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捕役快步迎上来,带着两人到了屋后池塘,一边快声解释道:“咱们到这的时候,石家小姐的尸首已经捞上来了,就安置在自己卧房。曹大人已经吩咐过,一旦再发生命案,现场便不让生人接近,任何物件都不许随意触碰。”年轻捕役说着,朝池塘另一边几个人招招手,又浅笑着看向两人,“我们已经跟管家打过招呼了,这边有几个兄弟把守,从我们来了就没让人接近过这池塘。石小姐的卧房已经锁上了,尸体现安放在隔壁房间。”
展云赞许点头,一边朝捕役拱手,唇边带着清浅笑容:“辛苦各位了,有劳。”
那捕役忙摆摆手,面上也显得有些羞涩:“不敢不敢!都是咱们份内的事,曹大人已经吩咐过,几位若是有事,就尽管吩咐咱们做。大家伙齐心合力,赶紧把凶手揪出来,才能还百姓一个安定。”
段尘听了这话,也不禁暗自佩服曹敏德带人有方。朝那名捕役点点头,又看向旁边双环形状的莲花池。淡粉色的莲花开的正好,硕|大的莲叶密密实实贴着彼此,隐隐露出底下碧绿流波。不同于一般府中的莲花池那般漂浮着淡淡莲花清香,眼前的水塘散发着一股子有些怪异的味道。在场众人都知道,是血和莲花混到一处的味道,淡淡的腥甜,让人打从心底里觉得不舒服。
段尘绕着池子走了半圈,又看向先前那名捕役:“麻烦跟府里的人要些竹竿,尽量长些。”
那捕役应了一声,忙跑到屋前去找府中管家。展云一手摇着折扇,看了看池塘四周,又看向站在稍远处的段尘:“你是想…”
段尘轻轻颔首:“无论是不是之前那个凶手做的,总不会无缘无故将人扔进池子。”所以这池子里,或许会留下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很快,那捕役就抱着七八支半丈长的竹竿回来了,展云伸手取过一根,示意其他几名捕役也一人取一根。众人便围着池子执起竹竿,挑开池水上面覆着的那一层莲花。
淡粉色的莲花染了泥污,歪歪斜斜倒卧在池边,碧绿荷叶也被翻搅在一旁,很快,整片池塘便露出原貌。因为被竹竿翻搅过的缘故,池水不是正常的碧绿清澈,反而透着淡淡猩红,先前那股子甜腥味也愈发明显。旁边有两名捕役手里杵着竹竿,有些晕沉沉的点了几下头,其中一个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往池中栽去。
展云忙伸手拉了他一把,唤过另外两人帮忙搀扶:“别是日头太足,晒中暑了。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先进屋歇会儿,喝些茶水。”
几名捕役纷纷道谢,彼此搀扶着往屋前走去。周煜斐快步走过来,手里摇着不知从哪找来的团扇,一边扇着风,另一手拽了拽自己衣衫前襟,语气也显得有些烦躁:“那姓石的老头子顽固的很,死活不让水老头给那姑娘验尸。费了我这么多口舌,最后连带把开封府刑部都搬出来,连哄带吓唬,总算一步三回头的回自己屋子歇着去了…”
展云见他挥汗如雨的模样,知道这家伙刚才肯定被折腾的不善,忙温声劝道:“你也别气了。人家闺女刚过世,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死后还要在陌生男子前敞胸露|体,也难怪他不愿意。”
周煜斐看了眼茜红色的池水,抽抽鼻子,复又看向两人:“这池水有问题?”
段尘与展云对视一眼,沉吟片刻,轻轻颔首:“待会儿找器具盛一些回去,仔细验验。刚才有两名捕役,似是对这个味道有些反应。”
“什么反应?”周煜斐拿着扇子扇扇鼻子,又皱起眉,“还真别说,这味道是有些怪,怎么闻着闻着就觉得这么热呢!”
展云露出一抹浅笑:“那两名捕役都晕晕沉沉的,有一个差点栽进池塘里。我闻着倒是没什么感觉,尘儿你呢?”
段尘轻蹙眉尖,如实答道:“我只是觉得味道有些腥甜,别的感觉倒没有。”
三人说着便走回前院,周煜斐让一名捕役去找器具,盛一些池塘里的水带回府衙。
老仵作正在屋子里进行初步查验,见三人进来,便笑着打过招呼:“周大人,展公子,段公子。”
段尘见那女子头发披散,上面没有半点珠饰,耳垂儿上也没戴坠子,再看身上衣裳,却穿的整整齐齐,臂上还挽着一条淡粉色的薄纱,不禁蹙起眉尖。
展云和周煜斐也发觉不妥,周煜斐将门带上,又往前走了几步,皱着眉毛道:“真是怪啊!”
老仵作一边收拾器具,一边跟着点头应道:“是挺怪!这姑娘身上穿着像是要出门,鞋子也明显是新换的,头发却是要就寝的样子…”
段尘想起池水颜色,便问:“能看出是先被挖了心脏然后抛尸,还是先被溺死然后才挖走心脏么?”
老头这些日子几乎天天都跟段尘打照面,也猜到段尘一定会问到这点,却仍是禁不住沉了脸色。叹了一口气,水老头将手边木箱打开,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来让三人看。
“这是…”展云眉间轻拢,弯月眼眸也显出些惊讶来:“莲花花瓣?”
周煜斐从进了屋就一直眉头紧锁,这会儿更是面色不善:“怎么都染成这个色了?”
段尘盯着花瓣看了会儿,又看了眼水仵作面色,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凶手把莲花塞进她胸口?”
旁边两人均是一震,水老头也颇为沉重点点头:“老朽刚刚查验尸体时,发现石小姐虽然心脏被挖走,但里面好像塞着什么东西,且不是血肉或者其他脏器。取出来慢慢展开,才发现,是…”
周煜斐低啐一声:“真他娘的杂碎!”
展云看着桌上那半朵已经染成血红色的莲花,弯月眼眸也染上阴霾,嗓音也不似往常清朗:“如果真是同一个人做的…”
老仵作缓缓接口道:“从摘除心脏的手法来看,的确与先前那三位死者一致。至少这人手法也非常娴熟。而且,这位石小姐,也确实是被活着掏了心脏致死的。”
三人又问了些细节问题,谢过水仵作,又进到隔壁房间。石小姐的贴身丫鬟也被叫来问话。小丫鬟先前已经晕过去一回,这会儿脸色苍白的厉害。展云见她身子一直轻轻打着颤,便温声安慰:“你别怕。把事情都说清楚就好,这样我们才能抓住凶手,为你家小姐报仇。”
小丫鬟点点头,颤声说道:“我,我家小姐有午睡的习惯,而且每日午睡醒来,都习惯喝一碗燕窝粥。我把燕窝粥端进来,却发现小姐不在房里。可她头上戴的簪子还有步摇都还好端端放在桌上,耳坠子也没戴…我觉得奇怪,就到处找,后来…”小丫鬟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段尘听得仔细,又轻声问道:“你家小姐午睡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小丫鬟哭哭啼啼的解释:“我原先是在外室缝荷包,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我,我一醒来,就发觉已经到往常小姐起身的时候了,我怕小姐骂我,就赶紧跑去厨房端粥…”
三人对视一眼,有古怪啊!之前陆府那个丫鬟也说晚上睡得特别沉,早上醒来还蒙蒙登登的,这回这个又说不知怎的就睡着了。怎么就那么巧,两位小姐出事的时候,身边伺候的丫鬟都那么困倦…尤其是那个陆小姐,屋子里那么多污迹,听说当时凳子也被撞的东倒西歪,花瓶还碎了一只,闹出这么大动静,按说做下人的向来都睡的浅,怎么会一点知觉都没有?
三人交换过眼色,周煜斐继续问话,段尘则在屋子各处查看。床上被褥整洁依旧,屋内各处皆不见半点血迹,唯独…段尘打开梳妆镜前的首饰匣子,又出声唤那小丫鬟过来:“看看这里面,少没少什么物件?”
小丫鬟一边抹了把眼泪,一瞧见匣子里沾染点点血迹的首饰环佩,又连忙捂住嘴,呜呜哭出了声。展云和周煜斐也走到跟前,均瞧见菱花镜沿上那三指指印,以及匣子里面染血的首饰。
周煜斐伸手扒了扒头顶,一双桃花眼也显出些烦躁:“这凶手到底是怎么想的!杀了人还不够,每次还都到这照镜子挑首饰,真是有病!”
段尘侧眸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他确实有病。”
展云端详段尘面上神色,知道这人应该是想到些什么了,却也没急着追问。旁边那小丫鬟一边掉泪,一边轻轻翻着匣子里的首饰,半晌才颤声回道:“是少了样东西。我家小姐平常最喜欢的那只血玉臂环,不见了…”
三人闻言对视一眼,各自都隐隐觉得怪异,红珊瑚耳坠,血玉臂环,这凶手每次专捡红色的首饰拿,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在么…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四早九点有更~
90
第七章 脚印?各自神伤 ...
三人正说着,就听外面有人叩门,同时响起一道熟悉声线:“行之,熠然,是我。”
展云过去把门打开,让那小丫鬟先下去,又把门掩好。赵廷进了屋,目光直接搜寻那道淡青色身影,见两人都站在梳妆镜前,也走上前查看。
段尘转过身,朝他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又环视整间屋子,包括床脚以及窗框。赵廷瞟了眼镜沿上的染血指印,又顺着段尘视线看去,挑起一边眉毛:“有什么新发现么?”
段尘沉吟片刻,转而看向三人:“我觉得,凶手应该是两个人。”
“先前那三起案子并不明显,可这回,因为他们改变了原先的行事作风,所以暴露了很多。”段尘缓步走到床边,指了指堆在床脚的薄毯子以及床边摆着的一双略显陈旧的绣鞋:“这位石小姐应该当时刚起身,套上外面薄裙,又换了双新鞋子。下一步应该是到梳妆镜前梳头装扮。”
旧的鞋子应该是平常在屋里穿的,午睡后起身换上新鞋子,又穿着崭新衣裳,应该是一会儿是要出门。而刚才那小丫鬟也已经证实,她家小姐确实与好姐妹约好,今日下午在城南一处茶楼吃茶。
三人都点点头。段尘又接着说道:“不管用什么法子,凶手让那丫鬟昏睡过去,进了屋子。石小姐是被活着挖了心脏的,可屋子里各处皆没有半点血迹,因此他应该是从后窗,将人弄到后面的莲花池,然后在那里动的手。”
的确,刚才仵作从石小姐心口取出的血色莲花以及那染成茜红色的池水,都间接证明这点。如果是死后抛尸在莲花池,池里应该不会有那么多血。而且从屋里到池边,也有约莫两丈距离,地上不可能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留。
“菱花镜沿以及匣子里的首饰均沾上血迹,说明凶手杀了人后,又从莲花池回到屋子里…”段尘见三人皆露出恍然神色,便没有接下去。
周煜斐连连点头,目光从窗台回到梳妆镜:“是啊!如果只有一个人,从莲花池里杀了人又折回屋子,即便不留下任何血迹,至少也会有水痕。”可屋子里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只除了镜沿上的指印,以及匣子里的首饰…
如此一来,唯一的解释便是,凶手有两个。一个负责将人带到莲花池虐杀,另一个在池塘边上看着,或许还动手将莲花花瓣塞进死者心口,所以手上才会染了些血渍。然后这人又折回卧房,走到梳妆镜前,伸手触摸过镜子,又打开匣子挑拣过首饰。
“这么说来,另外一个人应该身手不错。”展云在一旁摇着折扇接口道,“他既然是在池塘里杀的人,鞋底应该沾上不少泥污,可水塘周围却没有半个脚印。”
赵廷因为刚过来,之前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因此就认真听三人分析。
段尘轻轻颔首,清冷凤眸突然闪过一抹亮光,唇角也微微勾起:“你们猜那个进了莲花池的人,施展轻功从池塘里出来,第一个落脚的地方,在哪?”
赵廷刚从外面进来,因此还记得挺清楚,这石家小姐的闺阁东边,有一小片竹林,且隐隐可以看见青灰色的砖瓦。
展云向来心细,自然也留意过屋舍四周环境,见段尘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心下一转,便很快反应过来。和赵廷两人几乎同时出声答道:“房顶。”
周煜斐抿了抿红润唇瓣,一双桃花眼闪耀着哀怨神色:“哎你们俩抢什么呀,我也要想到了…”
四人说着,便先后出了屋子,上到房顶查看。果然,靠近莲花池一边的屋檐上,有半个沾着泥浆的鞋印。一路往竹林方向寻过去,一直到了墙根,才在墙头青苔上又找见两枚鞋印,一个略深,另一个则较浅。
展云清俊面容略显不豫,手中折扇也是一停:“这人的功夫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赵廷也点点头:“一口气跃出这么远,还带着一个人,内力和轻功都挺厉害。”
石小姐的尸体已经被运走,现场线索基本勘查完毕,众人便坐着马车一同赶回开封府。
路上,展云把之前查到的一些线索跟赵廷讲了,说到那被塞进死者心口的莲花花瓣时,赵廷也听得直皱眉。旁边周煜斐见段尘垂眸不语,便出声问:“段尘,对这个事你怎么看?”
段尘沉吟片刻,又轻轻摇头:“我也不能确定。不过,我现在倒真怀疑,这案子跟七笙教有些关联。”
“怎么讲?”赵廷刚从皇宫回来,心里事情不少,现在基本上一听到“七笙教”三个字就觉得反胃。
段尘稍微想了会儿,又抬眸看向三人:“之前苦水镇的案子,你们对于七笙教杀人的手法是什么印象?”
周煜斐皱皱眉头:“恶心,脑子有病,不是一般人做得出的!”
展云不禁失笑,这话说得虽然有些鲁莽,却也不错。抽人血液,挖人心肝,炼制秘药,长相漂亮的男子还要被去势,侥幸活下来的年轻男女身上也均有长期取血的疤痕,而且还被训练成杀人工具。普通人还真做不出,估计连想都想不到。
段尘凤眸半垂,轻声说道:“你说的不假。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在杀人的过程中,是有仪式的。”
“仪式?”赵廷眯起眼。
段尘看了展云一眼,又轻轻点头:“当初夏陆珍曾经说过,他们每掳走一个人,一直到这人被处死,中间是经过多次筛选的。而那些被挂到树林边上的人,颈侧插入牛毛针,心脏被人用刀剜走,身上也换了白衣。若只是普普通通杀人,应该用不着还给他们换上干净衣裳…”
展云蹙起眉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想,倒也有几分道理。这次的案子,死者均被挖走心脏,尤其是两名年轻女子,死后都被取走一样首饰,其中一人心口还被塞入莲花花瓣…”
“而且你们有没有留意,这位石小姐,也是个美人胚子。”周煜斐在一旁叹了口气,抿了抿唇角,“我听说,这两人生前还是较着劲儿的。”
见其余三人皆面露不解,周煜斐露出一抹有些玩味的笑容,又挑了挑眉毛:“我说,你俩好歹也是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的!难道忘了每年到了这时候,京里都有各种形式的选美的么?”
赵廷白了他一眼,轻嗤一声:“无聊!”
段尘将视线投向展云——是什么意思?
展云也有些无奈,看了周煜斐一眼,又温声解释道:“都是些好事之人搞出来的,有的是斗茶,有的是弹筝,有的是诗书比赛,各种各样的噱头,但最后评定的时候,有一条总不会变,样貌。”
段尘点了点头,又看向周煜斐:“那这两位小姐,都赢了什么比赛?”
周煜斐挑起嘴角,一提起美人,一双桃花眼也熠熠闪光:“那个陆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去年蝉联了五个比赛的榜首。今天这位石小姐就更厉害了,从十三岁起,接连四年,年年都能博得汴京第一美人的封号。”
第一美人,榜首,比赛,第一名…段尘一边听着,心中倏然间闪过一个念头,清冷凤眸也是一亮。展云注意到她神色变化,不禁弯起唇角,温声问道:“尘儿,是想到什么了么?”
段尘沉吟片刻,又捋顺一下思绪,才轻声开口:“我还不是很确定。不过,我想我或许猜到凶手是如何挑选目标的了。”抬起眼眸看向三人,段尘缓缓解释道,“这两位小姐都是样貌出众,且赢得过多种比赛的第一名,这是她二人之间的共同点。之前那两名男子,一文一武,且展云曾经说过,那名姓姜的书生文采斐然,又在政事方面很有自己的想法。我想,会不会他们两人从前也参加过什么比赛…”
周煜斐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的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这人专挑各行各业挑头的人下手?”样貌出众的才女,文采斐然的书生,武艺高强的武士,每个人都在某一方面极为优秀,堪为翘楚,难道这就是凶手挑选目标的标准?
展云一手敲着折扇,轻轻点了点头,眉眼间也透出一抹赞许:“尘儿的推断很有道理。至少,咱们现在又多了一条线索,顺着这点往下查,应该能有些收获。”
赵廷也点头应道:“这个好办。每年京城各种类型的比赛,开封府那里都有记录,到时核对一下人名就能确定。”
周煜斐挑开布帘看了一眼,又看向三人:“你们先回王府吧,我在前面路口下车,回府衙把卷宗拿回来,晚上咱们好看。”
赵廷和展云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好笑。这小子,真是让他爹给逼得没法儿了,从前做什么事都吊儿郎当,这些日子倒是愈发兢兢业业,每天都在外头晃,不到天黑绝不回家。
周浅波却也是打定主意跟七王爷杠上了,几乎每晚都来王府蹭饭,而且严令禁止周煜斐回家吃。每天见到段尘都笑的格外亲切纯善,一点计相的架子都没有,而且经常跟她磨叨一些周煜斐小时候的事。听得周煜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赵廷和展云一个冷峻一个温润,偏展云还总是唇映浅笑,看的周煜斐日日后背发凉,几回梦中惊醒。
到了路口,周煜斐跟三人一点头,掀开帘子跳下车,又大步往府衙方向去了。帘子放下来的霎那,展云却是面色微变,弯月眼眸也闪过一抹异色。
飞快收回视线,正对上段尘清冷视线,展云弯起唇角浅浅一笑,又轻轻摇摇头,示意无妨。段尘收回视线转而看向窗外,也没说什么。
赵廷在一旁看着,漆黑眼眸一黯,心头浮上淡淡苦涩。这两人,默契是愈发的好了。
一度楼那次,展云身中剧毒,他带着人飞身下楼,萧长卿上前一看,当即变了脸色,说是多一刻都耽搁不得,两人便一路往王府赶。他心里一面担心展云状况,一面却不停回想起这人拽着自己衣袖,一边掉泪一边单手劈掉半扇窗子的情形。他是头一回见段尘掉泪,也是头一回听到她软语哀求自己,可他宁可中毒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愿意被她哀求着先救另外一个人的性命。
明明是自己先喜欢上的,明明一早就对她表示过自己心意,明明自己喜欢的不比展云少,最后甚至放下高傲撇去顾忌跟她剖白心迹,可到头来那人却说,自己的喜欢并不纯粹。
她怎么知道他喜欢的不够纯粹?他活了二十五载,就喜欢过这么一个女子,对别的女人,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江湖艳女,再没多看过一眼。他喜欢她,想要怜惜她,保护她,娶她做王妃,而且以后也不会有别的女人,这样还不够么?
她说自己的喜欢带了太多限定,可有了限定的就不是喜欢么?他是王爷,是皇族中人,很多想法几乎是从小便培养起来的,他不可能接受得了与男子相恋,不会允许自己喜欢外族人士,兄弟的女人更是不可以碰…谁没有自己的规则底线,谁不是按照自己的轨迹过活,谁能保证自己对另外一个的喜欢不带任何附加设定呢?
车内另外两人都没有说话,可弥散在两人间的淡淡甜蜜与亲昵,即便是素不相识的人也感觉的出。赵廷半垂眼眸,薄唇轻抿,向来冷峻面容笼罩淡淡黯然。他是真心喜欢这个人,即便她说自己的喜欢不纯粹,即便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他依旧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六早九点有更~
皮埃斯,咳咳,周末有小前戏~
伦家要让乃们知道,伦家炖肉也是一把好手!╭(╯^╰)╮
91
第八章 萌动?盘根纠结 ...
夜阑人静。
淡淡的莲花清香随着晚风在屋内弥散开来,窗台各处摆着的冰片渐渐融化,漂浮起细细白雾,带来几许清爽凉意。
屋内各人皆捧书细读,不时传来轻轻翻动纸张的声响。赵廷抬手揉揉眉心,转过脸,就见段尘半靠在临窗一张交椅,手中书卷搁在腿上,头微微歪着,凤眸轻阖,唇角微翘,面上神情极是宁静,清冷面容显出几分平常少有的娇柔。如同一只小猫儿收起利爪,乖乖蜷卧在自己身旁打起瞌睡。
漆黑眼眸闪过一抹温软笑意,下意识的侧眸,就见展云眼眸半垂,一手捧着卷宗看的仔细,另一手执着折扇,不疾不徐的帮段尘扇风。察觉到斜对面投递来的探寻视线,展云抬起眼眸,唇角弯起一抹有些宠溺有些怜惜的笑容,无声的说了几个字:这几天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