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籽微微发窘,他这跟连珠炮似的发问,也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啊。更何况,刚才在车里,乔小桥就嘲笑展劲太宠她,他这一到地儿就来了这么一遭,也不跟人打声招呼,一上来就抱住她问这问那,岂不让其他人白白看了笑话。
谁知江雪籽这一犹豫,展劲想得更多了,他深吸一口气,揉着她的发顶,轻声地哄:“咱们先回家,回家了你慢慢跟我说,乖。”
江雪籽被他的一条手臂环住,眼看着就直接往车里塞了,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小声说:“你别这样。我还没跟人打招呼呢,小桥姐和展陆都在。”
展劲眉毛一挑,用几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怕什么,反正都不是外人。”
谁知展陆接话也接得飞快:“不是外人,怎么一年到头也不见请我吃顿便饭?”
展劲扭头,挑起的眉毛扬得更高,神情里有着多种混合的情绪,唯独没有惊讶。
银色宾利车旁,乔小桥一手扶着车门,嘴角弯弯,笑靥如花,看热闹看得相当起劲儿。
有了现成的司机加苦力,展劲自然乐和,手一挥,让小苏开着那辆奥迪,跟在姐妹花的银色宾利后面,一起回大哥那儿。
他和江雪籽则上了展陆的车,把江雪籽从旧家带回来的一些物品放在副驾驶座上,而后一手揽过她的肩膀,大大咧咧地往椅背一靠,四下打量着:“怎么今儿没开你那辆别克啊,终于知道喜新厌旧了?”
展陆那辆银色别克还是十几年前买的,那时候在B市,能开上一辆“林荫大道”就觉得挺牛的。可没过几年,各式各样的轿车跑车越来越多,身边的人,车子换得跟女人一样勤,唯独展陆,一辆车开了十几年,这点连展劲都觉得比不了。他不换车,那是因为一年到头,压根儿也没啥机会开自己的车。可展陆就不一样了,有钱有时间,也有摆谱的条件,就是私底下弄个四五辆,不上班的时候换着开,也没人能挑出什么来。
展陆从后视镜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轮胎扎了,这辆借的。”
展劲有些玩味地一挑眉毛:“我猜猜,这辆是展皓的吧?我说呢,你就是换车,也不能前后反差这么大啊!”
展陆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就是招摇了点儿,不过确实好开。”
展劲乐了:“你这不废话吗,五十万的车,跟五百万的能一样吗!展皓听了你这话,非得吐血。”
“他每年压榨B市人民那么多血汗钱,让他放点儿血也应该的。”展陆也不知是动了哪根筋,平常有外人在的时候,特别不苟言笑一人,这会儿也来了兴致,跟展劲比着犯贫。
展劲明显比刚才从车上冲下来那会儿精神放松不少,不过搂着江雪籽的手臂依旧环得很紧,这会儿就偏过脸,嘴角噙笑逗她:“看到没,咱向来高高在上的高法副院原来还有一颗大义灭亲、为民除害的拳拳之心!”
江雪籽扑哧一声就笑了,轻轻推了把展劲,小声问:“你怎么找这儿来的?我原本跟小桥姐商量,从这里买饭菜回去给你,还有昨天那种汤。”
展劲嘴角一撇,笑容显得有点阴沉:“拜你家那位行三所赐,我这一下午都挺忙活啊。”
一听这话,江雪籽立刻紧张起来,小腰挺得倍儿直,双眼圆睁,又惊又气:“他派人去找你不痛快了?”
展陆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嘴角抿起一个弧度,淡声插言道:“你该问他是不是该倒霉了。”
展劲挑起嘴角一笑,朝展陆那边使了个眼色,环着江雪籽的左手抬起来抚了抚她脑后的发:“没事儿。他原本是想给我找不痛快的,都被我挡回去了。”
其实展劲没说实话。下午接到展锋的电话,展劲当即拍板表示,让他该怎么办怎么办,商场上的事儿他不掺和。但他可以给展锋开保单,让他不用顾忌着江雪籽这一层,放开手脚去做。另外,江梓笙那个跟泼妇似的妹妹江梓萱,现在在唐氏名下的一家酒店实习,还在实习期呢,下午居然还有时间偷偷地去蓝钻逛商场,还当着一堆人的面给他们家籽儿难堪,还恶语问候他那已过世的未来丈母娘。就当他主动卖给唐家一个人情,先把那丫头开了再说!理由都现成的,无故旷工啊,这还实习期,正好一分钱都不用给,正大光明开了她!
这就是展劲的行事作风,即便暗里给你下绊子,在外人看来,也挑不出半点毛病,端的是正大光明、坦坦荡荡。另外江梓遥那里,江家大姐的老公那里,江家剩下的几个弟弟,还有那几个不成性的老东西,展劲一下午没忙别的,挨个给算计个遍。他刚才跟江雪籽说的“挡回去了”,轻描淡写四个字,实则却包含了一下午的心机算计。要不说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自家兄弟呢!就好像江雪籽那么了解江梓笙,以及江家人的阴险和狠辣,展陆压根儿看都不用看展劲,就知道江家要倒大霉了。
不过有展劲的那个眼色,展陆也懂得点到为止,有江雪籽在场,许多事自然就不方便直说了。
珍珠白的迈巴赫流畅地驶入小区,在展劲家门前的空地停妥。展劲率先下车,替江雪籽打开车门,弯腰把人领出来,又哄着她去开门:“门卡不在你那儿吗,去开门。”
江雪籽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木头匣子,咬了咬唇,转身走了。
展劲注意到她的眼神,还有她咬唇的小动作,单手把东西捧出来,虽然没当场打开,但还是动起了小心思。
吃饭的时候,遇到一点小尴尬,展劲的右手依旧不便,江雪籽经过昨天一顿饭的练习,也习惯喂他吃东西了。对这人的口味,也有了比十年前更加深刻的了解。所以一坐下来,她就先给展劲夹了两块栗子烧肉。刚把肉送到展劲嘴边,就见饭桌对面投来一道不冷不热的视线,却着实有些扎人。
江雪籽的筷子尖微颤,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这才发现,展劲手里也拿着一双筷子,筷子上还夹着菜,不过是左手。
先是一愣,很快,江雪籽就反应过来,这人左右手都会用筷子!昨天做出那副可怜相儿,根本就是逗自己玩的!想到昨晚上自己几乎都没什么心情吃饭,就是因为担心他手臂的伤势,又怕他吃不好。到后来,自己几乎都没吃什么,收拾完厨房,又被他拉去给他擦背。这人根本就没安好心!
展劲也发觉露馅儿了,在江雪籽把筷子往回收的时候,立刻追过去,一口咬住那块肉,嘴巴里含混不清地说:“嗯,籽儿你别跑啊,我还没吃到呢。”
这话说得足够暧昧了,对桌的展陆清咳一声,夹了口米饭,不言不语地垂目吃着。
江雪籽整张脸都粉扑扑的,终于把筷子从他嘴里拯救出来,立刻往碗沿一搁,站起身去端桌子中间的那盅汤水,把汤往他面前一撂,一张小脸绷得别提多冷了:“喝汤。”
展劲把嘴里的那块肉嚼巴嚼巴吞了,有点儿心虚地瞄了冷着小脸的丫头一眼,随即迁怒地瞪了对桌的展陆一眼。要不是这家伙非上赶着蹭饭,他也不至于一个疏忽大意,把左手会使筷子这事儿露了馅儿!好容易才享受了一回的超豪华福利,一眨眼的工夫就全泡汤了!展劲心里这个憋屈啊,不禁又狠狠地白了展陆好几眼。
展陆一掀眼皮儿,夹了口栗子肉,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眼里进沙子的话,还是去照照镜子比较好。”
展劲连着夹了两筷子栗子肉,一边往嘴里送,一边不阴不阳地还了句:“吃完赶紧走,我们家真招待不起您这位大法官。”刚来一次,他就这么大损失。多来几次,他得什么时候才能把媳妇儿追到手啊?
展陆嘴角微提,看了一眼一旁闷头吃饭的江雪籽:“你招待不起,不还有雪籽吗。雪籽自己都说了,还欠我一顿饭呢。是吧,雪籽?”
江雪籽咽下口里的饭菜,轻轻点了点头。
展劲立刻奓毛了,眉毛一扬:“媳妇儿,这是啥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江雪籽的眼皮一撩,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展劲自知理亏,立刻闭嘴,过了一会儿,又可怜兮兮地撂下筷子,揉了揉江雪籽圆润的肩头,放软了声音说:“我的意思是,我这趟回来之后,你都还没请过我吃饭,怎么就能先请别人呢?”
展陆低笑两声,也来劲儿了:“展劲,你这脸皮,可比城墙还厚了啊!雪籽什么时候就成你媳妇儿了,还除了你,不能请别人吃饭了?”
这是原则性问题,展劲绝对不允许轻易放过。所以立刻脸色一凛,饭也不吃了,搂住江雪籽的肩膀说:“早八百年前就跟你说了,这是我媳妇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琢磨什么呢。我跟你说啊展陆,别的都成,这事儿,不仅没门,连窗户都没有!”
用过晚饭,展陆小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江雪籽还在厨房收拾东西,展劲起身将展陆送到门口,靠在门框上,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
展陆的表情却非常淡,淡到几乎一般人看不出端倪。可展劲偏偏不是一般人,他观察人的本事本来就不一般,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跟他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亲兄弟。
展陆半转过身,望了一眼穿梭于饭厅和厨房之间的纤瘦身影,脸上的表情始终浅淡,眼底却透出不同寻常的深沉。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打算就让她在你这儿住下?”
展劲既没点头也不摇头,而是目光沉静地反观对方:“这事,轮不到你过问。”
展陆收回视线,嘴角弯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这神情若由旁人来做,恐怕多少显得有些凉薄和失礼,可偏偏他却能做得既优雅又好看,且让人挑不出半分不是:“其实你心里也不确定吧?雪籽自己也说她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江家公主了。人会变,挑人的眼光自然也会随着变。你跟她之间,说穿了不过是曾经那点儿朦胧的好感罢了。”
展陆或许不是个多话的人,可他每说一句,都有自己的道理,也足以达到他最初的目的。
展劲连冷笑都没有,面不改色地回道:“总比你连一点儿回忆都不占的强。”
展陆微微掀唇,刚要说什么,就被展劲一个挥手打断了。他有点儿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似乎全然没把对方的挑拨放在眼里:“展陆,现在才来跟我说这个,没意思。这十年,我是有我的不对,可你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你跟她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你也没像我似的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时候才能出军营。整整十年,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前些天也看到了。那个时候你在哪儿?我是没资格质问别人,但至少跟你比,我有。”
展陆的脸色微变,展劲却好像压根儿没看到一样,手肘不再把着门框,站直了身体,往台阶下走了两步:“你可以喜欢她,但我劝你趁早歇了那点儿小心思。从哥们儿手心里撬人,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展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侧过身,也跟着他一起,往下走了几级台阶。
夏日天黑得晚,即便已经六点多钟,天光依旧大亮,夕阳璀璨。橘红色的光晕,毫不迟疑地从远处高楼的拐角照射过来,在两人的衣衫上打下一片亮光。
展陆穿的浅色,整个人都沐浴在一片暖色的余晖之中。他微微低头的姿势,侧脸显得异常柔和,可那半垂的眼,仿佛残月照雪,冷而犀利:“一切还未成定局,论成败尚且太早。”
展劲眯眼望着屋里的方向,两人虽然是面对面的,却错开半个身子,谁也没有瞧谁。听他说了这话,他只是轻轻嗤了一声,再开口时,并没有回应展陆的话,而是对着那个一边解着围裙,一边急匆匆走出来的身影,刻意放柔了语调说:“都收拾妥了?展陆还有点事儿要办,想先走。我送送他。”
江雪籽把解下的围裙叠了几叠,捧在手里,走下两级台阶,笑着看两人:“刚才说话还呛着呢,这么快就好了?”说得很轻很柔,没有半分调笑的意思,反而能听出浓浓的羡慕的意味。
展陆闻声转身,展劲顺势搭上他的肩膀,眯起一双眼,笑得特别真挚:“我俩每次见面都这德行,你以后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展陆略抬起头,嘴角挂起一抹清浅的笑,双手插兜,微一颔首:“刚刚收拾那么久,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说的,仿佛压根儿没有展劲的存在,而是他一个人,单独赴宴,来到江雪籽家里,与主人一同用餐。
江雪籽却误以为这句话,是展陆把她当成了展劲的家里人,故意客套才说的。而原本,展陆比她和展劲都要大一些,所以脸上也有点发烫,微微低了低头,绾了一下耳后的发丝,嘴角挂着浅笑说:“三哥你太客气了。”她依稀记得,展陆在家里那边排行第三,所以就按照展劲应该叫的称呼,叫了展陆一声三哥。
这句称呼一出口,不远处的两个男人,脸色都有了些许改变。展陆微微皱起眉,心里略有不快。展劲心里也没多高兴,虽说按规矩来讲,他该叫展陆一声三哥没错,但过去那么些年,他都没张这个口,江雪籽这么一叫,倒让他吃了不小的亏。而且让他当面听着这丫头叫别的男人哥哥,怎么听怎么觉得那么不是滋味儿。
江雪籽也发觉他们俩的脸色都不大对,一时更窘了,咬着唇,又跟展陆点了点头,道声再见,转身就快步去了屋里。
展劲才懒得管旁边这人是什么心思。江雪籽一走,他立刻把胳膊一撤,一边朝后摆了摆手,一边大步流星地上了台阶,头也不回,直接反手把门撞上。
展劲进了门,放眼一望,整个一楼,空无一人。嘿,这丫头什么时候属兔子了,蹿得可真够快的!
他一边把挂在脖子上那固定用的绷带扯掉,一边瞟了一眼手臂上那块渗出些微黄色药液的纱布,摸了摸额头上贴的那块纱布,然后不慌不忙地上了楼,嘴角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打开自己卧室的门,果然,这丫头正弯着腰,收拾他床上的那几样东西。
展劲索性也不关门,放轻手脚走到她身后,左手一捞,身体朝前一贴,将她抱个满怀,一条腿顺势跪在床沿。
江雪籽“啊”了一声,整个人差点儿朝前栽倒,搂着自己腰部的手臂极有力地一提,又朝后仰倒过去。火热有力的怀抱,从后面紧紧地贴着自己。
“想我了没?”展劲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嘴唇几乎是贴着江雪籽的唇,低声问出这句话。
昨天赶回B市以后,因为江雪籽相亲的事儿,自己身上又有伤,一切都显得太匆忙。吃饭、洗澡、睡觉,第二天一早两人都要上班,后来又接连闹出那么两档子事儿,连局里的工作部署,带算计江梓笙那个死变态,一天一夜下来,他甚至都忘了问,之前十几二十天,几乎时时刻刻记在心上、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想不想他?
江雪籽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好像把她当成一枚珍贵易碎的珍宝一样。她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问话,乖乖巧巧地点了好几下头。
展劲眉开眼笑,连连在她嘴唇上偷了几个香,嗓音微哑地哄她:“乖,说想我。”
一整日的奔波疲惫,心力交瘁,满腔的恨和怨,那些重拾的狠决和冷漠,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都随风消散了。这个男人太懂得怎么让她卸下心事,仿佛不过随手一挥,就赠给她满满的心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依靠他,想要放纵自己去沉醉,甚至是张口对他撒娇。
白日里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江雪籽彻底放下心里的一切沉重,还有那难以启齿的愧疚和负罪感。揭开通往过去与将来的帷幕,她清楚地看到自己曾经的单纯和愚蠢。也是因为这样清醒到让人感到疼痛的感受,让她能够第一次坦坦荡荡、无拘无束地面对眼前这个,从重逢起,就想着要一心一意对待她的男人。
所以她彻底地放松下来,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眉眼间闪过惊讶的一瞬间,踮起脚,嘴角含笑,轻轻吻上他的唇。同时,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轻最甜的嗓音说道:“想你,我好想你。”
第十章定情信物
(一根白玉簪,为你绾起全部情思。)
江雪籽洗澡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拿衣服,不得已,喊来展劲:“刚刚蓝钻送过来的衣服,里面有两个粉红色的袋子,你拿给我。”说完,她轻咬了一下嘴唇,又说,“还有昨天你借我的那件T恤,在隔壁房间里,你帮我拿一下。”
展劲扬起眉毛,做了个OK的手势,打开浴室门,大步迈了出去。
随后江雪籽又问展劲要了几个衣架,跑了几个来回,终于把下午买的那几套内衣裤,连同几件夏季穿的睡裙,都过了一趟水,晾在了她昨晚住的那个房间的浴室里。
展劲坐在床边,极短的发有些湿。他趁着帮她拿衣服的空当,在她那间小浴室里简单地冲了个澡,换上了一身浅色的家居服。
他微微弯着唇,看着江雪籽光着两条白花花的修长美腿,噔噔噔地跑来跑去。他那件半新不旧的白T恤,松垮垮地套在她身上,只大概遮到她大腿三分之一的位置,衣服领口开得很大。
在她不经意间举着衣架时,露出半扇雪白香肩,白嫩嫩的小脖子,还有那精致小巧的锁骨窝。头发微湿,不怎么顺服地被她拢在另一边的肩侧。
他看着她精致的眉眼,曼妙的身姿,还有温润如丝的柔滑肌肤,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已经二十六岁的女人。
江雪籽最后一趟是空着双手跑回展劲的浴室洗手冲脚的。他家里只有一双拖鞋,今天因为搬家的事儿扰乱心绪,压根儿也忘了应该添置些私人用品。
等她冲干净脚,又用手巾擦干,慢悠悠地踩着酒红色的地毯,往床边挪的时候,被站起身的展劲一把拽了过去。
他不费力地把她拽过来抱在腿上,手指一钩,把那盘旧损的磁带扬在她眼前,嘴角勾起的浅笑意味绵长。
“别折腾了,来,先跟我说说,这怎么回事儿?”
江雪籽定睛一看,脸色立刻就变了,伸手就抢,一边还埋怨他:“你怎么能乱翻我的东西?”
展劲咳了一声,把磁带扬得高高的,左躲右移就是不让她沾着边:“你确定这是你的东西?”
江雪籽原本刷白的小脸因为这一句话开始发烫,她抿起嘴唇,拿眼角轻轻地瞟他,不敢仔细看他脸上的神色。
她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地辩驳:“你当初说是送给我的,不就是我的?”
展劲的眼睛压根儿就没离开过她的小脸,一听这话,心里面那种微微的悸动逐渐扩大,成为一泓微波缭乱的湖。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都已经坏了,你还留着干吗?”
江雪籽立刻瞪圆了眼,声音坚定地辩解道:“不是的,我原本保存得很好。是今天那些人把我的随身听砸坏了才…”
“随身听?”展劲一下子就抓住了话里的重点,可这条线索所代表的意思让他那么不敢置信,“你每天都听?”
江雪籽撇着嘴瞪他,一双大眼泛着水光,含嗔带怨、欲语还休地看着他。
只这一眼,展劲看了心软得一塌糊涂:“好好,我不问了。你不想说就不说,成不成?”
他承认,打从他看到这盘磁带心里就没憋好事儿,就想着借这个由头把这丫头的真心话给逼问出来,省得她三天两头反悔。这样的话,就是他哪天真一时冲动把她怎么样了,她照样会好好地把他放在心上。
江雪籽一把抢过磁带,抿着粉得近乎透明的唇,嗓音微微哽咽:“你讨厌死了。”明明都猜到怎么一回事,非要引她亲口把话说出来。她一个女孩子家心心念念一个人十多年,末了还要当着这个男人的面,一字一句地亲口说出来,这事怎么会让她好受?
展劲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了,所以只能抱着她哄了又哄,亲了又亲,最后怎么着都不管用,干脆使出撒手锏。他伸手抚上她白T恤下那片让人骨酥的柔软,在她耳边轻声哄:“别哭了,再哭真成小花猫了。”
江雪籽一把拍掉他的贼手,双手捧着磁带,举到他跟前,瞪着大眼看他:“你给我修好。”
展劲撇着嘴角,特别无奈:“我现在整个人都是你的了,想听什么我直接跟你说就成,还用得着修补这个?”
江雪籽被他那句“整个人都是你的”说得心如鹿撞,心里传来一阵脉脉温甜。可还是因为磁带坏了的事儿觉得不痛快,所以执拗地说:“我就是想要这个。”
打从他们再次相遇后,这还是江雪籽第一次跟他要东西。展劲就是心底里再怎么不在意,也不能不把这个要求当回事儿。所以他只能把磁带拿过来,叹了一口气说:“得,混了这么些年,到头来,我还比不上一盘磁带。”
江雪籽扑哧一声就笑了。
展劲把磁带往旁边一搁,把她抱得更近一些,低着头,一脸认真地瞅她:“别的都先搁一边,雪籽,你老实跟我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