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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梓笙总说他是可造之材,潘珏自己觉得自己也是,这一招叫什么,这就叫围魏救赵,曲线救国啊!
第二天,四时春早早开张。毕罗则选了一楼大厅临窗的位子,边在纸上勾勾画画,边等人
。
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她听到手机振动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桑紫和周先生两人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桑紫面带笑容,耳畔还贴着电话。见毕罗抬头,她挂断电话,笑着对她说:“我还算准时吧?”
毕罗起身相迎,跟两人握了握手,说:“当然。一路过来还算顺利?”
毕罗本是客套问询,桑紫的脸色却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见毕罗正盯着自己瞧,不禁无奈地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路上跟人有点小剐蹭,不过都解决了。”
周先生也在一旁说:“不愉快的事,就别再想了。这不是终于又见到毕小姐了,你们两个一见如故,赶紧聊聊吧。”说着,他翘起手指一指身后的方向:“我先去趟洗手间。”
毕罗对一旁的服务生说:“给周先生引路。”又请桑紫坐下。
桑紫今天穿一件黑色露肩针织衫,长发松松挽起,耳朵上戴着一副蕾丝珍珠的耳坠,显得慵懒又性感。只是脸色不太好,有几分苍白,看起来仿佛前一天没休息好似的。
毕罗招手让服务生过来,对她耳语几句,随后对桑紫一笑道:“这一次我做东,就请桑小姐尝尝四时春的菜肴。”
桑紫笑容甜蜜,似乎心情十分好:“久仰大名,求之不得。”
毕罗忍不住笑道:“也是第二次见面了,咱们省了那些客套话。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刚好家里有煮了一早上的红枣茶,你若喜欢
就多喝一点。”
桑紫反手抚了抚自己脸颊:“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毕罗说:“桑小姐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提到这个话题,桑紫不免神色郁郁,垂下眼帘道:“距离下一次宴席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菜谱还有大半没着落,最近每晚都睡不踏实。”
毕罗说:“我看桑小姐心情不好,很多时候,先处理好情绪,再去处理事情,往往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毕罗此话角度新颖,桑紫细细咀嚼一番,觉得字字珠玑,不禁眼前一亮:“毕小姐说得很有道理。”
毕罗说:“桑小姐在烹饪上是难得的奇才,又文采斐然,偶尔受情绪影响困住脚步,也是常事。”
桑紫听到她这句恭维,浅浅一笑:“今天再见毕小姐,我倒明白了‘士别三天刮目相看’这句古话。毕小姐人脉广阔、大开大合,也难怪昨天四时春重新开业,光一晚上就翻了7次台!”
毕罗知道她指的是昨天晚上姚心悠造访四时春的新闻,这件事虽是唐律帮忙,但对着外人,不必事事解释清楚,因此她只是微微一笑:“都是朋友捧场。四时春想立住脚,还要靠实力。”
桑紫说:“这话说的不错。但什么算实力呢?菜肴味道好是实力,人脉广路子多也是实力,甚至能撇开脸面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是不是也算实力?”
这话问的泼辣,毕罗毕竟还年轻,闻言忍不住面色微
沉,但她看出桑紫眼中流露出的试探之意,也知道,今天自己请人赏光吃饭容易,想要在日后与此人精诚合作、收归己用,却并不容易。
“都是实力,但人终究是人,不是机器,所以除了比拼实力,还要考虑自己想要的是哪一种生活。”
这话让桌上的两个人都是一愣,桑紫一转脸,就见唐律站在桌边。毕罗则忍不住松了口气,唐律昨晚的行为说是落荒而逃也不为过,还以为他今天不来了。
毕罗说:“你来了,坐吧。”
唐律朝桑紫微微颔首,在毕罗一侧的桌边坐了下来。不多时,周先生也回到桌边。毕罗早就让后厨备好了菜,四人落座,便有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过来。
三道凉菜,分别是美人笋、葱油蚕豆和金银蛋。都是寻常的小食,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所用的食材。桑紫微微敛眉,周先生则兴致勃勃地拿了一颗金银蛋。只见他技巧地将鸡蛋壳磕开个小口,嗅了嗅味道,拿起筷子从里面挟食起来。美人笋和葱油蚕豆都是较为清淡的小食,没什么浓烈的气味,可从周先生将鸡蛋磕开一道口子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鲜香便飘浮在几人的鼻端。桑紫不免侧目,唐律也来了兴致,学着周先生的样子,用手拿了一颗蛋,还不忘问毕罗:“阿罗,这个东西怎么吃?”
毕罗朝周先生微微一笑:“周先生会吃。”
爱吃、能吃、会吃,是三件不同的
事儿。许多人自诩爱好美食,也有不少人爱吃又有饭量,然而只有少部分人熟谙怎么吃才能最大程度地享受美食。毕罗一看周先生磕鸡蛋的手势就知道这位是个地道的老饕,而且他此前说从前也来过几次四时春的话,并不是客套话。
老周几口便吃完一颗金银蛋,转手又拿了一颗,对毕罗投以一个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前两次来四时春的时候,还专程找过这个,你们这的服务生说许久不做了。想不到这回又吃到了。”他嘴上说着话,并不耽误手上的动作,转眼间便又消灭了一颗。鸡蛋是放在竹编的小笼子里,一共才五颗。随着两颗空空如也的蛋壳摆在那,之前那股浓香愈发扩散开来。
另一边唐律也在毕罗的帮助下吃掉了一颗,他完全没跟毕罗客气,又从小笼里捡起一颗蛋,熟练地吃了起来。
笼子里只剩下最后一颗蛋,桑紫犹豫片刻,拾起捏在指尖,学着老周的手势小心地破开一口小口,用筷子夹出里面的内馅儿来,她还特意仔细看了看,却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送入口中咀嚼,她尝出这内馅有鸡蛋的成分,但用了什么佐料调制出这股浓香,却摸不着一点头绪。
老周见她吃的迟疑,便说:“这金银蛋我吃过不知多少家的,谁家都没有四时春的做得鲜香劲道。”
要说金银蛋,谁都会做,不过是将生鸡蛋先钻开一个小孔,将
里面的蛋液倒出来,去黄留清,添上佐料或其他食材,重新注入鸡蛋,再上锅蒸熟即可。毕罗之所以说老周会吃,是因为这鸡蛋壳破过口,绝大多数人吃这道金银蛋时,很容易将鸡蛋整个磕开,这样吃也无不可,只是浓香外溢,热乎气儿也散开,吃着味道就会差些。像老周这样将里面的馅料挟完,还留个完整的蛋壳在桌上的,可以说是极少数。
四时春的金银蛋确实有秘方。要说这道菜的关键,就在搅拌蛋液所放的佐料上,其他家做这道菜,要么放些鸡精五香粉之类的添香剂,有那别出心裁的会放一些香菇碎或肉沫,但这些都做不出四时春的浓香。只因为四时春做这道菜时连味精和生盐都不用,只用事先调好的浓鸡卤入味,搅拌好后重新将蛋液重新注入蛋壳,再用纸封好再上锅蒸熟。但这鸡卤又是怎么烹制的,那就是四时春的不传秘方了。
吃完浓香的金银蛋,再吃另外两道小菜,四月份正是吃新鲜蚕豆的季节,新鲜蚕豆吃的就是一个“嫩”字,用葱油烹制更添清香;美人笋则用人参和蜂蜜腌渍而成,取“淡淡甜、清清鲜、爽爽脆”的口味。这两道菜入口,之前金银蛋带来的浓香一扫而空,却又齿颊留香,可以说是用心十足的开胃小菜。
待几人用完,服务生撤下碗碟,热菜接连端上来。六道热菜,三荤是捶鸡、红根鳗、甜
酒雀,三素是虾油豆腐、杨花漫、醉槐花。捶鸡顾名思义,是将整鸡捶散,大火重油烹制;红根鳗则是用四时春独家秘制的甜酱慢煨;甜酒雀只取麻雀的胸脯肉用甜酒小火炖煮。捶鸡浓香可口、红根鳗酥软入味、甜酒雀份量极少,却因滋味太鲜美,四人几筷子就夹光了。虾油豆腐的重点是虾油的鲜香,杨花漫和醉槐花则称得上时令菜了。每年春天杨树刚抽芽时,枝头长出的杨花鲜红水嫩,只有桑葚大小,趁这个时候采摘下来,若再长大,水分渐少,味道也就差了,再过些天,杨花就长成众人熟知的毛毛虫一样的杨树吊,那就完全吃不得了。蒸槐花可以说是北方人春天里的家常菜,想吃了便去市场买一些鲜槐花回家蒸一盘。四时春的醉槐花则用了少量的低度清酒同蒸,吃起来有淡淡酒香,配着槐花自身的鲜甜,越吃越引人醉。
唐律下筷子最快,率先抢光那盘甜酒雀,又吃起了醉槐花,一边还对毕罗说:“好久没吃这个味儿了,小时候我妈在时,家里每年都蒸槐花馅饺子吃。”
毕罗想起两人刚认识时,唐律给她讲起小时的事,不免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毕舜华还在世时,为了那个毕罗从未见过的生身父亲跟毕克芳断绝关系,有家不能回,每天疲于奔命,因此极少有空闲给毕罗做饭。她本来会做的菜肴也不多。朱大年说毕克芳
对毕罗管得严厉,是因为毕舜华小时对她太宽松了,这话说得不错。毕家人祖祖辈辈,自打有四时春这么个营生起,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长到大的,大概就毕舜华这么一位了。自己亲眼相中的男人跑了,又没脸回去恳求父亲原谅,偶有闲暇给自己和女儿做一餐饭,毕舜华最经常做的就是饺子。用她的话说,吃饺子简单,一次包上百八十个存在冰箱,够她们母女俩吃上好几顿了。因此毕舜华在世的那几年,毕罗在家最常吃的就是饺子。春天吃槐花馅,夏天吃莲藕馅,到了秋冬就吃猪肉大葱馅的,毕罗到现在还记得,毕舜华包的饺子小巧又漂亮,摆在案板上,活似一排排银白的小元宝。上小学时,有一回中午在家吃了饺子去上学,同桌的男孩子问她,中午吃了什么,怎么说话时吐出的气都是甜的。她答说槐花馅饺子。身旁立刻有女同学嗤之以鼻,说:“那是什么好玩意儿?我妈说了,都是穷人吃不起肉馅饺子才吃的!”那么多年过去了,毕罗还能清楚记得当初那个女同学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后来毕罗回到毕家,每年春天,她和毕克芳都会吃上那么几回槐花馅饺子。今年从回国就忙糟糟的,倒把这个传统给忘了。
“看什么呢?”毕罗回过神,就见唐律不知什么时候凑在自己耳畔,压低声音问:“眼神直勾勾的。要看也等忙完
眼前这码事儿再看啊!”
毕罗瞪了他一眼,对坐在对桌的两人说:“突然想起一道菜,想的入神了。不好意思。”
周先生报以理解的一笑:“我们桑紫也经常这样。”
毕罗见桌上的饭菜都吃的差不多了,朝不远处服务生一抬手,示意后续的茶点可以上了。
餐后茶点是桃花酒、梨花甜羹、和三碟中式糕点。桃花酒虽说是酒,但酒精含量很低,喝来的口感与便利店贩售的汽酒相近,但口味更淳美新鲜,饮罢口中残留淡淡的桃花芬芳,春季里喝这个十分应景。梨花甜羹里有梨花,还有湘白莲和雪莲子,吃来口感软糯清甜,许多老人小孩来了都喜欢点一例作为餐后甜点。
桑紫指着其中一碟糕点问:“这个是什么?”
另外两碟分别是海棠酥和芒果甜糕,桑紫自己也会做一些糕点,见着这两样也不觉有什么新鲜。唯独中间那盘看起来酒红色的糕点十分别致。
毕罗解答:“是柰子糕。”柰子是李子的一个分支,也有说它是苹果的一个分支,但从柰子的味道和药用价值来看,应该还是与李子相近。毕罗见三个人都没听说过的样子,就多解释了两句。
桑紫偏头想了想,说:“千字文中有一句,‘果珍李柰,菜重姜芥’,说的就是柰子。我以为这水果现在已经没有了。”
“有的,只是比较少。家里早年恰巧移栽了一棵。”
桑紫眼睛一亮:“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毕罗笑答:“不在这里,在郊区,还蛮远的。”
桑紫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她拿起一块柰子糕慢慢吃完,才说:“这餐饭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许多都是最新鲜的时令菜,还有几道是药膳,四时春确实不错。”她环视四周,徐徐道:“店里最近重新装潢过,很有品味。”
唐律道:“都是阿罗一个人张罗的。”
桑紫看向毕罗的目光深幽,微一点头:“阿罗确实有一些巧思。”
说“四时春”是“确实不错”,说“毕罗”则是“有一些巧思”,在座几个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出这里面的细微分别。唐律不免横了桑紫一眼,毕罗却并不在意,只看着桑紫等她继续说完。
桑紫说:“能尝得出做这些菜的师傅都是老师傅了,做得很地道;我听说四时春在郊区还有自己的菜地和花房,食材也能最大程度的保持新鲜;”说到这,她顿了顿,拿起手边放着的菜单:“但我觉得,这张菜单里,还有一些可改进的地方。”
唐律闻言一笑,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却忍不住笑开了:合着这位还打着做毕罗师妹的主意呢!他今天倒想看看,毕罗这丫头会怎么接招!
毕罗神色平淡,眼神里透着诚恳:“桑小姐请说。”
毕罗的态度不卑不亢,给与了对方足够的尊重,却并不显得迫切。再看桑紫,也不知是没休息好的缘故,还是她确实着
急了,眉眼间隐约可见一抹厉色。唐律在一旁看着,觉得以两人此刻的情绪来看,毕罗已然稳赢。他刚来时也听到了毕罗说的那句“先处理情绪,再处理事情”,从此刻桑紫急切想证明自己的情形来看,这句话她并没有认真听进去。
“阿罗很自信,今天拿来招待我和老周的这一桌菜,除了甜酒雀和杨花漫这两道时令小菜,其余的都在这张菜单上。不过这也方便我通过这些菜肴加深对四时春的了解。菜都很好吃,也有古典韵味,但我觉得,有些做法还是太老式了。现在许多年轻人来餐馆用餐,吃的都是个新鲜。”桑紫眉心紧锁,纤纤素手一指,对着那三道荤菜说:“红根鳗份量太大了,若是情侣来吃点了这道菜,根本吃不完。捶鸡也是同样道理。客人一份菜都吃不完,怎么还会多点其他的菜?还有这名字,也过于直白了。一眼就看出是鳗鱼和鸡,缺了点神秘感,年轻人觉得没意思,可能压根就不会点。”
毕罗问:“除了这两点,桑小姐还有其他好的建议吗?”
桑紫盈盈一笑:“再一条好的建议,自然就是毛遂自荐,请阿罗邀我加盟四时春了。”她恳切道:“我知道后厨各位师傅的资历比我老,各个都有一手绝活,但我也有我的长处。”她手在菜单上一划:“像取名字这种小事,压根就不必麻烦阿罗费心,这些事我都做惯
了,不用一下午的时间就能全部改好。菜的份量略作调整,这一点也是很容易的,客人能品尝更多的菜式,餐馆也能有更多盈余。至于我,上一次我已经跟毕小姐提过了,今天既然登门拜访,我就厚着脸皮再说一次,若能让我加盟四时春,此前我独创的那些菜式,四时春尽管拿去用,我想这张菜单,以后会更丰富的。”
桑紫自觉今天身段放得很低,又有十足诚意,一上来就站在四时春的角度给毕罗提了两条可供改进的建议,却没想到自己林林总总讲完一大段话,毕罗那边还是摇了摇头。
她不禁有点急了,正想再劝,就听毕罗说:“桑小姐,你提的建议很好,也切实站在餐馆的角度来看问题、解决问题;但你的建议,还有你所擅长的领域,并不适合四时春这块土壤。”她从桑紫手中接过菜单,摊开,放在桌上:“四时春在平城开了许多年,靠的并不是新奇特意来博眼球,我们所面向的也不单纯是图一时新鲜的年轻顾客群体。”
她看了眼腕表,又朝桑紫身后指了指:“现在已经过十二点了,桑小姐可以看看,来四时春吃饭的客人都有哪些。”
桑紫闻言转过身。她看到门口的方向有人影穿梭,有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女带着小孩;坐在不远处的几桌,有年轻的情侣也有五十开外的中年人;正在服务生引领下上楼的一群人,为首
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后跟着的应该是他的家人,这是一大家子来这家庭聚餐的。
毕罗说:“名字浅白,正是为了方便客人知道这道菜是什么,我们不费心思跟顾客玩文字游戏。荤菜的份量大,这一点我们的服务生会在点菜的过程中跟客人说明,许多在这附近工作的客人中午赶着来四时春吃饭,就喜欢两三个人点一份量大的荤菜,味重又能吃饱。至于新鲜,我们一季度换一次菜谱,这期间如果有什么创新菜,会加印一张单子,和菜谱一起拿给顾客看。”
桑紫听明白了。
毕罗想打造的四时春,是一间将中式古典菜传递给大众的餐馆,虽然只此一家,但四时春并不高高在上。无论定价、份量还是餐馆的样式、菜肴的名字,都没有要吊着顾客玩手段的意思。这些菜肴具有古典意蕴,却又真诚浅白,味道可口且不失独特,又没什么花哨。只要是来过一次的人,就一定想要再来。有这么多的回头客,四时春何愁客人不够多?又哪里用得着挖空心思去讨好只图一时新鲜的年轻顾客呢?
哪怕是最贪新鲜的年轻顾客,也不都是傻子,哪家的菜好吃又实惠,哪家的菜名过于实,人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本账。
日子越久,四时春站的越稳当。
她创制的中式意境菜美则美矣,底蕴深,味道好,足够特立独行,但确实并不适合这样的四时春
。毕罗拒绝她,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是二者真的互不交融。
桑紫轻撇嘴角一笑:“看来是我想错了。”
毕罗说:“桑小姐的意境菜不适合四时春,却很适合我和唐律的新餐馆。不知道桑小姐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计划?”
“你和唐先生…”桑紫微讶:“新餐馆?”她的目光在毕罗和唐律之间逡巡了一圈:“是唐氏投资的?”
毕罗笑着说:“是啊,我们现在有大老板。”她一拍唐律的肩膀,接着又指了指自己:“有掌柜的。就缺一位大厨。”她看着桑紫和周先生:“桑小姐想入驻四时春,无非是想找个稳妥的地方一展所长。我们大家一起做个新品牌,不是更好吗?”
老周见毕罗目光灼灼看着自己,清了清喉咙,指着自己问:“我也算在内?”
毕罗洒然一笑:“如果周先生有空闲的话。”
老周其实刚听到毕罗说的一句话时就心动了,听到毕罗后面说要做个新的品牌,更是有如百爪挠心,恨不得拽着桑紫让她先答应下来,如今听到毕罗的计划里还有自己…他平时惯会那些场面上的客套,别人笑得出的时候他笑,别人笑不出的时候他还在笑,可真轮到他自己发自内心地想笑时,老周发现自己脸皮抽了好几下,愣是没笑出来。
毕罗也看到周先生脸皮直抽搐的样子了,她有点迟疑:“周先生有什么顾虑,不妨说来听听。”
老
周没法说自己是太高兴了笑不出来,只能一直摆手:“没有顾虑,没有顾虑。”他这两年跟着桑紫做这个“四时小宴”的策划,确实赚了一点钱,也积攒了不少属于自己的人脉。然而四时小宴令桑紫声名斐然,收入却并不稳定。两个人东奔西跑,搜罗食材寻找秘方确定下一个落脚点,有时为了一样食材或一道菜费尽周折,到头来只能说金钱上没有损失,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却无法估量。否则桑紫也不会在有了一定累积后就急着寻个东家,甚至像今天这样当着毕罗和唐律的面,低声下气地恳请入驻四时春。
老周这么一说,桑紫的神色也略有松动,她端起面前那碗梨花甜羹,缓缓吃了两口,说:“我有兴趣听一听毕小姐具体的规划。”
毕罗和唐律不免相视一笑。
唐律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只文件夹,递给老周:“这是两份保密协议,二位如果诚心加盟,就先把这协议签了。”
老周双手接过,递了一份协议给桑紫,自己已忙不迭地拿起另一份协议翻看起来。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毕罗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唐律发来的微信:有门。
毕罗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做到在桌子底下单手发微信的,但唐律发来的这句话,刚好和她心里刚刚闪过的念头一样,看了不免又是会心一笑。
不一会儿功夫,老周已看完整份协议,从口袋里掏出签字笔,翻到
协议最后一页,不等桑紫阻止,已经刷刷两笔签完了自己的名字。
桑紫目光幽幽地看着他,老周却笑呵呵地把协议递还给唐律:“唐总,毕小姐,我大概知道都需要我做什么了。这协议我已经签了,咱们这项目什么时候启动,周某随时听候差遣。”
毕罗看向桑紫,她唇上沾着一点梨花羹的水渍,神情有一丝阴郁。
在座的三人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也不知过了多久,桑紫突然朝老周伸出了手。
她这动作来得突兀,老周一时没反应过来,坐在对桌的毕罗机敏地递了支笔过去。
桑紫抬眸瞥了她一眼,低头将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
两人走的时候还是一前一后,只是相隔的距离远了些。毕罗站起身相送,等人走远了,对唐律说:“没想到合同今天就签了,而且还是老周抻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