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好友变成以死相搏的仇敌,就像沈千秋和骆杉一样,再怎么样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几天每每想起从前,沈千秋都觉得心有戚戚。从前的时光太好,现在回想起来,仿佛是一场没来得及认真投入的梦。当时只道是寻常啊,等好日子过完了,才替从前的那个自己惋惜,为什么没在能够纵情享受的时光里好好珍惜。
她和赵逸飞、嫣儿还有周时,几个人之间的情谊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哪怕是骆杉,曾经也对她真心实意好过的,最后却弄得个兵戎相见的结果,也是由她亲手把他送上了死路。她借口自己眼睛的事想要离开警队,何尝不是因为对赵逸飞和嫣儿的内疚,对李队的难以忘记,和对骆杉的无法释怀。
吃过晚饭,白肆又将阳台好好收拾了一番,领着沈千秋在桌边坐下,任由窗子大敞,又沏了一壶花果茶切了一盘新鲜瓜果,和她一起坐了下来。
阳台只亮了一盏小灯,灯下点了一些专驱蚊虫的熏香,闻起来依稀有些薰衣草的药香,很是心旷神怡。从这个角度眺望,可以清晰地看到远方的天空。深蓝色的夜空如同一块舒展敦厚的幕布,愈发映得那些星星光芒熠熠,如同情人的眼睛,清澈又温柔,只一眼就能清楚地映到人心里去。
沈千秋的眼睛上还缠着纱布,自然是看不到这些美景的。但这两天下来,她的听觉和嗅觉却比从前敏锐了许多,能够闻到让人安心的熏香,听到远方的蝉鸣,感觉到吹拂过耳的晚风,从下午起就有些沉甸甸的心事也跟着消解许多。她微微偏过头,问白肆:“你在做什么?”
“看星星。”
“城市的夜晚,还能看到星星吗?”对于他们这代人来说,仰望天空的星星大约只停留在童年的记忆中。长大后,城市的白天夜晚愈发区分不明,白天阴霾蔽天,夜晚灯火通明,方便是方便,但怎么也找不回童年时的美好记忆了。
沈千秋听到白肆轻笑了声:“看得到的。这几天下了两场雨,空气很干净。夜晚也能看到许多星星。”
沈千秋点点头,脸上露出些许羡慕:“我都不记得上次看星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白肆闻言转过脸,看着她微微仰起的脸庞,忍不住问:“你最近一次回平城,是什么时候的事?”
“每年秋天,我都会回去一趟。去看看我爸还有我爷爷的墓。”
这么说来,他指责她离开平城后一次都没回去过,也是错怪她了。他忍不住说:“每年沈叔叔祭日,我都会去扫墓,倒是从没遇到过你。”
说完,他自己也反应过来。沈父死的时候是夏天,沈千秋说自己每年都是秋天回平城,自然是因为不想遇到熟人,故意错开的。
沈千秋觉察到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说:“平城秋天的景色最好,天很高很蓝。小时候,我爸每年秋天都会带着我和爷爷一起去郊区逛逛。”
“郊区?秋天有什么可逛的?”
“我爷爷身体还好的时候,每年秋天都会去爬古长城啊。秋天的古长城,站在山巅,能看到红色黄色的枫叶,蔓延不绝的山风,景色很好。”每次说起小时候的事,沈千秋都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那个季节泡温泉也好,天不是很冷,也不是很热,泡在温泉水里,玩一整天都觉得玩不够。还可以吃虹鳟鱼,我爷爷那时候总喜欢自己去钓鱼…”
白肆听她滔滔不绝地说起小时候的事,眼睛一眨不眨地侧眸望着她。沈千秋从来都不知道,她每每讲起自己家里的事情时,白肆望向她的眼神,总是又高兴又羡慕。他喜欢沈千秋,不仅仅喜欢她这个人,更向往她曾经拥有的那个家。总是摇着蒲扇笑眯眯的爷爷,还有即便常常晚归但很好说话的沈父,那个种满瓜果还栽了一棵梨树的小院,以及那几间冬暖夏凉的大瓦房。
沈千秋的回忆,也是白肆的回忆,他跟她共享那个让人无尽回望的童年,那是两个人一同紧紧怀揣在心间的珍宝。
这个夜晚过得很慢,很宁静,却也很温暖。
Chapter 13 神秘男子
1.
在医院的时候,有医护人员帮忙照顾,还不觉得有什么不便之处。回到家第二天,沈千秋就发现真正鸡飞狗跳的生活开始了。
早上起来洗脸。家里盥洗池的高度、旁边毛巾架的高度和医院都不一样,她的手伸出去一阵乱摸,不是磕到手指就是撞到手肘。最后没办法,沈千秋倍觉丢脸地扶住额头,喊白肆过来帮忙:“白肆。”
白肆正在厨房忙活早餐,抽油烟机的声音很好地盖过了沈千秋的声音。
沈千秋无奈只能提高声音:“白肆!”
在厨房忙得团团转的某位同学依旧没听到,一心只为早餐忙。
沈千秋只能往外走,没想到刚迈出两步,额头就撞在了门框上,顿时火了:“白肆!白肆!你过来一下!”
沈千秋平时很少这么高音量说话,乍一扯开嗓子喊人,不仅沈千秋自己,连白肆都吓到了。他撂下菜刀关上火,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千秋捂着额头,本来满心火气,听到白肆问得温柔,气势瞬间就颓了:“没…”
“你额头怎么了?”白肆扯着她的手放下来,看到她额头红了一块,再往别的地方打量,左边手肘也磕破了一块皮…他四下里一看,毛巾落在地上,刷牙的杯子卧倒在台子上,牙膏、牙刷都掉了出来,白肆瞬间明白过来。
“我忘记你刚回到家,还不习惯家里东西的摆放位置
…”白肆先把人扶出来,让沈千秋坐在沙发上,“你胳膊磕破了,我先给你上点药。”
沈千秋坐在沙发上,眼前依旧灰蒙蒙一片,只能感觉到托着自己小臂的温热手掌,紧跟着手肘处就传来一阵凉冰冰的刺痛感。
她禁不住瑟缩了一下,整个人也下意识地往后躲。
“别怕。你这儿磕破了,我用酒精给你消消毒。”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有一段时间了,家务基本都是白肆在做。沈千秋的精力主要放在工作上,回到家更是自由散漫惯了,一副小霸王模样,何曾有过这样羸弱无助的时刻。
沈千秋自己觉得别扭极了,抿着唇不吭声,脸颊却是热辣辣的。白肆却看得有趣,手里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眼睛却时不时地抬一下,瞄一眼沈千秋,他就觉得多赚了一分。
感觉似乎过了好久,久到沈千秋都有点坐不住了,忍不住硬着嗓音问:“还没好?”
白肆极少看到沈千秋像这样坐卧不安的模样,倘若她眼睛是好的,白肆觉得,除了此时的脸颊红彤彤,眉心紧蹙,她的眼睛大概也是不敢看自己的。可转念一想,倘若她眼睛是好的,恐怕让她老人家不自在的下一秒,倒霉的就是自己了。这么想着,白肆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沈千秋正备感煎熬,听到白肆低笑出声,更是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你笑什么?”
她刚刚急着洗漱,好像撞翻了不少东西,衣服上也不知道有没有蹭到什么东西…这么想着,沈千秋愈发觉得别扭,“那个,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过了好几秒,她听到白肆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我眼睛看不到,赶紧帮我擦一下。”沈千秋心里没好气,暗道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眼睛不好使,倒要被这小子笑话了。
沈千秋感觉到脸颊触碰到一个温热的东西,是白肆的手指…她松了一口气,这下应该干净了吧。
哪知道下一秒,手指移开,取而代之凑上来的,却是某人温热的唇。
这已经不是这小子第一次偷袭自己,沈千秋的鉴别能力比从前又上了一个阶梯。几乎是第一秒,她就反应过来,脸颊连忙向旁边一闪,错开他贴过来的唇。被他亲过的地方烫得如同火烧:“你干吗?”
白肆看到她艳若朝霞的脸庞,心情大好,忍不住又伸出手指,在她被自己亲吻过的地方揩了一下:“没事。”
沈千秋气结,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白肆,你这是耍流氓!”
白肆笑吟吟地说道:“嗯。”
沈千秋差点气死:“你这是乘人之危!”
白肆又笑出了声:“是啊。”
沈千秋随手抓起一个东西就扔过去:“等我眼睛好了,看我不揍死你!”
她眼睛是看不到的,白肆的眼力却好着呢!一把抓住她扔过来的那卷纱布,语气依旧是含笑的:“千秋,我真巴不得你眼睛快点好起来。”
这听着还像句人话。沈千秋下巴一昂,伸出手臂:“赶紧扶姐起来,伺候着!”
“嗻!”白肆应了一声,上前扶着沈千秋站起来,伺候这位姑奶奶到卫生间洗漱。
洗漱还是小问题,毕竟只是个找准位置的事儿。对于沈千秋这样耳聪目明、身手矫捷的姑娘来说,顺着白肆的指引摸一遍,记一遍,当天晚上再洗漱时就运用自如了。
但是沈千秋悲哀地发现,相比洗脸刷牙,洗澡才是个大问题。
好在白肆没在这件事上使坏。听沈千秋说出要洗澡的要求,就去浴室准备了一番,而后扶着沈千秋走进去,一边跟她交代:“你现在这情况,淋浴是洗不了了,泡澡比较方便。”
沈千秋苦着脸:“嗯,今晚就先洗个澡,头发明天去理发店让人给我洗。”
“你想洗头发?”
“嗯…”沈千秋很郁闷:“天越来越热了,头发基本两天就要洗一次。”她甩了甩头发:“要不我干脆把头发剪短得了。”
白肆哪里舍得:“用不着那么麻烦,你泡澡的时候我帮你洗。”
沈千秋瞬间警惕起来:“你打什么主意呢!”
白肆哭笑不得:“我没打什么主意啊!”他看了眼布满粉红色泡泡的浴缸,语气里透出一丝遗憾:“我就是想打什么主意,现在也晚了。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好心给你准备泡泡浴了,反正也没人拿我当好人…”
泡泡浴?沈千秋从前没泡过,但不代表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鼻端嗅到一股香甜甜的味道,似乎浴缸里的水真添加了什么东西,她狐疑地转过脸:“你在水里加了什么?”
白肆无奈,只能拉着她的手进浴缸里捞了一把:“放了一些草莓味的浴盐。水面上都是泡泡…摸到了吗?”
果不其然,沈千秋摸到了满手的泡泡。
白肆从旁边的凳子上扯过一条叠好的毛巾,给她擦了擦手,说:“这个泡泡浴很方便,洗完了也不用冲水,直接擦干就行。”他扶着她走过去,让她挨个把周边的东西认个遍:“待会你洗好了,就喊我进来,身体放平,把头枕在这里,到时我把水盆放在这儿,帮你洗头发,怎么样?”
沈千秋没想到问题这么容易就解决了:“白肆,你真聪明!”
白肆一看她这高兴样儿,忍不住笑着道:“这回不骂我流氓了?”
沈千秋一扬脖子,别提多傲娇了:“早该这样!”
泡泡浴又香又舒服,沈千秋在浴缸里玩得不亦乐乎,外面的白肆却不大放心了:“千秋?”他敲了敲门:“千秋?没事吧?”
沈千秋正玩得高兴呢:“没事啊!”意识到自己回答的语气似乎太欢脱了些,她清了清嗓子,说:“那个…我洗差不多了,你进来吧。”
耳朵听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声音,沈千秋靠着浴缸一头,两手护着胸口,放平两腿,心里却忍不住有点紧张:这么多泡泡,应该什么都看不到吧?
事实上白肆确实什么都没看到。一则浴缸里的泡泡确实多得可以,二则白肆是打心眼里喜欢她,哪里真舍得欺负她。亲一口、逗一逗还行,真正乘人之危的事,以白肆的人品和性格,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他眼观鼻鼻观心地垂着眼睛绕到浴缸后面,把接好水的水盆放上去,这才喊人:“千秋,头往后仰…”
沈千秋一手扶着浴缸的边沿,另一手却不知道往哪搁,不知深浅地慢慢向后仰倒。
白肆见状,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却不妨摸了满手的滑腻…他心里头一个打突,耳根子就热了起来,眼睛无意识地一瞟,却看到沈千秋为了保持平衡,弓起来的膝盖和大腿——沈千秋身上的皮肤并不是非常白皙的那种,相反,常年锻炼加外出的她,身体的线条苗条矫健,皮肤也是浅浅的蜜糖色。白肆只看了那么一眼就瞥开视线,可那一眼望见的东西还是深深印刻在了脑海里:修长结实的大腿,形状圆润的膝盖…
其实也没正经看到什么东西,但少年人都有个毛病,爱脑补…这一脑补,白肆就觉得鼻腔一热…
沈千秋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紧接着就感觉到不少水花纷纷溅在自己头发还有脸上。
盛着水的水盆摔在地板上,水花四溅之后跳了两跳,又滚了几圈,最后倒扣在浴室的一角。白肆虽然闪得够快,身上还是溅了不少水,T恤和牛仔裤湿了大半。
沈千秋被这动静还有溅在脸上的水惊了一跳,一下子从浴缸坐了起来:“怎么了?”
白肆顾不得一身湿淋淋的,一抹脸一抬头,刚好看见沈千秋半个裸背出现在视线里——
这回是真的流鼻血了。
半小时后,沈千秋总算洗完了头发,白肆的鼻子里却还塞着一块棉球。
2.
鸡飞狗跳的日子也是日子啊,而且过得特别快。
沈千秋的眼睛虽然仍旧裹着纱布,但距离最后一次去医院复查的日子渐渐近了。这些天,白肆变着花样给她做明目的东西吃,什么胡萝卜、猪肝、菠菜还有鱼,几乎餐餐都有。饶是沈千秋这种从不挑食的,吃久了也觉得难以下咽。
这天傍晚,两个人一起在家吃过晚饭,照往常的习惯,在小区里散步消食。想到这几天白肆都是早上出门,傍晚才回,沈千秋不免多问了几句。
“学校里事情很多?不是说几门课都考完了吗?”
“嗯,有一门课是写论文的,而且是分小组研究的课题,比较麻烦。”
“没有别的事?”沈千秋有点狐疑。毕竟以这小子平时的表现,考试基本裸考,科科提前交卷,还信心满满地保证门门是A。学校里的事,很少有能难住他的。
白肆此时分外庆幸沈千秋看不见自己的神色,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能有什么事?再过两天就交论文,接下来
就彻底放假了。”看到路边有妈妈牵着小朋友,一起吃冰激凌,白肆心思一动,颇有些讨好地问:“千秋,要不要吃冰激凌?”
晚饭刚好又吃了胡萝卜、菠菜那几样,沈千秋正觉得嘴巴里没有味道,一听这提议也来了精神:“好啊。吃甜筒吧,我听电视上广告,最近好像新出了焦糖口味。”
甜筒…小区里是没得卖,最近的也要去小区外的超市了。白肆想了想说:“我去开车,顺便在超市里采购点东西。”
“不用了,走着过去也挺好的啊,今天天气蛮凉快的。”
白肆见她唇角含笑,明显是心情不错,哪里舍得拒绝。
“好。那就顺便散散步。”
由于沈千秋的眼睛上仍然蒙着纱布,两个人一同出行时,白肆都是牢牢牵着她手的,遇到人多车多的路段,更会用另一手圈住她的腰身。沈千秋自觉眼睛不便,被他这样牵着护着,只觉得十分可靠安全,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落在旁人的眼里,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两人牵着手走在超市里。白肆一手推着车,一手牵着她,一边选购两边货架上的东西,一边还会询问她的意见,语气温柔,姿态体贴。有路过的小女生或者少妇看了,无不向两人投去艳羡之中带着可惜的目光。其中有个女孩子说话声音大了些,说出的话让沈千秋听了个一清二楚:“是个瞎子,真可惜了那么帅的男朋友。”
白肆也听到了。奈何这姑娘话说得太顺溜,语气太过真诚自然,前半句听得白肆想抽她,后半句听得白肆忍不住嘴角上扬,一时之间倒忘了反驳。
沈千秋则恰恰相反。听了前半句,觉得有趣想笑,后半句则整个人噎在那儿,脸都憋得有些红。
最后还是白肆看不过了,把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柔声安慰道:“下礼拜就能拆纱布了,咱不跟脑残一般见识。”
这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附近的人都能听见。那女孩子听了也是面上一红,又有点不甘心,忍不住昂起头就想分辩。白肆恰好在这时候看过去,唇边还带着笑,目光却是极锋利的。
那女孩子毕竟年轻还小,一见白肆这样的神情,顿时就蔫了。旁边同行的女孩儿连忙拉着她拐到另一栏货架边,一边还小声嘀咕:“你别惹事了,那男的帅是帅,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被拉走的女孩子又是气又是委屈,忍不住小声抱怨:“现在的男生是怎么了?帅的脾气不好,脾气好的长得都不能看。”
“你没看人家只是对你凶,对人家女朋友可是温柔得都要化了…”
女孩子瘪了瘪嘴,耷拉着脑袋:“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啊?”
两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不高,可偏巧和白肆、沈千秋只隔着一栏货架,两个人想不听清楚都不行。沈千秋气得不行,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白肆闹起来,干脆捏起两指,狠狠一捏白肆的腰侧——
白肆闷哼了一声,身子岿然不动。
沈千秋却觉得手指间的肌肉硬邦邦的,平白弄疼了自己的手指。又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实在幼稚,不禁讪讪地松开手指,一扭身就从白肆怀里溜了出来。
“你看着点!”白肆见她为了躲开自己,肩膀朝着货架撞过去,连忙把手臂从后面圈过去,为她垫住肩膀,“这里地方小,别磕着碰着。”
若不是眼睛不好,沈千秋此时大概又要翻个白眼:“姐现在就是看不到,不然哪还用得着你?”
白肆又气又笑:“行,行!算我说错话了!姐,咱这边走!”
说着,他又像平时那样,牵起她的手往另一排货架走去。
3.
两个人选购完一干生活用品,便去收银处结账。晚上,小区附近的超市难免人多,收银处也排了好长的队。白肆盯着购物车里的东西挨个看了一遍,突然一拍脑门:“忘了给你买酸奶了!”
沈千秋爱喝酸奶,尤其是临安本市产的一种牌子,草莓和芒果味的尤其新鲜好喝,奶味浓郁,果粒超大。她基本每天吃完晚饭都会来上一杯。白肆自打知道她有这个新爱好,几乎每隔几天都要到这家超市采购一些新鲜的带回家。这天因为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颇多,倒把这个茬给忘了。
他有点不放心地看了眼沈千秋,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冰柜,嘱咐道:“
千秋,你在这站着别动,我去给你拿几瓶酸奶,很快的。”
“去吧。”沈千秋摆了摆手,“我一个人可以的。”
她眼睛是看不见,耳朵却很灵,听到前面人脚步挪动,自然知道往前跟进。
白肆有些不放心地瞥了她一眼,咬咬牙,拔腿就往冰柜方向跑。
哪知道他前脚刚离开,沈千秋身后一个年轻男人就往前挪了两步,径直插在了沈千秋前头的空当。
沈千秋隐隐感觉到有人插队,不禁皱了皱眉,放在平时她肯定不会这么忍气吞声。但她此时眼睛看不到,白肆又才刚离开,这个时候闹起来,自己肯定讨不到好果子吃,干脆就装不知道,什么都没说。
哪知道那男人绕到前面,见沈千秋什么反应都没有,便朝后头的女人招了招手:“快过来!”
那女人是个孕妇,挺着大肚子,手里拿着一袋刚称好的蔬菜,有些扭捏地站在原地:“老公,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孕妇!”他干脆伸过胳膊,绕过沈千秋去拽自己的妻子,“赶紧过来,她一个瞎子能看到什么?”
插队就算了,插队还人身攻击,沈千秋可就有点忍不了了。
她刚要说话,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紧跟着一道有些模糊的男性嗓音在耳边响起:“孕妇就不用排队了?这么金贵干脆回家供起来算了!”
沈千秋感觉到攥着自己手腕的人手掌温热,指间仿佛还有些
老茧,粗粗的,有些磨得慌。这种感觉…再加上男人说话时那种刻意含混的口音,沈千秋心里一惊,脸上忍不住露出喜色:“是你!”
那人却没想到沈千秋这么快认出她,动作一僵。瞥见不远处急急奔来的年轻男孩,他沉下目光,将事先准备好的纸团一把塞进沈千秋手心里,接着压低帽檐,转身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那插队的男人先见有人打抱不平,有些心虚,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还嘴,那人就没了影,撇了撇嘴道了句:“多管闲事!”
沈千秋却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对方吓跑了,不禁连连跺脚。听到男子这句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扬起下巴就说:“你插队还有理了?我眼睛看不见你就可以插队了?坐公交还得给老弱病残孕让座呢,不知道‘残’排在‘孕’前头吗?人家说句公道话那叫路见不平,你这样的叫没公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