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京墨拿起桌上的纸抽递了过去。
温南栀愣了一下,看到宋京墨指了指自己脸的动作,才后知后觉“啊”了一声,抽了两张纸巾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吃。”蒋陵游一口气吃下半碗面,又喝了两大口汤,这才抬起头,笑眯眯看着温南栀:“南栀妹妹,欢迎以后常来蹭饭。我给你买好吃的,你给我做面条,成不?”
桌子另一端,宋京墨慢条斯理吃了一口面条,淡然开口:“居心叵测。”
蒋陵游脸都僵了:“宋大神,我今天哪得罪你了吗?”不然为啥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人家小姑娘面前拆他的台。
宋京墨横了他一眼:“有好吃的就吃,哪那么多废话。”他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单纯看不惯蒋陵游在那一口一个“妹妹”的叫,也不想想他都多大年纪了,还真想找个温南栀这样青涩的小女孩做媳妇儿不成?如果没有这种心思,就别给人家女孩子错觉。
直到送走了温南栀,两个男人各自坐在花房的一边,隔着大老远聊天。
蒋陵游还对此耿耿于怀:“京墨,你今晚似乎心情不大爽?”他不太确定宋京墨的心思:“是为了温南栀?你喜欢她?”
宋京墨饮了一口茶,尽管已经很晚,但他在国外喝了那么多年咖啡,这点茶叶里的咖啡因对他的神经早不起任何作用
了。不论夜里几点钟,饮了多浓的茶,喝完照样倒头就睡。
51 人人向往奇迹人生
许久,久到蒋陵游以为等不到宋京墨一句正面回答了,就听宋京墨开了口:“我现在没这方面心思。”
有关宋京墨和周云萝那点过往,别人包括宋京墨父母都不清楚的细节,这么些年他可是一路旁观过来的。
晚上的花房他没点灯,只是点了几根碗口粗的无香蜡烛,没有外人在场,蒋陵游也懒得端出白天那副模样,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和普通香烟一般粗细的小雪茄,在燃着的蜡烛芯上停顿片刻,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小雪茄,送入口中缓缓嘬了一口。
两个人离得远,看不清也不想被对方看清此刻的神情,各自也多了几分自在。半晌,蒋陵游斟酌着开口:“你还没过周云萝那个坎儿。”
昏暗的光线里,宋京墨坐在一从开得茂盛娇艳的暗红色月季旁,低声说:“我以为我已经过了,其实没有。”
蒋陵游眉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这么优柔寡断,不像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宋京墨突然开口说:“老蒋,雪茄盒给我。”
蒋陵游不解,还是从桌上拿起雪茄盒,隔空扔了过去。
宋京墨一把捞住,反手打开,从中取出一根,也学蒋陵游的样子在蜡烛上烧了片刻。
伴随着他行云流水般毫不犹豫将雪茄含在唇间的动作,蒋陵游惊得好悬没从椅子上站起来,也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椅子都被他带得颠了颠,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你疯了宋京墨?!”
别人不了解宋京墨真正是个什么样的人,蒋陵游却十分清楚。世人眼中,他少年成名,天纵奇才,面对业内和外界许多声音,他傲慢、冷漠、不可一世,也因为不愿应酬交际而得罪了不少人。但十年如一日的功成名就背后,他日以继夜的辛劳付出,他为调香牺牲近乎所有个人消遣和爱好,不抽烟、不饮烈酒、不自用香水等等对嗅觉近乎苛刻的精心保护……这些就像是隐在月亮背后的乌云,没入黑暗,无人留心,也无人在意。
人们向往惊心动魄的奇迹人生,也对那些堪称传奇的人物津津乐道,却习以为常地忽略了一点:天才往往比寻常人付出更多艰辛努力。
这个世界对人是公平的,不论天才还是普通人,想要达成目标,总要付出些什么。
长大之后走出校园,开启自己事业的版图,蒋陵游逐渐觉悟,老师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其实是骗人的,也不是说有什么恶意欺骗的成分,但确实极大鼓励了学生好好学习的积极性。现实的情况是,十分耕耘能有一分收获,已是不易。
那么像宋京墨能拥有今日的成就,在常人看不到的角落,在日复一日枯燥的繁冗琐碎中,他又付出多少汗水辛劳?
突然有一天,这个克制得不似真人的“天才”,没有任何征兆自己破了戒,怎么可能不令人惊愕!
“宋——”蒋陵游顾不上管什么椅子,几乎踉跄着站起来,就朝宋京墨的方向走去。
“老蒋,今晚你最喜欢哪道菜?”
蒋陵游觉得这问题没头没脑,但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实话:“都挺好吃的,我专拣咱俩最喜欢吃的菜,不过南栀做的手擀面很香……很有家的味道。”
宋京墨在另一端突然就笑了,他极少这样讽刺的笑,蒋陵游一时怔在当场,甚至忘了刚才自己走那么慌,是为了阻止他继续抽雪茄。
“我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
“什么?”蒋陵游觉得今晚有点诡异,自己这位老朋友,每冒出一句话,都让他跟不上思路。
“烤鸭,八宝蟹,还有我从前最喜欢的鲈鱼,我吃不出味道。”昏暗的光线里,他仰起脸,下巴到脖颈的线条绷得紧紧的,雪茄叼在嘴里,吐出的烟圈缓缓上升,那模样是蒋陵游从未见过的陌生,一种绝望的情绪,不知从何而来,却在那一刻在两个人的心中各自生根发芽。
好半晌,蒋陵游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很长一段时间了。”其实哪怕是细雪茄也不是这么抽的,而宋京墨却吸得又狠又凶,从20岁起就再没碰过香烟的人,却一点没被呛着,更没有咳嗽。花房里一片静默,清楚得甚至能听到他沉缓的呼吸声:“Pure在业界的评价并不好,大众对这支香水也比较失望,但我没有办法,大约一年半前,我的嗅觉开始减退,到我回国之前,已经严重得和重感冒患者没有区别。最近两天,我已经连饭菜的味道都不大尝得出来了。”
“怎么可能……”蒋陵游的大脑一片空白,他非常了解宋京墨,这个男人为了调出心中最好的香水,可以不眠不休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一闷就是两个月,牺牲了普通人日常能想到的所有消遣,更近乎自虐地严格要求自己所有日常。他投入了所能投入的全部时间精力,放弃掉许多奢华享受,如同一枚最精准的钟表,兢兢业业一刻不停地行走。这样认真专注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失去嗅觉呢?
宋京墨又抽出一支雪茄
,横放在鼻端,做了个轻嗅的动作。但听过他刚刚所说,这个举动就显得尤为讽刺且心酸:“一年半前,我得过一次重感冒,连续发烧超过十天,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嗅觉都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准……”
宋京墨所指的正常水准,并不是和别人相比,而是以他自己此前的水准作为标杆衡量。
蒋陵游如同哑了一般,静静听着。
宋京墨道:“我一度以为是感冒遗留问题,但后来情况越来越不对劲,我只能开始试着接受现实。”
52 传奇走下神坛
蒋陵游说:“你没有去医院检查过吗?”
宋京墨缓缓摇了摇头:“两年前我和Constance的合约正式到期,但除了我自己和公司个别高层,没有人知道我没有选择再续约。调制Pure是合约到期前我答应过福柯的,他是我的伯乐,在公司这么多年,没有他的宽容和照顾,就没有我的今天。”说到这儿,宋京墨停顿片刻,话锋一转,“总部不喜欢我的人不在少数,而我在巴黎的一举一动也都出于他们的监控之下。Pure没有调制出来之前,若我去当地任何一家医院就诊,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福柯就是Constance的大boss,当年也确实是他一手发掘宋京墨,给予他充足的空间、资源和尊重,令他可以一步步走上神坛。
而直到此时此刻,蒋陵游才明白,为什么Pure作为原本宋京墨在Constance的封关之作,最终的表现是那么不尽如人意。没能如早期宋京墨对他私底下描述的那样展现出一颗纯净水灵的栀子花,没能透过气味表达出那种清纯的气息、宁静的意境、纯粹至极的味道,就如许多人说的,不仅不够圆润,反而有一丝许多人难以接受的青臭味。
尽管如今流行的许多商业香水也都有着白花的青臭味,也并不能说有这个味道就证明一支香水是失败的,但会出现这种特征绝不是宋京墨创造这支香水的初衷。
蒋陵游彻底明白面前这位好友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创造出这支香水的。
嗅觉逐渐失灵,时好时坏,而他本人也承受着来自自己、公司、昔日的领导和伯乐层层叠叠的压力。这样的情况下,能将一支栀子花主题的香水表达成最终这个样子,简直是个最讽刺的奇迹。
蒋陵游觉得不寒而栗:“你疯了?!就为了信守承诺,为了不对你和Constance的声誉造成负面影响,你就放着自己的嗅觉和健康不管不顾?宋京墨,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怎么今天才看出你缺心眼?”
宋京墨忽地笑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我也没有我自己以为的那么厉害。”后半句话他说的声音并不大,近乎耳语,与其说是解释给他人听,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蒋陵游神色古怪,明显对某件事捉摸不定:“你的嗅觉……你查都没有去查,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宋京墨沉吟不语。
蒋陵游却因为他眉眼间忽闪而逝的神色似曾相识,先是一愣,随着脑海里逐渐将一桩桩一件件事串联起来,有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猜想:“你刚刚……你该不会……”
宋京墨笑了,那其实说不上是个笑容,不过是扯着嘴角牵动了面部肌肉罢了:“我如果有你这么敏锐,或许早就想通去医院检查。”
蒋陵游喃喃将后半句猜测说完:“该不会和南栀一样,也被人阴了?”
宋京墨没有说话。而此刻的沉默就等于默认。
人在极致绝望的情形下,是顾不上愤怒的,愤怒这种情绪至少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让当事人轻易宣泄出来。而到了此时此刻,蒋陵游终于明白,宋京墨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了。
难怪他当时会和南栀说那样提醒的话。让她小心身边的人,尤其是关系亲近的人。
因为无论是温南栀也好,宋京墨也罢,都不是粗心大意的性格,能令他们在无形中中招的,都是身边人。
“到底是谁……”蒋陵游觉得毛骨悚然:“公司的同事,看你不顺眼的中层,还是其他调香师?”他越说越觉得头皮发麻,声音都有些战栗,“会是商陆吗?还是……周云萝?”
说出最后两个名字时,蒋陵游有片刻的不忍。其实商陆他仅有几面之缘,谈不上亲近,周云萝更是不熟,宋京墨和她在国内谈恋爱时,蒋陵游还不认识他们呢!他是替宋京墨不忍,更替他感到绝望。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这已经是真的,蒋陵游突然意识到,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会令一个原本健康饮食、规律生活的人逐步丧失嗅觉。
“不论是谁,他是怎么做到的?”
看宋京墨今晚的反应,他应该已经猜到对方的手法。
宋京墨缓缓点燃手里的那支雪茄,低声说:“计较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时间过去太久,物证肯定已经找不到了,如果和当事人对质,除了令双方更加不堪,还有什么用?”
这就是宋京墨吗?不言过往,只看未来。从前蒋陵游欣赏这样人的宋京墨,因为他够务实也够果决,可此时此刻,蒋陵游又痛恨他这样的性格。几乎没有多想,那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你就不恨吗?我可以不问这个人到底是谁,但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是谁,也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不能当面对质?这样的事做都做了,难道还不让人说?不论放在任何国家,这都是犯法的!是要面临刑事诉讼的!这一次对方是在你不知不觉间让你失去嗅觉,如果下次他想要你的命呢?你还哪来的命这么从容不迫?”
烟雾弥漫过他的面庞,也令蒋陵游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是当宋京墨开口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番话说的多伤人。
因为宋京墨说:“不是我多年挚友,就是我昔日的爱人,我过去做人是有多失败,才令这样关系的对方恨我入骨。”
不是因为宽容,也不是其他多么善良神圣的理由,才不想面对。
传奇走下神坛,天才坠落云端,那一瞬间,风停住,世界静止,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从前那个任何时候都高傲得昂着头的男人,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彻底击垮。
53 长大1
香水对每一个人都有着独特的意义,不仅仅是对购买它的人,对创造它的人也是一样。但这意义不一定都是愉快的、激情的,有时也是痛苦的、难以忘怀的。但痛苦和难忘,也是人生难以磨灭的一部分啊。——《南栀香评?调香师篇》
那天晚上,直到宋京墨离开很久,蒋陵游才如同一个刚解冻的雕像,僵硬挪动着步子,找到一处椅子坐了下来。
他一直都很欣赏宋京墨,也一直都很挺这个好朋友,但他毕竟不是宋京墨本人,宋京墨已经了悟的感受,他不可能第一时间感同身受。人走了,时间一长,他才逐渐意识到,想通这一切对一个人有多残忍。
是啊,至交好友,昔日恋人,不论是哪一个对自己动了手。除了普通人以为的如火山喷涌般的激愤和恨不能诘问一万句的“为什么”,越深想,越多的是心凉和心惊。
如果换作是他,迟早也会想到这一步。
他到底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让曾经关系那么亲密的人,恨到想将自己从灵魂上毁掉,从根源拔除,最终如同对待一团垃圾那样一脚踢翻。
许久,蒋陵游突然捂住了脸,一脚踢翻了身旁的玻璃小圆几:“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啊!”
被蒋陵游先一步送回寝室,洗漱过钻进暖烘烘被窝的温南栀不知道,这是她在平城渡过的非常温暖的一个夜晚。却也是宋京墨人生最黑暗的一个夜晚。
宋京墨生日过后的第二天,温南栀下班回到宿舍,打开门的一瞬间到受到三个小伙伴的热烈欢迎。
最欢脱最不冷静的要属许慕橙,这家伙两只眼睛亮的如同八百万电灯泡:“南栀,昨晚上……是不是过得很浪漫啊?”
温南栀白天忙得脚不沾地,再加上前一天又是闹肚子又是给宋京墨庆生,折腾一整天,身体也没恢复到最佳状态,傍晚回到宿舍简直累瘫。见许慕橙这个模样,她简直啼笑皆非,把背包甩到桌上,一边倒热水洗脸洗手,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如果说我做手擀面做的自己脸上都是面粉也算浪漫的话……那就很浪漫吧。”
“天呐!”冒娜发出一声长叹,“我还没尝过我们栀栀的手艺,就让宋大神捷足先登了!”
小鹿点点头道:“昨天视频里不是还犯愁不知该送什么生日礼物?亲手做一碗手擀面简直是年度最佳!”
许慕橙笑嘻嘻地凑过去,从身后一把搂住温南栀的腰:“栀栀,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温南栀脸上都是泡沫,眼睛也眯着什么都看不见,许慕橙这一抱堪比突然袭击,吓得她险些当场叫出来:“你吓我一跳!先松开我,让我舒舒服服洗个脸!今天刮大风,感觉脏死了!”
许慕橙松开一些,让她弯腰洗脸,手却还紧拽着她的毛衣:“赶紧洗赶紧洗,洗完我有个大消息要公布!”
本来温南栀洗脸速度也挺快的,要不是身后黏了个小尾巴的话。温南栀如此腹诽着,拿过毛巾把脸擦干,简单涂了一层乳液,就被许慕橙拖回宿舍自己桌前,摁着肩膀坐了回去。
“什么好消息?”温南栀觉得自己脑细胞大概阵亡了一大半,看着三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尤其许慕橙藏都藏不住的喜悦,她突然反应过来:“你!你该不会!”
“猜中有奖!”许慕橙哈哈大笑着搂住冒娜,“多亏娜姐,她介绍我去她工作的那家公司面试,然后我顺利通过啦!从下周开始,我和冒娜每天都可以和你一块上下班!中午还能一起吃饭!简直不能更完美。”
温南栀的目光和小鹿触碰在一块,她咽了咽口水:“你和冒娜去同一间公司?”
许慕橙大概真的高兴坏了,完全没留意到另外两个人的异常:“对啊!不过我们俩不在同一个部门!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历史性的一步啊!”
就连一向情绪冷静的小鹿都忍不住咧着嘴笑道:“现在最嫉妒的人应该是我啊!每天你们三个同进同出,留我一个人继续在学校读书。”
“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连温南栀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这一次,她没再犹豫,也没去看小鹿的眼睛,一股脑儿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来:“冒娜,你还记得我实习前曾经陪你一起去三里屯逛街吗?那天你是去买衣服,我是想去试各种香水。那天我看到个人影就追了出去,后来我没再找到,但其实,当时我看到的人,是丁溶溶和郑朔。”
原本喜气洋洋热闹不已的寝室一瞬间安静下来,温南栀喘了口气,才发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她不敢去看任何人的脸色,一口气说道:“上周,有一天我外出工作,回到公司已经是傍晚,进大楼时我看到丁溶溶和郑朔两个人凑得很近,姿态亲昵,我心里把这个事憋了很久,但左思右想都没敢说出来。我想,万一是他们两个谁单方面地在追谁呢,也不一定两个人就已经好了。更何况——”更何况,那天晚上她回到宿舍,冒娜就喜滋滋地告诉她,她已经让家人打点好一切,不日进入郑
父公司展开新生活。
“直到昨晚我临时有事出门,刚好撞见他们两个在一起,冒娜,他们两个在谈恋爱,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于是我告诉小鹿说,找个合适时间一定要告诉你……”
“一定要告诉我?”冒娜开口,却不是温南栀想象中的任何一种情绪,她的眼睛亮闪闪的,不知是泪水还是什么的东西倏然滑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她没动温南栀,却狠狠扯了一把身旁的小鹿,“你既然都告诉过小鹿了,就和她学学乖,一块瞒我一辈子不是挺好的吗?”
南栀职场小札08:现实的情况是,十分耕耘能有一分收获,已是不易。
54 长大2
温南栀的目光和小鹿的撞在一块,后者看向她的眼神透着明显的不赞同,她的胳膊被冒娜拽得生疼,不得不努力抽出来,还想去拽住她:“冒娜,你先别冲动——”
“我先别什么啊?”冒娜的声音突然就拔高了,她后退了两步,抓起椅背上的羽绒衣和挎包,她的脚还伤着,也不知道一瘸一拐怎么走那么快,门在她身后“嘭”的一声撞上,还有她临走前甩下的那句话,“温南栀,这周五我和许慕橙要一起去报道,晚上我还约了郑朔一块吃饭的,你之前明明答应我晚上陪我一起去那个蒋先生的花店选花,我盼这一天不知盼了多久。全被你毁了。”
温南栀心里一片冰寒。
更让她觉得寒冷的是许慕橙的反应。温南栀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推得一个趔趄:“你干嘛啊温南栀?你不知道娜姐盼这一天盼了多久?就许你每天抱着你的宋大神开心,你就见不得我们其他人好是吗?”
说完又跑掉了一个。
房间里只剩下温南栀和小鹿。
一时间,温南栀脑袋懵懵的,甚至不敢去看小鹿的眼睛。
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唯一的一点意识却逐渐在心头雪亮,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明明犹豫了那么久,不确定了那么久,整件事在心里翻转了无数遍,甚至打点滴的时候还不忘把这件事拿出来和Sharon讨论了一番,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噢对了,她当时就说过:这件事要怎么选,重要的不是她自己是什么性格的人,而是冒娜……
可她没听Sharon的话。又或者是她一直没懂冒娜的性格,她以为冒娜一直以来大大咧咧、坚强果敢,最是是非分明,她以为许慕橙敢爱敢恨,和小鹿一样,都不乐见冒娜和郑朔那个三心二意的毛头小子在一起……他甚至还比他们低一届呢!
看清他是怎么样一个人,以冒娜的模样脾气,一准儿能找个更好的。
恍然间她突然抓住了什么,紧接着就狠狠打了个寒颤。许慕橙走的时候没带上门,此时房门大敞,走廊的冷风与阳台窗子翘开的窗缝对流,风虽然不大却冷得直往人脖子里钻。
温南栀狠狠打了个喷嚏,她捂着鼻子,突然就懂了。
是她做错了。
她觉得郑朔配不上冒娜,觉得冒娜知道真相后能放下这段愚蠢的明恋,开启一段甜蜜的新恋情,但真正愚蠢的那个人是她。这明明是冒娜自己的事,为什么她做判断的标准却是“她以为”?
Sharon早就告诉过她的话,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是什么意思。
以己度人,有时是最愚蠢、最伤人的。
因为泪水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团白色。
温南栀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被眼泪泡发模糊的视线也随之清晰,这才发现面前的不是一团白,而是一张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