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膝上的餐巾,姜如蓝站起身,径直从桌子另一边绕了过去。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总有办法让她情绪失控,姜如蓝越走越快,最后索性飞快跑了起来。或许真应了那句矫情的话,她的心,一早就失落在他身上,被他攥牢在手心,无论他怎么摆弄,疼的那个人都只是她自己而已。
一路跑出酒店大厅,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院子里的树木高可参天,空气里弥漫着草木和水汽的清香,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翠色,间或点缀着几点色泽清淡的花朵。姜如蓝深深吸了口气,眼角突然闪过一抹暗色身影,一口气还未吐出就噎在嗓子眼儿。她缓缓眨了眨双眼,这是人在极度难以置信的情况下才会有的反应…
“要下雨了,跟我回房间吧。”身后传来萧卓然的声音。
姜如蓝浑身一僵,目光在深深浅浅的绿色中飞速搜寻,如果真的是达拉斯本人,那他此时此刻是不是早已经发现了萧卓然的存在,他不仅已经知道魏徵臣还活着的消息,甚至不惜孤身冒险,闯进沐氏的领地,也要取她和魏徵臣的性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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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卓然从身后轻轻牵起她的手:“别闹脾气了,嗯?”
姜如蓝缓缓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颈。萧卓然
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主动热情弄晕了,不过还是扶住她的腰身:“怎么了?”
姜如蓝摇摇头,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唇上轻轻舔了舔:“萧......”
“嗯?”很明显,萧卓然对这招很受用,看着她的眼眸眼色转深,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辗转片刻,低声问:“你这是?”
姜如蓝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淡淡水汽,她今天刚好画了淡妆,这样子抬起眼看人的时候,圆圆的眼眸莹润晶亮,眼尾微微挑起,只让人觉得她眸色如水,温柔之中别有一番妩媚。轻轻舔了下自己的唇,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萧卓然的吐息在这一瞬间沉重了下去,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快步朝着门口电梯的方向走去。观光电梯是全透明的,从下方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的情形,如果够耐心也够细心,甚至可以数出来他们在哪一层出的电梯门。姜如蓝一只手勾着他的脖颈,一面在心里咒骂,一年多不见,这家伙的智商是喂狗吃了吗?里面有正常的电梯不坐,非要用这种观光电梯,达拉斯要是有心,拎一把AK47往一站,几梭子子弹就把他们俩一块带走去陪她亲爱的姐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姜如蓝悄悄皱眉,刚刚站在电梯里往下望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她之前看到的那个身影,难道只是一时精神紧绷走了眼?
“在想什么?”走廊里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声音吸得一干二净,萧卓然走路的步伐也总算慢下来。这样横抱着她慢慢走在白色的地毯上,好像真有那么几分白马王子的感觉。
姜如蓝抬起另一手,也揽上他的脖颈,凑近看他:“在想......我们这算是假公济私,公款消费码?”
萧卓然嗤笑一声:“你这话题转移得也太差劲儿了。”说着话,他一弯腰,已经将她放了下来,姜如蓝刚转过身,面前的们已经刷开,萧卓然一手撑门,另一手抵着她的背心,将人推进房间。姜如蓝刚想转身,身后那人已经扣着她的肩膀将她一百八十度转过身来,同时将她一双手腕锁在身后,强迫她只能挺起上身相迎。
这种姿势,任何女人都会觉得胁迫感十足,姜如蓝也不例外。而且但凡有些身手的女人,都不会喜欢被男人用体力和技巧制衡得动弹不得,姜如蓝拧了拧手腕,发现对方是动真格的之后,不悦地皱起眉头:“你干什么?”
萧卓然似乎也被她忽冷忽热的态度搞糊涂了:“你这个女人......”
姜如蓝不讲话,只是无声地抬起下颌,眼神清澈地注视着他,表明态度。
萧卓然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后退半步,后背抵住门板:“好。有什么想问的,你说。”
大概是刚刚瞥到那个身影,受到的刺激不小,此时姜如蓝脑筋转得飞快:“刚刚在餐桌上,你说你知道沐锦天的妹妹的近况......是怎么回事?”
萧卓然靠着门,一手插兜,单膝屈起,姿态很是闲适:“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你之前说过,只要我想知道,你就会告诉我。”
“我说过这话?”萧卓然摸了摸下巴,一幅怎么都回忆不起来的样子。
姜如蓝浅浅一笑:“你要是藏着掖着不想告诉我,压根儿就不会带我来这儿。”
“唔......”萧卓然还在犹豫,“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这会儿......被某人搞得心情不太爽。”姜如蓝瞪了他一眼,萧卓然举起手掌,表示投降,“好好,我招。”
姜如蓝没好气的瞥他:“你到底说不说?”懒得再跟他贫,姜如蓝转身就往房间里走。
沐锦天为两人订的是套间,房间很大,且装潢很有古典韵味,红木家具,青花瓷瓶,绕过来还有一扇屏风。姜如蓝停住脚步,脊背在一瞬间僵硬的可怕,屏风另一边的暗青色瓷砖上,赫然放着一枝火红绽放的达拉斯玫瑰!
姜如蓝只微微一顿,很快反应过来如果自己举止异常,萧卓然从另一边透过屏风很容易就会察觉,所以她并没有弯腰去捡,而是轻轻一抬足尖,将玫瑰踢到面前的沙发下。而后语气轻快地说:“萧卓然,都怪你晚餐点了那么多肉,吃得我嗓子好难受......”目光飞快的将整个房间扫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姜如蓝绕过沙发,朝着卫生间走去。
但愿达拉斯知道分寸,不要闹得太过分......
卫生间的镜子干净得连一粒粉尘都没有,姜如蓝悄悄舒了口气。就听外面的房间里传来倒水的声音:“有温柠檬水,喝一点儿,好不好?”
“好。”姜如蓝故意拧开水龙头,假装洗手,“等我洗个手。”
萧卓然端着两杯水,站在屏风的这一端,拧眉看着面前的地砖。姜如蓝心头狂跳,匆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暗青色的瓷砖上有着深深浅浅的麻点,其余什么东西也没有......不解的抬起头,就见萧卓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两人目光轻触的那一瞬间,姜如蓝觉得,曾经那个令黑道众人闻风丧胆的魏徽臣又回来了。可也只是那么一瞬间,他的目光又恢复成惯常的模样,冷静的,清浅的,属于卓晨的萧卓然的目光,且在看向姜如蓝的时候,总含着那么一点儿让人心软的温柔:“洋鬼子就是洋鬼子,喜欢的东西都中不中洋不洋的。”
“啊?”姜如蓝有点儿跟不上他的思维。
“我是说这地砖,颜色不够透亮,上面的麻点让人看着难受。”
姜如蓝忽然想起这人曾经的毛病,脱口而出,道:“你密集恐惧症又犯了?”
萧卓然皱了皱眉毛,看了她一眼:“也说不上吧,你看着不觉得难受?”
姜如蓝摇摇头,只要那上面没有玫瑰花,没有口红印子,没有专属于达拉斯的标志性物品,她觉得怎么都好。
“喝点儿水。”萧卓然递了杯子过去。
接过杯子,刚喝了一口,下巴在瞬间被人攫住,姜如蓝被迫抬起头,就觉对方的唇毫不犹豫地压了下来。几乎每一次跟他接吻,姜如蓝都会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来不及挣扎,也没办法思考,姜如蓝那时就想,像她这样从第一次开始,每次跟同一个男人接吻都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飞速旋转,好像幼时坐旋转木马一样,疯狂又美好,甚至每次回忆都会情不自禁地沉湎其中,应该是真的太喜欢对方的缘故吧。
一吻结束,萧卓然好像也发觉她的失神。轻轻在她的面颊上亲吻着,萧卓然从她手中取过杯子放在一旁:“可以吗?”
姜如蓝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放空,好像透过他在望着什么人,又好像回忆起了很久远的东西。萧卓然眼神微暗,轻吻上她的眼。手也伸到她腰间,轻轻抚弄着。
房间里的窗帘从一开始就是拉上的,正是夏日里夕阳西下的光景,有红而暖的光线从窗帘透过来,照耀在人的肌肤上,投下一圈圈的光晕,如同光照在不平滑的水面,轻轻颤动着,在人的心里泛起圈圈涟漪…
这样的经历对姜如蓝而言,说不上陌生,可也绝对称不上熟稔。被人珍而重之地拥在怀里,被人仿若对待宝贝一般地亲吻着,让人心悸的温柔相待,让人想要掉泪的激烈冲撞,最后那一瞬来临时,姜如蓝轻轻闭上眼,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声地拼凑成圆满的一块。某种让人想要放声大哭的慰籍充斥着整颗心,姜如蓝的手臂紧紧环住身体上方的人,身体已经累到极致,精神却如同初绽的花蕾,清新又锐利。她睁开眼,有些吃力地弓起上身,想要吻住他的唇——
下一刻,她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个两年前的夜晚,她痛极咬出的印记,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萧卓然右侧的肩膀,肌肤光洁,空无一物,他看着她的眼神,温柔的,热烈的,却又带着一点儿不明所以的困惑。
姜如蓝只觉得心脏那里的血液哗啦啦朝着不知名的地方倾泻而去,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她根本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因为她所看到的情景只代表了一件事,眼前这个男人,真的不是魏徽臣,她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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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就这样放弃吧
姜如蓝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好衣服的,她在萧卓然极度不解的眼神中疯了一般裹上衬衫和裤子,扣子拉链弄得乱七八糟,蓬头乱发压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翻过来,手指飞快摸索过他的后背和腰,又趴到他身上研究他的小腹和大腿内侧的肌肤…
萧卓然单手抚着额头,无奈到了极点:“如蓝,你就是想要再来一次,也没必要——”
“你到底是谁?”姜如蓝嘶吼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瞪得凸起来,眼白整个充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下落,整个人看起来简直跟疯了没两样。
萧卓然被她吓得一愣,刚想坐起来,就被姜如蓝一把又摁了回去。
姜如蓝坐在他身上,一双手狠狠扼着他的脖颈,脸上的表情恨不能将面前的人抽筋扒皮了:“你是谁?你说,你到底是谁?”
男人和女人的力气原本相差很悬殊,否则之前姜如蓝也不会几次被他禁锢得动弹不得,可此时两个人的情况好像整个对调过来,姜如蓝一副彻底豁出去的样子,爆发出来的力气连萧卓然也扛不住,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失了先机,这会儿身上坐着个九十来斤的成人,脖颈又被人紧紧掐着,连呼吸和讲话都困难,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姜如蓝也发现了这一点,略微松开一些力道,全身却渐渐抖了起来,一双手也颤抖得根本控制不住,很快指甲就把萧卓然下巴和脖颈那里都刮出了血痕。
萧卓然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看向她的目光不知道怎的就显出几分讽刺来:“怎么了,现在才发现我不是他?”
姜如蓝此时哪里听得了这种话,闭着眼嚷出一嗓子:“不许说!”
“姜小姐,你还真是矛盾,上一秒在楼下热情得好像恨不得我当场上了你,下一秒进了房间却能把自己伪装得性冷淡一样。”萧卓然不说则已,一张嘴就毒舌得要命,“我还以为是什么贞洁烈女,其实还不是早就被人玩过了,这会儿你又跟个疯子似的纠结个什么劲儿?”说着,他翘起嘴角笑了笑,“你要是有这个体力,倒不如我们再来一次?”
姜如蓝松开手,就是一巴掌。打完人,一双手依旧颤得要命,倒仿佛她才是被人掌掴的那个人。张嘴说话的时候,嘴唇也颤抖得不能自己,几次都咬到自己的舌头,一边讲话,一边嘴唇就沾着鲜血的颜色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过去她公事上有失误,他会罚她跑圈打沙包,会让她整夜倒立不睡觉,或者干脆跟她在格斗场打上一架,却从来不会在任何场合说她一句重话。私底下,两人也不是没有吵架的时候,可他曾经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我怎么会舍得骂你,傻丁一,我怎么会舍得说你一句不好。
他说,他不舍得对她说一个“不”字。可这次两个人刚一重逢他就说:对不起小姐,你认错人了;他说,他不舍得说她一句不好,可自打两人重逢以来,他会在公司当着罗妃和其他人的面,说她翻译有的地方压根儿不过关;他说,他压根儿不舍得骂她一句,可他刚刚指责她什么,讽刺她不要脸地勾引他,笑她早就被人玩过了,骂她性冷淡,说她人尽可夫…她的魏徵臣怎么可能舍得这样对她,她一早就在想,如果他真的是魏徵臣,为什么会在重逢之后舍得这样欺负她。她替他想了千百个理由,她为了鼓励自己给他找了无数个借口,拒绝去想这其中种种不合理的地方,把自己当成鸵鸟埋在自欺欺人的沙堆里,就是不愿意去多想一点,就是不敢去面对那个足以让她整个人崩溃的真相——她的魏徵臣,早就死在一年半前的那场事故里。
她爱的人,早就死了。
姜如蓝的眼泪渐渐干了,哭声从大转小,看着人的眼睛却血红依旧,嘴唇上还沾着点点血渍,脸颊却苍白得要命,她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抖。
就连前一刻还在出言讽刺的男人,仿佛都觉得眼前这一幕看着刺眼,皱着眉头别开视线。
姜如蓝无声地笑了,她到底在不甘些什么,挣扎些什么,她的男人,早就死在一年半前的那场事故里,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唯独她不愿意相信。不仅不愿去相信,她还差点儿因为这个精神失常。她在国外的疗养院住了整整半年,那期间她甚至出现了精神性的视觉退化,严重的时候跟那些真正失明的人没什么两样。那六个月,她是怎么活过来的,即便到了现在她都不愿想起。她熬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不甘心了那么久,自欺欺人了那么久,是为了什么呢?
她到底是不敢面对魏徵臣已经死了的事实,还是胆小怕事不敢直接了结自己?她曾经说过的,如果魏徵臣不在这个世界上,那丁一也没有继续生存的意义。她曾经发过誓的,只要有证据能证明,魏徵臣真的已经死了,那她不会多活一刻,她会以任何可以实现的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可她都做了什么?见到个跟魏徵臣长得一样的男人就抱着对方不放;明明人家已经多次说明自己不是他,甚至找了自己的朋友作证,她却跟个疯子似的紧紧扒着对方;人家勾勾手指,她就想都不想地贴上去,人家只是问了句可不可以,她就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这就是她爱魏徵臣的方式吗?这就是她笃定魏徵臣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坚持吗?这就是她多活一年半的时间,对魏徵臣救她那一命的回报吗?
眼前这个男人刚刚骂她什么来着?那些词她听一次就觉得刺耳难堪,可此时此刻,她多希望再来几个人像他这样狠狠地骂醒她。
一个梦,她做了一年半的时间,可她刚刚已经醒了。
原来眼前这个萧卓然,真的不是她的魏徵臣。
走出酒店的时候,天早已经黑得彻底。这一晚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后院的街灯很高也很亮,可以看到天空中密布的厚实云朵,姜如蓝痴痴地仰头望着,这样的天气,该是要下雨了吧。
之后果真下起大雨来。
姜如蓝在雨里站了许久,回到酒店大厅的时候,全身从里到外都湿个通透,牛仔裤紧紧裹着腿,每走一步都很沉重,好像绑了十几斤的沙袋。她看到前台服务员惊讶的面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狼狈,可她已经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找借口敷衍,去顾及自己的颜面,所以她只是抬手抹了把脸,简略说:“我是沐先生的客人,麻烦给我开间房,费用记在他账上。”
那服务员点点头,操作过电脑之后,取了门卡对她说:“小姐请这边走。”
服务生帮她开的房间在较低的楼层,房间也没有之前那间大,但她一个人住是绰绰有余了。房间里依旧是古色古香的装潢,床上挂着月白色的纱,姜如蓝关上门,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失掉了,靠着门板慢慢坐下来,其实她的生理期今天只能算勉强结束,经血并没有走得特别干净,下午那种情形,她会同意发生关系,一方面是被达拉斯的突然袭击搅乱了心思,另一方面也是出于长久以来对那个人的想念和眷恋。她为了那个人,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但凡他提出的要求,她怎么可能说得出拒绝?
可等待她的结果是什么,是对她痴心妄想的讽刺,还是对她贪生怕死的惩罚?姜如蓝把头埋在膝盖上,整个身体蜷成一个团,小腹那里好像有一把刀来回在绞,连喘息都觉得吃力,连紧紧抱住自己都好像是一件很难的事…她慢慢倚着门躺了下去,身下的瓷砖应该很冷吧,可她已经感觉不到了,心彻底死了的人,还能有什么知觉。
醒来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姜如蓝都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全身上下好像被碾过一样,肌肉酸痛的要命,只是扶着门坐起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都完成的很艰难。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左右转转头,头更是疼得让人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姜如蓝扶着额头,曲起双腿,她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感冒了吧。又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终于攒足了力气站起来,挣扎着走到床边,给前台打了电话。
冲过一个热水澡出来,精神依旧不见好,姜如蓝裹了一床被子,缩成一团躺在床上,已经是下午四点来钟了,也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这么久,或者说是昏了这么久比较恰当?前台的服务生很快送了感冒药和汤水过来,还体贴地留下了退烧贴以及一整套换洗衣物。姜如蓝把退烧贴贴在额头,前后也没有经过多长时间,嗓子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捧着一大杯热水,把几样药依次吃下去,又灌了一大碗姜丝红糖水。嘴巴里残存着红糖特有的粘稠感,姜如蓝抱着被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活了二十五年,最后在她生病时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竟然是一间酒店的前台,而这个前台的服务,还是某个在她生命中完全不相干的男人用钱砸来的。已经临近第二天傍晚,萧卓然应该早就离开了吧。看着架势,沐锦天很可能从昨天下午离开,就一直没回来。那她现在又算怎么个情况,在一个称不上熟悉的男人手底下打工,现在又跑到另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包下来的酒店里养病。姜如蓝越想越觉得可笑,她过去是吃过不少苦,遭了不少罪,身体里存着三颗子弹上过手术台,也从时速超过120迈的车子不要命地跳车大玩生死时速,可她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不堪的时刻。如果从前的遭遇只是让她承受肉体上的痛楚和精神上的打压,那么昨晚的种种,可以说,萧卓然在她心尖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狠狠捅了一刀。她的尊严,她的坚持,她一年半以来的精神支柱,被那个男人冷嘲热讽的几句话毁灭殆尽。
她恨萧卓然吗?她更恨的是自己。
直到现在,她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固执地坚持萧卓然就是魏徵臣,或许她从一开始就疯了吧。感冒药和消炎药的双重作用,让她窝在被子里昏昏沉沉,其间几次醒过来,又迷迷糊糊睡过去,最后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
姜如蓝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电话里先是一阵沙沙的电流声,紧跟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姜,我和池然找你都要找疯了,Boss这两天忙得不见人影,刚又打电话说让我们赶紧找你…”
姜如蓝撑着额头,闭着眼听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原来是罗妃。
对方唧唧喳喳说了好多,最后深吸一口气,说:“就这样,我不管你今天下午去哪儿,都折腾什么,今晚九点你准时出场就行,不然Boss肯定会削死我和池然的。”
“在哪儿…”她听了半天都没听到对方说地点,难得罗妃也有这么不稳当的时候。
“咦,我刚没跟你说吗?”罗妃也有点儿蒙了,“哎呀,不管了,那我再说一遍,今晚九点,H市烟罗山。聚会的别墅在半山腰,你记得让司机把车子开上去,那里有停车场。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是选择步行的话可能宴会结束了你还没走到。”
“我知道了。”姜如蓝应了一声,尽管她没想明白萧卓然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会让人找她,但去一趟也没什么损失,更何况现在这个时机不太妙,她和萧卓然在明,达拉斯那伙人在暗,而她还没跟组织取得联系,即便萧卓然不是魏徵臣,她也不能放任无辜的人再被牵扯进陈年旧事。
在床上躺了将近两天两夜,姜如蓝起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不适应,四肢僵硬动作迟缓,就连脑子都跟着慢了几拍。洗过澡出来,她才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这两天她不见人影,萧卓然不找她,这部奇怪,可她在枫国酒店这件事,就只有萧卓然和沐锦天知道,如果萧卓然没有告诉罗妃,沐锦天也没有闲到去跟国内一个小公司的秘书主动联系,那罗妃又是怎么查到她在这儿的?
换句话说,如果事情真如她讲的那样,是萧卓然让她来通知她晚上出席宴会,那萧卓然大可以直接告诉她,打枫国酒店的前台,叫她赶紧做准备就行了。哪有人明知道她在哪儿却偏不说,又让手底下人四处去搜寻她的行踪,即便萧卓然这个人是有些别扭,但他犯不着在公事上这么迂回处事,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