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那两桌原本吃得也挺热闹,毕竟不跟领导一桌,就是自在逍遥。这会儿一听里边这桌鼓起掌来,转头一看,还是队长和副队带头,尽管不明所以,还是纷纷鼓掌。
展劲见状相当满意,手一挥,站起来说:“等着,每桌再添十盘肉,我给你们要主食去!”
老肖朝欧杨使了个眼色,后者回以一抹淡到几乎看不出的浅笑,拿过公筷给江雪籽夹了两块涮好的冻豆腐:“嫂子来,多吃点儿。”
江雪籽连声道谢,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那个…展劲应该是开玩笑的,你们不用真的叫我…”那俩字儿她还真说不出口。
欧杨不动声色地将对桌赵清的审视目光尽收眼里,微微一笑,也低声说:“那成,以后没别人时,我就叫你小江?”
江雪籽一愣,觉得这称呼挺新鲜,继而展开一抹笑:“好啊!”
两人正说着,对桌的赵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杯牛栏山过来,站起来举着杯子,一双大眼神采奕奕,朝江雪籽遥遥一敬:“我前些天才调到咱们展哥手底下,今儿头一回跟江小姐打照面,别的不论,单说我对咱们展哥的佩服,这杯我干了,江小姐请随意。”
赵清拿着口杯站起来的时候,江雪籽就觉着不对,也匆忙撂下筷子,跟着她站了起来。话听了一多半,眼见对方话里有话,看她的眼神也闪闪烁烁的,似有嘲讽,江雪籽就知不妙,心里咯噔一下,嘴边那抹笑容也不由得淡了。
江芍蓉和赵玉临没离婚那会儿,她和赵家的走动还算频繁的。江雪籽自小记性好,认人从来都挺准。刚才赵清在门外自我介绍那会儿,她就有点儿想起来了。她一向都知道展劲这人,甭管心里面怎么想,在外人面前从不轻易失了礼数。而且对方不仅是他的下属,还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能让他冷下脸,状似不动声色地把那句刺探挡了回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赵清,正是她所猜想的那样,是那个“赵”家的人。
赵清话音刚落,江雪籽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边的欧杨先有了动作。先前赵清说话的时候,欧杨就趁机从小苏那儿拿过饮料瓶,倒了两杯苹果醋,分别搁在赵清和江雪籽面前,然后往椅子上一坐,微微笑着说:“小赵,大家都知道你酒量了得,可也不能一上来就这么灌我们小嫂子啊!”
另一个年轻女孩也在旁边连连点头,光看着赵清手上那杯牛栏山就觉得发晕:“是啊小清!快把酒放下,咱们一个个都是女生,喝点果汁就成。”
一边也有人搭腔:“是啊。不有那么句话吗,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
一桌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劝说赵清先把酒撂下。开玩笑,这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这可是他们队长眼巴巴盯着、当心肝宝贝一样捧着的小媳妇儿,谁敢趁队长一时不在给他老婆灌酒,这不活腻歪了嘛!
赵清眉毛一挑手一挥,可这一个简单的表情动作,那大小姐脾气就显出来了:“大家先别忙着劝我,江小姐还没撂话儿呢!万一江小姐原本想接我这杯酒,被你们一个个给噎回去了,那多见外啊!我说得对吧,江小姐?”
江雪籽弯起嘴角,端起展劲位子上的那杯啤酒,说:“这事是我没想周全。”
一听这话,在座众人神情各异,心里却都开始打鼓。
赵清则嘴角一抿,一双眼睛雪亮,脸上显出淡淡的嘲弄。
不等赵清开口,江雪籽就一侧身,举起啤酒朝欧杨一点下颏:“欧大哥,我酒量不好,喝茶或者饮料显得没诚意,我就稍微抿一口,意思意思。初次见面,谢谢欧队平常对展劲的照顾。”
话说一半,欧杨已经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啤酒,在江雪籽的杯沿儿上轻轻一碰,一整杯啤酒一饮而尽,淡淡道:“应该的,展队平常没少关照我。这杯我干了,嫂子抿一口就成。”
江雪籽也不扭捏,不大不小地啜了一口。接着又朝老肖举杯:“肖大哥,我听展劲跟我提过,整个三队,您资历最老,平常也没少帮助提点他。我喝一口,您随意。”
老肖把指间的牙签一撤,利落地起身,倒了满满一杯啤酒,和欧杨一样一饮而尽,杯底朝下倒空着,而后笑着说:“小嫂子客气了。展队是个好领导,我们都爱听他的,在展队手底下干活儿,舒坦,痛快!”
江雪籽感激一笑,又喝了一口。
接下来,江雪籽依次把整桌的人都敬了一圈,到两个女生那里,她们主动提出换饮料。所以三人碰杯的时候,用的是欧杨给江雪籽倒的苹果醋。最后剩下约莫一指高的啤酒,正好轮到赵清,江雪籽刚举起杯,身后已经圈过一条男性手臂,还没等说话,就先卸了她手里的酒杯,用有些冷漠的语气说:“这是干吗呢?我不在,你们就这么对我媳妇儿?”
赵清的整张脸都是僵的,嘴角勉强挤出一缕笑,可眼中的怒火和不甘还来不及掩去,张口就说:“展队,不是我。”
展劲一摆手,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虽然很淡,但他平常极少在众人面前露出这种神情,一时间整张桌子的人都静谧无声,要不是剩下那两桌还熙攘吵闹,恐怕气氛僵得不是一点半点儿:“小赵,把口杯撂下。”
赵清一愣,不由自主地就把杯子放在桌上。
展劲的目光沉静如水,那温度却有些凉,扫视一圈,最后才说:“咱们大家伙儿出来吃饭,图的就是一个高兴。甭管是谁,咱不兴灌酒那一套。我虽然是部队出来的,可我不喜欢吃饭时死命灌酒,一来伤身,二来,万一上头突然派任务下来,一屋子没一个人能出警,这算谁的责任?”
一桌人极有默契地不言声儿,连最爱咋呼的几个都乖乖低着头听训。
江雪籽知道展劲虽然是为自己出头,可也有在众人面前立威的用意在,所以也没急着插嘴。
等展劲把话都说完了,江雪籽才抚了抚他的手臂,轻声解释说:“刚刚是我主动敬酒的,大家都喝得随意,小苏和小蓝喝的果汁,酒量好的喝一杯啤酒,我也没多喝。”
赵清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挂不住了,沉着一张小脸还想说话:“展哥,我是…”
“行了,小赵。”这回说话的是欧杨,“展队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这今天连嫂子都一起训了,大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了吧!展队是为了咱们大家好,真出了事,就是你们展队还有我,有心给大家担,可最后受处罚的还是个人。”
几个小年轻见竿就爬,赶紧表决心:“嗯嗯,我们都知道展队是为了我们好!”
“展队,欧队,你们放心,我带头,以后咱们能不喝酒就不喝酒,能少喝一口就绝不多开一瓶!”
旁边的一个女生也急忙拽着赵清的衣角,到底把人拽坐了下来。
展劲这才搂着江雪籽坐下,缓了口气说:“我刚说的就这个意思,大家领会精神。今天好容易出来放松一回,愿意喝的敞开了喝,不想喝的随意。”
其实大家伙儿都知道展劲说这话是给谁听的,也知道这种场合当队长的既然撂了话,做下属的必须给面子上,给台阶下。所以老肖先倒了大半杯啤酒,笑着朝展劲一举杯:“展队,干了这口,谢谢展队犒劳咱们,请客吃火锅。”
展劲拿过江雪籽用的那个杯子,倒满一杯酒,跟老肖碰了个杯:“肖哥客气。”说完,一饮而尽。
接着是欧杨,然后整桌人,除了三个女生,每人都挨个儿喝了一杯。
展劲在江雪籽耳边低语一句,然后拎着瓶啤酒和一个空杯子,到那两桌,又跟人对饮了几杯,接着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伙儿坐下好好吃,最后又回到靠里这张桌旁。
欧杨特有眼力见儿,及时说了句:“刚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不是家里有事儿吧?”
展劲把杯子一撂,也没往回坐,扶住江雪籽的肩头说:“可不是嘛!我妈那儿一个劲儿地催。这么着,账我刚已经结了,要还不够,你先帮我垫着,今天这顿我肯定负责到底,不过得麻烦哥们儿帮我罩着。”
欧杨朝门口的方向一努嘴,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还用你说,快走吧!”
展劲说着就把江雪籽从椅子上拽起来,到衣架那里取了她的包包和雨伞,扶着她就往外走。到了一层门口,外面雨势见急,晚风寒凉。展劲撑开伞,把她往里推:“里面等着去,这边风大。我去把车开过来。”
江雪籽帮他把外套的扣子扣好,又踮起脚,给他整了整里面的领子:“你慢点儿。喝了那么多酒,要不咱们打车回去好了。”
展劲顺势搂住她的腰,舌尖轻舔过她白皙的耳垂:“真心疼我,回去抱着你睡。”
江雪籽被他弄得打了个寒战,从耳朵根儿一路到锁骨,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怕他是真喝多了,江雪籽不放心地扶住他的手臂,说:“你别闹,我说认真的,要不咱们打车吧。这条街上车多,好打的。”
展劲嗓音有点儿哑,笑着在她颈侧亲了一口:“这才多点儿酒啊,没事。乖乖在这儿等我,我没叫你,不许出去。”
江雪籽见他眼神清亮,目光熠熠,虽然那其中的灼热况味,让她禁不住脸红耳热,但至少可以确定,这人脑子还是清楚的,所以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赵清从楼梯上追下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高大挺拔的男人一手举着伞,将一身薄衫短裙的俏丽女人搂在怀里,眉眼温柔,薄唇含笑,低头在她耳畔密密地亲。而后爱怜地抚了一把女人的脸颊,撑起伞大步冲进雨中。
男人跑远的身影挺拔俊秀,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也很难让人不去注目。可她分明记得,无论出任务、坐在办公室,抑或是刚刚在走廊和饭桌上,男人的眼色始终一派沉静若水。然而,当他望着江雪籽时,眼中的水波却可以涟漪乍起,柔情缱绻。当他转过视线看向其他人时,却如同无波古井,波澜全无。
赵清不是最近才听闻展劲的大名,也不是这半年才见到展劲的真颜。她对展劲的最初印象,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那天是展劲十八岁的生日宴,她在哥哥的陪同下一同前往赴宴。她还记得当时展劲的前三支舞都被江雪籽一人霸占,而在他眼里,那个时候只有她。
是的,她记得江雪籽,四叔曾经最宝贝的独生女儿,赵家的耻辱,是和江家结怨的源头,以及她个人记忆里最不愿意去回忆的女孩。因为多年未见,因为满心满眼最在乎的那个人的存在,而一时忽略了没有认出来。可当她清晰地吐出自己的名字,再看展劲比昔日更胜的呵护娇宠时,她又如何想不起她的背景身份?
即便她落魄不堪如斯,身边那个人的目光也未曾从她身上偏离半分。
第十三章因为是你才甘愿
(我们的爱情要好好把握,那些承诺和守候,如今变成想太多。)
手机铃声响起,又是陌生的号码。
展劲在专心开车,江雪籽担心是展陆用其他号码拨过来的,不敢显露出太多异状,犹豫片刻还是摁下了接通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声,音色并不算低沉,却很悦耳,还有些熟悉。
江雪籽蹙起眉心,没有应声。
电话那头又“喂”了一声,而后又说:“是江雪籽吗?”
大概是对方说的这句话比较长,江雪籽这次终于听出来了,却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愣才反问道:“二哥?”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是我。”
江雪籽顾不得一边的展劲会有什么反应,只能提起全部心神来应付这个来电。江梓萱或许不足为惧,而江梓笙不会降低身份主动给她打电话。江梓遥则始终介于二者之间,既放得下这个身段主动与她往来,也没有江梓萱那么幼稚缺少心机,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摆平。且不说江梓遥是从何得知这个电话号码的,但就他挑选的这个时段,就不能不让人提高警惕。
江雪籽不由得坐直了上身,一双手都摁在手机上,不发出任何声音,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才说:“二哥,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刚才和展劲从火锅城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这会儿眼看着要到家了,大概九点二十左右。一般除非特别亲近的人会给自己打电话,否则没有人会挑在这个时段。
江梓遥在手机那端无声地抿紧了嘴角,过了一会儿才说:“号码是梓萱从我这儿拿的。她那个脾气你也知道,脾气上来了说了什么浑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江雪籽并不意外江梓遥在对待她和江梓萱时的态度差别,只是意外他主动打来电话就为了说这件事。所以在他说完之后,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江梓遥站在十九楼的卧室窗边,垂目望着满城夜雨,又说:“我听说你现在跟展劲住在一起?”
江雪籽狠狠地咬了咬唇才说:“二哥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江梓遥的嘴唇并不算太薄,可此时却抿得仿佛一条线,嘴角显得凌厉,半垂着的眼中一丝并不明显的黯然一闪而过。
两人的对话进行得并不顺利,几乎各自每问一句,抑或答一句都要隔上一段时间。好像信号不好,需要过很久才听清楚对方说话一般。可这兄妹两人又都清楚,这样谨慎而又缺乏温度的谈话,正是因为双方戒心都重,且不愿先泄露自己一分一毫的心思。
过了好一会儿,江梓遥才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就和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日后无论结果好坏,总是你自己吃亏。”
饶是对江家人心怀怨恨,可江雪籽依旧做不来冷嘲热讽那一套,因此静默片刻之后,只是十分平静地说了句:“外公已经收回那套房子,我没有工作,没有存款,难道要我去救济站或者城西贫民窟吗?”
江梓遥眉心一攒,立时问道:“你说什么?”
江雪籽吸了口气,说:“我被图书馆辞退了工作,房子是小林秘书带人来收回的。”
江梓遥眉心紧蹙,转身往卧房外快步走去,口吻鲜见的有着一丝焦急:“你今晚不要关机,我待会儿给你打过去。”
江雪籽挂掉手机,一抬头才发现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别墅外。而那个一直安静开车的男人,此时已经脱掉外面的深色外套,挽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搁在腿上,松握成拳。他微微垂着眼,嘴角抿得稍紧,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雪籽把手机搁进包包里,咬了咬唇,抬起手,轻轻地放在展劲的手臂上。
谁知展劲手臂一撤,解开安全带,快速地关上车门下了车。
停车的方向正好是江雪籽这边的车门对着家门的位置,所以只要打开车门,一脚就能踩在台阶上,连伞都不用撑,直接安全进屋。
展劲绕过车头,手里握着伞,没有撑开,率先刷过门卡,打开门,进了屋里。
江雪籽有些莫名,尽管不清楚原因,但知道这个男人不高兴了,而且原因似乎和自己有关。
她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几乎刚把门关好,就被他抱在怀里锁紧,她被禁锢在门板和他的怀抱之间。
展劲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低沉的,醉人的,似乎是闹情绪和喝了酒的缘故,有些闷,有些哑:“又要回江家去?”
这可是无妄之灾!江雪籽连忙摇头,试图拉开展劲锁在自己腰间的大手:“不是…刚刚那个电话是江梓遥打的,他只是问清楚一些事,没有要我回江家。”
展劲的手臂纹丝不动,却仿佛比刚才抱得更紧,声音里透出明显的委屈:“如果他要你回,你就回了?”
江雪籽听他这语气,觉得好气又好笑,反正力气也比不过他,所以不急着去扒开他的手掌:“你明知道的。”
“我不知道!”展劲有些赌气,又仿佛是在耍赖,嘴唇在她的脸颊和耳垂上有些发疯地亲着,嗓音越发低哑下去,“你从来都不信我,过去是这样,今天在酒桌上,还有现在,你依旧不信我。”
江雪籽感觉到他紧紧贴着自己的某处渐渐起了某种显而易见的变化,不禁脊背一僵,嗓子发抖地轻声叫他:“展劲…”她被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窝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只敢出声劝他,“展…展劲…不要在这里。”
展劲一听这话,动作突然一顿,接着松开禁锢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扳过来,面朝着自己,捏住她的下巴。在一片黑暗之中,他一双黝黑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眼:“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展劲这是借着酒劲儿,心里又不痛快,才这么一惊一乍地闹腾。
被他这么一问,江雪籽反倒过了最初那股子惊吓劲头,嘴角漾起一抹笑,双臂伸开,挂住他的脖子,眼底微微有些湿润,羞涩和微笑并存:“知道。”
展劲徐徐地吐出一口气,用有些粗糙的手指在她那幼嫩的肌肤上轻轻抚摸,然后低下头在那两瓣柔软的唇上轻轻地落下一个珍重的吻:“我要听你亲口说。”
江雪籽心中无措,眨着一双水汽氤氲的眼,只觉得被他这样瞅着,整个人就酥软得使不上半分力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并不介意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之后,等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由原本似有若无的暧昧升格为名副其实的亲密,然后在两人神志清醒、感情确定的情况下,把自己交给他。她看得明白赵清的不甘,也知晓江梓萱的嫉妒,她清楚地知道这两个女孩对她和展劲的态度,代表着两个家族对他们俩这段关系的认可与否,更知道两人前路艰难,可这一切都不能阻止她想对这个男人说爱,也不会因为这些阻挠和艰难,而简单生出一种纯粹赌气和发泄的心理。
她和他都是成年人,对喜欢,对爱,对某些事水到渠成的到来,她会顺应心意地接纳,并不排斥,也不讨厌,尽管有些小小的恐惧和羞涩。可这种情况之下,尽管她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愿意说一些让他安心、高兴的话,却还是不知道此情此景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满意。
他们在一番翻云覆雨过后,传来手机铃声,展劲顺着铃声传来的方向一看,是江雪籽的手机,他长臂一伸,从床头柜拿过手机,滑开手机盖接通。
他“喂”了一声,电话那头明显有短暂的停顿,而后才响起展陆的声音:“展劲?”
“嗯。”展劲拿着手机回到床上,毕竟情势迫人,不欲多谈。
同样都是男人,展陆怎么会听不出对方嗓音的沙哑,那份餍足之后的懒散以及中途被人打断的不耐。原本手指间攥着的资料一时间被掐得见了折痕。展陆在那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她睡了,那不多打扰。”
展劲又“嗯”了一声,摁下关机键的同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晦暗。
一夜冷雨过后,温度又下降了许多,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眼看就要迈入金秋十月。江雪籽从床上坐起,只觉得全身绵软无力,尤其两腿之间酸痛难言。她回想起昨夜种种,不由得红了脸颊。她在卫生间简单冲了个热水澡,从展劲的衣柜里找了件半旧的棉质衬衫套上,又回到自己房间找了条乳白色的运动长裤套上。
江雪籽冲了个澡,身上的酸痛好了许多,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了精气神儿。
她扶着楼梯到了拐角处,这才听见,原来别墅里还有别人。
展劲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从客厅传来:“你们家老爷子吩咐的,该做绝的你丁点儿没手软,该拿的好处你也分毫没少拿,现在才来说这声抱歉,宋枫城,你不觉得这太没有诚意可言了吗?”
江雪籽攥紧衬衫的前襟,轻轻咬住嘴唇。刚刚她在卧室打开手机,立刻显示出两条短信,一条是展陆的,说让她今天有空了给他回个电话。另一条则是江梓遥的,责问她昨晚为什么不听话关机。
从展陆那条短信的语气来看,再加上之前展锋透露的大概时间,江梓笙应该已经有所行动了。这个节骨眼上,宋枫城找上展劲,真的只是为之前的事道歉那么简单?
大概是之前自己下楼梯的时候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又或者是楼下那个男人的耳力太好,太过于敏锐,江雪籽还在犹豫是不是先回楼上,展劲已经收住话头,横了对面讪讪站着的男人一眼,转过身朝楼梯口走过来。
江雪籽套了件自己的衬衫,头发松落落地散着,发梢微湿,眼波蒙眬,显然刚起床就冲了澡,人还没醒透呢!她穿了条乳白色长裤,柔软的布料贴着那双修长的腿。
“吵到你了?”展劲嗓音轻柔地问,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楼梯拐角,低下头,伸手揽住她的腰,不轻不重地画圈揉着,“不累吗?要不要再睡会儿,我叫了外卖,待会儿端上去给你?”
江雪籽摇了摇头,眼角朝楼梯口的方向瞄了一眼。虽然只是很细微的一个眼神,却被展劲捕捉在眼里。他心中早有了计较,却不动声色地拾起她一缕头发丝儿绾在耳朵后面:“宋枫城来了,你想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