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晟走到花园入口时,回首看了一眼。一片苍翠绿色的掩映下,叶晴一身黑白颜色的搭配,格外显眼,其余几人仿佛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唯独她的身影清晰且真切,在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她出现在梦境中,都是这一天的模样打扮。后来有很多次,工作闲暇,午夜梦回,顾梓晟都在想,如果那天他不用理智分析情况,也不那么顾全大局,就直接把叶晴带走,会不会他们所有人的结局都不一样了。
可恰恰人生最怕感慨的就是“如果”二字,它可以是最甜蜜的假设,也终将成为最苦涩的追悔。

第二十二章 针锋相对
他愿意跟你过一辈子吗?他能给你一个家吗?我愿意跟你结婚,他给得起吗?

顾梓晟走没多久,郝临江也接到一通电话。这人城府极深,年纪和阅历都在那摆着,自然比顾梓晟还能沉得住气。面无表情听完听筒那边人的陈述,郝临江只说了一句:“先都别动,我这就过去。”便撂了电话。
餐桌上丰盛的食物飘散着诱人的香气,不过显然所有人都已经没了胃口。郝临江挂了电话,手指缓缓摩挲着拐杖的杖头,施施然站起身:“蓝斯,你跟我过来。”
两人走到距离餐桌有段距离的一座凉亭边,蓝斯见郝临江眉宇之间神色凝重,便问:“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郝临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起眼,看着蓝斯说:“昨晚的事,你怎么看。”
蓝斯与他只对视了片刻,就移开视线,目光游移看着不远处池塘里半落的白莲:“如果您同意,我这就带人去查。”
郝临江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缓缓摇了摇头说:“你真是迷了心窍。”
“她昨晚明显是被人捂住口鼻下了药,但我事后让您的家庭医生帮忙验过,药并不在那条手帕上。我记得那条手帕,那个穿白色礼服的女人曾经用那条手帕帮她擦拭衣服上的污渍。那个女人我昨晚也查过,是B市赵家的三小姐赵涵,她的身份没有问题。而且跟叶晴完全没有任何交集。昨晚的事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她不小心弄脏了别人的衣服,那个赵小姐陪她上卫生间,两人分开之后叶晴看到有个和顾梓晟背影相像的男人出现在走廊,出于好奇追过去,打开房门之后就被对方迷晕了。”蓝斯一口气解释道,与他平常说话的习惯相较,蓝斯这一番话说得极快,也不知是心急郝临江质疑叶晴的青白,还是压根就不想细细琢磨考量。
见郝临江沉吟不语,蓝斯又接着说:“而且她也没有这样做的动机。认识顾梓晟之前她在昌华上班,后来是顾梓晟硬从人家那挖的人。顾梓晟是个什么样的人您也知道,哪里有人能瞒得过他那双眼。”
提到顾梓晟,郝临江面色和缓了几分,凝眉思索片刻说:“那就派人去查昨晚所有出入别墅的男性宾客。你不是说昨晚叶晴把酒水洒到一个男宾客身上吗,是谁?”
蓝斯低声说了一个字:“陈…”
郝临江面色微变,突然把手放到蓝斯肩膀上,重重捏了捏:“蓝斯,这件事可能比我当初想的还要复杂。湘儿这孩子,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也不早跟我说,我看她是…”
“我看大小姐昨晚一夜都没睡好,或许真的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
郝临江摇了摇头:“她那点儿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顾梓晟走了之后,我把她叫到书房训了一通。这孩子肯定是跟我置气呢。”说到这儿,郝临江突然重重地杵了下脚下的青石砖:“可这孩子,怎么就分不出个轻重缓急,那东西哪是说不要就不要的。我看要不是刚刚她非要跟你反着来,这事情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肯吐口呢。”
蓝斯也紧皱起眉心:“即便真是被警方的人拿去了,一时半会儿他们也破译不了,毕竟只有一半…”
郝临江抬了抬左手,示意他不用往下说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稍后得去一趟公司,你带着人去好好地查一查。如果真是落在那姓陈的手里,就让那几个人留意着点儿。掉不了包,大不了先把东西毁了。”
蓝斯点点头:“我知道分寸。”
郝临江见蓝斯眉头紧锁,目光也透着几分迷茫,不由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蓝斯,我不让你娶湘儿,也是为了你们两个好。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好。那个叶晴,即便这次的事真没有她,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跟她走得太近。”
蓝斯没有抬眼,只是应了一句:“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
郝临江叹了口气:“我先走了。你陪她们两个吃完早饭再去办事,家里留些个人照应。”
蓝斯点头应下。
餐桌边,叶晴头也不抬地吃着东西。其实她压根就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所有东西吃到嘴巴里都是没有味道的,味蕾好像彻底麻痹了,就连肢体的反应好像都没有平时那么敏捷,唯独大脑运转得飞快。
蓝斯回到桌边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郝湘儿早就撂了筷,一双眼瞬也不瞬盯着叶晴。而那个有些小迷糊的女人呢,就那样自顾自地吃着粥,面前的小菜主食一样都没动。肩膀微微缩着坐在那里,拿勺子的姿势跟机器人似的,就知道往嘴里送,苍白的小脸儿木生生的,没有一丝表情,螓首低垂,本就荏弱的五官愈发显出几分惹人心怜的楚楚之姿。
蓝斯看得心间一软,坐回到位子上,往一只小碟子里夹了只虾饺,又舀了勺镇江乌醋,夹了几缕姜丝,碟子放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右手,塞了双筷子进去。
叶晴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蓝斯“噗”一声笑出来,捏了捏她的鼻尖:“那一针安定后劲儿可是够大的,怎么到现在还这副傻乎乎的样子。”
一旁郝湘儿看得直咬牙,娇喝一声:“蓝斯!”
蓝斯“嗯”了一声,却没转脸,继续以指抚着叶晴的脸颊说:“发什么愣啊,多吃点东西。不然一整天下来有你难受的。”
叶晴轻声说了句:“谢谢。”
另一边郝湘儿已经彻底急红了眼,拍着桌子叫道:“蓝斯!我要吃小笼汤包!”
“听到没,大小姐说要吃小笼汤包。”蓝斯大咧咧地朝一边的女仆招呼:“还不赶紧吩咐厨房去弄。”
郝湘儿一看,桌上确实没有自己要的那样东西,只能又改口道:“我要吃虾饺!”
虾饺这东西做得精致,一笼也不过才五个,故而蓝斯之前吩咐厨房做,那边就一并端了三笼上来。蓝斯伸手便递了一整笼过去,期间正眼都没瞧过郝湘儿一眼。
郝湘儿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直打转:“好,好。我那么为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蓝斯仿佛浑然没有听到一般,又端了一碟甜辣口味的小咸菜到叶晴面前,低声说:“尝点这个,很开胃的。”
“蓝斯,你这么对我,总有一天你要后悔的…”郝湘儿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挥落面前的虾饺,又扬手砸了面前放果汁和牛奶的杯子,桌上地上一片杯盘狼藉。郝湘儿声调瑟瑟地说出这句话,哽咽着哭出来的声音听着让人难免觉得不忍,最后一眼瞪向叶晴的眼神却是难以言说的怨毒。
郝湘儿一阵风似的离开了。一旁的两个女仆似乎见惯这种情形,从头至尾都死死低着头。
叶晴吃了两口东西,瞟了面不改色的蓝斯一眼,开口说:“过去倒没发现,你是心肠这么硬的人。”
蓝斯语气淡淡的说:“不硬起心肠,她总也不死心。这样拖着,对谁都没好处。”
叶晴见他这副神色口吻,难免勾起好奇之心,便问:“难道你从来都没喜欢过她?”
蓝斯闻言,唇角微翘,看向她的目光里笑意隐含,那眼神说不出的温柔脉脉:“你问这话的意思,是开始关心我的过去吗?”
叶晴一见他露出那样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忙垂下眼继续吃粥。
蓝斯却仿佛无视她的刻意回避:“我对她,只有报恩两个字,其余什么感情都没有。”
叶晴依旧垂着眼皮儿,只是喝粥的动静更轻了。冷不防握着粥勺的手被人以手掌覆住,叶晴下意识地挣扎,蓝斯攥着她的手指,把粥勺拿出去,又一根一根地把她的手指重新攥回掌中。细腻如斯,暧昧如斯,即便是与顾梓晟也没有过的旖旎缠绵,叶晴心尖一颤,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甩着自己的手腕挣扎得更厉害了。
蓝斯看着她慌乱扇动的眼睫,大概是因为吃了热食,唇瓣微红,比平时多了些色彩,鼻尖也沁出细小的汗滴,下巴小而尖,捏在指间愈发惹得人心怜,未及多想,便吻了下去。
叶晴一只手被他五指缠绕,动弹不得,另一手伸高去扯他的头发,却发现这人刚修剪的头发实在是短,几次略过指尖,毛刺刺的有些扎手,怎么都抓不住,慌乱之下只能又去推他的脸。蓝斯喉间发出闷声的笑,索性连她另一只手一起攥住,唇舌间的肆虐也更加深了些。
叶晴躲闪着他舌头的攻击,几次都因为敌不过他的狡猾,又被他绕了去,含在唇齿之间细细地咂,密密地吮。叶晴被他的无赖行径吓得浑身僵直,只能一边摇着头躲闪,一边呜呜哼着表示反抗,却不知道这样的声音反而会激发男人的掠夺欲。
深而绵长的一吻结束时,叶晴唇瓣红肿,眼睛里也闪耀着点点泪光,看得蓝斯心绪狂躁,捏住人下巴又重重亲了一记。叶晴被他单手束着双手手腕,无论怎样挣扎都只是在他怀里磨蹭,气得不由张口骂道:“放开,放开!你流氓!”
蓝斯手指摩挲着她下颌内侧的嫩肉,唇角玩味地勾起:“我要是真流氓,昨晚就该直接上了你。”
叶晴闻言一怔。蓝斯黑蓝色的眼珠定定看住她,目光深幽如同汪洋,让人难以揣摩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叶晴仓促地移开视线,只是坚持说:“你放开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蓝斯慢慢重复这三个字,在叶晴看过来的同时挑起一边眉毛,“你确定?”
叶晴凤眸怒瞪,眼尾因为这个眼神而微微上扬,蓝斯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强迫她不得不贴近自己,看着她的眼缓缓说道:“顾梓晟顶多把你当成个滋味还不错的女人,女朋友?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听他说承认哪个是他女朋友。”
无论蓝斯这话是真是假,却是真真切切戳到叶晴心尖上了。她原本最担心、最在意的就是这点,她已经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却根本还未来得及确认顾梓晟的心意。此时听蓝斯这样说,又联系到昨晚顾梓晟的漠然以待、不闻不问,以及今天早上与郝湘儿两人均是一夜未眠的模样,心尖的那根刺,便随着蓝斯的话,越扎越深,越刺越紧,最后整颗心都紧缩成一团,仿佛连跳动的节奏都渐渐缓了。
蓝斯看着她眼底那抹光缓缓黯了下去,心脏些微的刺痛,更多的却是敞亮的快意,唇边那抹讥讽的笑不禁更加深了些。
叶晴心下怅惘,却被他那缕笑激出三分怒火,张口便道:“他怎么想的,我管不了,可是在我心里,他就是我认定的男朋友!”
蓝斯不怒反笑,拇指摩挲着她的头皮,那力道重而缓,很难让人不去留意:“你认定他什么,他有钱有势,还是那张脸?他有的,我哪样没有。他给不了你的,我都给得起。”
“你能给我什么!”
蓝斯听出她口气里的不以为意,张口就道:“他愿意跟你过一辈子吗?他能给你一个家吗?我愿意跟你结婚,他给得起吗?”
叶晴这次是真的愣住了。这些问题,甚至连她都不愿去深想,又怎么可能心心念念拿着去拷问顾梓晟。可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男人,这个明明看起来比谁都花心、也比谁都无情的男人,居然会张口对她说出这样重的允诺来!
“你…”叶晴怔怔看着他许久,一时之间甚至忘却了两人的身份之别,忘记了两人之间的壁垒分明,摇着头说:“你真是疯了。”
蓝斯仿佛一点都不意外她会这么说,悠然一笑道:“他们都这么说,怎么你今天才知道吗?”
叶晴只是摇头:“蓝斯,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他…”曾经为了从蓝斯口中套取有用的信息,她对他态度暧昧,言语也含混不清,且不止一次跟他暗示过她面对顾梓晟的无奈。当着他的面,叶晴不可能真的剖白心迹,挑明说自己已经爱上了顾梓晟,更不能率直说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蓝斯。所以只能含混地说了这么一句,毕竟她现在确实跟顾梓晟在一起,再加上刚刚他临走前自己的主动拥抱,这样说可信度也高一些。
“你也说了,只是现在喜欢。况且顾梓晟应该很快就会跟郝家联姻了。”蓝斯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低声道:“在这乖乖等我回来,尽量别跟她起冲突,我很快就回来。”
叶晴看着他起身,蹙起眉心问:“你要去干什么?”
蓝斯摸了摸她的脸颊:“去找个能帮你脱罪的人回来。”
“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等我回来。”蓝斯拉着她站起身,凑在她耳边低声说,“老爷子知道我喜欢你,而且顾梓晟走前也撂了话,他是不可能动你的。你只要留心郝湘儿,她如果再动什么歪脑筋,你就打电话给我。”
蓝斯交代了几句,步履匆匆地从花园侧门直接离开了。之前那两个女仆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偌大的别墅花园里只剩下叶晴一个人。望了眼远处闷沉的天色,叶晴的脸色再次凝重起来。拿出手机,飞快拨出一串号码,没多久,电话那头就被人接起,叶晴没有称呼对方的名字,径直说道:“似乎出了事,郝临江和蓝斯都离开了,你如果要查,就趁现在赶快!”
手机那端,男人微微皱起眉:“你还在郝宅?”
“郝湘儿今早才说项链不见的事,他们已经怀疑我了。”
“顾梓晟呢?”
“他有事,先走了。”
“这么凑巧…”电话那端的男人低声喃道。
叶晴心里焦急,情绪也不不算好,急声道:“你昨天不是说想到办法查那些蝴蝶标本吗,难得顾梓晟和蓝斯都不在,机不可失,你倒是抓紧时间啊!”
男人“嗯”了一声,沉吟片刻才道:“那你想办法,帮我拖住郝湘儿。遇到其他人我都有办法解决,那女人太难弄了。”
叶晴嘴角流泻出一丝苦笑:“放心吧。我还在这儿呢,她肯定不会有心思去折腾别人了。”
男人听出她言下之意,便说:“你注意安全。”
“你也是。”
挂断手机,叶晴又摁了几个摁键,彻底删除掉通话记录,便又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叶小姐,我们小姐有请。”
叶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郝湘儿离开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以那个女孩儿的骄横跋扈,这趟她一旦去了,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可是如果直说不去,她相信郝湘儿有很多种方法把她弄过去。与其硬跟人拧着来,她不如一开始先表现得顺从点儿。如果整件事里只有她和顾梓晟,没有赵清和那个同为卧底人员的家庭医生,叶晴也不会像在这般束手束脚。因为要考虑到同伴的安危,进而顾全整个计划,眼下只能选择先按兵不动。听蓝斯离开前的意思,很有可能是要去找赵清的麻烦,另外那个家伙的计划也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不过从她刚刚挂掉电话,一直到现在,别墅内外都静悄悄的,应该还算顺利吧。
明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不太妙,心里却不由自主地为另一个人忧心忡忡。曾经的失望、怨怼、不信任,此刻仿佛都变得微乎其微了,山雨欲来时,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两个人都平平安安的。回想起顾梓晟走之前看着自己的眼神,叶晴想不通前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一夜未眠,清早起来接到消息,又匆匆离开。按说他与郝临江的合作案昨晚宣告成功,生意上正该是顺风顺水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顾梓晟这样心思缜密的人面露不悦?刚刚两人在电话里交谈时,那个人也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顾梓晟和郝临江一前一后离开,蓝斯也紧跟着不见影踪…叶晴捧着茶杯坐在沙发上,越想越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儿。
“你知道那条项链里有什么吗?”郝湘儿的声音在偌大的书房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叶晴抬起头,茫然地摇摇头。
郝湘儿嘻嘻一笑,双手倒背,从书房另一端走到茶几前,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眨动着:“你很厉害嘛,两个男人都被你迷得死去活来的。就连那个Kevin Lee,玩过一次之后都对你的滋味念念不忘…”
叶晴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说话肮脏手段下作,真不知道从小到大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
郝湘儿“呵呵呵”地笑弯了腰:“叶小姐,或者我该称呼你一声‘叶警官’?当警察的说话都像你这么有趣吗?”
叶晴皱了皱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啦。”郝湘儿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款款落座,歪头看着她:“我爸爸出去料理集团的事,蓝斯带着人去调查昨天跟你接头的那个赵小姐,整间别墅除了你和我,再没有第三个人。叶警官,你要是还想活着走出这间屋子,我劝你,最好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待会儿我也保不了你。”
叶晴定定看着她,郝湘儿眨了眨眼,神情俏皮,眼底的那抹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许久都没有讲话。郝湘儿把玩着发尾,姿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唔…不如,我们先来说一说,那个任夜雨的事?”
眼下情势尚不明朗,叶晴也不是三两句狠话就给吓唬住的无知少女,原本是打定主意不开口的。乍一听到“任夜雨”三个字,叶晴瞳孔猛地收缩,几乎费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她。
“嘻嘻…看样子还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呢,听到自己死去亲人的名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郝湘儿边说边笑着拍了拍手:“叶警官,我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呀!”
叶晴的双手依旧松松地围拢着玻璃茶杯,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如果松开手就会看到,透明的杯子外壁上早就蒙上一层模糊的汗渍。
见叶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郝湘儿霍然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仰起脸:“给我说话!”
郝湘儿的这个举动令人猝不及防,不等叶晴有任何反应,她另一手已经反手抽了过去。多年练就的应激反应,让叶晴下意识地擒住她朝着自己脸庞反抽过来的左手,捏住手腕反折过去,同时被她强迫抬起的头颅朝她胸前狠狠一撞。郝湘儿毕竟从小娇生惯养,性子刁蛮却不会什么功夫,一下子就被叶晴撞倒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地上,拽着叶晴头发的手也跟着松了劲儿。
后脑重重地磕在地上,若不是别墅里到处都铺着厚实的地毯,光这一下就足够郝湘儿受的了。叶晴一只手扣着她被自己反折的手腕,冷不防郝湘儿另一只手摸上茶几,转眼就握着一把水果刀朝她脸上划过来。叶晴侧身闪过,伸长手臂一划拉,茶几上摆着的果盘水杯纷纷落地,全都砸在郝湘儿脸上。
郝湘儿惨叫一声,脸颊被崩碎的玻璃碴刮了道小口子,眼眶也被一只玻璃杯砸得一片青红,握着刀子的手在空中乱划,叶晴借势抵着她胳膊朝地上猛地一压一磕,刀子无声地落在地毯上。郝湘儿口不择言疯狂嘶叫,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往外说,叶晴也不知道她之前说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话是真是假,生怕她的叫声引来旁人,便扬手一巴掌抽了过去。
郝湘儿自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挨了一巴掌,噎了片刻,随即一嗓子嚎出来:“你这个贱女人!敢动手打我!我发誓你一定不得好死,跟那个任夜雨一样被乱枪打死,死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叶晴现在哪里还听得她说叶宇的名字,眼底早已经一片血红,捏起刀把,刀尖抵着身下郝湘儿颈侧动脉,双目圆睁,目眦尽裂:“你再说一遍!”
“我说任夜雨活该被人乱枪打死!他第一枪挨在腿上,过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我才让人继续,专门拣不致命的地方打,最后一枪打在心脏,呵呵,他——”
想到叶宇手背上的那个弹孔,以及那只被一枪打穿的老式怀表,叶晴松开刀尖,反手朝下移划,一刀巴掌长短的口子便在郝湘儿肩头显了出来。郝湘儿一双大眼圆睁,仿佛完全没感到疼痛一般,过了片刻才尖声叫出来:“啊!你敢用刀划我!”
叶晴抬起另一只胳膊,手肘抵着她喉咙,微一使劲儿便把急欲起身的女孩儿摁倒在地。郝湘儿张口就咬,叶晴飞快地松开胳膊,转而张开左手手掌,扼着她的喉咙:“既然你都说了当初怎么弄死叶宇的,那我们就按照你说的来,你不是一枪一枪慢慢打,看着他流血流到死的吗!”
郝湘儿圆睁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因为咽喉被人用力扼住的缘故,脸颊很快涨得通红,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利索了:“呵,呵呵…原来,警察,也有你这么…变态的…”