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籽虽然久不入名媛社交圈,但几大家的这些关系脉络可说是比一般女孩子都清楚。因此萧卓然不过提点了一句,她脑子里已经将这些事都联系起来。宋枫城跟展劲,宋枫城跟萧卓然,宋枫城跟江梓笙…这个宋枫城,是从一开始就盯着她的!
萧卓然见江雪籽不说话,握着的筷子尖儿微微打战,为她盛了碗汤水,笑容越发明朗:“江小姐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江雪籽回过神,第一句便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萧卓然摇了摇食指,原本就极勾魂的一双电眼微微眯起,只一瞬间,俊美无俦的面孔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男性魅惑:“江小姐,或许在学校里,老师经常教导你,要善于问为什么。可到了社会上,这一套就不太够用了。与其问我为什么,不如问我两个更有价值的问题,嗯?”
江雪籽沉吟片刻,便说:“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萧卓然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说:“果然聪明!江小姐,你比我想象中的有意思多了!”他呷了一口酒,看着江雪籽,有些玩味地说,“我想知道江小姐对你的三哥,有什么想法。”
江雪籽皱了皱眉,虽然她不喜欢江梓笙,但不代表她会傻到在一个初次见面的外人面前,搬弄自家兄弟的是非。
萧卓然见她皱着眉不说话,也不在意,好像意料中事一般,看着她的眼中反而多了一抹激赏:“这么说吧,你那位三哥,从去年底开始,就没少给我和我朋友的公司使绊子。商场的事,孰是孰非,我也不想多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我萧卓然就是看不惯他江梓笙。原本来的时候,宋枫城给我支了个招。”他点了点卸在一边的金表,言语间好像并没有多少感激宋枫城的意思,“我那时对你不客气,虽然有那小子的授意在,更重要的是我想给江家难堪,而不是针对江小姐你本人。江小姐刚才问我想要什么,我可以老实告诉你,只要能让江梓笙难受,我就乐意做。”
萧卓然不期然猛地凑近,额头几乎与江雪籽贴在一起,而后又退开一些,双眼犀利地盯着她:“你三哥好像不想你过好呢。江小姐,在他心里,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把你推到我这种人怀里,是想亲眼看着你倒霉。到时连你带我一起收拾,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他的眼神越来越冷,唇边却挂起一抹魅惑的浅笑,“你说他有没有算到,咱们两个会联手,反过来给他来那么一下子,嗯?”
江雪籽搁在桌下的手越攥越紧,脸上努力不露出丝毫破绽来,轻声说:“我不…”
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物体砰的一声砸在桌上,杯盘破碎,饭菜四溅。江雪籽身上只溅到少许,看扔东西的方向,主要是朝对桌的萧卓然去的。
江雪籽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看出扔在桌上的东西是只黑色的行李箱。
她刚转过头,就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冲了过来,他穿着一身黑色警服,右边胳膊上还打着绷带。
展劲一脸阴沉地把她从沙发座上拖起来,拽到怀里,目光冰冷地扫向正努力用餐巾摆脱一身狼狈的萧卓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敢动老子的女人!”
江雪籽都给展劲吼蒙了,半天才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检查他的右胳膊:“你怎么了?骨折了还是…脸怎么也弄成这样?”她碰都不敢碰,手指尖在距离展劲额头的纱布还有三公分的位置停了下来,一颗心仿佛浸泡在硫酸里,又酸痛又火辣的疼意瞬间充溢整个胸腔。
展劲看着已经从桌子旁挪出来的萧卓然,一双眼冷得简直能结出冰碴子来:“怎么回事?”
萧卓然一身狼藉,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变,反而噙笑扫了展劲怀里的江雪籽一眼,而后主动伸出左手道:“萧卓然,卓威科技的总经理,也是…经由江梓笙先生牵线,宋枫城先生劝诫,今儿个江雪籽小姐的相亲对象。”
三句话拴住仨人,不单江雪籽,连展劲的脸色都变了。
展劲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上来就找到江雪籽和萧卓然相亲的场所。而这个通风报信的“有心人”,正是十分钟前刚刚跟萧卓然通过电话的宋家老三—宋枫城。
要说宋枫城使的这招可是连环计,挑拨萧卓然故意作怪,装浪荡子给江雪籽难堪,也就是间接打江梓笙的脸,让整个江家难堪。可是光搅黄了这桩相亲密事还远远不够,所以他又在展劲从医院验伤,包扎出来的第一时间,打电话暗示他,现在正跟江雪籽在一起的这个男人是江家人相中的乘龙快婿,本人也对江雪籽很有点意思,且是个极具男性魅力的风流种子。
这样一来,江梓笙、江雪籽、萧卓然还有展劲,四个人全都被他一道算计了。江雪籽自然是最直接的受害者,这桩亲事黄了,江梓笙那边肯定饶不了她。而江梓笙多少也会因为这事损失颜面,实在的损失没什么,可事情传出去,说自家妹妹被人嫌弃,怎么也不是那么好听的。
宋枫城先是卖了萧卓然一个人情,冠冕堂皇地说是不想他被江家坑害,转眼又把人推到展劲面前,两人一旦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就都被宋枫城当枪使了。
而且展劲这可是一身警服,大大咧咧地出现在B城最有名的丽晴饭店,要是一上来就把人给揍了,让人趁这机会抓了话柄,回去受处分写检查这都是小事情,最主要对展劲未来的仕途发展不好。到头来怎么算都是江雪籽的不是,展家人就更不会接受展劲娶这么个惹祸精当媳妇了。
展劲虽然多年部队生涯,但对这里面的弯弯绕并不陌生。或者说,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从小被保护得再好,也是打小就浸淫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伎俩之中,吃一堑长一智这么成长起来的。
展劲最初也是被刺激过了头,可经萧卓然这么一说,很快就反应过来。大约一分钟后,他伸出左手,短暂回握片刻,说:“展劲。”
萧卓然瞬间露出一个有些夸张、了然的表情,说:“展锋展先生的弟弟,幸会。”
展劲的表情已经稍有缓和,看了看萧卓然道:“听这意思,萧先生也不大乐意来赴这顿晚餐,那刚才…”
萧卓然早在展劲把江雪籽一把搂进怀里的时候,就明白过来是自己哪个行为惹出的误会,立即彬彬有礼地一点头,解释说:“刚刚是我不好,说话激动了,所以与江小姐靠得近些。”
展劲这才满意,也点点头道:“萧先生是个文人。今天的事是我鲁莽,改天在陆家菜馆,我做东,请萧先生和公司的那位朋友务必赏脸。”
萧卓然眼睛一亮,笑容满满:“一定。”
焦急等候在一旁的大堂经理,此时终于觉得该轮到自己上场了,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人从后头吊住膀子。一张苦瓜脸的大叔样愤懑地转头,突见东家小公子现身现场,立刻转怒为喜:“唐先生,您看这…”
展劲和萧卓然一齐转头,就见唐律先朝大堂经理耳语两句,而后笑眯眯地看向三人:“展二少,还有这位…卓威的萧先生,怎么有空到我这儿锻炼身手啊?”
萧卓然没想到不过吃一顿饭,还能见到唐家的小公子,心里既惊讶又欣喜,暗道这江雪籽可真是福星!
展劲则淡淡一点头,致歉道:“不关萧先生的事情,是我动的手。需要赔多少钱,唐先生说一声,明天我亲自送来。”
唐律的笑容越发和善可亲,背着手道:“二少这话就见外了。不过碎几个盘子,能值什么钱。我看几位还没怎么动筷子吧?不如咱们去二楼,也好让唐某略尽地主之谊。”
萧卓然自然觉得与唐家打交道的机会难能可贵,可这事主要还需要看展劲。毕竟唐律肯卖这个面子,也是为了与展家亲近。
展劲略一提绑着绷带的胳膊:“多谢唐先生美意,还是改天吧。”
唐律也不勉强,略显遗憾地道:“瞧我这点眼力见儿。要不…这么着,行李箱我尽快找人给二少收拾干净,我这司机还在外头,让他送你和江小姐一程?”
展劲知道这时候要是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点了点头说:“那就麻烦唐先生了。”
唐律摆手一笑。

第七章只想对你好
(她矛盾、纠结,也自责,一方面控制不住自己任由他主动靠近,控制不住想要从他那里汲取温暖和快乐。另一方面,她又不敢给他太多回应和希望,不想让彼此越陷越深,最终不可自拔。)
展劲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自己位于西区的住宅。
进了屋,展劲反手落锁,灯都没开,单手把江雪籽抱离地面,压在门板上,低下头恶狠狠地瞪她:“长本事了你!我不就晚回来两天吗,你就这么等不及,敢背着我跟人相亲?”
江雪籽怕他这么激动撕裂伤口,连忙摇着头解释:“不是的,那个萧…嗯…”
展劲这会儿就不能听她嘴里蹦出别人的名儿,尤其还是男的。低头就封住她的嘴,架着她的腰身的手在她身后大力地揉着,好像恨不得借由这个吻将人生吞活吃了!
江雪籽到后来实在受不住了,气不够喘,嘴唇和舌尖也被吻得生疼,只能伸出手推拒着展劲的胸膛,喉咙里也发出呜咽的抗拒声。
又亲又搂了好一阵子,展劲终于大发善心,松开唇舌,望着怀里被自己亲得软似一摊水的丫头,嗓音微哑:“知道错了吗?”
江雪籽眼里一片水意朦胧,她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喘息着为自己小声辩解:“我跟他说好了的,只是吃顿饭,但是,我没…听他的…”
江雪籽说得混乱,可展劲听懂了,明白江雪籽后一个“他”其实指的是江梓笙。一提起这个人,展劲心里那个火啊,几乎能把整座房子都给烧了!单手抱过江雪籽就朝客厅沙发走去:“你们家那位行三的,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江雪籽被他单手抱起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伸手轻轻推着展劲的肩膀:“你快放我下来,我很重的。”
展劲其实只是把她举高了一点儿,这样两人的视线几乎持平。一片黑暗中,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江雪籽红艳的唇,还有染上淡淡绯色的脸,那双蒙着水雾的眼几乎让他瞬间失去自制力,恨不得想把她放在沙发上,再次欺身上去。
江雪籽一沾到沙发,整个人立刻弹起来,手轻轻托住展劲挂着绷带的胳膊,轻声说:“你别乱跑了,灯在哪儿,我先去开灯。”
展劲笑了一声,弯腰摸到茶几上的一个遥控板,摁了上面几个钮,说:“这样就行了。”
屋子里的灯次第亮起来,整间屋子的装潢简洁大方,别有一番格调。屋子以黑白二色为主色调,黑色的大理石地砖,奶白色的皮质沙发,间或以少量蓝色做调和,给人以一种线条利落、明朗清爽之感。
江雪籽打量着客厅里的摆设,微微一笑:“我都不知道你能买得起这么贵的房子。”
展劲搂着她往厨房方向走:“不知道吧?其实我这么多年的积蓄都用来买这幢房子了,就为了将来能娶个漂亮媳妇儿进家门!”
江雪籽嘴角微弯:“那你赶紧的吧,现在知道你有这栋房子的人不多,趁早宣传宣传。”
展劲一挑眉,盯着她:“我这不正宣传呢嘛!”
江雪籽微微转过脸,没接这句话。
展劲“嘶”了一声,站在原地,非要在今天把这件事给她掰扯清楚了:“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你不是不喜欢那姓萧的吗,连着两次相亲都被我给搅和了,你人我也亲了抱了,不跟我还想跟谁?”
江雪籽扭着头不看他,也不答话。
展劲转了个圈,站到她正面,手捏着她的下巴,在不弄疼她的情况下,逼着她抬头看他:“咱俩今儿得把这事情说明白了。你先跟我说说,你心底到底怎么想的,到底怎么看我的?”
江雪籽咬着嘴唇,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向一侧,低声说:“你…你是个好人…”
展劲差点儿没喷出一口血来,捏着她的下巴,凑近了,眯起眼瞅她:“别琢磨着发张好人卡就把我打发了啊!我告诉你,别人谁说我好人都行,就你不行,这辈子你都甭琢磨着拿这借口敷衍我!”
江雪籽被他逼得紧了,只能开口解释道:“你本来对我就很好。”
“我对你好那是因为我想追你!”
“可当初你没想追我的时候,对我也特别好。”江雪籽那轴劲儿也上来了。
展劲“啧”了一声,歪着头打量她:“你这是逼我啊!合着我就不应该对你这么好,对你坏点儿你就跟我了是吧?”
江雪籽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就被他一把推到一边的墙上,墙壁冰冷。
面前的展劲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条手臂撑在她的腰后,全身从上到下跟她严丝合缝地紧紧贴着。
江雪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难以置信地望着展劲。
半晌,展劲示意她看自己的胳膊,身体退开一些,肢体和表情方面都刻意降低了压迫感,还拿受伤的事情帮她转移注意力。
江雪籽被他弹了下脑门,其实一点儿都不疼,很快从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中解脱出来。
展劲刚要说什么,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用左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脸上的表情也逐渐缓和下来,接起电话:“喂,我到家了。”
打来电话的正是展家的大哥展锋。展锋的消息渠道来源一点儿都不比自己弟弟差,很快听出他语调里淡淡的异常,愣了一下,才说:“听人说你挂彩了,严不严重?”
展劲看了江雪籽一眼,示意她跟自己来,接着率先往楼上走去:“没事儿,子弹擦破点儿皮,骨头没事儿,有半个月也就好了。”
展锋在那头咳了两声,略一犹豫,还是问道:“我听说,你今晚上在丽晴饭店跟人打了一架,还惊动了唐家?”
展劲面不改色地说:“这件事情改天跟你细说。不过今天我把话撂这儿,哥,宋枫城和江梓笙,这两个人都太不是东西了。尤其是宋枫城,你过去总念叨江梓笙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今天我可算见识了,这宋枫城,可比他狠多了,杀人不见血。今天这件事情,不算完。”
展锋一听弟弟这口风,表情也严肃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才谨慎地问了句:“你是认真的?”
展劲推门进了一间屋,转头示意江雪籽进来,走到床边坐下,面无表情。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出现这种表情就代表着有人要大大的不妙了:“我那天就说了,我是认真的。雪籽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以后也会是咱展家的媳妇儿。哥你趁早拎清楚远近亲疏,别让宋家趁乱钻咱们家的空子。我看宋枫城会这么做,少不了是他们家老头儿的授意,估计宋家最近想只手翻天了。”
展锋沉默片刻,说:“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哥只有一句,赵家那边,恐怕近期会有动作。你凡事小心着点儿,多跟展陆他们那边联系,别让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你给算计了。”
展劲对自家这个大哥还是很敬重的,所以这几句话他也切实地听进去了:“我知道。谢谢大哥。”
展锋既然说了让自己小心点儿,那就说明他和江雪籽的这件事,他是不准备插手了。展陆那边已经略有所知,又取得了展锋的初步认可,接下来就是展家的几位长辈,还有赵家以及江老爷子那儿,这件事急了不行,但也不能拖。
展劲的脑子里把这些人轮番转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底,临挂电话前说了句:“给陆家菜馆打个电话,送点晚饭过来。”
展锋笑着答应下来,兄弟俩这也算是初步达成共识,准备一致对外了。
展劲打电话这会儿,江雪籽就在床边站着,也没四处走,更没多打量,只是低着头,眼都不眨一下地站在那里。
屋子里很静,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她大致听得差不离。展劲这样为她着想,处处维护着她,每件事都把她放在优先的位置考虑,拉下脸子跟展锋交涉,连相交不错的宋枫城都被他扣了个帽子,列为拒绝往来的人员。看他为自己做这些,说不激动、不高兴那是假的。可展劲越是这样对她,她觉得身上的包袱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早先跟展劲往来的时候,江雪籽从来不敢奢想,展劲会跟她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敢妄想他能心甘情愿为她做到现今这个地步。如今两人的关系真的是越来越亲密,也越来越稳定了。展劲对她的心意,几乎可以说是日月可昭、天地可鉴,她却有些退缩了。
从展劲握着她的手站在江梓萱面前宣示那天起,江雪籽就隐约料到,江家和赵家日后都会有所动作。宋枫城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虽然在她的预料之外,但也确实在情理之中。这些年,宋家甚至比赵家还恨他们江家,而江梓笙对自己的残忍打压,也并不让她感到意外或者难以接受。
她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这样一个人,让展劲背负那么多。
展家、江家、赵家,甚至是始终在一旁虎视眈眈等着火上浇油的宋家,包括眼下立场不明的唐家,展劲如果想要跟她在一起,需要面对和克服的关卡实在太多,也会很艰难。展劲明明是那么洒脱、镇定又直率的一个人,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点私心,把他拴在一棵即将要溃烂枯死的树上,束缚住他的人生,耽误他原本越来越广阔平坦的前程和事业。
所以她矛盾、纠结,也自责,一方面控制不住自己任由他主动靠近,控制不住想要从他那里汲取温暖和快乐。另一方面,她又不敢给他太多回应和希望,不想让彼此越陷越深,最终不可自拔。
由她承担她母亲犯下的错,尽管对她有太多不公,从道义上讲,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展劲本来有着大好的前途,人长得出众,又有本事,心地好,也有担当和责任感,如果把后半辈子跟她拴在一起,就实在太令人惋惜了。
江雪籽如此想着,渐渐陷入一种不可自拔的自毁情绪之中,产生越来越强烈的愧疚和不安,几乎把她整个人逼疯,甚至连展劲什么时候挂了电话都没发觉。
展劲挂了电话,转头一看,就发现这丫头很不对劲儿。他把电话往床上一扔,抄手把人一揽,腿往前一迈,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又钻什么牛角尖呢?我过去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死心眼儿?”
江雪籽回过神,眼睛里已经弥漫起一层淡淡的水雾,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心里那些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情绪,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一双大眼睛里了。
展家的男人都极擅长察言观色,其中尤以展劲为最,再加上对自己喜欢的人,总是看得比旁人还要仔细。展劲很快就明白过来她心里那点儿弯弯绕,挂起一抹有点无奈的笑容道:“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多大点事儿啊,没你想的那么难。”
江雪籽抿紧嘴角,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忍过那阵想要抱着他大哭的冲动,吸着气说:“可我不想你因为我被赵家打压,他们家在警界的势力,连你爸爸都要忌惮三分。”
“那就不在警界混呗!”展劲无所谓地接过话,眉毛都不挑一下,“那我就再回部队,反正我们老首长还挺舍不得我的,让我爸跟他打声招呼,这趟再回去,不上前线,就给他们当教官,熬军衔,又轻松又来钱,还贼有地位。”
江雪籽这回真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她抬起手捂住眼,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我根本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们江家不值得…你爸爸肯定要气死的,还有你爷爷。我们家的人也不会对你好,什么都帮不了你。你跟我好纯粹是要跟我一起倒霉,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江雪籽,你给我听好了。”认识这么多年,展劲头一回连名带姓地叫她,他一把拽开她挡着脸的素白小手,四目相对,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说,“男人愿意跟一个女人好,要是只为了图她们家什么东西,那这样的姻缘也长久不了。我想跟你好,就是冲着你这个人去的,跟你能不能给我带来什么,你们家能不能帮上我什么,没有半毛钱关系!”
江雪籽紧紧咬着唇,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眼眶,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顺着展劲的话狠狠点了点头。
陆家菜馆的外卖据说是两人份的,四凉四热,两样主食,一款专门为女孩子准备的蔬菜粥,还有一锅补血益气的乳鸽汤,外附双人份的香草蓝莓冰激凌做饭后甜点。外带一张由陆家菜馆老板娘亲笔书写的便笺:劲小子,汤水专门给你炖的,让你媳妇儿看着你喝光,改天带来给我相相。
江雪籽看着便笺落款的“陆姨”二字,脑中灵光一闪,问展劲:“你说的陆家菜馆,是展陆的母亲开的?”
展劲单手掀开汤盅,笑着“嗯”了一声:“她人挺好的,改天带你去见见。”
江雪籽对展陆母亲的印象不是很深刻:“我怎么记得…好像展陆的爸爸跟他妈离婚了。”
展劲说:“是离了,前两年又复婚了。”
江雪籽拿过擦洗干净的碗筷,先帮他盛了碗热气腾腾的白饭,又夹了两块葱烧排骨到碗里,刚要继续为他添菜,才反应过来这人伤的是右手,筷子尖一顿,她有些迟疑地看着他:“要不,我给你拿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