在医院住了几个月, 那场车祸把他伤得不轻,别的地方都能慢慢养,但头颅骨折导致视神经受损,手术醒来双目失明, 只剩微弱光感, 医生说很难再恢复视力。
那会儿岳琴精神很差, 半死不活,老太太和聂东不敢让她知道, 于是先瞒着, 等情况好些再说。
家里接连出事, 沈老太深受打击, 尤其江铎是她那么看重、那么寄予厚望的外孙, 好好一个人, 都快高考了, 居然犯浑跑去清安打架, 给自己招来这么大的灾祸。
“你这个傻孩子, 真是太傻了!”沈老太在他病床边又哭又气:“你把那个记者打一顿又有什么用?我知道你是为了许亦欢,可她呢?自从你出事以后她来看过一眼吗?她们许家闷不吭声连个屁都没有!你爸造的孽, 跟你有什么关系?何况江岩已经死了, 他们还想怎么样?!”
江铎面无表情地听完, 并没有半点反应, 他猜许亦欢根本就不知道他出车祸的事, 许芳龄和许永龄放话说两家人再也不是亲戚, 自然表示撕破脸, 不会再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这一点他心里明白。
至于他自己,自打失明之后就没再找过许亦欢了。躺在医院这段时间想了很多,眼睛也许治得好,也许治不好,反正今年的高考完了,他和许亦欢也完了。
说到底他是江岩的儿子,江岩把许亦欢害成这样,他有什么资格见她?何况他现在是个瞎子,别给人家添麻烦吧。
如此想来,江铎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接受眼前的事实。
可惜没过两天,某个周日的午后,他在睡梦中依稀听见一个女孩的说话声,就在他的床边,隐隐约约,似梦非梦,他一下惊醒,脱口直喊:“亦欢!”
着急地伸手探去,摸到一个细软的手臂,女孩子的手臂。江铎欣喜若狂,眼泪差点掉下来。
可是女孩儿吓了一跳,缩回胳膊,问:“你醒啦?”
那声音分明是聂萱。
江铎不肯相信,强行又喊她:“亦欢!”
聂萱哭笑不得:“什么呀…你再这样我就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铎愣在那里,渺渺茫茫,恍惚间这才突然觉得痛起来,整颗心都被撕碎了那般,每一秒都是难以言说的绝望。
真不知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去的。某日听见外婆和医生在病房外说话,声音激动道:“我外孙才19岁,他将来是要考名牌大学的!你们说他治不好…不是毁了他吗?!”
沈老太显然不肯认命,等江铎从清安市医院出院,她就带着他全国各地到处找医生,发誓一定要给他看好。
可惜断断续续治了一年,并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他只能依靠光感看见一片巨大的模糊的影子,没有色彩,没有轮廓,只能感知光的存在。
起初江铎心里还抱着几分幻想,说不定哪天醒来他突然又能看见了——呵,谁知道呢?老天不会这么整他吧?
可随着时间推移,经历过暴躁、惊惧、消沉和绝望之后,他不得不接受现实,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不再奢望命运眷顾。
“别折腾了,”他对沈老太说:“送我去盲校吧。”
总要找一条活路不是?
虽然这很难。尤其对于后天失明的人来说,过惯了健全人的生活,情感上很难接受自己变成残障人士。江铎亦是如此。但比起视障,他心里还有更煎熬的东西,不能细想,不能触碰,否则就像行走在悬崖边,稍有不慎就会掉入无尽深渊,受尽折磨。
他希望自己站直了,忙起来。倘若日后还有重逢的机会,面对那个人,不至于太过狼狈,太过难堪。
于是这年秋季,当同龄人开始进入多姿多彩的大二生活,江铎被送进特殊教育中心,一切从头开始。
盲文,盲杖,读屏软件,点显器,定向行走训练…他学着习惯在黑暗里摸索这个曾经熟悉无比的世界。
当他能够熟练掌握盲文后,老师建议他报考本校大专,学针灸推拿,或钢琴调律。这是所有盲校学生都应该走的最稳妥的路。
可江铎不喜欢这两个专业,他的意愿还是要参加高考,念综合大学。
高考报名与合理便利的申请表交上去,教育部门却没有批准。
老师和同学都劝他认清现状,盲人的从业选择空间本就少得可怜,虽有政府扶持,鼓励视障人士学习推拿技术,但在九十年代以前盲人大多还是以算命卖唱为生,好不容易盲人按摩逐渐得到社会认可,既然有了赖以为生的渠道,为什么不能安安稳稳的吃这碗饭呢?
当然,钢琴调律是另一条新的出路,只是还没有推广起来。大多数盲人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宿命是成为一名按摩师。
“虽然有盲人考大学的先例,但考了也白考,高校缺乏无障碍设施,也没有相关师资和教材,谁敢收你?就算让你顺利毕业了,又有哪些单位敢用你?到头来还是得做回针灸推拿,何必浪费时间呢?”
江铎听完并不反驳,他只是回去以后默默地联系了事务所,然后委托律师向法院起诉教育局,要求他们遵守《残疾人保障法》第54条规定,给予他平等的考试权和受教育权。
聂萱就在这次真正服了他,眼睛都瞎了还能这么折腾,可见这人内心有多强大。
教育局接到法院通知后立刻开会讨论,又组织残联和卫生部门对他的个人情况做综合评估,最终同意申请,高考当天为他单独设立考场,并使用盲卷答题,考题与全国卷一致,只是时间会延长一些。
六月底高考放榜,江铎查到分数,总分六百多,和他心中逾期的差不了多少。
虽然考得不错,但如大家所说,愿意接受盲人的学校屈指可数。
除了某师范特殊教育和某中医药大学外,似乎没有更多选择了。
转来转去,还是针灸推拿。
盲人真的不能读普通专业吗?
江铎不认命,志愿表上一意孤行地填报了综合大学。
所以你们猜,他最后去了哪儿?
***
那年盛夏,江铎最终被清安大学法学院录取,校址在清安市泽阳区,与聂萱同校。
他改了名字,随他外婆姓沈,沈明,算是一种希冀。
为了尽量不给同学添麻烦,他没有选择住校,九月开学前,聂东和沈老太来到泽阳,在学校附近给他租了一套公寓,开间户型,带厨卫和阳台,采光很好。
聂萱羡慕得抓心挠肺,私下悄悄跟他说:“你也太逍遥了吧,自己一个人住…诶,以后我能带同学来你这儿蹭地方吗?”
江铎闻言愣了下。
又听她说:“顺便让你多结交几个朋友啊。”
他想了想,略笑道:“可以,只要不扰民就行。”
“不扰民不扰民,都是好孩子,你放心。”
开学当日天朗气清,一大早,聂萱从宿舍出来,步行十分钟,绕到锦瑟花园去接江铎。
“喂,我到楼下了,”她给他打电话:“你还要多久?”
江铎说:“我已经下来了。”
“哦。”她左右看看,到秋千架前坐下,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挂在那里等。
没过一会儿江铎从楼道出来,乘着朝阳微光,清清爽爽,背着双肩包,手拿盲杖,不紧不慢往前探路。
聂萱起身上去打了个招呼,他莞尔一笑,表情有些抱歉:“不好意思,这几天要麻烦你了,不过你放心,我很快会熟悉路线的。”
聂萱打量他,脑子里突然冒出四个字,温润如玉。诶,这人的脾气和秉性什么变这么好了?
“没事,不麻烦。”她随口应着,忍不住又端详他几眼。
原本聂东让她在学校多多照应江铎,早上接他上学,有事没事搭手帮个忙,聂萱多少牺牲了自己的时间,心里并不是很乐意。
要知道弱者接受旁人的帮助,久而久之容易形成依赖,甚至变成理所当然的习惯。她可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做圣母,私心里已经暗暗琢磨到时候要用什么借口推脱过去。
几天后,应该说在聂萱耐心还没耗尽之前,也还没有想到借口之前,江铎突然告诉她,以后上学不用接了,这些天他已经把路记熟,靠自己就行。
聂萱懵懵的,如此一来,倒有些放心不下。次日照样早起,去锦瑟花园,远远跟着他,十分钟的路程大概走了二十分钟,期间有两次险些拐错地方,也不知他心里害不害怕,杵着盲杖孤零零的身影,看着真叫人…不忍。
出于一种莫名的心理,聂萱默默跟了几天,确保他安全无误。那□□露清风,看见他坐在街边吃早点,白色小奶猫玩性大发,不停在桌下抓他的裤脚,早饭吃完,江铎摸出钱包买单,再弯腰摸摸小猫,轻轻一笑,清朗如月。
只可惜他不知道那猫是什么颜色。
就这样,秋去冬来,天气渐凉,江铎在学校有同学和志愿者帮忙,生活过得还算顺遂。
某个周六的深夜,聂萱突然想起他。彼时聚会刚散,学校宿舍大门紧闭,一帮人醉得七荤八素,没地方去,聂萱索性找到江铎,看他能不能收留一晚。
那会儿他早已经睡下,接到电话默了片刻,答应让他们借宿。
同行的女孩直夸他脾气好,性格更好。聂萱心想你们是没见过他刚失明时那副喜怒无常的样子,能变成现在这样也真算奇迹。
江铎把床让给女孩子,男生们有的打地铺,有的躺沙发,横七竖八倒头就睡。
那以后每逢聚会聂萱都把江铎叫上,他虽不热络,但也不会拒绝,一来二去和大家混熟了,人缘倒越来越好。
不仅如此,渐渐的,聂萱发现自己的舍友好像对江铎产生了好感,总时不时地提到他,还拐弯抹角打听他的消息。
某天夜里她躺在上铺看书,耳机里塞着音乐,切歌的时候静了几秒,她忽然听见另外两人正在谈论“沈明”,当下一愣,摘掉耳机屏住了呼吸。
“你是真喜欢他还是可怜他?爱情和同情一定要分清楚啊。”
“唉,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就觉得他高高帅帅的,说话也很有礼貌,老实讲没有好感是假…还有平时大家出去他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眼睛又不好,真的很让人心疼。”
“那你可要认真考虑啊,毕竟他是残障人士,你和他在一起会受到很多议论的。”
女孩忙叹气:“是啊,我也担心这个,而且如果被我妈知道肯定会打死我的!”
“打死也正常,哪个父母会希望自己女儿找个盲人?以后还得你照顾他。”
“嗯,我朋友也这么说,都劝我别那么傻,条件不错找个什么样的不行…但我真的不介意啊,再说又不是谈婚论嫁,不用那么在意条件吧?”
正聊着,忽然听见一声嗤笑,聂萱从上铺探出半个脑袋,眉目之间神色很是嘲讽:“怎么你们说得好像人家就一定会看上你似的?哪儿来的自信啊?”
两个室友愣住。
聂萱被她们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气得直翻白眼,半真半假笑着:“有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他刚失明的时候有个女生来医院看他,校花级别的那种,家里特有钱,那女孩想带他去美国治疗,他愣是没答应。这种骨头硬的人啊,虽然眼睛瞎了,但也不会随随便便饥不择食的,你说对吧?”
室友脸色无比难堪,面子上过不去,当即掏出手机:“行,我现在就问他,看他怎么讲。”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阳台打电话,细细软软的声音传来,万分温柔,没过一会儿她回到寝室,神色却异常惨淡。
显然一切不言而喻。聂萱会心一笑,悠然倒入床铺,心情甚好。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日子这么过着,原本也算轻松自在。
寒假来临, 江铎和岳琴要回老家过年, 聂东带着聂萱开车一同随去。
熟门熟路,下车进村, 聂东提着年货走在岳琴身旁,转头笑呵呵地对两个孩子说:“外婆最喜欢热闹,看见你们回来肯定高兴坏了!”
聂萱不以为然, 告诉江铎:“我看最高兴的是我爸才对, 脸都快笑烂了。”
他没搭腔。
聂萱瞅着他:“喂,本来今年我妈让我去她那儿过的, 要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 我才不来乡下。”说着嘀咕一句:“省得你外婆又说一些有的没的让人别扭。”
江铎面无波澜, 好似充耳不闻,聂萱有些不快, 扯扯他的胳膊:“我在跟你说话, 你想什么呢?”
他稍稍回过神:“抱歉, 刚才没留意。”
聂萱奇怪地打量他。
慢慢走到外婆家,她提醒:“这里有院门,要跨门槛,你注意抬脚。”
这么说着,顺势将他牵住。
男生的手指修长干净,冰凉如水, 聂萱忍不住握紧:“怎么像冰块一样?你很冷吗?”
“还好。”
还好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