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也不着慌,被勾住的手臂不动,转而用另只手拿起酒壶继续:“既进了同扇门,就是一家人。”
悠然饮了口酒,蓝湛眯眼一笑:“既是一家人,焉老板何必如此见外?”
焉如意一噎,腕上刚要施力,就被一旁段柏雪探手拿住,嗓音沉如醇酒:“意意,不要胡闹。”
焉如意唇一嘟,有些不乐意,还是依着段柏雪手上力道松脱开来,镔铁鹰爪“唰”一声收回袖中。
萧瑞儿此时也已在一旁坐下,只不同于蓝湛放肆不羁,从进屋起就面色不豫,沉默不语。
端木虽是个冷性子,说起话来却十分毒舌。此时见着蓝湛和萧瑞儿两人似乎有些不对劲,更起了逗弄人的兴致。故主动出手,为萧瑞儿斟了一盏酒,温言道:“瑞儿,这壶是我点的玉堂春,味道爽洌口劲儿柔,你最喜欢。”
蓝湛在旁轻嗤一声,眼角微挑:“前两日还说瑞儿最喜蔷薇醉,怎地今日就改玉堂春了?果然木头烂,记性也烂。”
端木却半点不生气,依旧神情柔和,专注看着萧瑞儿:“瑞儿并不特别喜欢某一样酒,只要口味相似的,都不挑剔。是吧瑞儿?”
这哪里是说品酒,分明是在选情人!
萧瑞儿端着酒盏,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不禁抬眸睨了端木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端木却微翘起唇角,回以温柔一笑。
此番情景看在旁边蓝湛眼里,就全变了味。这两人眉来眼去是什么意思?
伸手从旁又拿了只干净杯盏,将自己手边那壶酒倒入半盏,推到萧瑞儿面前:“偶尔换个新口味尝尝,也不错。”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忍笑。
萧瑞儿侧眸看了他一眼,将面前杯盏推了回去:“抱歉,我只喜欢熟悉的味道。”
焉如意笑倒在桌。
秦雁扶额轻笑。
沈若涵握手为拳,掩唇低咳。
笑面阎罗风流子在女人面前吃瘪,奇景啊!
蓝湛笑容微僵,又将杯盏推回去:“熟悉的东西,不还是由陌生发展来的。多喝几次,就熟了。”
段柏雪唇角微勾。
端木眸色微冷。
萧瑞儿手挡在杯盏另一边,转回头不再看他:“多谢。我已经找到自己喜欢的,不需要多尝试了。”
蓝湛一愣。
原本要继续推送的手,一时间力道尽失。
郦茗澜在旁看着,也觉着差不多了。便趁着难得的片刻清静道:“好了。也玩的差不多了,说正事。”
众人闻言,皆收敛起之前的玩笑神色,正襟危坐。唯独蓝湛,微垂着眼,收回的手缓缓收紧,浓密眼睫遮挡目中神色。
萧瑞儿小口啜着酒,一边将两颗药丸喂入口中。
斜对面秦雁看着,几不可察间,微蹙了眉尖。
郦茗澜见众人都专注心神,便道:“陆小瓶的事,在座各位都是知道的。今日晌午,我请秦大夫过来,看能否问出什么。”
听到此,蓝湛和萧瑞儿一齐将视线投向郦茗澜。
就见她目中露出淡淡不豫,红唇轻启,吐出一句:“陆小瓶死了。”
蓝湛神色平淡,似乎并不在意:“那问出什么了?”
郦茗澜道:“我和秦大夫赶到之前,就死了。”
萧瑞儿大惊:“怎么可能!”
茗澜酒肆是郦茗澜的地盘,更是整个临俪场的核心,虽然铺子里每日宾客往来,可后院却是人人皆知的禁地。没有大当家的默许,即便是在座几人,也不能无缘无故想入便入。
更何况,从酒肆长廊到那间地下刑室,也不是一点机关陷阱都没有。她带着蓝湛一路顺利进去,一则是她对整个地方十分熟悉,二则是有焉如意和段柏雪在先开路,许多机关都处于关闭状态。
可在众人离开后,那些机关都是重新启动的。如果有人能如入无人之境的进到地下刑室,杀死陆小瓶灭口,只能说,这人不仅深不可测,而且,很可能是临俪场里,举足轻重的一号人物。
比如,现下屋子里的某个人。
萧瑞儿失声叫出的同时,屋子里众人,除了郦茗澜、沈若涵和秦雁,皆是面色一变。一时间,各种视线眼神,都不约而同的投向蓝湛。
毕竟除了他,屋子里剩下的,都可算一起经过患难闯过难关,甘苦与共熬过来的。焉如意萧瑞儿端木秦雁,几个都是临俪场的老人。而段柏雪,虽然加入的时候不长,却也是经过重重考验,经由郦茗澜和沈若涵点头同意的。
一众人里,唯独蓝湛是最新加入,且虽然和萧瑞儿有着搭档关系,却顶着朝廷名号,并不算是临俪场中人。
蓝湛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却在各种视线投来的时候,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笑模样,只是双目间也隐隐透出煞气。
就在此时,萧瑞儿第一个开口:“不是他。”
不说不可能不应该不会,只简简单单一句笃定的“不是”。众人心思各异,却都将视线投向萧瑞儿。
包括已经做好准备杀出一条血路的蓝湛。
萧瑞儿道:“从他来临俪场的第一天,除了陆小瓶被抓那晚,午夜之后到天亮之前这段时间,我不知道他在哪做了什么,其他时间,他都和我在一起。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杀陆小瓶。”
端木道:“他不需要亲自下手。只要知道人关在哪里如何进去,他随便找渠道通知手底下人,都是可以的。”
萧瑞儿毫不迟滞问道:“那他什么动机?”
端木看了蓝湛一眼:“那就要问他了。”
萧瑞儿看向旁边几人。
焉如意轻抚着嫩粉粉的指甲:“虽然端木说的绝对了一些,但这是目前唯一比较合理的推测。”
段柏雪没有说话,但神情明显是赞同焉如意的。
秦雁没有表态。
郦茗澜作为当家人,当此情况,须持中立立场。
沈若涵则道:“我与蓝大人虽然许久未见,但当初在京城时,也一起合作办过案子的。蓝湛的人品,我还信得过。”
端木冷嗤:“利益面前,人品值几个钱?”
沈若涵道:“可这世上始终有人,无论面对多大诱惑,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仍做得到不为所动。”
“在我心里,蓝湛算一个。”
蓝湛从进了屋子,或者说打从十日前进到扬州城,第一次正眼看了回沈若涵。
这人是跟他一起办过案子不假,可十多年下来,两人真正相处的时候,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两个月。
而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还要刨除吃饭睡觉验尸找线索甚至跟人拼刀子斗嘴架的功夫。再加上这两人性格南辕北辙,各自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风,且多少对对方种种嗤之以鼻,每回见了面,都没什么好话,更别提安生坐下来聊几句天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除了萧瑞儿以外,所有人都怀疑他的时候,会挺身而出,道一声“相信”。
男人间的友情,是不是就是如此。
没有絮絮叨叨的叮咛,也没有酸腐肉麻的允诺,更很少什么交换心情的谈天发泄。也许不过是几面之交,有过一起披肝沥胆的拼搏和奋斗,无论过了多久,想起当初那个面目模糊的少年,仍然愿意坦然道一声“相信”。
屋子里一片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蓝湛突然展眉一笑:“想不到我蓝湛也有需要旁人证明清白的一天。而且这个人,还是我骂了十来年的老古板黑心鬼!”

廿二章 战前小点兵

沈若涵神情平静回道:“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目中无人,其次风流浪荡爱耍贫,除此之外,都还不错。”
蓝湛磨牙,道:“我目中无人,那你这个连圣旨都能不管不顾的叫什么?黑心黑肝黑肚肠,嘴毒手狠不留情,京城里四霸你沈若涵排第一个,就连大理寺门口卖棉花糖的老头听了你的名号都一哆嗦,六扇门里凡是成家了的,吓唬自家小孩时从来不说‘狼来了’,都说‘沈老黑来抓人了’,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纯良之辈!”
沈若涵脸色微黑。
郦茗澜则微睁大了眼。
一旁焉如意再次笑得趴倒在桌。
秦雁毫不掩饰唇边笑意。
段柏雪则有些莫测的看了眼沈若涵,若有所思的道:“怪不得…”
沈若涵投了一眼看他,怪不得什么?
段柏雪道:“怪不得去年我和意意去京城玩,听到街边有位大娘跟她家非要买糖吃的小女儿说,吃糖多了不好,隔壁吴老三的小子,就是因为吃了太多糖,才被沈老黑抓去。”
“当时我还问过意意沈老黑是谁,怎么江湖上没听说过这号人。原来…”
原来不是江湖中人,而是朝廷的人。
在场几个,怕除了蓝湛,也没人能掀出沈若涵这些老底了!
沈若涵面色更黑。
郦茗澜目中波澜微动,唇角微翘。
焉如意已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手指着蓝湛,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就凭你…揭姓沈的这些老底,哈哈哈…我,我今天就信你一回…噗哈哈哈…”
段柏雪一脸无奈,伸手轻轻拍着焉如意后背。
萧瑞儿唇角微翘道:“请各位听我一言。”
众人都看向她。
在沈若涵仗义执言之前,是萧瑞儿第一个说了相信蓝湛清白的话。此时,蓝湛看向她的眼神,与之前看向沈若涵不同,不是感激,不是动容,而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种微妙。
众人都看着萧瑞儿,萧瑞儿看的却是郦茗澜。
“大伙现都已经知道,这次的案子和传闻中正日渐壮大的十二楼有关。盛兰山庄的案子,当初是我和蓝捕头一起接手的。无论是后来的卢远,还是今日的陆小瓶,都和当日盛兰双尸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所以,到盛兰一案完全了解前,蓝捕头就是我的搭档。”
端木瞳孔微缩。
萧瑞儿一字一句的道:“既是搭档,又是我二人当初各自选择的结果。日后无论生死,都有我萧瑞儿一份。若有朝一日,真有证据表明蓝湛与十二楼有勾结,那我便担下今日力保蓝湛的所有后果,要杀要剐,全听大当家评断。”
蓝湛看着萧瑞儿的目光,已经由先前的微变,渐渐转为震惊,继而是略显深沉的凝视。
端木和焉如意则面色微变,看着萧瑞儿沉默不语。
秦雁浅浅一笑,道:“说了这么多,好像还没讲,陆小瓶是怎么死的。”
蓝湛将视线投向他。
秦雁姿态怡然,如月下观天,赏花品茗:“陆小瓶死前,曾被人奸污过。”
焉如意来此之前并不知详情,闻此也不禁蹙起眉尖。
对人用刑是一回事,为得是逼供和惩罚;将人奸污则完全是另一码事,其中包含着对人格和尊严的侮辱,是焉如意这样的问刑手,最不屑做的。
秦雁接着道:“她的舌头是在生前被割,容貌尽毁,脖颈被人用布绳勒断。”
萧瑞儿也皱起眉毛,看向郦茗澜:“照这么说,凶手折腾的时候并不算短。”
为何茗澜酒肆的人,会一点觉察都没有。
郦茗澜面色微沉:“这点,是我疏忽了。”
酒肆里头的人不少,晌午时的后院,正巧是人最少的时候。而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外人勘破层层防御机关,进入到后院地下问刑室的记录。
萧瑞儿见郦茗澜面色也有些难看,便未在多言。
蓝湛则问:“除了在座各位,就再无其他人进过酒肆后院了?”
郦茗澜沉吟道:“还有六人,不过现今都不在扬州地界。”
蓝湛挑眉:“距离扬州很远?”
郦茗澜微皱了下眉头,道:“蓝大人的意思是…”
蓝湛耸肩:“现在这种情况,所有人都有嫌疑。”
“若是附近几个州府,几个时辰的时间,足可赶个来回。若是离的远,也完全可能神不知鬼不觉间偷偷潜回,毕竟扬州城也不小,随便找个地方藏身还不容易!”
郦茗澜的神色,已经失却往日平静。眉间紧紧皱着,向来无波双目,也暗波涌动。
她不是愤怒,更不是不平,而是因为现在的局势,将所有人都拖入一个漩涡。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从前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可能已经成为黑暗势力的走狗。从前拍膀子喝大酒高声谈笑的亲信下属,从此刻起要重新估量,嫌隙徒生。
郦茗澜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却知道蓝湛说的半点不错。不愿意去做这样的揣测,却因为临俪场以至整个江南武林的安危,不得不去逐个排查每个人的嫌疑。
女人和男人相比,总容易在关键时刻多一分仁慈和软弱,这或许也是女人做首领,不容易长久的一个主因。曾有人言:女人不狠,江山难稳。其实都是同个道理,做领头人的,就要狠得下心,对于任何人,都不可以全然信任。
女人却总偏向感情用事,更愿意以善意去揣度别人。这在普通人里或许无可厚非,但处在郦茗澜和沈若涵的位置上,就十分危险了。
好在郦茗澜并不是一般女人。
她虽然怀有女人天生的仁慈善感,却也有一腔不输须眉的热血雄心。就好比一江滚滚东流的江水,柔韧却不耽于软弱,可以宽容抚慰,却也会怒起波澜,翻江倒海。
更何况,如今她的身边多了一个沈若涵。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郦茗澜做了一个决定:“盛兰一案,继续烦劳蓝大人和瑞儿全权负责。其余临俪场众人,直到案件彻底清查前,须得无条件配合。”
说着,郦茗澜从怀里掏出一方芙蓉颜色的玉牌,朝萧瑞儿递了过去。
众人见了玉牌,各自面上都添了几分严峻。
萧瑞儿更是站起身,重新单膝跪下,垂首接过玉牌。
郦茗澜道:“这块令牌,代表着临俪场所有人对你的信任。”
“瑞儿,莫要叫我失望。莫要叫临俪场失望。”
萧瑞儿咬了咬牙,沉声应允:“诸位在此见证,萧瑞儿无论生死,定不负今日托付。”
蓝湛不解其中深意,便转眼看向沈若涵。
段柏雪来的时日尚短,也没见过这方信物,因此也茫然摸不着头脑。
沈若涵解释道:“基本功用,相当于你们头儿手里御赐的那方令牌。关键时刻,可以号令临俪场所有人,做任何事情。”
萧瑞儿此时已站起身,双目因为激动而泛起浅浅红色,看了郦茗澜一眼,后者微一颔首,唇边露出一抹浅笑。
郦茗澜又看向端木,道:“老规矩。暗是唯一被允许可以与玉牌制衡的,端木,做好你的本职。”
端木从郦茗澜拿出那块玉牌起,就一直盯着蓝湛,此时方才掉转视线,朝郦茗澜垂首:“是。”
郦茗澜又看向焉如意和段柏雪:“如意,这半年来我一直没给你什么任务。原因你自己也清楚。”
焉如意抿了抿唇角,有些别扭的垂下眼皮儿。
郦茗澜接着道:“你想好了,与段二爷做搭档,出任务期间,若是因为你二人个人感情影响正事,临俪场的规矩可不认人。”
这也是临俪场虽然多是一配一的搭档,却鲜少有二人是情人关系的缘故。无论做什么任务,都切忌感情用事。两口子吃个飞醋闹个别扭,一不小心就会漏了证据贻误时机,即便一个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害两人丢了性命,更别提任务失败,砸的是临俪场的牌子,后果更不是一两个人能承担得起的。
段柏雪朝郦茗澜拱了拱手,道:“有关此事,我和意意已经谈了不止一次。请大当家放心,无论何种情况下,我们都会以大局为重。绝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贻误正事。”
郦茗澜凝视段柏雪片刻,点了点头,道:“昔年段二爷一句话,重过黄金千两。如今入了我临俪场,段二爷的允诺,我仍是信得过。”
焉如意听闻此语,一时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清丽小脸儿神采飞扬。起身朝郦茗澜福以一礼,语气坚定道:“多谢大当家成全。如意一定不会辜负大当家的信任。”
郦茗澜看着神色坚定的二人,也翘了翘唇角。
最后,郦茗澜将视线投向静静品酒的秦雁。
秦雁平常总一副云淡风轻的闲适模样,对郦茗澜却是十分敬重的。故而放下杯盏,转脸看向郦茗澜。
郦茗澜微叹了口气,道:“陆小瓶的事,无论当初还是今日,我都有过错。不过当此之时,还望秦大夫海涵,帮助临俪场度过这一难关。”
秦雁浅浅一笑,眉眼温润:“大当家哪的话,徒弟是我自己选的,是我当日看错了人,与他人无关。酒肆机关出了问题,自有当初设计机关的人来负责,而要说疏忽,今日在场的每个人都有疏忽大意之过。”
说完,秦雁微一低首,神色温柔:“身为临俪场的人,为保家园,自要出一份力。大当家尽管吩咐。”
沈若涵在旁微微眯眼,这个秦雁,打从五年前,就让他很看不顺眼。
郦茗澜回以微微一笑:“秦大夫还是这般善解人意。”
“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希望从今日起,秦大夫可以加入案件勘察。”

廿三章 同道为伊人

蓝湛最先出声反对:“郦当家方才还说,此案交予我和瑞儿全权负责,怎地如今又要第三人一同勘察?”
一根烂木头就已经让他头疼不已,如今还要加入一只黑不黑白不白的大雁,蓝湛不用想,就已经开始觉得头痛。
沈若涵则因为颇有同仇敌忾之感,有意相帮昔年好友:“三个人,办起案来是有些不便。”
秦雁却唇角噙笑,不置可否,一副悉听尊便的温顺模样。
蓝湛和沈若涵两人,一齐看着他火大!
郦茗澜道:“大家先别急,听我说完。”
“我说让秦雁加入勘察盛兰一案,并不是指要秦大夫跟着蓝大人和瑞儿一齐出入,而是在验尸以及辨毒方面给予协助。”
“虽然沈大人手下的仵作经验十分丰富,但那是针对一般案件。十二楼的杀人手段,大家也已经看到了。有些东西,是不方便外传的。我们如今要尽量减少信息外泄的渠道,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样即便日后叛徒真出在自己人圈里,排查起来也容易许多。且如果在此种情况下情报仍然外泄,再查找渠道相对容易很多。
这个道理,众人都各自知晓。
蓝湛听郦茗澜讲完,觉得这个程度的“加入”尚且在接受范围内,便点了点头,道:“这个可以。”
郦茗澜又看向秦雁。
后者微微一笑,春风拂面:“一切都依大当家安排。”
沈若涵凤眸微眯。
蓝湛有些同情的瞥了他一眼。
诸项事宜分配完毕,众人出屋。
天色已晚,晨星繁芜。
徒留残月如钩,月色晦暗,几乎看不分明。
萧瑞儿走了几步,一转身,就发现蓝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焉如意和段柏雪走在最后头,其实是看着了的。段柏雪刚要开口,焉如意就掐了他腰侧一把,一边弯唇笑道:“别找了。八成又去我那儿了。放心吧,他无论在哪位姑娘房里,都有不止一双眼晴瞅着,也当帮他作证了。”
段柏雪侧脸看焉如意,面上虽没有显露出来,心里却是不解的。
萧瑞儿唇角微翘,道:“如此甚好。”又朝二人微一颔首:“好眠。”
说完,脚下步伐加快,头也不回朝瑞香走了。
郦茗澜和沈若涵没有出来,端木和秦雁也不见身影。一度楼和瑞香方向相反,焉如意拉着段柏雪转向另个方向,走没几步,段柏雪就问:“你不是说很喜欢瑞儿么?为何骗她?”
焉如意挽着他手臂,毫不在意的道:“有时为了一个人好,是要说一些谎话的。”
段柏雪沉默片刻,道:“你怎知你所谓的为她好,到头来不是害了她?”
焉如意猛地抬眸,看向段柏雪双目。
二人都想起旧事。
焉如意唇角微弯,一笑嫣然:“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介时必登门拜访,负荆请罪。”
段柏雪苦笑:“你这又是何必。”
“你不是当初的我,她也不是那时的你。”
焉如意看着他双目:“所以你当日确实为了我好。结果尽非你我所愿,却不是你和我任何一个的过错。如今雨过天青,人都好好的,你也勿须再自责了。”
段柏雪凝视她片刻,绽出一抹浅笑:“好。”
焉如意眼珠一转,扯着段柏雪手臂:“呐,说好了!要是这回真是我错了,到时你可得跟我一起登门。”
段柏雪好笑:“难道你还怕瑞儿会想要杀了你不成?”
焉如意皱了皱鼻子:“她是不会。但不代表另一个不会嘛!”
段柏雪沉吟道:“我总觉得,那个蓝湛,我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焉如意见他旧事重提,微微一愣,道:“你确定?可看他样子,并不像见过你啊。”
之前在酒肆,即便话言话语里有些试探讽刺,却最多是因为六扇门里其他捕头的缘故,对段柏雪比较熟悉。看他说话时的模样,委实不像曾经见过面的。
蓝湛虽然城府颇深,为人却十分爽快,且也没必要在这件事多做隐瞒。段柏雪也有些想不通透:“我也记不太清,只是印象里,他不是现在这样…”
“什么?”
段柏雪摇头:“我不能十分肯定,毕竟很多年前了。而且那个人,并不是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