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传》作者:姜汁蛋糕
文案:
七岁以前,安芝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外室;
七岁以后,安芝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不只是外室,更从事过为人不齿的职业。
要怎么样才能在这样一个大家族里活得堂堂正正,平平安安呢…


1.忙贺寿闲话种深愁
上海法租界霞飞路上的姜公馆,自月初以来,送寿礼者便是络绎不绝。姜老太太整六十岁的寿宴,正是众人巴结交往的好时机。
这姜家也是一方士绅,大老爷原本也是逊清衙门里的官员,革命闹得正厉害的时候,也上下打点,跟着起义,所以虽然改朝换代,还是稳坐官位。他家又有在北京做官的亲戚,所以众人都肯巴结他家。
姜老太太是最爱享福的人,每日里由媳妇陪着,清点寿礼。这日离她的正经生日还有五天,早早的就有听差送了拜帖来。姜老太太一看,喜出望外,连忙叫着家里大小人口,齐聚大堂。
姜老太太最小的三儿媳妇问道:“老祖宗,今儿把人叫的这么齐整,是不是周家来人了?”
姜老太太笑道:“这丫头倒精明,正是你那表姐夫今天过来。”
她们嘴里说的,是北京周家。姜家是北边移民过来的人家,在北京着实有几门显贵的亲戚。周家前些年势微,这些年却是兴盛起来,周家当家的老太太又和姜老太太是堂姊妹,因此两家的交情自然非比寻常。
及至到了八点多钟,姜老太太的两个儿子在外迎来了周家三爷,周勋平。
周三一进大堂,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正中的沙发椅子上,东西两排椅子上,几个老爷公子站起身来相迎,后面是一众媳妇小姐,两溜雁翅,侍立左右。
周三知道这姜家只怕也跟自己家里一样,有些文明新风的浸染,见没有下人递过蒲团,知道是不兴下跪磕头的风俗了,但是未免失仪,还是作势要跪下。
姜老太太连忙说道:“快扶起来,万不要磕头。如今不兴这个了,我可受不起。”说着,直叫人看座。
周三虽是站了起来,还是鞠了一躬方才坐下。姜老太太又拉着他来见自己的儿子媳妇,周三少不得又站起来。很是客气了一阵子,才坐下。
姜老太太看他不过三十岁样子,长得很是精神,称得上面如冠玉这四个字,于是笑说道:“我与你母亲,虽是堂姊妹,到底那个时候未曾分家,一同吃,一同住,感情跟亲姊妹是一样的。自从我们家搬来上海,相隔万里,我们又都上了年纪,怕是不能再见她一面了。如今我见了你,和见了她是一样的。”
周三忙说道:“家母也很惦记老太太,这次小侄到广州办货,家母再三叮嘱,要亲自过门贺寿。”
姜老太太笑着点点头,说道:“你既然来了,我就该留你多住几日。再过五天,才是全家上下为我庆祝,你等上几天,和我们热闹热闹,如何啊?”
周三想了想,说道:“小侄原是南下办货的,不能久留。但是老太太花甲的大寿,自然要听从老太太的安排。等老太太大寿过完,小侄再北上也是可以的。”
姜老太太一听,很是高兴:“早就知道你们要来,我已经腾出了几间下房,给伙计们住,另有几间上房,给管事的住,还有一间上房,给贤侄住,你看这安排如何?”
周三连忙站起来,朝姜老太太鞠了一躬,说道:“老太太的安排,自然是再妥帖也没有的了。”
说着,老太太便叫二儿子安顿周三一行人。过了一会儿,二儿子遣人来回话,说周三爷此行还带了一个姨奶奶,是不是还按原来的安排。
此时屋里只有姜老太太和她的媳妇儿,姜老太太诧异道:“这个勋儿,倒也奇怪,出来办货,哪有带着姨奶奶的?”她想了想,对听差说道:“那也没什么不方便,还是那个安排罢了。一会儿我叫人送些女人用的东西去。”听差答应着退下。老太太又叫住:“既然是姨奶奶,也把她请来,亲戚们认一认。”
把听差遣走了,老太太才笑道:“这勋儿,小时候是最疼女孩儿的,长大了也是个风流种子,离不开女人的。还好他有些本事,不是那等一无所长的纨绔子弟,要不然我那老姊妹可容不得他!”
过了一会儿,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扶着个年轻轻,娇滴滴的少妇进来。众人只仔细打量,老太太忙拉着坐在身边,一个劲儿地夸赞:“哟,这个小媳妇果然生得俊俏。难怪你们三爷这么疼你,南下办货也不忘带着你。你姓什么?今年几岁了?”
这个少妇生得娇俏,说话却不胆怯,从从容容回了姜老太太说:“妾身姓平,今年刚满二十岁。”
她这一说话,倒叫姜老太太听出端倪来——满口的广东腔调,一听就不是北方人,甚至怕也是也没在北京待过的。老太太问道:“你过门几年啦?”
平氏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见三少奶奶笑道:“老太太真是疼你疼得紧,见了你,什么都要过问。一会儿怕还要问你有没有姐妹,好聘下一个呢!”
姜老太太也察觉自己问得宽了些,便笑道:“你又浑说,我几个儿子都已经娶亲了,自是没这个福分了。”
三少奶奶也叹口气,说道:“可不是,这样的摸样,这样的性格,就连我也喜欢得紧。可惜不能日日相处,我也觉得遗憾呢!”
姜老太太笑道:“难得有你看得入眼的人,既这样有缘,那这几日就由你来照应姨奶奶,你带着她去歇息吧!”
三少奶奶连忙站出来,说道:“能照应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差了,谢谢老太太成全!”说着,还学着行了一个旧清的礼,拉着平氏一阵风似的去了自己屋子,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笑罢,姜老太太说道:“把周家的礼单拿来我看看。”
另有底下伺候的听差忙跑去,将周家登录的礼单拿来,交给姜老太太。老太太拿来一看,上写着:白玉寿星一尊,八扇苏绣屏风一架,纯金瑞兽四件,彩锻六匹。
姜老太太笑道:“这可怎么得了,回头我这老姊妹过寿,我们倒送什么好呢?”
大奶奶说道:“老大出生那一年,不是还说周家穷得要卖祖屋吗?如今真是气派起来了。”
姜老太太说道:“这大家族,没有百年兴盛不衰的,就是没落下去,也是自然;若是有幸中兴,也要有个理家的能手,不是轻易能遇见的。周老太太最是个精明能干的,我痴长了这六十岁,还没见过比她更强的呢。”
一时说的众人都自叹不如。
且说三少奶奶和平氏一见如故,拉着她去了自己的屋子,说道:“我这里倒还清净宽敞,你那里只怕正乱哄哄的,到我这里歇歇脚,说说话,最好不过了。”
平氏连忙言谢:“难得三少奶奶不弃,看得起我,肯与我说话,是我的福气。”
三少奶奶明里暗里只打量着她,见她说话很是谦逊,便笑道:“妹妹何必这么说,我是最不愿意听人说什么尊卑贵贱的话的,一样父母养育的儿女,凭什么分出三六九等来呢?我看你模样俊俏,是第一流的人物,倒是给人家做姨奶奶,可惜了呢!”
平氏连忙说道:“给三爷做小,那也是我的福分,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三少奶奶说道:“唉,是我多嘴了,我原是为你担心,你在周府的日子怎么样?我看你一口广东腔,只怕是路上给周三爷收了去的,我说的对是不对?”
平氏一惊,低头思忖了一番,说道:“确实是这样。”
三少奶奶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很关切地说道:“回过周老太太没有?”
平氏说道:“我出身寒门,是被三爷买了来的,说是做小,却没有开脸的。三爷说,等到了北京,回了老太太,就正式娶过门呢。”
三少奶奶叹一口气道:“唉,真是糊涂,我虽没见过你们老太太,也听我们老太太说起过,真是个精明强干的人物,还有一样,最是看重规矩。没有知会上人,就娶了一门姨奶奶,这可怎么了得?三爷要是打定了主意先斩后奏,万一得罪了老太太,你以后如何自处呢?那显然是没把你放在心上了。如今我听说,袁大总统正闹着尊孔复古,姨太太也不像前两年那样尊重了,越发不是个人了。你去了,还不是要受尽委屈?”
这里面的越礼之处,平氏自然晓得。想到将来入京,又有一番是非,她也心悸,说道:“我是小家子出身,不懂得大家的规矩,三奶奶千万要指点我。”
三少奶奶见她真是怕了,便笑着安慰道:“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只要你身家清白,周老太太若是爱怜你,许了这事儿,也是可能的。再者说,你好好伺候老太太,万不可说她是你的婆婆,只当她是你的君母。三奶奶那里,你也得小心伺候。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既进了这样的世家大户做小,就要懂得忍气吞声。”
这一席话,说的平氏愁眉不展。三少奶奶见状,说道:“我知道,这事儿是为难你了,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平氏见姜家三少奶奶在老太太面前似乎很吃得开,定是个雷厉风行,八面玲珑的人物,只把她当闺中良师,说道:“我自知家贫,配不上三爷,只求在三爷身边伺候就满足了。以后自然不敢有个行差踏错,若是上天垂怜,赐我一男半女,以后说话也能有些底气。”
三奶奶心里又是一阵冷笑,还是笑说道:“你既有这个打算,自然很好,只万事小心。”
这边正说着,就听见一个使女进来说道:“三少奶奶,给周家三爷预备的屋子已经收拾停当了,周三爷请姨奶奶过去呢。”
三少奶奶一听,连忙说道:“即是收拾好了,你去看看,我也不虚留你了,日后自有说话玩笑的时候。”
平氏连连点头,往自己屋里去了。三少奶奶看见茶几上平氏用过的茶杯,不由得冷笑两声,她这冷笑声恰被一脚已经迈进屋里的姜三爷听见,笑问道:“这么大喜的日子,你冷笑什么?”
2.渡陈仓献计是夫人
她这冷笑声恰被一脚已经迈进屋里的姜三爷听见,笑问道:“这么大喜的日子,你冷笑什么?”
三少奶奶先是唬了一跳,又见是他,依旧冷着脸说道:“我笑有些女人,为着荣华富贵,性命脸面都不要,甘心给人家做小。你说贱不贱呢?”
姜三爷先是一愣,继而笑道:“你说的可是你表姐夫纳的妾?”
三少奶奶撇撇嘴,没有答话。姜三走过来,坐在她旁边,说道:“这倒奇了,人家纳妾,你气成这样,又是没事找事了。”
三少奶奶说道:“谁没事找事了?这是我九如姐姐吩咐了的,她听跟着周三儿的人拍来电报,说在广州买了个不知底细的姨奶奶,特特地拍电报叫我留意的。”
姜三爷笑道:“那这个姨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三少奶奶皱着眉头,说道:“你是没瞧见她的样子,哼哼唧唧,腻腻歪歪,全然一副小家子气。我不过略吓了她几句,什么都说出来了,是个没见识的。你们男人就是瞎了眼睛,放着好的不要,偏要这样的妖精!就这样的货色,给我表姐提鞋也不配!看我这两天给她吹吹耳风,叫她先有个顾忌,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想爬到我表姐头上。”
姜三爷笑道:“我听说你和她很要好的,还当是什么人物,入了你的眼睛,原来你藏了这份心思!你表姐也和你一样的城府吗?那周府对这个姨奶奶来说,真是龙潭虎穴了!”
三少奶奶说道:“我表姐可是天下第一贤惠的人,自然不肯和她计较。不过谅她也不会过得舒坦,这大家族里的事情,可够她受的了。她若真是贫寒却正经的人家,那还好些;若是个来路不正的,只怕连大门也进不去。”
姜三想了想,问道:“既然周家是世代书香的世家,就是纳妾,自然也是正经人物,哪来的来路不正的人?”
三少奶奶冷笑一声:“她刚跟我说,她是三爷买来的。我问你,哪一家的人牙子会把姑娘存到二十几岁才卖呢?我看这个人来路有些问题。我要是能趁机问明白,先知会我姐姐,自然能解她一个大大的麻烦。”
姜三不以为然地说道:“凭你跟她是多么亲近的关系,如今你在上海,她在北京,就是替她办好这件事,也没什么好处可言,何必这样挂心呢!”
三少奶奶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我难道是个傻子?会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必是有好处我才做。以我表姐的才干,必然是周家将来的主母,她自然要记着我这份情的。将来我们孩子迟早要去北京或求学或做官,总要她来照应呢!”
姜三顿时拍着脑袋说道:“我的太太,你竟有这份深谋远虑呢!”
三少奶奶只拿手指戳着姜三的胸口,说道:“我是为着你们,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了!你可仔细,别学着周三儿,也给我整回一个姨太太来,到时候我可给你好看!”
姜三见她说话虽厉害,但却别有一番风情,握住三少奶奶的手腕说道:“我有这样标致的夫人就够了,天下间的女子都成了庸脂俗粉了。”说着,只一把搂着三少奶奶,脸就凑了上去。
三少奶奶一闪,站了起来,说道:“你这野猫,大白天的,羞不羞!”说着便往外跑,留下姜三躺在沙发上大笑不止。
却说这几日,周三儿留住在姜公馆,吃穿用度自然是自己负担,又由姜家几位兄弟领着,也认识了几位沪上商界的人物,以图将来。而平氏,自然和姜公馆众女眷一起,陪着姜老太太日日说笑,应对前来贺寿的夫人太太。又过了两日,正是姜老太太的正经生辰,早早的全家人集齐,等着姜老太太进来,便挨个拜寿。
姜公馆是一幢洋房,不是深宅大院,街上有个大响动,也能听得见。只听见外面嚷嚷,众人在屋里听不真切。姜老太太说道:“又是什么大事,这么嚷嚷。”说着,叫老三出去打听。过了一会儿,姜老三进来,说道:“外面嚷嚷着袁大总统称帝了,如今上海,山东,陕西都闹着要起义,这回又要乱起来了。”
姜家老大原是在衙门做事的,这事早有耳闻,如今袁世凯称帝的消息传来,姜家人也不意外。老太太说道:“开春报上就说他要当皇帝,直到了入冬!这些年战乱还少吗?我可不怕。咱们该听戏的还是听戏。”
老太太虽然这样说,周三却是坐不住的,忙说道:“老太太,小侄出来也有数月了,如今北京政局突变,小侄实在放心不下家里,这就要火速赶往北京了。”
姜老太太说道:“是啊,你为人子女,总是要为母亲担心的,我自然不敢虚留你,你是要怎么去呢?”
周三说道:“我今天就北上,那些货物就留给几位掌柜,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我只身去北京,有火车就坐火车,没有火车就雇车赶路,有个十来天的功夫,总能到了。”
姜老太太点点头,说道:“既然你说掌柜的可以信任,那自然没有问题。我叫老大去给火车站挂一通电话,要是有北上的火车,叫他们给你腾一个包厢出来。”
周三鞠了一躬,说道:“搅了老太太的生辰,实在是我的罪过。”
姜老太太忙说道:“又说这些打我的老脸!都是亲戚,你母亲还是我的姊妹,跟我还客气什么!”
大家都知道此事的要紧,姜老大帮周三订了火车包厢,又有人帮着收拾了东西,周三带着平氏、一个丫头和一个伙计就上路了。余下几个伙计和掌柜,也忙着去仓库提货,走水路北上,这些事情自然不敢麻烦姜家的人。
因为上海起义的消息已经登报传开,市内自然是人心惶惶,于是姜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基本可以说是草草收尾。
且说周三心急如焚,一路火车马车交替,不过十来天就到了北京。到北京的时候,却发现虽然进城盘查得严些,城里秩序却也算井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周三这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平氏这一路,也是很忧心的。她是被姜三奶奶说得怕了,深恐不能进门,或者进门受到欺辱,因此在路上愁眉不展。
周三见她这副样子,也能猜到一二,两个人坐在马车里,勋平拉着平氏的手说道:“我看这城里的气氛,家里应该是没事儿的。”
平氏点点头,勉强扯了个笑容。
周三说道:“你也别这副样子,我知道你是怕亲族不能容你,这大可不必。你的事情,就是跟着的伙计也不知道,我顶多担一个私自纳妾的罪名而已。母亲也不会动怒,只是要先委屈你几日了。”
平氏但求能进门,自然不计较这许多,便说道:“谈什么委屈不委屈呢,要你为我周旋,是我连累了你了。”
周三见她温柔委婉,实在是越看越喜欢,虽然舍不得,也只得先把她安置在一座二进的院子,自己去看望母亲。
周老太太早接到了电报,算着儿子不过这几日就要回来,便日日盼着。今日听见门房来报,说三爷回来了,真是喜出望外,由丫头白芷搀着出来。大爷二爷此时不在家,只有四爷陪着出来,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周三脚不沾地地跑来,离近了便“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说道:“儿子不孝,不能常伴母亲。”
周母平日最是疼爱勋平,连忙扶他起来,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显身扬名就是至孝,何必常伴我这老婆子呢!”说着,又细细打量勋平,说道:“瘦了,也黑了。”
白芷笑道:“老太太,外面天冷,别再把您和三爷冻着!”
周母忙说道:“真是老糊涂了,快随我进来。”
一行人回到了周母住的颐年堂,老太太拉着周三坐下,又有丫头奉上滚热的姜茶。周三谢过,捧着茶盅喝了两口,说道:“我在上海听说了事情,不能知道家里的情况,就先赶着回来了,办的货由冯掌柜看着送来。
周母低声说道:“可怜你这一片孝心了。其实大可不必,我想,洪宪皇帝登基,自然要加强提防,不会这么轻易打起来的。”
周三说道:“我也知道,但毕竟还是不放心。”
周母笑说道:“如今你看见我,可放心了?你既然回来了,中午咱们就能吃顿团圆饭了,你快去见你太太吧,你们定然也有一番话说。”说着只冲着周三笑。
周三辞别了母亲,就往自己院子里去。周三的太太韩氏已经听到消息,自然是十分高兴。在客厅把周三迎进里屋,周三说道:“我听说今日你和二嫂一起理家,辛苦你了。”
韩氏一边亲自伺候周三换了衣服,一边笑说道:“我原是周家的媳妇,这是应当应分的,何来辛苦一说呢。我既没眼界,又没才干,事事都要请教二嫂,凡事不敢擅专,说是理家,实际上是做学徒呢!前两个月,干脆连这个学徒也不叫我做了。”
说着,又从丫头手里接过一盅热茶,亲自递给周三。
周三笑道:“我说你理家几个月,心力耗费,怎么你反倒胖了呢?原来是没有用心,偷偷歇着了。”
韩氏低头笑了笑,就听见丫头说道:“三爷是真没看出来吗?三太太可是有喜了啊!”
周三自然十分惊喜,再细看看,韩氏腹部果然有些隆起。只是冬天里穿的厚重,不仔细看不能发觉。
韩氏笑道:“你走了没一个月,就诊出来了。因你在路上,不好通知,就等你回来再说,也是一样的。”
周三笑了笑,他与韩氏成婚也有五年了,育有两个儿子,这次他又有了平氏,因此也没有因为这个消息欢喜得昏了头脑。韩氏见他的反应,咬了咬下唇,笑道:“这是专门冲了一盅参茶,快趁热喝了吧。”
周三这才想起手里的茶,便喝了一口,说道:“我有件事情,想…想问问你。”
韩氏坐在一边,笑问道:“什么事情?”
周三说道:“我在广州办货,遇见一个女子,是很好的。家里很穷,我帮她安置了父母,买下了她。原来只想着是帮人的事情,如今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为好。”
韩氏笑了笑,说道:“你是说那位广州买来的姨太太?”
周三一愣,还要辩解,就听见韩氏笑道:“姜家的人都晓得了,这里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你是想叫我跟老太太说,好成其好事?”
周三见韩氏笑得一脸和煦,不知为何有些歉意,说道:“我原是不该…”
韩氏说道:“这也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即是看上了,要收了做姨太太,我也没什么好干涉的。可是有一点,老太太那里早知道这事了,前儿还说起,娶妻是家里的事,纳妾是爷自己的事儿,可见是不大高兴的。”
周三说道:“老太太也知道这事儿了?那么,把人接到家里,你看有几分的可能呢?”
韩氏笑道:“老太太虽不高兴,也不是不能容人,若是置了外室,老太太才是要恼了的,这样说起来,要把人接来,也不是难事。”
周三皱眉道:“那要怎么做呢?”
韩氏说道:“少不得我来出面,领着她去见老太太,只说是我看上了她,做主要给你做姨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